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經過瞭層層安保程序,全身上下幾乎都被搜瞭個遍,就連貼身放著的那把Glock18也被拿走,我方才進入這個外表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四合院。這個四合院就跟京城現存的那些沒什麼區別,都是四四方方火柴盒般地座落在有數百年歷史的胡同裡,隻不過它所在的位置可不簡單,離院子不遠處就是這個國傢的政治中心,要不是有薇拉su這層關系存在,我幾乎沒可能來到這種地方。

  四合院內部遠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很多,從磚墻到瓦頂都是一水灰溜溜的青色,隻有梁棟上新刷的紅油漆帶來瞭幾分活力,令這個有著幾百年歷史的院子不那麼陰沉肅穆,不過屋頂滴水簷下幾個閃動的紅點,和貼著剪紙窗花的玻璃後晃動的人員卻提醒我,這裡跟外面一般的戒備深嚴。

  一個外表普通得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帶著我穿過廳堂朝後院走去,他雖然穿著一身運動服,腳上是白色的雙星膠鞋,但理得短短的發型、筆直的腰桿和走起路來的姿勢,都不難看出他曾經在軍隊中呆過,我雖然看不出他身上是否帶槍,但卻可以肯定此人就是空手也可以一敵十。

  穿過一條長長的有些陰森的甬道,我的眼前霍然一亮,就像一個在黑暗中跋涉瞭很久的旅人,突然見到陽光般沒適應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敞的園子,在這個燕京市核心區域內,其占地之大顯得有些奢侈。燕京的秋日陽光和煦,像一把金黃的大傘,籠罩在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上,讓這個園子裡充滿瞭生命的氣息。

  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段,居然有這麼一大塊空地,已經足夠令人驚嘆瞭。而且這塊地隻是個菜園子,上好的黑土裡種滿瞭蔬菜,除瞭油菜外,還有白菜、芹菜,墻角搭著的涼棚上爬滿瞭黃瓜、西紅柿和南瓜,幾隻小鳥在頭頂嘰嘰喳喳的飛過,一陣輕風帶著泥土的氣息吹來,讓人猶若置身於山村農舍。

  「小夥子,幫我把水桶提過來。」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我這才發現,院子裡不知何時隻剩下兩個人瞭。

  一個頗為魁梧的老人背對著我,雖然他彎著腰很仔細在看著芹菜葉,但我卻知道,他站立起來時候的高度並不低。從背後看上去,他光禿禿的頭頂在陽光下頗為顯眼,他身穿著一件紫紅色的府綢唐裝,光滑的面料上面繡著很多黑色的「卍」字,穿著黑色絨佈褲子的腳底露出一雙青葛佈鞋和白色襪子的邊緣。

  我愣瞭一會兒,才反映過來,老人叫的是自己,環顧四周,通道口放著一個裝滿水的白鐵桶,我趕忙提起鐵桶,走到老人的身邊。

  「倒進來吧。」老人還是沒回過頭,但他卻很準確地掌握住我的動向。老人把手裡抓著的大噴水壺放在腳邊,我遵照他的意思去辦,把水桶裡的水緩緩的倒入壺內。

  老人看水壺已經滿瞭,就自行的提瞭起來,開始邊走邊給蔬果澆水,府綢唐裝的袖子被拉到瞭手肘處,露出的兩條胳膊雖然長滿瞭老人斑,但看上去仍然顯得健壯有力,從凸出的血管和青筋來看,老人的身體就跟他的精神一般旺盛。

  我很耐心的跟在後面,看著老人邊走邊澆水,我並沒有魯莽的主動伸手,因為我知道老人戎馬一生,性格十分高傲和要強,不管別人是夠出於好意的幫助,都會被當作對他的輕視與侮辱,況且他的動作一點都不顯老態,雖然緩慢但十分平穩,不到半個小時,便將整個園子裡澆瞭個遍。

  老人放下水壺,他挺直瞭腰板,在夕陽下那身軀猶然帶著軍人的硬朗與堅毅,不過金黃的陽光灑在他額頭上,卻明顯看到一層密密的汗滴,他用唐裝雪白的袖口隨意擦瞭擦額頭的汗,然後轉過身來面對著我。

  這是我頭一次與老人面對面,他那高高的額頭完全禿光瞭,夕陽給撒上一層明黃色的染料,一張長長的方臉上滿是歲月的溝壑,兩道長長的白眉斜飛著不怒而威,一對外表渾濁的眼睛卻蘊含著懾人的寒光,他那對眼睛輕輕的從我身上掃過,好像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將自己鎖住動彈不得,他高高的鼻梁下方的雙唇抿得緊緊的,嘴角有很明顯向下彎的弧度,自然而然帶著久居高位的氣度。

  「你就是高巖?」他打量瞭我一番,終於開口瞭,一口濃重的四川口音。

  「是的。」我回答得很簡短,同時收斂精神,抬頭直視著那對氣場強大的眼睛。

  我們的視線相觸,老人的眼中寒光更盛,而我也毫不示弱的正對著他,兩人就在這秋日的斜陽中對視瞭幾分鐘,兩人都沒有退讓示弱的意思。這個年紀的老人還能擁有如此強大的氣場,令我心中不由得暗生敬意,而我的冷靜也超出老人的預料,他並沒有覺得自己受到冒犯瞭,反倒是從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眼中好像有些許贊意。

