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唐淡月不告而別,吳雨便在蒼穹門留在瞭。
議事廳裡,唐申和朱楷依然在喝著酒。
隻聽唐申道:「軍師那傢夥留下一個錦囊就下山瞭,也不說清楚情況。雖然吳雨這小子也很對我的胃口,但是軍師推薦他做外五門統領,卻不知是何緣故……」
軍師,自然是二當傢周潛龍。
朱楷小酌一杯,微笑答道:「這個不難推測。軍師當年被天影追殺,一直到瞭蘇州,遇到淺雪無痕才逃過一劫。這個吳雨來自蘇州,莫不是和淺雪無痕有些關系,才讓軍師如此照拂。」
唐申鯨吞一大碗,打瞭個飽嗝道:「算算日子,軍師也該回來瞭。到時讓他自己去處理吳雨的事情吧,有明月樓三人輔助他,總不至於壞瞭大事。」
此時,朱楷卻忽然想起兩件事,連忙道:「門主,你那女兒和當日那個五先生……」
五先生自然是當初要找沈嫣琳大哥的沈傢傢仆。
唐申擺擺手道:「淡月那丫頭還在惱我,其實當年那件事後,我就把她當做女兒瞭。本想讓她到門裡,讓我享享兒女福。我知道,若是我請她上山,她必定以為有詐,隻好派人抓她回來,沒想到她在蘇州一躲就是十年。無奈,無奈……也罷,現在她已經離開吳傢,便讓她在江湖上漂泊吧。至於那個五先生……」
「哼,莫非以為能夠瞞過我蒼穹門?那五先生和他的兄長姓柴,一個叫柴九,一個叫柴五,九五之尊……沈傢還真是不安分吶!當年沈傢的餘孽,如今隻剩兩人,一個是沈千河,一個是沈嫣琳,柴九和柴五分別跟著他們。如今,沈嫣琳在吳傢做大夫人,沈千河則是在四川,找他那份傢產。」
這些情報,都是四當傢「鳳侯」龐箏多年來苦心收集的,卷宗都放在蒼穹門總部,唐申閑來翻閱,自然知道瞭不少江湖上的秘辛。
沈千河,沈嫣琳的哥哥,自幼便與其他沈傢後裔不同。他不願安逸平凡的生活,所以從小便學武,學經商,學行軍,是為瞭日後以沈傢遺財,自成一軍,反抗大明。
這樣的一個人物,自然逃不掉龐箏的利眼。對於天下英雄,沒人能比龐箏更清楚。如果連龐箏也不知道的人,那這個人如果不是廢物,就是不存在。
朱楷似乎不太在乎這些個江湖人物,轉移話題道:「軍師去接那人上山,門主必會和她相見,嘿嘿,門主會如何自處?」
唐申也突然想起這茬兒,苦惱地搖搖頭,罵道:「端的提起那事兒做什麼,喝酒喝酒!」
朱楷一笑,浮一大白。
*** *** *** ***巢湖,紫薇山。
柳兒和唐嘯兩人這幾日在林中轉悠,逃瞭幾天,終於是發現身後已經沒有追兵。想來是蒼穹門徒也覺得自己二人是無關重要的人物,所以也懶得窮追猛打。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兩人已經頗為熟稔。
兩人此時衣不蔽體,柳兒身上的絲綢衣早已破爛得不像話,隱約中能看到帶著傷痕的肌膚。前幾天,唐嘯還覺得誘惑甚大,此時兩人都疲憊不堪,唐嘯也無心去看柳兒那美麗的胴體。
「柳兒姐,此時已經沒有追兵,依我看,不如返回金陵城,至少先安頓下來,再作打算。」
唐嘯喘著氣,對柳兒建議道。這幾日,一直是唐嘯在保護她,柳兒不懂武藝,身子也比較弱,隻能由唐嘯攙扶著行走。
柳兒點頭道:「也好,說不定相公已經逃瞭出來,在金陵城等我們。」
