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月,莫要逞口舌之快,徒惹是非。」旁邊年紀稍大的女子輕聲呵斥瞭那伶牙俐齒的女孩一句。

  「師姐——!」女孩嬌嗔瞭一聲:「哼!憑這等酸丁臭儒也配生得起是非?!」

  「砰!」的一聲,中年儒生終於忍耐不住,怒火燒紅瞭雙眼,再也看不到兩個女子身後背著的長劍,其實也是不相信兩個女子敢在官道旁持刃傷人,拍桌而起大聲喝罵道:「爾等牝媸之輩,焉敢口出穢言乎?!」

  青影一閃,一隻藏青色小巧的蠻靴印在中年儒生的臉上,中年儒生被踢得一個筋鬥翻出食棚,「撲通」一聲跌在官道上漸起一片灰黃的塵土,隻見那年輕的女子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道:「看你這臭儒還敢罵人?!」

  中年儒生呲牙咧嘴的倒在官道上,摔得全身骨頭似乎都散瞭架子,可堂堂一個男子竟被女子一腳踢出食鋪,這在林州風俗中簡直是大逆不道,尤其是他這樣平時總是受到鄉民尊敬的讀書人!

  中年儒生氣的簡直要噴出血來,書生的酸掘脾氣一下沖混頭腦,再也不理會什麼拳頭誰硬、刀劍誰利的想法,坐在地上指著兩個女子破口大罵,雖然不是鄉民罵街一般粗俗齷齪,但之乎者也中陰損刁鉆的詞匯也是噴湧不斷。

  這兩個女子中,年紀小的青衫少女也就十五六歲,似乎沒什麼墨水,許多刁鉆的詞匯聽瞭個莫名其妙,雖知道他在罵人,但也聽得一頭霧水,所以將書生踢倒之後便消瞭怒氣彎著月牙一般的眼睛,坐在食鋪裡笑瞇瞇的看那文人撒潑的有趣景象。

  可另一個十八九歲的藍衫女子卻是飽讀詩書之人,儒生的咒罵聽瞭個明明白白,開始她涵養還好,並不介意,可著儒生越罵越難聽,後來見兩個女子無動於衷,搜腸刮肚的惡毒語言直指女子貞潔清白之處,終於讓她變瞭臉色。

  「嗆啷」聲響,眾人隻見寒光一閃,那中年儒生「啊!」的一聲大叫,一片黑絲漫天飛起,女子揮劍削瞭儒生頭上的書生巾,被書生巾包裹的發髻齊根而斷,風中一吹四散飛揚。

  儒生看到女子拔劍斬來,隻覺頭上一涼,一片事物遮在臉上,慌亂中以為被削掉瞭頭顱,「媽呀」一聲慘叫抱住腦袋哀嚎起來,半晌才想起,沒瞭腦袋怎會叫得出聲,抬手一摸才發現發髻早已不見,遮住眼睛的原來是垂下的頭發。

  「滾!再敢亂吠,割瞭你的舌頭!」藍衫女子沉聲喝道。

  儒生終於知道瞭,眼前刀劍才是真理,也不顧筋骨疼痛,爬起身來抱頭鼠竄而去。

  食鋪裡的眾人今天可算看瞭場好戲,兩個大姑娘舞刀弄劍的將個大男人揍瞭一頓,挨揍的還是個帶著文士巾的書生,至少是個秀才!交頭接耳中,看來今後數天這事都是大傢的談資瞭。有兩個似乎是當地人的食客,本來已經吃飽喝足,看到兩個女子剛剛叫瞭飯菜還沒進食,於是叫瞭一壺茶水慢慢的喝瞭起來,他們可知道剛才被打跑的是什麼人物,這兩個女人既然不是馬上就走,一會沒準還會有新的熱鬧可看。

  果然,沒有小半個時辰,兩個女子剛剛吃完,官道上馬蹄聲響,五六個差人提刀掛索崔馬而來。

  「籲……」勒住馬匹,差人們跳下來圍住食鋪,當先一人進來掃瞭一眼食鋪中的諸人,看到兩個女子時心中就有瞭計較:「可是你二人剛才打瞭吳秀才?」

  「什麼吳秀才我們不知道,不過剛才確有條亂吠的瘋狗被我們教訓瞭一頓!」

  兩個女子或許是有技傍身,見到官差毫不慌亂,年紀小的更是語帶調侃。

  「哼!」那說話的官差臉色立刻沉瞭下來:「你們二人現在隨我到衙門走一趟。」

  二女見到官差就知道今日不會有好的收場,早已做好瞭動手的準備,不過年紀稍大的女子卻也不願背上襲官拒捕的罪名:「官爺要帶走我二人,不知可有衙門簽發的拘文令簽?」

  那官差倒是一窒,按說那吳秀才僅是被踢瞭一腳削瞭發巾,而且這吳秀才人到中年還隻混瞭個秀才而已,連鄉試的舉人都沒考上,根本不算受朝廷律例保護的文士之列,按正常律例隻要罰些賠款就是瞭,這兩個女子還不夠拘捕的程度。

