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開學的那天,我見到瞭班主任詹惠惠老師,那天上午第一節課後她單獨把我叫到瞭辦公室,我有些惴惴不安,估計又要讓我做班長瞭,我這次實在不想當瞭,該怎麼回絕她呢。
結果她說我爸打電話給她,請她照顧我一下,然後問我想要什麼。我不知道我爸為什麼會和她認識,我很狐疑,不過詹老師長得非常漂亮,穿著也特別有品位的樣子,肯定看不上我爸,年齡差距又大,他們應該沒有曖昧關系吧。
我跟詹惠惠老師要求的是不想做班長,我知道我前9年的班長經歷,再加上入學成績全班第一,很可能會被任命班長的。詹惠惠笑著說好,然後說高中的時候,想集中精力學習是好事。
可是我沒敢告訴她,我不是為瞭好好學習才不願意做班長的。我以前做班長最不喜歡的事情,除瞭需要告密,就是必須特別自律,然後看見寧缺他們那麼搗蛋,變著花的惡作劇,我其實很想參與,現在終於可以瞭。
然後那天中午我和寧缺就惹瞭事,吃完飯在教學樓裡晃蕩的時候,我看著男女廁所掛的牌子,我對寧缺說:「我們把這兩個牌子調換一下該怎麼樣,高一的新生應該還不熟悉,需要看牌子,但是這層樓高二的學生應該很熟瞭,不會看牌子,然後他們兩撥男女一定會在廁所裡偶遇……」
我看見寧缺眼裡的亮光瞭,然後我放風,他摘牌子。
他這時已經比我高出10厘米瞭,他踮著腳,把兩個牌子從橫桿上摘下來,換瞭掛回去,然後我們悄悄的離開,在遠處看。
果然下午快上課的時候,好多人都過來上廁所瞭,然後看著遠處幾個人吵著,鬧得不可開交的樣子,我和寧缺悄悄的回到教室,裝著完全不知情。
然後,聽到班裡的同學說,有個女生正在拉著內褲換衛生巾的時候,被闖進去的男生看瞭個結結實實的,立刻大哭起來。男生指著小便池,一口咬定是女生走錯瞭衛生間。
我和寧缺跟著大傢一起爆笑,笑的很開心。然後下午,我們就知道瞭,原來高中不一樣瞭,學校裡面有種東西叫做視頻監控……
我和甯缺被詹惠惠老師叫到辦公室的時候,寧缺率先承認瞭是他的主意,是他換的牌子,老師看瞭我們半天,最後讓寧缺先走瞭。
我小聲的說:「詹老師……」
她很和顏悅色的對我說:「沒人的時候,叫我惠惠老師就行瞭。」然後搖瞭搖頭:「你爸爸把你托付給我的時候,我還奇怪,這麼好的成績,還一直都是三好生,能有什麼需要我照顧的。沒想到,這才第一天……就算是寧缺的主意,你那時候到樓道拐角幹什麼去瞭,你覺得別人看不出來你是在望風麼?」
我低著頭,不敢說話,惠惠老師嘆瞭口氣:「這次算瞭,我不告訴你父親,但是下不為例,你回去吧。」
我以為惠惠老師放過瞭我們,非常高興的沖她鞠瞭個躬轉身跑瞭。
結果過瞭不到一星期的時間,班主任自習課通知我們,因為換廁所牌子的事情,寧缺被學校處分,讓其他人引以為戒,調皮搗蛋不要太過分瞭。
這幾天甯缺媽媽也在出差,寧缺晚飯在我傢吃,吃完晚飯在我的房間一起學習,我看著他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安慰他:「隻是個警告處分,明年就會取消,不會記錄在檔案上的。」
寧缺無語的看著我,我有些心虛,畢竟主意是我出的,寧缺看瞭半響,然後突然說道:「山山,你做我的女朋友好麼?」
我有些奇怪的看著他:「我不是你的未婚妻麼?」
寧缺搖頭:「那是父母們的決定,不是你的決定。」
我還是有些奇怪:「暑假我都給你做瞭那個瞭,肯定要做你的女朋友啊?」
寧缺又搖瞭搖頭:「你那個隻是好奇吧,明顯隻給我弄,我想親你下都不讓。我想問的是,你喜不喜歡我,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我說:「願意啊。」我還是想不通,寧缺這不是多此一舉麼,我既然要嫁給他,那肯定願意做他的女朋友瞭。