  不過,接下來從他口中迸出的話卻毫不留情,我可以清晰地感到他燎原的怒火:「好大膽,是誰準許你在外面冒用我的名頭?」

  我並沒有被他的壓力所擊垮,依然面不改色的看著那對精光四射的眸子,緩緩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隻是做瞭那個時刻我應該做的,而且現在看來,我做得還不錯。」

  「呵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子。」我這幾句話不知效果如何,但老人那張峭巖般的臉龐拉得更長瞭,他發出瞭幾聲似笑非笑的聲音,就像夜梟般令人膽戰心驚。

  「你還真以為,就憑一個小娃子和一個瘋丫頭,就能讓直隸總督為你驅使?你也未免太天真瞭吧。」

  「您的意思是?」老人的話直戳我的要害,回想起那晚的舉動,自己的確是輕率而又莽撞,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成功會來得如此之容易,之前一直以為是自己的果斷與慎密打動瞭郎傢,但現在看來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也不應該是那麼簡單。

  「像郎傢大總管這樣一個要人,突然南下進入淮海的地盤,還與對方的六扇門副捕頭接洽,居然沒有露出一點風聲,你覺得呢?」

  老人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讓我驚起一身冷汗。之前看曹亞民的一番佈置,以為已經足夠慎密和精細瞭,沒想到曹尤兩人這一系列所作所為,在老人眼中卻是洞若觀火。

  「難道……是海上?」我皺起眉頭,腦子突然泛起一個答案,也隻有這個可能性瞭。

  從老人的眼神中我得到瞭肯定的答復,看來我沒有猜錯。

  的確隻有他,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調動海軍和海防部署,避開情報網對燕京市的監控,把尤秘送至公海上,與淮海方要人會面。

  想到此處,我對面前這個老人更加肅然起敬瞭,心中也暗暗起瞭提防之心,自己這番進京所作所為頗為大膽,可以說遊走在犯罪的邊緣瞭,以老人的能量估計對此早有所聞,說不定自己剛一進京,就處於他的指掌間瞭。

  不過,從老人此刻的臉色卻比先前緩和瞭許多,看起來好像我的反應之快,給他留下瞭很深的印象,我似乎從那對深沉的眸子中看到一次贊許之色。

  「小娃子,你來澆這最後的一點。」老人總算把他的氣場收回瞭些,我略略松瞭一口氣,從他手中接過水壺,開始照著他的樣子,給剩下的兩條菜畦澆水。

  不過這務農的活兒,看起來沒什麼稀奇的,自己一上手才知道先前的想法是錯的。雖然不是什麼重活,也不需要多說的手藝,但就這樣彎著腰在陽光下走上幾趟,我的額頭已經略略出現汗滴瞭。

  還好我受過最嚴酷的極端環境考驗,之前在叢林裡潛伏幾天幾夜都不覺得累,現在這麼貓著腰雖然不怎麼舒服,但畢竟還是堅持瞭下來,等到手中水壺裡的水都澆完後,我才直直腰,轉瞭轉有些發酸的脖子,舒瞭口氣。

  「這就累瞭?呵呵。」老人不知什麼時候,在院子的青石板臺階上坐瞭下來,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青色玳瑁鎏金方盒,從裡面挑出幾撮金黃的煙絲,然後用香檳色的煙紙卷瞭起來。

  他的雙手又大又粗,上面佈滿瞭分辨不出來的傷痕和皺紋,但手部的動作卻是很敏捷,沒幾下就卷好瞭一隻煙,然後掏出一盒火柴點著瞭,便坐在臺階上吞雲吐霧起來。

  我把水壺和水桶放好後,徑直也走到老人身邊坐下。他倒是沒有計較我的坦率,反而把盒子塞到我手中,我也不多做客氣,自己動手也卷瞭一支,湊到口中一吸,一股醇正渾厚的氣息傳入口中,我有些動容道:「這是13號雪茄?」

  「呵呵,小子你還挺識貨的。」老人微笑著點點頭,他眼角的皺紋更加明顯瞭,但雙目中卻有一絲像小孩子般的狡黠,這一點倒是跟薇拉su無甚差別。

  「這玩意也隻有我老傢那兒產的才能吸,不過等那幾個老夥計入土後,這門技術估計要失傳瞭。」老人愜意地吐瞭口白煙,口中卻略帶抱怨道。

  「一個月十支,醫生規定好的,說抽多瞭不好。嘿,活瞭這麼大年紀瞭,就這麼點愛好,還要被人管來管去,操。」老人像個小孩子般抱怨著,一點都不像之前那般高傲自矜,隻是最後補上的一句粗口,還是露出瞭軍人本色。

  老人就那樣一屁股坐在臺階上,他一點都不在意臺階上的灰塵,府綢褲管向上挽得老高,露出的小腿上佈滿青筋,他的姿勢就像個莊稼漢,一點都沒有之前的威儀,但既便如此,他的腰板始終都挺得筆直,口中吞雲吐霧不斷。

  「現在的小娃兒,能吃得瞭苦的太少瞭,就算是我那幾個娃娃,也沒耐性跟老頭務農啊。」老人拍瞭拍膝蓋,頗有感嘆的樣子,此刻的他已卸下身上那些強硬的武裝,更像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

