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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回 凸碧堂品笛感淒清 凹晶館聯詩悲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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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黛玉湘雲連詩全是原著中的,我沒那份才情。不喜歡的讀者可以直接跳過,喜歡的和我再重溫一次吧,太經典瞭,不僅把黛玉湘雲的才情展露一禁,更攜帶出寶釵的博學,好吧,其實還有更牛的妙玉,不過在這裡幺雞寫的是湘雲和黛玉推心置腹,隻能忍痛把妙卿給咔瞭。曹公隻兩千字,是現在寫書人兩萬字都不能及的,當然,這兩萬字還得是大傢,像咱這種水平,寫一輩子也寫不出來瞭。嗯……好吧,其實又是我偷懶瞭。六十四回很快會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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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玉拿瞭銀票,也不等明天,就讓小丫頭喊茗煙來。不一會,茗煙便一路小跑著來瞭:「二爺,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

  「茗煙,你跟瞭我這麼多年,是我最信得過的人瞭,如今有件大事還要交給你去料理。」

  寶玉道。

  「二爺,茗煙兒這幾年蒙二爺看得起,有什麼事你隻管吩咐,茗煙肯定給二爺辦得妥妥的。」

  茗煙見寶玉神色凝重,也正經道。

  「茗煙,你可記得柳湘蓮柳相公?」

  「可是北城那個?」

  「正是」「當然記得。去年我還和二爺薛大爺一塊去過幾遭呢。」

  「極好,你這就去尋他。」

  寶玉說著在懷裡掏出銀票塞給茗煙。「他城北熟絡,你去找他,就說我要買一套幽靜整潔敞亮些的宅子,還請他多費心留意打探打探,越快越好。」

  「喲,二爺如今怎麼想起買宅子來瞭?感情是要金屋藏嬌?」

  茗煙將銀票仔細揣好道。

  寶玉也被茗煙逗樂瞭,笑道:「正是呢,這事你務必要幫我辦好才是,回頭我重重賞你。」

  說著又叮囑瞭茗煙一番才讓他去瞭。寶玉見茗煙去的遠瞭,才踱步回到怡紅院。麝月見寶玉回來瞭,忙幫寶玉更衣,一面說道:「剛才太太派人來回話,說北靜王府派人來,說明兒八月十五,那邊準備瞭幾出小戲,請二爺過去看戲做樂。」

  寶玉正自心煩,聽瞭這番話不由皺瞭皺眉道:「這中秋佳節的,不讓人好好在傢裡過個節。」

  麝月笑道:「那北靜郡王爺是看得起你才請你去,你何苦這般不識抬舉?別說老太、太太太們高興,就是我這做丫頭的也替你高興。」

  寶玉道:「罷瞭罷瞭,明兒我去就是瞭。」

  待到第二天一大早,寶玉便穿整齊戴瞭,騎著馬奔北靜王府去瞭。

  卻說湘雲正在屋裡懶懶的躺著,聽見外頭寶釵的聲音道:「你們姑娘可在屋裡呢?」

  湘雲忙起身迎瞭出去。二人坐瞭,寶釵拉著湘雲的手道:「雲妹妹,你這是怎麼瞭?我看你可不像單單身子不爽快。」

  湘雲聽瞭,默默低下瞭頭,眼圈也紅瞭。寶釵見瞭站起來,用手按住瞭湘雲的香肩道:「好妹妹,是受瞭什麼委屈瞭?想是那衛傢的人給你氣生瞭?」

  湘雲隻是搖頭。「那,是寶玉欺負你瞭?」

  湘雲扔是搖頭。寶釵道:「好妹妹,有什麼話還不能和姐姐說的?」

  湘雲一頭紮到寶釵懷裡哭瞭出來。哭瞭好一會子才哽咽著把事跟寶釵說瞭。

  寶釵緊緊摟著湘雲,道:「你們啊,哎……」

  「寶姐姐,我……」

  「好瞭,不用多說瞭,既然都有瞭,怕也是沒用的,橫豎要想個法子混過去是正經。」

  湘雲擦瞭擦眼淚道:「寶姐姐,昨兒我和寶玉說瞭。寶玉說他想法子。」

  寶釵笑道:「他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公子哥兒能有什麼法子?還不如我這進進出出的倒是方便些。好妹妹,你不用著急,寶玉若是沒法子還有我呢。」