唐嘯聽她提起吳雨,雖有些落寞,但片刻也想明白,笑著道:「柳兒姐如此想念吳少爺,果然是賢妻。」
柳兒俏臉微紅,也不說話。
唐嘯也隻是笑笑,便帶著柳兒往金陵方向走去。
幾日後,金陵。
吳雨帶著玉琴和幾名蒼穹門徒,再一次回到金陵。
此情此景,不免讓吳雨一番唏噓。半月之前,自己還在金陵城中逃竄,生怕被蒼穹門捉住。今日的自己,已經是蒼穹門的外五門統領。
想到依然蹤跡不明的柳兒,吳雨頓時有些著急,連忙對那幾名蒼穹門徒道:「你們幾日到城外去找柳兒,記住千萬不要背著短槍,否則柳兒見到你們必定躲得遠遠的。這裡有我和玉琴就足夠瞭。」
幾名蒼穹門徒抱拳領命,立馬卸下短槍,便出城去瞭。
吳雨對著玉琴感慨道:「有此強兵,蒼穹門名不虛傳。」
玉琴羞澀一笑道:「玉琴自幼便被蒼穹門派往吳傢,由外五門五掌門何蘭亭,也就是大少爺您的外公直接下命。所以對蒼穹門內的事情,其實並不清楚。」
吳雨歪頭笑著道:「大少爺如今大掌門,以後這稱呼要改改瞭,嘿嘿!」
玉琴噗嗤一笑,嗔道:「少來,奴傢還是明月樓三掌櫃呢。嘻嘻,不過現今你是我的頭兒,我也隻好尊稱一聲,大掌門……」
最後那句「大掌門」,玉琴說的嬌聲嗲氣,讓吳雨渾身舒透,甚是開心,領著玉琴,便往明月樓方向去瞭。
依舊是沒有招牌和匾額的大樓,吳雨邁開步子,便往裡面走去。
剛剛進門,便看見瞭當初那個嬌媚少婦顏柔在裡面站著。身材豐腴,面容妖嬈的顏柔比之前看到的更加魅惑。吳雨知道她是在等自己,便上前道:「美麗的二掌櫃,又見面瞭……」
顏柔微微一福,淺笑道:「大掌門,蒼王已經把消息告知我等,日後便仰仗大掌門瞭。」
吳雨連忙道:「不敢不敢,小子還要仰仗六當傢的。咦,司六當傢此時不在明月樓?」
此時,玉琴站到顏柔身旁,說道:「非也非也,大少爺雖然已經是大掌門,不過要收服我們明月樓,可不是一紙令書就能讓我們從此為你賣命的。」
吳雨知道這是蒼穹門對自己的一個小考驗,感興趣地道:「哦?那要如何?」
顏柔解釋道:「明月樓有三層,風月,飲食,錢財。大掌門要統領明月樓,自然要在這三方面都降服我們。」
明月樓在金陵橫據多年,三層樓自然各有手段。吳雨不可能從技術上勝過三層樓,這無非是要考驗吳雨的武功,智計和手段。
吳雨自然無法避戰,問道:「如何降服?」
顏柔說道:「明月三層樓,大掌門自然要從第一層錢財開始。隻不過,掌管錢財的六當傢此時在第三層,所以便由小女子來司職第一層瞭。」
吳雨說道:「三層樓闖關,這倒是有趣。說吧,第一關是什麼?」
「賭術。」
顏柔瞇著鳳眼道。
須臾,三人來到明月樓一層。一層設在地下,頗為暖和,與往常所見的賭坊不同,環境竟是無比安靜。每一位賭客都乖乖地坐在賭桌前,不敢大聲吆喝。
三人隨便選瞭一張空桌,便開始瞭對吳雨的考驗。
顏柔伸出玉手,指向桌上的兩個篩盅道:「我們來比最簡單的,搖色子。點數大者勝。」
吳雨道:「請由二掌櫃先搖。」
顏柔也不推辭,一手掠過黑色的篩盅便快速地搖動起來,雪白的玉臂似乎看不起軌跡,偶爾泄出一絲內勁,甚至引起瞭罡風。
吳雨心中暗道這位二掌櫃手中的功夫不弱,而她隻是司職飲食,看來原本司職錢財的六當傢更是不凡啊。
片刻,顏柔便把篩盅放下,胸前的一對玉乳隨著剛才的動作不斷搖晃。
篩盅打開,儼然是三個「六」!