  說到此處,老人好像有些意興闌珊,先前滔滔不絕的話鋒戛然而止,我不知也不該評點別人傢事,隻得默不作聲,我們倆就在那漸漸落下的夕陽下,無言地吞雲吐霧著。

  待到手中的雪茄差不多要化為一攤煙灰,這份不同尋常的安靜才被一陣腳步聲打破,從腳步聲的輕緩和節奏來看,這應該是一個女子,而且還是個我熟識的女子。

  果不其然,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在背後響起,這聲音有中獨特的性感,但卻比往日更加柔和。

  「爸爸,都快六點鐘瞭,你還要人叫吃飯嗎?」

  我轉過身來,一個久違的高挑挺拔倩影站在身後。

  與往日有些不同的是,薇拉su那張依舊嬌艷大氣的臉上,卻少瞭過去的灑脫與不羈,更加多瞭幾分溫柔與矜持,她那頭耀眼的金發被包裹在一條橙色繡金線的頭巾內,這讓她那中西混合的五官顯得柔和瞭許多,那對豐唇上隻是塗瞭淡淡的唇蜜,不像過去那般總是以大紅唇示人。

  她那前凸後翹呈S 曲線的嬌軀裹在一條橘紅色的雪紡長裙內,這條長裙雖然並不貼身,顯得有些寬大和松弛,但卻讓她更顯女人味,兩條得天獨厚的大長腿在裙內若隱若現,長長的雪紡裙擺一直垂到腳踝處,那對優美的玉足踩在一雙嵌滿水鉆的白色平底涼拖鞋內。

  「呵呵,你這女娃子催啥,我隻不過是和小高抽根煙罷瞭,抽完瞭我這就進去。」蘇老看到女兒,那張巖石般的臉上頓時化開,露出難以置信的柔和笑意,但仍不在意地揮揮手道。

  「爸爸,不是我說你,雪茄雖然不進肺,但也是過喉的,吸多瞭對身體總是不好,你就不能聽我的話嗎……」

  薇拉su顯然並不像其他人般在蘇老面前畢恭畢敬,她直率地上前搶過所剩無幾的雪茄,隨手在花壇上弄熄瞭,口中不依不饒地搶道。

  「好瞭好瞭,我知道瞭,你比你娘還嘮叨……」蘇老顯然很怕女兒說他,忙不耐煩的揮揮手,站起來就往屋內走去。

  隻有我註意到,薇拉su的臉上微微掠過一絲不豫之色。

  但那表情轉瞬即逝,她迅速調整上前扶住老父親的肩膀,半擁半扶著陪著蘇老向裡走,我忙快步跟上。

  穿過那個有些陰暗的通道,在薇拉su的引導之下,我們走進瞭四合院的後廂房,進瞭一個寬敞暖和的大房間。住四合院的老燕京人,以前在這個季節都要燒火炕的,當然現在已經有瞭暖氣,室內的火炕也隻是擺設而已。裡面擺放的傢具都是上好的紅木制成,塗瞭紅漆的桌椅在冬日裡顯得特有活力。

  屋裡燈光明亮,當中一張紅木四方桌上已經擺好瞭一桌飯菜,一瓶已經開封的茅臺擺在中間,那股獨特的醬香已經充溢於桌面,桌面上擺著的菜肴都是傢常川菜,有東坡肘子、魚香肉絲、宮保雞丁、夫妻肺片、回鍋肉、麻婆豆腐等,但卻烹制得極為精致與可口,顯然出自名廚的手藝。

  「你小娘和弟弟們呢?」蘇老在主賓的位子上坐下,他朝薇拉su抬瞭抬頭問道。

  他口中的「小娘」,應該就是續弦的那位夫人,也是薇拉su一直耿耿於懷的那個小護士。不過時隔多年,那個女人已經為蘇老產下瞭後代,在傢中的地位也得到瞭鞏固,從蘇老的問話可以看出這一點。

  「她一早就帶著弟弟們去打高爾夫,我問過她,在山莊吃瞭晚飯再回來。」薇拉su淡淡道,她的話裡聽不出任何情緒,隻是在描述一件事實。

  「這瘋娘們,就知道玩。」蘇老口中嘟囔瞭幾聲,他很快就將其拋之腦後,拿起那瓶已經開封瞭的茅臺,給我和他面前的小瓷杯裡倒滿。

  「不管她們瞭,我們吃飯。來,幹瞭這杯。」蘇老大手一揮,我忙拿起酒杯與之輕碰瞭下。

  蘇老很豪爽地將白酒一口喝幹,我自然不甘示弱地,有樣學樣喝完,我們就這樣邊喝酒邊吃瞭起來,薇拉su卻出人意料地滴酒不沾,隻是端瞭一碗米飯在旁邊靜靜地吃著。

  這一桌菜裡少不瞭放辣椒,那味道就跟色澤一般火辣辣的,可把吃慣本地菜的我辣的夠嗆,但老爺子卻甘之若飴。他還不停地找我喝酒,為瞭中和口腔裡的熱辣感,我隻好吞瞭幾杯白酒,頓時就像有一團火在腹中燒著般,從小腹處傳遍渾身上下。

  這半年來,我的酒量長進還是挺快的,再加上身強體壯的緣故,已經不如當年那個初哥般容易醉倒。老爺子看我頗能喝幾杯,更是連連找我幹杯,看我一臉苦相卻毫不推托的樣子,他越喝越開心,眉開眼笑地幹個沒完,把薇拉su在一旁不停的勸阻,都當作耳邊風般忽視。