然後寧缺笑瞭,有點靦腆,然後說:「山山,我喜歡你。」
不知怎麼的,我心裡竟是很甜,原來這個傢夥這麼小心呢。我一直以為,我是他的未婚妻,我就應該無條件的喜歡他,原來他不一樣,他喜歡我,就是因為喜歡我,然後想讓我因為喜歡他而喜歡他,而不是因為要嫁給他而喜歡他。
我微微的笑瞭,然後告訴他:「我也喜歡你,我因為喜歡你而喜歡你,我喜歡這樣著喜歡我的你。」
寧缺說:「我喜歡喜歡這樣著喜歡你的我的你。」
我說:「你再說一遍。」
寧缺:「我喜歡喜歡這樣著喜歡你的我的你。」
我用筆把這句話寫在紙上,點瞭幾個點,依次斷瞭下句子,然後發現邏輯上確實沒有問題,我很發怒:「寧缺,你邏輯性這麼強,記性這麼好,為什麼語文和政治成績這麼爛,你再不努力學習,我們考不到同一個大學裡怎麼辦?」
寧缺哭喪著臉,一副老老實實接受傢暴的樣子。
第二天,我去找瞭惠惠老師,請她把我調到寧缺的同桌,惠惠老師問我為什麼,我有點抱怨地說寧缺不好好學習,我得去盯著他。
惠惠老師終於忍不住問我和寧缺的關系,我說我是他未婚妻,親事在小學就定下來瞭,他不好好學習的話,大學沒法和我考到同一個學校。
惠惠老師一下子笑噴瞭,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然後正色的告訴我可以幫我調到一起,但是如果我們兩個成績受影響,她會再調開。
然後,惠惠老師居然是以幫助後進生的名義把我調到瞭寧缺的同桌,在班會上警告我,說寧缺再惹任何事,都算做我的責任。
在整個高中生涯,我和甯缺從來沒有在學習上讓惠惠老師費過心,我一直是班裡的第一,學校前三,寧缺也穩定在班裡前十,高考不考政治,到時候他的名次應該還會前提。
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和甯缺沒讓她操心,事實上,我們經常給她惹些小麻煩。尤其甯缺,他在高中時的兩次成名之作,都給惠惠老師帶來瞭不小的麻煩。
第一件事,自然是他換衛生間掛牌的事,惠惠老師好不容易給壓下來的,隻給瞭個警告處分。第二件事,則是甯缺在惠惠老師的語文課上,做的那首歪詩。
那天,惠惠老師在作文課上教詩歌的寫作方法,讓我們參考曹植的詩,用《豆萁》為題,從五言、七言、現代詩歌中任選兩種體裁,各做一首。
看著所有人愁眉苦臉的樣子,惠惠老師讓作為語文課代表的我站起來闡述下思路。我想瞭想說:「曹植從豆的角度出發,說的是兄弟爭鬥,相煎何太急。但是如果從豆萁的角度出發,就是為瞭讓豆子成為一盤美好的菜肴,燃燒自己也在所不惜。」
我繼續說:「就像初中的課文《荔枝蜜》,作者說蜜蜂,是非常可愛的小生靈,對人無所求,給人的卻是極好的東西。不是為自己,而是在為人類釀造最甜的生活。它是渺小的,又是崇高的。」
惠惠老師很滿意的讓我坐下,然後問有沒有其他的想法,沒有的話,就參照莫山山的思路寫。
寧缺在旁邊小聲跟我說:「蜜蜂傢的蜜又不是給你釀的,是給自己和子孫吃的,人傢豆萁辛辛苦苦孕育的種子,是為瞭生根發芽,也不是給你煮著吃的。你幹完壞事,還誇人傢高尚,哪有這樣欺負人的。」
我用力踢瞭他一腳,讓他不許廢話,好好體會出題者的思路,然後看他過瞭一會,動筆在作業本上刷刷的開始寫,這才放心寫自己的。寫完之後,我拉過寧缺的本子,看完臉色立刻變瞭。
我在記事本上寫:「別這麼寫,你還背著個處分呢。」然後給寧缺。
寧缺回瞭一句:「就要。」然後還給我。
我又寫:「重寫一個的話,我讓你親親臉。」
