滔滔河水,延綿數十裡,源河這條天然的屏障將整塊大陸分成兩半,讓天宇朗鳴隔河相望。
相傳,千年之前這條河並沒有這般寬闊,就在月族女王死去的那一年,昶山冰雪驟然融化,河水大漲,河床拓寬數十裡,兩岸淹沒數百村莊,瘟疫肆虐,常年戰亂,直到三百年後,兩國以源河、昶山爲界,天下方才平靜,這源河也似乎陷入瞭沈眠,不再泛濫。
梵傾騎在馬上,眺望遠處河水,不知在想些什麼。
「啓稟太子,已到源河,是否下令渡河。」
梵傾收回思緒,轉頭望向隊伍後面的一輛馬車,隱隱的輕咳正從那處傳入他的耳中。已經七日瞭,阿嘯的病還沒有好,他是不是應該把那個消息告訴他知道。
「張大人。」他轉身問身旁的醫官:「阿嘯的身子何時才能痊愈?」
張太醫捋瞭捋長須,一臉無奈:「稟太子,五王爺患地乃是心病,若是能去瞭他心中的心結,稍作調理,不日即可痊愈。可若是不能,這樣下去,怕是不好。」
梵傾握緊瞭拳,心病麼?他沒想到不過是三日而已,梵嘯就已用情如此之深。聽著身後馬車不時傳來的輕咳,心再一次縮緊,要告訴他那個消息麼?若是告訴瞭,他一定會放棄一切,去找尋那個女子吧。他到底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去開調理的藥吧。」過瞭好一會兒,梵傾翻身下馬。
「太子?」一旁的張醫官有些不明所以。
梵傾走到馬車邊,掀起綢簾,躍入車中,馬車極大又寬敞,此刻,裡面卻異常空蕩,梵嘯正坐在車中的一角,借著車窗射入車中的光,看著攤在地毯上的一副畫。在他身側,散落著一本本的手劄。那些東西,梵傾看過,上面記錄瞭一個女子的一生。
梵嘯面有倦色,下巴上已長出短短的胡渣,那帶著病態的愁容,無神的雙目,顯得單薄的側影,都是梵傾從未在自己弟弟身上看到過的景象。
「哥,咳咳。」過瞭好久,梵嘯才發覺他的到來,擡起頭,他的臉色那麼蒼白,沒有人可以想象,幾天前,這個少年還生龍活虎地去尋找一名女子,帶著對未來的無限的希望和向往。
「你來啦。」
「恩。阿嘯,你……」
「要過河瞭麼,咳咳,我這就下車,咳咳。」他小心翼翼的卷起畫軸,緊緊握在手中:「哥你不用擔心,等回瞭朗鳴就會好瞭。」他站起身,有些不穩地走向車門,被梵傾攔住。
「阿嘯,不必勉強,今日我們在這裡紮營,你好好休息。」
「不用瞭,哥……」梵嘯的聲音有些急促,目光甚至帶著哀求:「我們早點兒回朗鳴吧,過瞭源河就離開瞭天宇,我或許,或許就能放下瞭。」他轉過頭,聲音帶著疏離:「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放下麼。」
「阿嘯!」梵傾拉住梵嘯的手臂:「你到底怎麼瞭,爲何不能跟哥說個清楚?」
「說什麼?」
「說清楚你爲什麼會這樣。」
「我能說什麼,又該說什麼?」梵嘯甩開梵傾的手臂,他的目光帶著隱隱的怨恨,這是幾天來第一次發泄出自己的情緒:「難道要說,是你不告訴我棲緋中毒,是楚風哥不伸出援手,是你們想看她死,不影響你的大業?」
「阿嘯……」
「還能說什麼……說是我害死瞭她,不知道她中瞭毒,還那麼百般羞辱,侮辱她?咳咳咳。」憤怒和懊惱讓他漲紅瞭臉,猛咳瞭幾聲。
「還是說,咳咳,是你讓我以爲她是不檢點的女人,和你們一起分享她,讓她,讓她再也不想活下去?」
梵傾什麼都沒有回答,隻是扭過頭,握緊瞭拳頭。
「哥,我們都是害死她的兇手,每個人都是!咳咳,而我,是最大的兇手!」
「阿嘯!」梵傾試圖然他不那麼激動:「不是你的錯,是哥不好……」