  我雖然跟老爺子喝得很起勁,但註意力卻有一半都在薇拉su身上。時隔三、四個月不見,薇拉su依舊是那麼的美艷,但她的體態卻豐腴瞭許多,皮膚也較往日更為白皙,那張輪廓分明的臉蛋上洋溢著動人的光澤,令我時不時分神朝她瞧去。

  不過薇拉su顯得比過去矜持許多,雖然她對著我們兩個說話,但那對明媚的大眼睛並沒有正眼看過我,大部分時間裡,她都是擺出一副崇拜的小女孩樣子,看著談興十足的老將軍口若懸河地講著過去的豐功偉績,隻是雙目偶爾不經意間在我臉上掃過,但很快又恢復原樣瞭。

  薇拉su這副模樣非但沒有讓我不快,反而更加增添瞭她的魅力,我總覺得,這次見到的薇拉su,與之前相比發生瞭些許變化,我雖然說不準變化在哪裡,但是這種感覺卻並不陌生,因為我曾經在白莉媛身上見過。

  她依舊是那個美艷動人的長腿美人,但她的目光不像之前那麼躁動不安,也不像之前那麼熱情奔放,變得比過去平靜瞭許多,但這種平靜中還蘊含著一股深沉的東西,這種東西在之前的薇拉su身上很難看到。

  「爸爸,你少喝點,醫生說你現在每天最多隻能喝三杯。」看著桌上的那瓶茅臺已經過半,薇拉su忍不住出言勸道。

  「三杯算什麼,把我當小娃娃瞭?你老子當年可是千杯不醉。」蘇老雖然一直都很聽女兒的話,但是此時酒勁上來後,他似乎又變成那個專制而又自負的軍人瞭。

  「哈哈,來,小高,咱們幹瞭。」

  蘇老的盛情難卻,何況在這個身經百戰的軍人面前,我也沒有其他招數,無奈之下,隻好舍命陪君子。

  薇拉su眼見老父親興致來瞭,知道自己繼續勸阻也是沒有用的,蘇老的性格是極為好勝要強的,你若是說他不行的話他就偏要跟你鬥,不把你弄得服服帖帖決不罷休,所以薇拉su隻好連連朝我使眼色。

  我見薇拉su眼中露出懇求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軟,自從露面以來,她總算是敢正眼看我瞭,我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擔心,然後拉著蘇老開始請教一些歷史上著名的戰役,果然,一談到打戰,蘇老的註意力便從酒杯上轉移瞭,他開始大談特談切身經歷過的那些戰鬥。

  雖然他口中所說的那場戰爭離我們有些遙遠,但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卻很生動,而且那些戰爭的細節遠比我在教科書上所瞭解的要準確,但是也更冷酷。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想,他們要奪取政權,建立國傢,哪個人手上不沾上成千上萬的鮮血,這事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不過,雖然老爺子的故事很引人入勝,但我的目光卻不由得總往薇拉su身上溜。不知為何,今天的她特別有女人味。她進屋後便把頭巾解瞭下來,那一頭金黃的波浪長發整齊地梳成一條大辮子,然後高高地盤在腦後好像一頂後冠般,雖然沒有戴什麼華貴的飾物,但那精致溫婉的發型已足以吸引男人的目光。

  對於我頻頻投來的熾熱眼神,薇拉su自然心知肚明,但她並未向以往般給予熱烈的回應,大部分時間都很認真的看著老爺子眉飛色舞的講故事,隻是偶爾向我這邊瞄上一眼,在我們視線相碰的瞬間,她卻很快地移開,臉上卻略有嬌羞之色。

  為瞭不讓蘇老喝太多,那瓶茅臺有大半都是被我給消滅的,蘇老看到酒瓶已空,就要叫人再上一瓶,卻被我和薇拉su給勸住瞭,當勤務員把餐桌什麼的撤下去後,蘇老卻執意要到院子裡走走,薇拉su屢勸不住,隻好拿來一件厚厚的軍大衣,給老人披上。

  此時月亮已經出來瞭,清冷的月光照出兩條長長的影子。我放慢腳步,陪著蘇老在院中散步,踩在青石板小徑上,蘇老卻不見瞭方才的健談,他披著軍大衣的高大身型,在月光下卻顯得有些瘦削幹枯,這一刻他褪去瞭梟雄氣息,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而已。

  「小薇這女娃娃,打小就是這麼調皮,長大瞭更讓人頭疼,可她卻是我最疼愛的孩子。」蘇老突然說起這句話,讓我有些吃驚。

  不過,薇拉su都是年過四旬的熟女瞭,蘇老還一口一個「小薇」的,聽在耳中未免有些好笑,當然我並不會表現出來,隻是嘴上附和著。

  「你別看她在我面前一副大小姐的樣子,不知道她在外頭有多野多皮。」

  這點我倒無需蘇老提醒,因為薇拉su狂野的那一面我已經見識得足夠多瞭。

  「哎,這女娃子雖然表面上不提,但她心裡一直恨著我呢。」蘇老突然長長地嘆瞭口氣,語氣裡難得出現一絲頹廢。

  「怎麼會,蘇很孝順的。」我言不由衷道,對於他們父女倆的往事我略知一二,那件事應該對薇拉su影響很大,她會變成如今的性格,很大程度上都要歸咎於父母的離異。

  「我這輩子一共娶過三個堂客……咳、咳、咳——」夜裡的秋風帶著涼意,蘇老忍不住咳瞭幾聲,我想要出言相勸,但他卻擺擺手表示無礙,繼續說道。

  「頭一個是傢裡包辦的,我雖然跟她拜過堂瞭,但沒過多久就跑去鬧革命瞭,她給我生瞭個兒子就死瞭。這個女子說起來挺苦命的,可我的確跟她沒感情,現在我連她的樣子都記不得瞭。」蘇老談起自己第一段婚姻時,他的語音就像所說的內容般冷漠,可見他本人對此的態度。