寧缺看瞭我一眼,似乎狠瞭狠心:「不要。」
我繼續寫:「親嘴?」
寧缺臉似乎有點紅,但還是很鎮定的寫下:「不要。」
我繼續:「舌吻?」
寧缺很猶豫瞭一下,寫道:「反正遲早都是我的。」
我想瞭想,出瞭大招,我寫道:「這周日,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怎麼樣?」
寧缺這次一點都沒猶豫,寫道:「好!」
我回到:「做夢!滾!」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惠惠老師點瞭幾個同學,讓他們把作品念一下,感覺也不是特別滿意,於是讓我起來念我寫的。
我靜靜的念:「含辛茹苦扶豆起,煮豆不惜又燃己;成灰尚且思來年,隨風紛飛化春泥。」
同學們一片贊嘆聲,惠惠老師點頭微笑,點頭說第一句為瞭押韻而押韻,有些生硬,其他都很好,高中寫出這樣的句子已經很不錯瞭。寧缺聽完,看著我嗤的一聲笑瞭出來,老師可能聽出其中的不屑意味,於是讓寧缺站起來念他寫的。
我大驚,趕緊把自己的作業本從課桌下遞給寧缺,讓他念我寫的另一首五言。然後,我看到寧缺還是拿起瞭自己的作業本,我鬱悶的趴在桌上,這個混球,看我回傢怎麼收拾他。
寧缺有些清脆又有些倔強的聲音響起:「前有楊朔荔枝蜜,搜刮民財窮箱底;後有煮豆燃豆萁,如燒子宮燉胎息;可憐小物不能言,可笑大人厚臉皮;我說教材編撰者,又當婊子……」甯缺頓瞭一下,還是繼續念瞭出來:「又裝逼……」
我聽著班裡如開鍋一樣的大笑聲,喝彩聲,擔憂的看著惠惠老師,做出一副祈求的神色,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捅到教導處去……
惠惠老師明顯也被這出乎意料的大膽之作弄呆瞭,過瞭一會,才整頓瞭一下課堂秩序,然後說:「甯缺同學寫出瞭自己的真正想法,這樣挺好。對於楊朔寫的荔枝蜜,的確一直存在爭議,但是希望大傢也體會一下,他寫那篇散文的時候,正值1961年國傢最困難的時期,需要全民一起艱苦奮鬥,共同度過難關,那篇文章確實有它特殊的歷史背景,當時的大環境也確實需要這樣的宣傳作品。」
後來從別的班得知,惠惠老師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這個作文題目,在後面別的班的課上,都換瞭其他題目,而甯缺這段大逆不道的文字,也不知怎麼就流傳瞭出去,然後『缺心眼』的外號,就這麼在全校被叫響瞭。
當我下一次語文課前,把作業本拿回來發的時候,特意把寧缺的留在自己手裡,我先看瞭看我自己的,果然和之前一樣,是一個漂亮的「優」字,再小心的打開寧缺的作業,上面沒有任何的評分,但是惠惠老師標註瞭一段話: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可不隨波逐流,也莫嫉世憤俗。文以載道,言為心聲,前途無限,且行且努力。」
我抿起嘴笑瞭,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惠惠老師真的是個好老師呢。
晚上回傢的時候,我問寧缺,如果學校再處分他怎麼辦,寧缺滿不在乎的說最多又是個警告,兩個警告變一個記過,沒什麼大不瞭的。
「而且,我就是覺得這兩個事情都很惡心,就是忍不住要罵一下。」寧缺很認真地說。
恩,真的是挺好的回答,我想著惠惠老師的評語,然後笑著說:「寧缺,送我到樓道吧。」
拉著寧缺的手,進瞭樓道沒人的地方,寧缺問我什麼事,我笑著說:「你不是說過我做瞭你女朋友都不給你親麼?」然後雙手環住寧缺的脖子,仰起臉,輕輕的吻瞭一下他的嘴唇,很柔軟。