  但那吳秀才是府衙師爺的大舅子,這幾個差人不過是與師爺交好或受其節制的捕快,為瞭溜須拍馬私下裡出來替那吳秀才出口氣而已,急急趕來生怕人跑掉,哪裡備有什麼拘文令簽?!

  「我等隻是帶你們回去問話罷瞭,又不是拒捕,何用文令?!」領頭的捕快到底是久經場面,立刻將拘捕的架勢換成瞭傳喚。

  「我們沒空隨你們回去,按照大夏律例,剛才我們打瞭那臭儒賠些銀錢就是,你等無權帶走我們二人。」年長的女孩似乎對大夏律例並不陌生,隨手掏出一錠二十兩的銀子放在桌上,拉起年輕的女孩起身就走。

  「站住!」要是平常江湖人士的鬥毆,這些捕快能有二十兩銀子的收獲已經心滿意足瞭,畢竟是沒有見血的事情,發給苦主三、五兩賠償剩下的足夠兄弟們大吃兩頓瞭,但今日是為瞭師爺的大舅子討還顏面,怎肯就此罷休!

  聽到捕頭呵斥,眾捕快紛紛撲上來準備抓住兩人,這兩個女子雖然輕紗遮面,但體態玲瓏,手上皮膚白皙細嫩,頭發也是烏黑油亮,一看便是風華綺麗的年齡,在林州抓住女犯哪有不被捕快們私下享用夠瞭再押赴府衙的,就算不為吳秀才出氣,這等女子捕快們也不肯輕易放過,所以伸過的手腳倒有一半對準瞭兩女胸乳臀腿的位置。

  「哼!該死。」在女子的嬌斥聲中,一陣勁風拳腳擊打在人體上的噼啪亂響,撲上來的幾個捕快像被颶風刮起一般,橫七豎八翻著筋鬥飛出瞭食鋪,連那捕頭都被其中一個捕快撞到懷中一起翻滾出來,官道上又被人體落地砸起好大一片灰黃的塵土。

  「你們敢襲官拒捕,等著天下府衙通緝吧!」那捕頭倒在地上捂著被撞的生疼的胸口狠狠的說道。

  開始兩個女子將那儒生從食鋪之中踢將出來,畢竟隻是個無用的文人,所以隻是用瞭些推力,雖然摔瞭個大跟頭,卻也沒有傷筋動骨。此時惱恨這幾個捕快輕薄,下手可要重的多,現在摔在外面的捕快們「哎呦」震天,確一個也爬不起來。

  兩個女子已經吃完結帳,走出食鋪來到那捕頭的面前,年長的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塊黑色的鐵牌在捕頭面前一晃,還沒等眾人看清便收瞭回去。

  「不想要你的狗命,盡管來捕我。」說完,兩個女子轉身順著官道向北而去。

  好一會眾捕快才互相攙扶著爬起身來:「頭,我們回去招城防軍來追吧!」

  「追個屁,今天的事到此為止,以後誰也別提瞭,不許問為什麼,總之是為你們好!」捕頭在其他捕快的攙扶下翻身上馬,這些挨揍的捕快裡他受傷最輕,也許是因為他沒有罵什麼污言穢語,也沒什麼齷齪的動作吧。

  遠遠的官道上,一個瘦小的身影追著兩女快要消失的身影悄悄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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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夏帝國林州清河南岸,一隊隊騎兵在沿河的官道上風馳電掣的來回飛奔而過,不遠處的河灘上,數萬人在拼命的揮舞著手中的鍬鎬斧鋸,挖掘出一排排十丈、數十丈的深溝。