  「第二個就是小薇她娘,我那時候真是愛得不得瞭,而且又是我人生最得意的時候,看到小薇我就像是看到她娘一般。」蘇老邊說邊搖瞭搖頭,雖然他語氣保持冷靜無波,但我卻聽出他內心的愉快,好像又回到瞭往日的崢嶸歲月般。

  「她娘雖然是富貴人傢出身,但卻能跟我一起過苦日子,我被下放的那幾年別提多受罪瞭,她又要帶孩子又要照顧我,還要應對一波波政治上的沖擊,也真是難為她瞭。」

  蘇老的話讓我頗為尷尬,因為我已經從薇拉su那裡得知她母親的結局,這話從當事人的口中說出,讓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不過,蘇老並沒有在意我,他隻是自顧自地說瞭下去,好像深深地沉浸在回憶之中。

  「哎——我虧欠她的實在太多。」蘇老深深地嘆瞭口氣,話中帶著莫大的悲傷,卻又像是在回憶思索一般,久久沒見他發出聲音,我們就這樣沉默地走著。

  「我是犯瞭錯,可這種錯哪個男人不會犯?像我們這種位置的,打幾個皮盼還不是尋常事,用的著那麼生氣嘛?真是個犟脾氣,這女子,咳——」蘇老他總算開口說話瞭,隻是語氣卻變得激烈許多。

  雖然我對蘇老的言論並不認可,但並我沒有出口反駁,人的價值觀你很難去改變的,何況蘇老還是個身經百戰、閱歷豐富的軍人,與他同級別的大人物裡,結婚離婚的事情太普遍瞭,他們那個時代走過來自有他們的價值觀,作為晚輩我們很難站在一個客觀的立場對其評價。

  一陣冰涼的秋風迎面吹來,我不禁縮瞭縮脖子,但蘇老卻渾然不覺般迎著風走著,嘴裡沒有停歇地一直說瞭下去。

  「我十八歲離傢出走鬧革命,在軍營裡的時間比在傢裡多,老大完全就是育嬰員帶大的,所以一直跟我不親。他不愛摻合我的事,我也不去強迫他,這小子現在搞科研搞得很出色,不錯。」

  蘇老說起他的傢事,開始走出回憶中的傷感情緒,一副談興十足的樣子,我隻好耐心聽下去。

  「小娘給我生瞭倆小子,年齡跟你差不多,不過可比你嬌氣多瞭,一點軍人樣子都沒有,根本就吃不瞭什麼苦。我本來安排好讓他們去部隊歷練一下,可倆小子都不願意去,隻想著開公司瀟灑花錢,不成器!」說到此處,蘇老又是爆出瞭一串咳嗦,我忙伸手在他背上輕拍瞭幾下,這才好轉些。

  「小薇從小最得我寵愛,她的性格脾氣頗像我年輕時候,雖然因為她娘的事情鬧瞭矛盾,但她畢竟是我的女兒,我這幾個娃娃裡,隻有她最出挑瞭。」蘇老一提到自己女兒,聲音裡都流露著難以掩飾的驕傲。

  「不過,小薇畢竟是個女娃娃,很多事情上天生不如男人,而且她現在忙著管她姥爺傢的產業,我怎麼勸她都不聽。我百年之後,姓蘇的如果沒人能撐起這個傢族,到時候子孫後代可是要任人擺弄嘍。」蘇老搖瞭搖頭,語氣裡透露著一股悲傷,像是看到自己身故後的事情般。

  「蘇老你過慮瞭,你戰功顯赫,舊部親友滿天下,誰不敢賣你面子啊。」我忙出言安慰道,但自己心中並不相信這個答案,政治上隻講究利益得失,血緣和友誼並不是那麼可靠。

  「呵呵,那是我還活著。」果然,蘇老冷笑瞭兩聲,語重心長地道:「小高啊,我告訴你,人活著才是面子,人死瞭什麼都不算瞭,越往上層越是這樣。——你看主席那麼偉大的人物,他的後代現在混得如何?」蘇老這番話,聽得我啞口無言,這個老人經歷瞭太多的征戰與鬥爭,他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是蘊含瞭無數人的鮮血與眼淚。

  「這個世界再怎麼變,還是得靠男人撐起來,傢族沒有靠得住的男人,將來會被人揪著打呀。」

  我默然無語,蘇老的話雖然很直接,但是句句都說中瞭,不管是具體化的國傢也好,還是個人的小傢庭,沒有一個頂梁柱是很難維持的。隻不過,我還沒搞清楚,蘇老在我這麼一個外人面前,坦率的談到自己傢族的困境,用意何在?

