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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師父,明月花園竹裡館

  正在胡思亂想忽聽到“嗖”的一聲,我猛的抬眼看去,一個飛鏢穿過後窗,正不偏不倚向頭頂邊的雕花柱子射來。

  我立刻翻身而起,朝著窗戶奔去,推開以後卻不見半點人影。一隊巡邏的士兵從不遠處經過,我心下一動,將窗戶輕輕合上。

  轉身走回床邊,凝眉看著那飛鏢,鐵鑄的鏢身上綁著一張紙。也對,如果真是刺客,怕是我早喪命在飛鏢之下瞭。

  我輕輕拔下飛鏢,將紙打開,上面隻寫瞭三個字──“竹裡館”。看見內容我初初有些困惑,後來心卻由快向慢的、一波一波的激蕩起來。這應該與師父有關。

  與兩位文武兼修的師父相比,我這個徒兒委實是個不像樣的。武功一直不大長進,師父卻從不以為意,隻是安慰我說女孩子傢練武不過是強身健體,不要年紀輕輕過於嬌弱。所以練瞭這些年,除瞭身體還算好之外,就隻有輕功算得上是得瞭師父的真傳。於文采上就更是一般,父皇曾贊師父胸中有錦繡文章,如能入仕皆可做國之棟梁,與他們比起來,我就隻能勉強做些傷春悲秋的酸詩小令。

  猶記得一日溫涯師父與我講經,忽問及我最傾慕的是哪位詩人,我其實並未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覺得師父既問起,不說的話實在顯得我更是配不上作他們的徒兒。於是胡亂說道,靈犀以為,號稱“詩佛”的王維王摩詰先生最合我意。師父以手打扇,笑看著我又問:“那犀兒覺得,王摩詰的哪首詩最好?”

  我一下子有些著慌,說是王摩詰不過因為最近常放著催眠的詩集是他的罷瞭,至於哪一首,我回想瞭一下,忽然想到前一天晚上看瞭三遍的那首《竹裡館》。那日正是端午節,師父沒有命我練功,到瞭晚上竟連一點睡意也沒有,我見桌子上這本書向下扣著,那《竹裡館》可巧就在最上邊。這些詩啊詞啊我都不大愛,每每看都昏昏欲睡,恰好可用來催眠。即是催眠我自然不挑不撿,就著這首詩看瞭三遍,雖隻有二十字,卻催我順順當當的入瞭眠。

  此時師父問起,我自然順溜的說出瞭名字,“回師父,是《竹裡館》。”

  “哦,說來看看?”

  我這下可真犯瞭難,溫雅師父平時很隨性,極少打破砂鍋問到底,此回這一追問卻讓我犯瞭難。我看著他心知再編不出什麼,隻能又做出一副討饒的模樣,抬起眼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一面拉著他的袖子來回晃。

  “師父,犀兒不知啦!”

  “你這丫頭!”師父點瞭點我的額頭。

  他執起手中毛筆邊在白紙上揮毫邊說道,“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王摩詰此詩中的情景,正譬如你禦花園中的那片竹林。明月高照時,詩人在竹林中彈琴長嘯,怡然自得。這份意境不愧“詩佛”的雅稱。王摩詰一生富貴閑散,怕是到老瞭才參到真佛吧!”

  說罷便將筆放下。我俯身去看那白紙上,寥寥幾筆竟將詩中所說的意境勾勒得淋漓盡致。之間畫中一輪圓月,幾從墨竹,旁邊堪堪正立著這竹林中一塊天然的石頭,石頭上正刻著我初入府時隨便取的名字,逍遙翠。

  我拍手稱妙,想這事終算圓滿解決瞭,不想師父最後還要罰我回房抄瞭二十遍《竹裡館》。隨後說道,“犀兒這回能將詩記得清清楚楚瞭嗎?”

  我癟瞭癟嘴,拉長聲音說道,“記住啦──”

  前塵舊事不過是一年的時間,此時想到卻似隔世。我此時無比的思念師父,希望他們能快點回來。

  竹裡館,我將全詩在心中過瞭一遍,胸中逐漸清明。當時師父與我談詩是在書房,除瞭他們兩個與我,再無他人知曉,且以兩位師父的武功,有人旁聽自然是不太可能,所以這紙條不是師父本尊,也會是他們相信的人傳達而來。而這其中的意圖,也就顯而易見瞭。

  明月高懸時,禦花園,竹林,逍遙翠邊。

  我將手心汗濕的紙條展開,又看瞭幾眼,才拿到屋內高燃著的百合香邊。燃著的香頂漸漸的將紙邊燒黑,然後一點點的擴散,邊上逐漸有瞭紅跡。我輕輕的吹著紙邊,耐心的等著它漸漸的點燃。

  灰燼被我一點點碾碎,放進瞭香爐,摘下頭上的一根玉簪,小心的翻到瞭香灰下邊。我站起身來,將身上的衣褶撫平,隨即起身緩步走到瞭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