  在林周剩下的三省緊急征調的三十萬青壯民夫和淪陷兩省逃難而來的近百萬民眾中征選的二十萬青壯,現在全部都散佈在清寧省清河南岸所有可能被望月人強渡的河灘之上,沿岸的河水中,灌飽瞭薑湯、烈酒的青年,趟著深秋已經冰涼的河水,掄著大錘將一根根木樁錘立到河床之中,任何企圖渡河的部隊都將在岸邊十丈左右的水中被阻攔下來,在突破水中障礙之前,渡河部隊隻能飽受岸上密集的弓箭和投石車拋出的巨大石塊的攻擊。

  岸上每隔十丈便是一條十幾丈寬錘滿木樁的深深溝壑,灌滿河水,深深的溝壑就像清河分出的岔流,將原本數百丈寬的清河硬是又增加瞭百丈有餘,挖出的泥土在灘塗上堆起數坐高高的土山,土山四周插滿尖樁木刺,數千弓弩手和數百架投石車駐紮在土山上高大的木寨之中,每個土山上都矗立著一個高高的木制烽火臺隨時監視著河對岸的一切動靜。

  這百餘丈人工河流成瞭渡河的望月人眼中的噩夢,三次數萬人的強渡讓清河防線成瞭鎖雲關後又一個吸飽瞭望月人鮮血的堅固壁壘。

  前兩次的渡河,望月人劃著載滿士兵的羊皮輕筏,飛快的渡過河面,第一次五萬人的渡河部隊在守衛部隊還沒有完全構築好防禦的時候悍然出擊,強登上河灘的望月人雖然最終被打瞭回去,但仍舊給林州的士兵造成瞭大量的傷亡。

  但隨後的兩次渡河,竟完全變成瞭一面倒的屠殺,擱淺在河中的舟筏,被迫跳進齊腰深的河水中趟過河中重重障礙的望月武士,完全成瞭岸邊高大木欄後和周圍土山上千萬林州弓箭手的活靶子,流盡瞭大量鮮血的望月人,掙紮上岸後,沒有瞭跟上來的馬匹,面對河灘上高大的木欄和木欄中伸出的兩丈長槍,讓望月人引以為敖的鋒利彎刀,還沒有遞倒敵人的身前便被穿成一個個人肉葫蘆。

  憑著草原漢子嗜血的勇猛殺出一條血路的望月人,絕望的發現,犧牲無數勇士砍劈出的一個缺口後面,竟又是一條十幾丈寬插滿尖樁的河流,如蝗的弓箭封鎖住第一排木欄的缺口,林州士兵從容的踩著河面上鋪好的木板跑過河流,並回身將浸滿油脂的過河木板一把火燒瞭個幹幹凈凈,然後躲入瞭另一道高大的木欄後面繼續架好長槍等待著又一次飽飲鮮血的時刻。

瞪著血紅眼睛的望月人再一次撲進註定被他們的鮮血染紅的人工河流咒罵著謝謝著滿天的箭雨向隻有十幾丈寬的對岸趟去,可惜這次的人工河流卻不是隻到齊腰的深度,無數不識水性的草原漢子沉沒在兩丈多深的河水中再也沒有露出頭來……

  兩次渡河,消耗掉瞭數萬隻望月人紮好的羊皮輕筏和搶掠的北岸民間輕舟,第三次渡河,望月人不得不砍伐河岸邊的樹林紮起萬隻木筏撐著長桿緩慢的渡過數百丈寬的滾滾清河。

  損失瞭近十萬人的望月人,終於停止瞭渡河的腳步,咬牙切齒的等待著冬日的到來:隻要再有一個多月,寒冷的北風將封凍清河的水面,一旦河面的堅冰可以承受萬馬奔騰的突襲,無敵的望月鐵騎將會屠盡一切擋在面前的夏人,讓那些隻會躲在柵欄後的懦弱的夏人在望月彎刀下發出垂死的哀嚎!

  「傳令下去,讓各省征調的民夫加緊趕路,三日內各路五十萬人一定要到齊。」

  清河南岸的一座十幾萬人的大營內,蕭紫馨向下面的傳令官拋下令箭。

  傳令官接過令箭躬身一禮轉身出帳而去,蕭紫馨又拿起另一之令箭,旁邊站立的一排將官全都挺起胸膛等待著主將的發號。

  「肖副將,傳令各營士兵,除瞭必要的巡視守備,全部出動砍伐木材,收集稻草土石,三日後民夫到達,再調給你三十萬人聽用,河面封冰前一定要做好所有的準備。」

  「遵令!」將官中走出一人,接令而去。

  「高匠座,所有民夫挖掘完現在的溝壑後不必打樁,立刻在河邊建構支架,封凍前所有灘塗至少要完成五丈高五丈寬的構架,在清河徹底封凍的時候,我要讓望月人面對至少十丈高的千裡堅冰長城。」