  「你這個娃娃,年紀雖小,但是做出的事情,可不得瞭啊。」蘇老話鋒一轉,突然又回到瞭我身上。

  「那是托您的福瞭。」我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謙虛地回道。

  「呵呵,少拍馬屁瞭。你的那套身手雖然不錯,但也不比V I P S 高上多少,要沒有準確的情報,你要想殺瞭某人還全身而退,比登天還難。」蘇老不慌不忙地道來,他的語速極慢,但我已經驚出一身冷汗瞭。

  「你……」我頓時停住瞭腳步,蘇老這幾句就像驚雷般在敲在我耳膜裡,嚇得我魂飛魄散。如果之前蘇老已經顯示瞭他對情況的掌握程度,此刻他所說的卻令我意想不到。

  我怎麼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可以道出我的身份,以及我為組織所做的事情,這太不可思議瞭。我一直以為,組織的行事是絕對隱秘的,我之前的所作所為沒有人可以知曉,但從蘇老的話來看,這個結論顯然不靠譜。

  「您怎麼知道的?」我滿懷忐忑不安地問道。

  此刻心中像是有幾個大鼓在敲著般,忽上忽下地好不喧鬧,我雖然很怕得到的答案,但又無法抑制內心中的疑團。

  「哈哈,這個你就不要問瞭,你知道得越少對你越好。」蘇老豪爽地一笑,很隨意地揮瞭揮手手道。

  「那你能告訴我,他們背後是誰,我應該怎麼辦?」他雖然讓我不要多問,但我卻被激起瞭團團疑雲。

  其實這件事一直縈繞在我心中,脫離組織這麼久,我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處境。自從我與鷹分開之後,我每一天都在做最壞的打算,但時至今日,組織並沒有向我發出焚燒密令,這讓我很是困惑。

  「他們是一股力量,我隻能說這麼多。你擅自離隊,目前已經被列入名單,要是想好好活著,除瞭我之外再沒人可以幫到你瞭。」蘇老雙手插在軍大衣的兜裡,他的神情突然又變得冷峻肅穆起來,用令人無法反駁的語氣道。

  「您這是什麼意思?」我皺瞭皺眉頭,試探性的問道。我不是不相信他有這個能力,隻是這些來得太突然,我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很簡單,從明天起,你穿上軍裝,聽我的安排,從基層開始,一切都按我的設計來辦,我會讓你繼承和掌握我的資源。」蘇老霍地轉過身來,雙目中射出兩道冷電鎖住我,那強大的氣場令我無處可躲,就連一根小指頭都移動不瞭。

  「您這樣做,用意何在?」我越發詫異瞭,自己怎麼也想不到,蘇老開出來的方子居然會是這樣,他所說的一切距離我實在太遙遠瞭,遙遠到我從未考慮過這種可能。

  「我傢裡這幾個男娃娃,都不是能做大事的料,我需要一個靠譜的繼承人來保護傢族。」蘇老緩緩地搖瞭搖頭,略帶傷感地道。

  「我?可我跟您並無血緣關系,你為何信得過我?」我忍不住把心頭的疑問盤出。

  「當然沒這麼簡單,你首先得跟小薇結婚,然後你們生下的男娃娃要姓蘇,將來這個傢業也由他來繼承。」蘇老揚瞭揚下顎,用一種不容質疑的語氣道。

  「為什麼是我?」我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繼續反問道。

  因為我怎麼也不敢相信,蘇老跟自己隻是第一次見面,他就有將我招納入門下的打算,而且這意思還是要我入贅。

  「首先,你讓我想起十八歲時候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敢闖敢幹;其次,你的出身很清白,傢裡也沒什麼拖累;當然,小薇對你的評價很高,這點也是很重要的。」蘇老對我沒有立即答應的表現有些疑惑,但他還是按捺住心頭的不快,用往常少見的耐心仔細解釋道。

  我默然不語,並沒有立刻回答蘇老的提議,而是陷入瞭長長的深思中。

  過瞭半天,蘇老見我沒有回應,他頗有些意外的道:「你什麼意思?」

  「我要考慮一下。」我張開口,簡單地吐出幾個字。

  「考慮什麼?」蘇老那兩道已經全白的濃眉深深地擰在瞭一起,他明顯控制不住怒火,語氣中帶著幾絲焦躁。

  「你不用顧忌,我一切都打點好瞭,隻要按著步驟執行,不出十年左右,你就可以跟那幾傢平起平坐瞭,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他好像知道我的顧慮一般,繼續為我謀劃道。

  「如果你是擔心那些個女人的話,這個也不用你發愁。爺們大丈夫,誰沒三妻四妾的,小薇也不是那麼不懂事,你隻要保證照顧好她,其他女人你都可以繼續要,隻要你有那個本事,哈哈。」

  蘇老的話說到此處,已經十分直白明顯瞭,以他的身份地位,能夠花這麼大氣力來拉攏我,說明我在他眼中分量還是十分充足的。

  如果我按照他的話去做的話,不僅不用擔心組織的焚燒,自己與呂傢的仇怨也能夠輕松解決,更不用說坐擁巨大的權勢與財富瞭,而且薇拉su更是難得的絕色美女。

  從任何一個角度看,我都應該立即答應才對,因為我找不出哪個理由來拒絕,除瞭必須娶薇拉su為妻這個條件之外,因為我已經有兩個女人的婚約在身。不過,照蘇老的話來說,就算我娶瞭薇拉su,也可以照樣擁有白莉媛等人,這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損失。