初吻。
這是我和甯缺的初吻。
寧缺緊張的有些手足無措瞭,我的唇離開的時候,他似乎有些意猶未盡,想要湊過來繼續,我推開瞭他。
寧缺有些委屈:「我光顧緊張瞭,都沒體會到什麼感覺就結束瞭。」
我還是拒絕瞭:「不可以耽誤學習!」我認真的對寧缺說,寧缺也鄭重的點瞭下頭。
至於我惹的事,相比寧缺,就小的多瞭。那是高一下學期的一天,我看到一個笑話,就是有人把燈泡放到嘴裡,然後無論如何都拿不出來的笑話,想讓寧缺試一下,寧缺不幹,說一定取不出來。
我說我知道取不出來,但是不試試怎麼知道為什麼取不出來,寧缺看著我手裡明晃晃的燈泡說什麼也不敢。最後還是他聰明,想瞭個變通的方法,我們到旁邊的超市買瞭個相同大小的梨子塞到寧缺嘴裡,這個不會爆炸。然後寧缺塞進嘴裡,果然就吐不出來瞭,在一票圍觀的同學中間,難受的滿臉通紅。
我看差不多瞭,再鬧可能要出事瞭,於是揪著梨子把往外拔,沒想到寧缺的嘴閉的很死,我一用力,居然把梨把給揪斷瞭,這可麻煩瞭。
我愣瞭一下,然後分開同學們,轉身拉著寧缺跑到惠惠老師的辦公室,惠惠老師看著甯缺鼓鼓囊囊滿臉脹紅的樣子,也嚇瞭一跳。她問清楚怎麼回事之後,想瞭想,拿出一把小刀,很小心的,一塊一塊的,慢慢把梨子挖瞭出來。
寧缺大口的喘氣,在紙簍那想要嘔吐,卻吐不出來,我好奇的問:「剛才到底為什麼拔不出來?」
寧缺喘著粗氣給我解釋:「梨子塞進去的時候,舌頭會縮到特別後面,然後口腔就會收縮,嘴是被迫縮起來的,下頜骨的連接部位滑到瞭後邊,然後就完全張不開,所以梨子拔不出來,燈泡拔不出來也是這個原理。」
我哦的點點頭,展顏笑道:「那我們的實驗還是很有收獲的嘛。」寧缺點頭,說:「下次該你配合我做實驗瞭。」
我還沒來得及表示,後面傳來惠惠老師很憤怒的聲音:「別在我辦公室說這個,你們兩個,趕緊給我滾回班裡上自習去。」
我吐瞭吐舌頭,拉著寧缺跑瞭出去。過瞭一會,惠惠老師也到瞭教室,開始警告我們所有同學,要求大傢做什麼實驗時,一定考慮安全後果,像莫山山和寧缺這種有探索精神是好的,但是一定要有個度。
惠惠老師特別講瞭,之前學校在做化學實驗時,有把手燒瞭的,有把實驗器材炸瞭的,出事的都是學習好又不安分的學生,大傢千萬引以為戒。
惠惠老師意味深長的盯著我看瞭一眼,我趕緊低下頭,想著初中那次我和寧缺悄悄拿瞭好大一塊的鈉,切成薄薄的一片片的,一起直接扔到水池裡,差點把實驗室燒瞭的事,可不能讓她知道。
高一註定是非常不平淡的一年,突然之間,寧缺在學校的風頭遠遠的把我蓋住瞭。
那個高一入學就被處分,寫歪詩頂撞老師,被稱作缺心眼的男孩,在學校田徑運動會上大放異彩,5000米跑全程加速,刷第二名一圈。4X800米接力,最後一棒,逆襲隔壁班體育特長生,然後在惠州市的萬人運動會上,高中組一萬米賽拿到瞭第二名,登臺領獎的時候,一群男孩女孩在下面狂呼他的名字。
最後,當寧缺又相繼拿回全省數學奧賽和物理奧賽的二等獎時,他的書桌裡已經開始不時有膽大的女生塞來的情書瞭。高一做到這個確實非常的難,因為做到這一點,需要把這兩門的高中課程全自學完,然後再學好多超綱的知識,做大量的題庫才可以,寧缺為瞭這兩個競賽,還真的下瞭苦工。
而我,隻是那個學習成績出色的默默無聞的女孩,平時隻會兇巴巴的教訓寧缺,讓他該多下工夫背下英語和語文瞭,高考畢竟不隻是數學和理綜兩門課。
其他的,就隻是在晚上回傢告別時,被寧缺親一下臉,寒暑假時,用手幫寧缺釋放一下,這已經是我作為女孩的極限瞭,這麼小的年齡,我可不敢讓寧缺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