梵嘯後退幾步坐在馬車上,婆娑手中的畫卷,好像這樣就能讓他冷靜下來,不那麼激動。
「哥,對不起,我想自己靜一靜。」
梵傾站在車門邊,沒有離開。
過瞭許久,梵嘯看向遠處隱隱約約的昶山,低聲說道:「哥,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不強暴她,她就不會死。如果她不死,哪怕她成瞭你的太子妃也好,隻要我還能看到她,就夠瞭。我不要那麼多,不那麼貪心瞭,不能娶到她也沒關系,隻要能看到她笑。我還記得那時候她的摸樣。
這樣很傻對麼。可是,我明明那麼喜歡她還是讓你和楚風哥碰瞭她,她一定很恨我對不對,我日日期盼,她要是真的不在瞭,就算化作厲鬼來看我,我也甘之如飴,心滿意足。「
他拿起散落的手劄:「這幾天,我一直在看她的事,那麼多,那麼多關於她的事情,我看一分,便更愛她幾分,就想再看她一眼,哪怕就一眼,想回天宇,想看看她,哪怕是她的屍身……」
當愛滲入骨髓,怎麼辦?當那份癡念,再也不可能實現時,怎麼辦?當那痛失的愛實際上是葬送在自己手中的時候,怎麼辦?會不會心痛到無法呼吸,心痛欲死……從前他不相信,如今他信瞭,卻無法讓那個人回到身邊。
「阿嘯。」梵傾握緊瞭拳,這一次,不再爲瞭權勢地位,不再爲瞭自己的私心:「她沒死。」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活得這般痛苦:「她在楚城,我們一起接她去朗鳴……好不好……」
終於到瞭,戰羽看著近在眼前的山門,楚城就在山門的另一頭。今天,就能看到那個讓他晝思夜想的少女瞭吧。
「棲緋。」他緊握那條劍穗:「戰羽來瞭,這一次,就算上天入地,我也會陪你一起。」
沁雪園裡,楚風的臥房,還像以往一樣熱熱鬧鬧。
「記住瞭,到時候絕對不能把易容揭下來!」楚風輕輕敲瞭敲棲緋的頭。
「可是這個東西蓋在臉上好奇怪。」棲緋摸著臉上的面具:「就好像把別人的臉穿錯瞭。」黏上,撕下來,又黏上,又撕下。
「……」楚風嘆瞭口氣,決定無視她別扭的抗議。
「那棲緋穿什麼?」棲緋拿著『別人的臉』歪著小腦袋問:「總管大叔說,宴會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楚風的眼皮跳瞭跳:「你別想!」
「爲什麼?楚風怕棲緋去調戲別人麼?」
「我是怕別人調戲你!」楚風幾次深呼吸:「好瞭好瞭,別廢話瞭,要是想去,趕緊給我去換衣服!」
棲緋對著他做瞭個鬼臉,拿起衣服,繞到屏風後開脫。
「等等,給我回自己房間!」
「棲緋已經脫完中衣瞭,木木要棲緋出來麼?」
楚風還未開口,就見屏風後的人影向外繞。
「站住!給我回去!趕緊換!」楚風撫著額頭轉過身,卻逃不過腦中忽然閃過的綺念。吹彈可破的肌膚,修長的美腿,玲瓏有致的完美身材,不諳世事的清澈眼眸,身後窸窸窣窣的換衣聲一起沖進他的腦海,一時氣血上湧,鼻尖發癢……
「木木,棲緋換好啦!」
楚風回過頭,穿著一身紅色薄紗的少女正對著他微笑。裸露在外的雪臂,半露的酥胸,如蛇般纖細柔軟的腰肢,隱約可見的修長美腿,那哪裡像是一件衣服……他正要訓斥,就見少女皺著眉轉過瞭身,一下子撅起瞭屁股,掀起瞭裙擺。
少女睜著水靈靈的大眼抱怨道:「木木,這件裙子好奇怪,裡面什麼都穿不瞭,涼颼颼的!」
楚風瞪著眼,可疑的紅色液體從鼻尖流出……半刻鍾後,臥房裡再次傳來瞭楚風的怒吼聲!
「月棲緋,快去給我去穿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