  隻是,不知為何,我卻沒有預料中的那麼高興,反而有些提不起精神,我的腦海中第一個想起的不是別人,而是白莉媛,想起她穿著潔白魚尾婚紗長裙站在我面前巧笑嫣然的樣子,她那羊脂白玉般的肉體在我胯下輾轉嬌吟的樣子,她那白蔥般纖手上戴著我送的珍珠婚戒說願意時候的樣子。

  我完全可以答應蘇老的條件,以白莉媛的性格也不會反對,她大多數時候都會做一個我背後的女人,默默無聞的為我奉獻她的癡情與肉體,為我提供一個可以倚靠的港灣,這是她心目中最大的幸福。

  可當我想到這一幕的時候,心裡卻像塞瞭什麼似得堵得慌,在那個簡單而又溫馨的婚禮儀式上,我們倆所發的誓言一直回響在我腦海中,讓我無暇去思考其他的可能,就像是一塊骨頭哽在瞭喉嚨口般,怎麼也無法說出話來。

  我的遲疑不決,顯然已經引起瞭蘇老的不悅,他那張巖石般的臉頰上陰雲越來越盛,就像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預兆一般,他頓瞭頓拐杖,雙眉一揚道:「你還在遲疑什麼,難道我蘇傢的女娃娃還配不上你嗎?」

  「不是的,蘇薇是個難得的美人。」我忙出言辯解道,心想這事情必須盡早決斷,拖得越久越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我沉吟再三,但還是以一種冷靜而又沉著的語氣說出:「謝謝蘇老你如此器重,但是很抱歉,我無法接受你的條件。」

  蘇老靜靜地聽完我的話,他並沒有立即發怒,隻是用那種冷冷的眼神打量著我,估計在他心中也感到納悶吧,怎麼也沒料到有人會拒絕這麼豐厚的一個條件,這令他十分意外。

  「你是不是傻子,天底下哪來這麼好的事情,居然還有人不想要,你到底想要什麼?」蘇老的話裡一半帶著疑問,一半還是想要我回心轉意。

  除瞭白莉媛之外,我還沒見過有人對我如此看重,但我卻不得不拒絕這個老人的好意。

  「沒什麼,我隻是不喜歡被人擺佈,我想要的東西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得到。」我略帶傲氣地沉聲道,話裡的決絕之意卻溢於言表。

  「哈哈,小小娃兒,那學來這臭脾氣。」蘇老不怒反笑,顯然對我的答案感到很可笑,但他的樣子並不像表面上那麼開心。

  「向您致敬,您當年不也是白手起傢的嗎?」我微微一笑,表明心跡的同時順便稍稍捧瞭下蘇老。

  這句話顯然讓他很是受用,他臉上再次露出得意的笑容,那堆起的層層皺紋像一頭年邁的獅子,不過看著我的那雙捕獵者的眼睛中卻投射出幾絲悲憫。

  「小娃娃,老夫果然沒看走眼,隻是……可惜,可惜。」老獅子緩緩地搖瞭搖頭,他的話裡有一種難言的傷感。

  「可惜什麼?」我不解地問道。

  「你若是聽我的話,一切問題都解決瞭。隻可惜你選擇瞭另外一條道路,我可是要提醒你,當你走出這個門後,再也沒有誰會庇護你瞭,你如果這時候後悔,還來得及。」蘇老伸出一根指頭點瞭點我,這一刻他又恢復到那個指點江山的大人物做派。

  我明白蘇老話裡的意思,我不同意他的條件,便等同於與蘇傢以及燕京這一系的勢力決裂,而之前我已經與淮海這一派接下瞭大仇怨。從此之後,我不但得獨自面對南北兩大派系的夾擊,還有一個將我列入焚燒名單的組織在追殺,這不啻於要同時與這三大勢力為敵,而他們其中的任意一支要對付我的話,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有那麼一瞬間,我差點要服軟認輸瞭,但當我想要啟口的時候,腦子莫名的又想起白莉媛的玉容,以及她那對溫柔似水卻略帶憂傷的翦水秋瞳,像是一陣暖流傳遍全身般,我心中頓時鼓起瞭無盡的信心。

  我是一傢之主,但這裡並不是我的傢,我的傢在南方,我的女人在傢中等著我,誰也不能阻止我回到她身邊。

  那一瞬間我好些有瞭無窮的勇氣與力量,即便是九天諸佛、幽冥閻帝擋在我面前,我也要佛擋殺佛、鬼擋殺鬼,一股狂傲之氣湧到嘴邊,脫口而出。

  「我會證明給您看的。」

  蘇老沒有再說什麼,他面如止水地點點頭,那對冷冷的眸子深深地看瞭我一眼,然後舉起拐杖,轉身朝宅子內走去。清冷的月光照在他披著軍大衣的高大背影下,在青石板通道上拖出一條古怪的長影,他的步伐顯得有些寂寞與淒涼,這時候我才覺得他已經是那麼老瞭。