  「寶姐姐,你真好。」

  湘雲哭道。

  「傻妹妹,快別這麼說,都是我這當姐姐應該做的。如今我且先問問你,你這肚子裡的孩子是要還是不要?」

  湘雲聽瞭,忙哭道:「自然是要的,這是我和寶玉的骨血,怎麼能不要呢?」

  寶釵聽瞭嘆瞭口氣道:「好,姐姐幫你想想法子。」

  二人又說些貼心話,不在話下。

  到瞭晚上,賈母命人在大觀園中擺下酒宴,眾人飲酒看戲作樂。隻是王熙鳳病著不能來,薛姨媽身子也未大愈,隻在自己院子裡不來,寶釵自然是留下陪薛姨媽,也不得來。惜春也病著不來。寶玉又在北靜王府不得抽身。賈政賈赦賈珍賈璉等一並爺們都在外頭吃酒,內眷隻有賈母、王夫人、邢夫人、尤氏、賈蓉媳婦、迎春、探春、黛玉、湘雲。

  因沒瞭鳳姐,便少瞭個調笑的,賈母也便少瞭不少樂子,又沒有寶玉在身邊,便道:「今日這中秋節更是冷清些,倒無趣起來。

  林黛玉見坐瞭滿滿一桌子人賈母仍嫌不夠熱鬧,又是中秋佳節,千傢萬戶都團聚,隻有自己父母雙亡,隻身在異鄉,不免又傷懷起來。湘雲心中有事,自然也樂不起來。

  賈母又命將毛氈鋪於階上,命將月餅西瓜果品等類都叫搬下去,令丫頭媳婦們也都團團圍坐賞月。賈母因見月至中天,比先越發精彩可愛,因說:「如此好月,不可不聞笛。」

  因命人將十番上女孩子傳來。賈母道:「音樂多瞭,反失雅致,隻用吹笛的遠遠的吹起來就夠瞭。」

  這裡賈母仍帶眾人賞瞭一回桂花,又入席換暖酒來。正說著閑話,猛不防隻聽那壁廂桂花樹下,嗚嗚咽咽悠悠揚揚,吹出笛聲來。趁著這明月清風,天空地凈,真令人煩心頓解,萬慮齊除,都肅然危坐,默默相賞。聽約兩盞茶時,方才止住,大傢稱贊不已。於是遂又斟上暖酒來。賈母笑道:「果然可聽麼?」

  眾人笑道:「實在可聽。我們也想不到這樣,須得老太太帶領著,我們也得開些心胸。」

  賈母道:「這還不大好,須得揀那曲譜越慢的吹來越好。」

  說著,便將自己吃的一個內造瓜仁油松穰月餅,又命斟一大杯熱酒,送給譜笛之人,慢慢的吃瞭再細細的吹一套來。媳婦們答應瞭,方送去。

  隻見鴛鴦拿瞭軟巾兜與大鬥篷來,說:「夜深瞭,恐露水下來,風吹瞭頭,須要添瞭這個。坐坐也該歇瞭。」

  賈母道:「偏今兒高興,你又來催。難道我醉瞭不成?偏到天亮!」

  因命再斟酒來。一面戴上兜巾,披瞭鬥篷,大傢陪著又飲,說些笑話。隻聽桂花陰裡,嗚嗚咽咽,裊裊悠悠,又發出一縷笛音來,果真比先越發淒涼。大傢都寂然而坐。

  夜靜月明,且笛聲悲怨,賈母年老帶酒之人,聽此聲音,不免有觸於心,禁不住墮下淚來。

  眾人彼此都不禁有淒涼寂寞之意,半日,方知賈母傷感,才忙轉身陪笑,發語解釋。又命暖酒且住瞭笛。尤氏笑道:「我也就學一個笑話,說與老太太解解悶。」

  賈母勉強笑道:「這樣更好,快說來我聽。」

  尤氏乃說道:「一傢子養瞭四個兒子:大兒子隻一個眼睛,二兒子隻一個耳朵,三兒子隻一個鼻子眼,四兒子倒都齊全,偏又是個啞叭。」

  正說到這裡,隻見賈母已朦朧雙眼,似有睡去之態。尤氏方住瞭,忙和王夫人輕輕的請醒。

  賈母睜眼笑道:「我不困,白閉閉眼養神。你們隻管說,我聽著呢。」

  王夫人等笑道:「夜已四更瞭,風露也大,請老太太安歇罷。明日再賞十六,也不辜負這月色。」

  賈母道:「那裡就四更瞭?」

  王夫人笑道:「實已四更,他們姊妹們熬不過,都去睡瞭。」

  賈母聽說,細看瞭一看,果然都散瞭,隻有探春在此。賈母笑道:「也罷。你們也熬不慣,況且弱的弱,病的病,去瞭倒省心。隻是三丫頭可憐見的,尚還等著。你也去罷,我們散瞭。」