  「大小姐放心,磚石壘砌耗時長久,澆水築冰,隻要老天爺幫忙,一日起上一丈也不是問題,而且河面剛剛開始封凍時冰面松薄,望月人不論是舟排還是徒步都無法渡河,我們至少有整整一個月可以安心施工,到時不要說十丈,就是十五丈也不在話下,一個月後,我都想看看望月人面對十五丈高的光滑冰墻會是什麼表情瞭?!」帳中唯一的一位沒有穿著鎧甲滿手老繭的老人呵呵笑到。

  「高匠座不要忘瞭暗中預留我們出擊的門戶,這個冬天望月人一定會覺得很冷,很冷……!」

  遣散所有帳中的差役將領,蕭紫馨起身來到帳中懸掛的林州地圖前,蜿蜒的清河北岸曾經一個個美麗富饒的城市,現在全部畫上瞭紅差,各縣府鄉鎮也大多北血紅的朱筆勾去,每一個紅色的印記都代表著那裡已經被望月人徹底摧毀,據逃難而來的百姓和派出的斥候回報:淪陷兩省八百萬民眾,除瞭逃到南岸近百萬人,和被望月人擄去邊關準備押往草原的青壯、工匠、婦女近百萬人,其餘大多已被屠殺,也許在偏遠山林中還有些村落殘存,但那也最多不過剩下幾十萬人口而已,短短一個月,望月人竟屠殺瞭超過五百萬大夏子民!

  手中一痛,蕭紫馨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因為緊緊攥住的拳頭,刺破瞭手掌。

  「天勒,你會讓我失望嗎?!」蕭紫馨喃喃道。

  帳外傳來翅膀拍打的聲音,隨即一聲清脆的報號。

  「進來!」蕭紫馨回到帳中的帥案前坐下,一名全身黑甲的士兵揭帳而入,遞上一封由迅鷹傳遞的書信。

  半月之前,五十名全身披掛的黑甲騎士來到蕭紫馨的大營,帶來瞭天勒的書信,信中要求蕭紫馨一定要將望月人阻擋在清河北岸至少一個月的時間,挖掘人工河流、堆積土山、水中立樁、封凍後澆築冰墻都是這個天勒給她出的各種防禦手段,讓自幼熟讀兵書的蕭紫馨也是大開眼界,這天勒簡直將天時地利運用到瞭極至,依他信中所說:「一月後望月人全體潰敗,敗走十日後方可追擊!」不知他在望月人後方又有什麼翻天覆地的手段!

  揮筆簽下一份由天勒全權收編統領安域、清北潰敗逃散的林州部隊,組織遷徙所有敵占領區百姓的手令,蓋上武侯府將印,黑甲軍士轉身出帳,將手令塞入迅鷹腿上的竹筒,展翅聲中,轉眼迅鷹已經成為空中的一個細不可查的小點。

  出帳而來的蕭紫馨,仰頭看著碧藍的天空中逐漸消失的迅鷹身影,心中感嘆:不知這天勒還有什麼本領?!

  這次來到她大營的五十名騎士,其中二十名女騎士立刻變成瞭她的親衛,剩下三十人竟然每人都帶著一頭兇猛的迅鷹,這些迅鷹不但傳遞消息快如閃電,居然還可以偵察敵情!空中的迅鷹不同的飛翔姿態在這些騎士的眼中被解讀成各種信息,而且這些迅鷹還可以攔截撲殺對方傳遞信息的鳥禽信鴿,空中搏殺中,望月貴族馴養的迅鷹也根本不是對手,幾乎被撲殺得一幹二凈!數千裡清河防線在這些迅鷹的幫助下,再也沒有瞭望月人偷襲強渡的可能,三次望月人強渡清河的進攻都在林州壓倒性優勢的兵力下碰得頭破血流。

  其實以天勒佈瞭滿天的衛星來說,那裡需要什麼迅鷹通訊、偵察?不過是做作樣子讓人不會疑神疑鬼罷瞭,畢竟迅鷹雖然極難馴化確也不是不能辦到的事情,隻是一下子帶來這麼多,就是大富帝王之傢恐怕也難以作到,旁人又那裡知道,這些迅鷹不過是輕剛筋骨加上個很普通的智能芯片在生物培養槽裡附上皮毛羽翼而已,天勒的機器人隨時都能做它個幾百隻拿出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