  一陣秋風吹來,我才覺得冰涼徹骨,忍不住緊瞭緊身上的西裝,跨過瞭那扇深紅色的大門。

  夜色如水,照得那街道如剛來時那般幹凈整潔,不出我的預料,一個高挑的倩影站在門口等著。

  薇拉su顯然在門口等瞭有一會兒瞭,那條橙色的愛馬仕頭巾再次裹在頭上,看不到那條漂亮的金黃辮子讓我覺得有些可惜,不過她那畫著淡妝的臉蛋有些發白,塗著淡淡唇蜜的雙唇中不停地呵出白氣,在月光下尤為楚楚可憐。

  夜深秋涼,她在外頭又披瞭一件米色的羊絨大衣,寬寬的大袖子和蠶蛹狀的圓弧衣擺,完全籠罩住瞭那凹凸有致的曲線,羊絨大衣的下擺露出雪紡裙角和兩截纖細優美的腳踝,她赤足穿著雙米色小羊皮平底尖頭鞋,鞋尖裝飾著兩條細帶子拼成的蝴蝶結。

  「蘇蘇。」我向前邁瞭一步,看著這個混血美人的深邃五官,心中蕩起莫名的情愫,卻不知如何開口是好。

  「我等你好久瞭,老爺子沒難為你吧?」薇拉su微微一笑道。

  「嗯,還好,他很看得起我,這讓我受寵若驚。」我聳聳肩道。

  「他應該跟你提那個條件瞭吧?」薇拉su側著頭看我,她的語氣出乎意料的輕松。

  「嗯。」我猶豫瞭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蘇老的條件是要讓我與薇拉su結婚,但卻被我給拒絕瞭,現在面對著當事人,我實在無法開口道出實情。

  「你當然是拒絕瞭?」薇拉su的語氣有些揶揄,但那對漂亮的大眼睛卻盯著我不放。

  「是的,不過並不是因為你的原因。」我忙出言辯解道,卻被薇拉su搖手給止住瞭。

  她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搖搖頭道:「不用說太多,我明白的。」

  「其實,爸爸提出這個條件的時候,我是反對他這麼做的。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管是誰這樣要求你,無疑會被你拒絕的。可是爸爸不喜歡別人反駁他的意見,而且……」

  「而且,我心裡也存著一點點的念想,或許你會答應也說不定。」薇拉su輕輕地到來,她臉上不知是失落還是欣慰,那對大眼睛在月光下更加皎潔明亮,這時候的她簡直美極瞭。

  「我,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心頭突然感到說不出的難受,眼前的薇拉su雖然不著脂粉素顏示人,但她表現出那種纖弱敏感的女性特質,卻讓我心神蕩漾。

  一隻帶著涼意的纖手捂在瞭我嘴上,阻止瞭我接下來想說的話,薇拉su已經走到瞭我面前,她仰起頭睜大眼睛看著我,柔柔道:「不用說太多,如果我們真的有緣的話,或許日後還會相見的。」

  我心頭霍得一驚,抓住那隻冰涼的纖手,皺眉道:「你說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薇拉su低垂下頭,她長長的眼睫毛抖瞭抖,輕聲道:「我明天就走瞭,回馬來西亞。」

  「你還會回來嗎?」我心中一顫,追問道。

  「說不準,也許會在那裡住一段,也許就永遠定居那兒瞭。」薇拉su搖搖頭,她的語氣很是輕柔,但卻出人意料的堅定。

  「蘇蘇,我會想你的。」我不能自抑,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嗅著她發端傳來的香氣,喃喃自語道。

  「我可未必,你這個狠心的小鬼。」薇拉su略帶嬌嗔地白瞭我一眼,但接下來她卻抬頭吻在瞭我的嘴上。

  我們毫無空隙地緊緊的抱在瞭一起,由於腳下穿著平底鞋的緣故,薇拉su要踮起腳尖才能夠得著我,我們倆在冷津津的月色下相擁著,相互交換著舌尖,溫柔地舌吻著,沉浸在這略帶離情別意的氛圍中。

  這一吻與以往都不相同,我們之間沒有那種熱火燎原的肉欲,也沒有那種纏綿不休的激情,倒像是一對相知多年的朋友與情人般,彼此通過唇舌和體溫傾訴著離別之意。

  直到因為接吻過長導致呼吸困難,我們才依依不舍地分開瞭黏在一起的雙唇,薇拉su原本蒼白的臉頰上飛起瞭兩朵紅雲,在月光之下更是像盛開的玫瑰般嬌艷無比,讓我呆呆地看瞭許久。

  薇拉su也看出我眼中的異樣,她突然又撲入我的懷中,這回她的動作可比先前熱烈多瞭,簡直就是抱著我腦袋啃個沒完,雙唇和長舌就像往日一般狂野十足,不過這種激情沒有延續多久,她突然齒關一閉。

  「啊。」我突然感到嘴唇上一陣刺疼,雙手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推,薇拉su向後退瞭一步,她臉上掛著無比狡黠的笑容,口中卻是嬌滴滴道:「Master高,你就是想忘記我也不行瞭。」

  說完,她便轉身走入屋內,那兩條極致的大長腿在大衣下方輕盈擺動著,她的步伐一點都不張揚,但卻充滿瞭難言的誘惑與嫵媚。

  看著薇拉su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青磚墻後,我隻是呆呆地站在冰涼的夜風中,嘴上還殘留著被咬過的齒痕和她唇舌的溫香,心中卻不知是憂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