  說著,便起身,吃瞭一口清茶,便有預備下的竹椅小轎,便圍著鬥篷坐上,兩個婆子搭起,眾人圍隨出園去瞭。不在話下。

  原來黛玉和湘雲二人並未去睡覺。隻因黛玉見賈府中許多人賞月,賈母猶嘆人少,不似當年熱鬧。又提寶釵姊妹傢去母女弟兄自去賞月等語,不覺對景感懷,自去俯欄垂淚。寶玉又仍在北郡王府中逗留不得回,探春又因近日傢事著惱,無暇遊玩。雖有迎春探春二人,偏又素日不大甚合。所以隻剩瞭湘雲一人寬慰他,湘雲也知道黛玉是中秋佳節思鄉所致,因說:「你是個明白人,何必作此形像自苦。我也和你一樣父母早亡,我就不似你這樣心窄。何況你又多病,還不自己保養。可恨寶姐姐,姊妹天天說親道熱,早已說今年中秋要大傢一處賞月,必要起社,大傢聯句,到今日便棄瞭咱們,自己賞月去瞭。社也散瞭,詩也不作瞭。倒是他們父子叔侄縱橫起來。你可知宋太祖說的好『臥榻之側,豈許他人酣睡。』他們不作,咱們兩個竟聯起句來,明日羞他們一羞。」

  黛玉見他這般勸慰,不肯負他的豪興,因笑道:「你看這裡這等人聲嘈雜,有何詩興。」

  湘雲笑道:「這山上賞月雖好,終不及近水賞月更妙。你知道這山坡底下就是池沿,山坳裡近水一個所在就是凹晶館。可知當日蓋這園子時就有學問,這山之高處,就叫凸碧;山之低窪近水,就叫作凹晶。這凸凹二字,歷來用的人最少。如今直用作軒館之名,更覺新鮮,不落窠臼。可知這兩處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竟是特因玩月而設此處。 有愛那山高月小的,便往這裡來;有愛那皓月清波的,便往那裡去。隻是這兩個字俗念作『窪』『拱』二音,便說俗瞭,不大見用,隻陸放翁用瞭一個『凹』字,說『古硯微凹聚墨多』,還有人批他俗,豈不可笑。」

  林黛玉道:「也不隻放翁才用,古人中用者太多。如江淹《青苔賦》東方朔《神異經》以至《畫記》上雲張僧繇畫一乘寺的故事,不可勝舉。是今人不知,誤作俗字用瞭。實和你說罷,這兩個字還是我擬的呢。因那年試寶玉,因他擬瞭幾處,也有存的,也有刪改的,也有尚未擬的。這是後來我們大傢把這沒有名色的也都擬出來瞭,註瞭出處,寫瞭這房屋的坐落,一並帶進去與大姐姐瞧瞭。他又帶出來,命給舅舅瞧過。誰知舅舅倒喜歡起來,又說:『早知這樣,那日該就叫他姊妹一並擬瞭,豈不有趣。』所以凡我擬的,一字不改都用瞭。如今就往凹晶館去看看。」

  說著,二人便同下瞭山坡。隻一轉彎,就是池沿,沿上一帶竹欄相接,直通著那邊藕香榭的路徑。因這幾間就在此山懷抱之中,乃凸碧山莊之退居,因窪而近水,故顏其額曰「凹晶溪館」。

  因此處房宇不多,且又矮小,故隻有兩個老婆子上夜。今日打聽得凸碧山莊的人應差,與他們無幹,這兩個老婆子關瞭月餅果品並犒賞的酒食來,二人吃得既醉且飽,早已息燈睡瞭。

  黛玉湘雲見息瞭燈,湘雲笑道:「倒是他們睡瞭好。咱們就在這卷棚底下近水賞月如何?」

  二人遂在兩個湘妃竹墩上坐下。隻見天上一輪皓月,池中一輪水月,上下爭輝,如置身於晶宮鮫室之內。微風一過,粼粼然池面皺碧鋪紋,真令人神清氣凈。

  湘雲笑道:「怎得這會子坐上船吃酒倒好。這要是我傢裡這樣,我就立刻坐船瞭。」

  黛玉笑道:「正是古人常說的好,『事若求全何所樂』。據我說這也罷瞭,偏要坐船起來。 」湘雲笑道:「得隴望蜀,人之常情。可知那些老人傢說的不錯。說貧窮之傢自為富貴之傢事事趁心,告訴他說竟不能遂心,他們不肯信的。必得親歷其境,他方知覺瞭。就如咱們兩個,雖父母不在,然卻也忝在富貴之鄉,隻你我竟有許多不遂心的事。」