顏柔羞澀一笑,說道:「承讓,輪到大掌門瞭。」
吳雨先是一聲輕笑,接著道:「我自幼雖不喜讀書,卻對這些三教九流的玩意兒無比喜愛。今日正巧,碰上我最拿手的,顏二掌櫃,小子不才,要稍勝一籌瞭。」
說完,吳雨在自己的篩盅上,輕輕晃動,並用食指一點,便移開的手。
「請二掌櫃自己開吧。」
吳雨從身後取出折扇,打開輕輕扇著道。
顏柔縱橫明月樓多時,自然能聽出篩盅的動靜,隻見她嘆息一聲道:「大掌櫃果然高招,小女子輸瞭!」
玉琴好奇地把吳雨的篩盅打開,頓時吃瞭一驚。
隻見篩盅之內,三個骰子各自分成六塊,從一到六整齊地排列。掐指一算,正好是六十三點,比之顏柔的十八點勝瞭豈止一籌。
剛才搖篩盅的時候,顏柔隻是動用內力,把三個骰子全部搖成六點,以為這樣便可立於不敗之地。而吳雨,這是用精準柔和的內勁,把骰子震碎成六小塊,每一個骰子都成瞭二十一點。
能夠做到這一點,說明吳雨對於內力的掌控已經到瞭爐火純青的地步。不需要太過深厚的內力,隻是保證每一絲的勁力都不浪費,並讓內勁從骰子內部爆發,震散骰子。
第一層,吳雨輕松取勝。
三人馬不停蹄,來到第二層。
隻聽顏柔道:「第二層飲食,飲食有火,有刀,是為火刀。」
便在當日吳雨幾日用餐的「朱雀玄鳥」一桌,桌上放著兩個個火爐,兩把菜刀,兩條鮮魚。
顏柔剛剛輸瞭一陣,也不說話,直接便拿起菜刀對著鮮魚一陣揮舞。本來粗重庸俗的菜刀在顏柔手中竟然變得無比輕盈華麗,刀鋒閃耀中,鮮魚已經如庖丁解牛般骨肉分離。
接著,一手貼在火爐,火爐內本是幹冷的黑炭漸漸生熱,竟是火紅起來。顏柔另一隻手拍向桌子,魚肉便飛舞起來。
隨即,她使出吸字訣,讓魚肉漂浮在火爐上方,半晌過後,魚肉熟透,恰到好處,一分不多。
顏柔依舊是羞澀地看著吳雨,和剛才的幹練自信完全判若兩人。
吳雨微微一笑,心中不禁想起唐淡月。唐淡月在吳傢的時候,掌管的便是廚房。在傳授吳雨武藝之時,時常用膳堂食材作示范,所以,眼前一幕,對吳雨並不陌生。
他如顏柔一樣,把手掌貼於火爐,片刻便讓裡面的黑炭火熱起來。此時,他卻反其道而行之,用吸字訣把黑炭吸起,飛轉於鮮魚上方。
一手抽起菜刀,在魚肉中穿梭,竟是把魚的內臟開瞭出來。
一旁的玉琴想起瞭當日吳雨使的那手軟劍,便知道菜刀一關難不住吳雨。
不消說,吳雨由拿下一關。
三人已經來到三層樓的入口。
顏柔和玉琴乖乖地站在樓下,不敢入內。
吳雨正要發問,便聽到樓上傳來一把空靈的聲音說道:「上來吧。」
那聲音,似乎隱藏著許多故事,溫柔中帶著無法抵抗的威嚴,如同一川煙雨,並不猛烈,卻把人籠罩其中,無法抗拒。
吳雨皺瞭皺眉,似乎對樓上的人有些忌憚。想到她是蒼穹門六當傢,便漸漸面色平淡,帶著微笑上樓去瞭。
便在吳雨上樓的同時,金陵城門進來瞭兩個衣衫襤褸的人,正是柳兒和唐嘯。
兩人從巢湖一路趕來,終於是到瞭金陵城。
剛一進入城門,柳兒便急切尋找客棧。她已經好幾天沒有沐浴,無法忍受身上的破爛和泥草味。
金陵城最大的客棧,自然是雪芳閣。隻是柳兒和唐嘯身上的盤纏不多,隻好入住瞭雪芳閣旁的一個小客棧。
雪芳閣離明月樓不遠,都在秦淮河旁,隔河相望的便是六鳳居。
柳兒和唐嘯在雪芳閣旁的春雪客棧開瞭兩間天字號房,便分別回房間休息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