  黛玉便想到湘雲方過瞭門便喪夫,年輕守寡,卻不知將來要往何方,隻怕再說恐湘雲傷懷,忙笑道:「不但你我不能趁心,就連老太太,太太以至寶玉探丫頭等人,無論事大事小,有理無理,其不能各遂其心者,同一理也,何況你我旅居客寄之人哉!」

  湘雲聽說,也怕黛玉又傷感起來,忙道:「休說這些閑話,咱們且聯詩。」

  正說間,隻聽笛韻悠揚起來。黛玉笑道:「今日老太太,太太高興瞭,這笛子吹的有趣, 到是助咱們的興趣瞭。咱兩個都愛五言,就還是五言排律罷。」

  湘雲剛想說,這笛子倒不如我吹洞簫來得委婉些,又想起昨日和給寶玉吹簫的情形,忙道:「限何韻?」

  黛玉笑道:「咱們數這個欄桿的直棍,這頭到那頭為止。他是第幾根就用第幾韻。若十六根,便是『一先』起。這可新鮮?」

  湘雲笑道「這倒別致。」

  於是二人起身,便從頭數至盡頭,止得十三根。湘雲道:「偏又是十三元瞭。這韻少,作排律隻怕牽強不能押韻呢。少不得你先起一句罷瞭。」

  黛玉笑道:「倒要試試咱們誰強誰弱,隻是沒有紙筆記。」

  湘雲道:「不妨,明兒再寫。隻怕這一點聰明還有。」

  黛玉道:「我先起一句現成的俗語罷。」

  因念道:「三五中秋夕。」

  湘雲想瞭一想,道:「清遊擬上元。撒天箕鬥燦。」

  林黛玉笑道:「匝地管弦繁。幾處狂飛盞。」

  湘雲笑道:「這一句『幾處狂飛盞』有些意思。這倒要對的好呢。」

  想瞭一想,笑道:「誰傢不啟軒。輕寒風剪剪。」

  黛玉道:「對的比我的卻好。隻是底下這句又說熟話瞭,就該加勁說瞭去才是。」

  湘雲道:「詩多韻險,也要鋪陳些才是。縱有好的,且留在後頭。」

  黛玉笑道:「到後頭沒有好的,我看你羞不羞。」

  因聯道:良夜景暄暄。爭餅嘲黃發,湘雲笑道:「這句不好,是你杜撰,用俗事來難我瞭。」

  黛玉笑道:「我說你不曾見過書呢。吃餅是舊典,唐書唐志你看瞭來再說。」

  湘雲笑道:「這也難不倒我,我也有瞭。」

  因聯道:「分瓜笑綠嬡。香新榮玉桂。」

  黛玉笑道:「分瓜可是實實的你杜撰瞭。」

  湘雲笑道:「明日咱們對查瞭出來大傢看看,這會子別耽誤工夫。」

  黛玉笑道:「雖如此,下句也不好,不犯著又用『玉桂』『金蘭』等字樣來塞責。」

  因聯道:「色健茂金萱。蠟燭輝瓊宴。」

  湘雲笑道:「『金萱』二字便宜瞭你,省瞭多少力。這樣現成的韻被你得瞭,隻是不犯著替他們頌聖去。況且下句你也是塞責瞭。」

  黛玉笑道:「你不說『玉桂』,我難道強對個『金萱』麼?再也要鋪陳些富麗,方才是即景之實事。」

  湘雲隻得又聯道:「觥籌亂綺園。分曹尊一令。」

  黛玉笑道:「下句好,隻是難對些。」

  因想瞭一想,聯道:「射覆聽三宣。骰彩紅成點。」

  湘雲笑道:「『三宣』有趣,竟化俗成雅瞭。隻是下句又說上骰子。」

  少不得聯道:傳花鼓濫喧。晴光搖院宇。

  黛玉笑道:「對的卻好,下句又溜瞭,隻管拿些風月來塞責。」

  湘雲道:「究竟沒說到月上,也要點綴點綴,方不落題。」

  黛玉道:「且姑存之,明日再斟酌。」

  因聯道:素彩接乾坤。賞罰無賓主。

  湘雲道:「又說他們作什麼,不如說咱們。」

  隻得聯道:吟詩序仲昆。構思時倚檻。

  黛玉道:「可以入上你我瞭。」

  聯道:擬景或依門。酒盡情猶在。

  湘雲說道:「是時侯瞭。「乃聯道:更殘樂已諼。漸聞語笑寂。

  黛玉說道:「這時侯可知一步難似一步瞭,」

  因聯道:空剩雪霜痕。階露團朝菌。

  湘雲笑道:「這一句怎麼押韻,讓我想想。」

  因起身負手,想瞭一想,笑道:「夠瞭,幸而想出一個字來,幾乎敗瞭。」

  因聯道:庭煙斂夕ク。秋湍瀉石髓。

  黛玉聽瞭,不禁也起身叫妙,說:「這促狹鬼,果然留下好的。這會子才說『ク』字,虧你想得出。」

  湘雲道:「幸而昨日看歷朝文選見瞭這個字,我不知是何樹,因要查一查。寶姐姐說不用查,這就是如今俗叫作明開夜合的。我信不及,到底查瞭一查,果然不錯。看來寶姐姐知道的竟多。」

  黛玉笑道:「『ク』字用在此時更恰,也還罷瞭。隻是『秋湍』一句虧你好想。隻這一句,別的都要抹倒。我少不得打起精神來對一句,隻是再不能似這一句瞭。」

  因想瞭一想,道:風葉聚雲根。寶婺情孤潔。

  湘雲道:「這對的也還好。隻是下一句你也溜瞭,幸而是景中情,不單用『寶婺』來塞責。」

  因聯道:銀蟾氣吐吞。藥經靈兔搗。

  黛玉不語點頭,半日隨念道:人向廣寒奔。犯鬥邀牛女。

  湘雲也望月點首,聯道:乘槎待帝孫。虛盈輪莫定。

  黛玉笑道:「又用比興瞭。」

  因聯道:晦朔魄空存。壺漏聲將涸,湘雲方欲聯時,黛玉指池中黑影與湘雲看道:「你看那河裡怎麼象個人在黑影裡去瞭,敢是個鬼罷?」

  湘雲笑道:「可是又見鬼瞭。我是不怕鬼的,等我打他一下。」

  因彎腰拾瞭一塊小石片向那池中打去,隻聽打得水響,一個大圓圈將月影蕩散復聚者幾次。

  隻聽那黑影裡嘎然一聲,卻飛起一個大白鶴來,直往藕香榭去瞭。

  黛玉笑道:「原來是他,猛然想不到,反嚇瞭一跳。」

  湘雲笑道:「這個鶴有趣,倒助瞭我瞭。」

  因聯道:窗燈焰已昏。寒塘渡鶴影。

  林黛玉聽瞭,又叫好,又跺足,說:「瞭不得,這鶴真是助他的瞭!這一句更比『秋湍』不同,叫我對什麼才好?『影』字隻有一個『魂』字可對,況且『寒塘渡鶴』何等自然,何等現成,何等有景且又新鮮,我竟要擱筆瞭。」

  湘雲笑道:「大傢細想就有瞭,不然就放著明日再聯也可。」

  黛玉隻看天,不理他,半日,猛然笑道:「你不必說嘴,我也有瞭,你聽聽。」

  因對道:冷月葬花魂。

  湘雲拍手贊道:「果然好極!非此不能對。好個『葬花魂』!」

  因又嘆道:「詩固新奇,隻是太頹喪瞭些。今兒大過節的,不該作此過於清奇詭譎之語。」

  黛玉笑道:「不如此如何壓倒你。下句竟還未得,隻為用工在這一句瞭。」

  湘雲也不再往下接,二人隻看著天上一輪玉盤,各自不語。好一會子,湘雲才攬著黛玉的胳膊道:「林姐姐,自打我認識你,你便身子弱,又愛生氣,如今你的病根子竟是幹凈瞭,人也豁達瞭許多,我這做妹妹的自然也替你高興。」

  黛玉道:「嗯,還要多謝妙玉姐姐幫我治好瞭病,說來也怪,這病一去,心性也開朗瞭起來。現在想想,前些年竟都是我將玩笑太當真瞭,竟對你和寶姐姐太刻薄瞭些。在這裡先和你賠個不是,趕明兒還和寶姐姐說去。」

  湘雲笑道:「恐怕不單單是去瞭病才這般吧?如今聽說不出幾個月你就要和愛哥哥成親瞭,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瞭。我是打心坎裡替你高興的。隻是日後你做瞭二奶奶,可要好好照顧寶玉,不然我是不依的。」

  黛玉羞紅瞭臉道:「別聽他們渾說。哪裡有的事。」

  湘雲笑道:「好姐姐,這有什麼害臊的,我隻等著吃你們的喜酒瞭。」

  黛玉見湘雲說得真誠,更是愧疚,遂道:「雲妹妹,隻可惜你這般多磨,我偏又幫不上你什麼,我隻想你也同我一般有個依靠就好瞭。」

  湘雲聽黛玉這席話,眼圈也有些發紅瞭。二女遂又說瞭許多交心話,這一晚竟比那十年都交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