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叫程天嗎?”

  海關的關員慣性地確認我的名字,核對過證件的資料,蓋上印章,然後像是公式的說瞭一句:“歡迎成為香港公民。”

  “謝謝。”

  我誠惶誠恐地接過證件,神情顯得不安。也許自已沒犯上什麼,能夠批準來港定居亦叫不少鄉間親友羨慕,但我由始至終覺得這並不是一個屬於自已的地方。今後的生活,對一個還差一點才成年的少年來說,是充滿著茫茫然。

  人說中國富起來瞭,發展得比外地還好,但事實上富有的隻是一小撮人,窮的仍占大多數,特別像我們這種活在鄉間的低下層,更遠和富裕沾不上邊緣。

  順利通過瞭海關,我提起行季繼續前行,算是展開人生的新一頁。這天過關的人很多,大堂內喧喧嚷嚷的夾雜著種種方言。我不敢做聲,因為從網絡上我知道香港人大部份討厭新移民,認為我們是來掠奪他的資源,都是白吃不做的一群。

  我明白他們的心情,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什麼都不會的自已,日後能為這個城市貢獻什麼。會否成為他們口中的蝗蟲,此刻仍是未知之數。

  “呼,我真的能在這種地方生活嗎?”

  對著這陌生城市,我沒半點信心。我讀書成績不好,英語半點不通,更無任何技能。可以想像從今天起的日子,是將會很難捱過去。

  “阿天!這邊啊!”

  然而內心的不安,都隨著不遠處傳來的開朗叫聲而剎那消退。聽到這聲親切的呼喚,一直垂著頭的我終於抬起脖子,眼眶映著猛揮著手,歡天喜地的綝姐。

  “走快點!姊在這邊啊!”

  幾年沒見,綝姐比以前更美瞭,她把秀發束成發髻,樸素臉上不施脂粉,精致五官和嬌嫩肌膚卻己散發著叫人動容的魅力。那圓滾滾的慧黠眼眸,仍像當年一樣發出留住他人心神的懾人光彩。

  “姊…”

  “你來瞭!太好瞭!阿天你終於來瞭!”

  大概沒有人會否認,親人的笑容,永遠是最能使人在一瞬間心情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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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帶這麼重的行李啊?都說這邊什麼都有,還用拿什麼來?”

  搶著接過我行李的綝姐把沉甸甸的背包拿在手,帶點抱怨問道。我則像是找些借口的推托說:“是姑媽要我帶來的,說都是姊妳愛吃的傢鄉小點。”

  “哦,姑媽真的很疼我呢。”

  聽見是姑母的一番心意,綝姐頓時語帶感激的展現笑容。她領我登上火車,看到我笨笨拙拙的臉無表情,帶點調侃笑道:“怎麼瞭?好像一點也不開心的?”

  我傻呼呼的回答:“沒有,隻是有點不習慣,覺得這個地方很陌生。”

  綝姐不經意的四處張望說:“是嗎?我覺得不會差太遠啊,湖南的高鐵比香港的火車還要漂亮吧?”

  然後想瞭一想,又捉弄般道:“還是不舍得傢裡的小女友,所以不開心瞭?”

  “我哪裡有女友?”

  我嗆著大叫,綝姐半掩嘴說:“是嗎?幾年沒見,已經是個小帥哥瞭,會沒女朋友嗎?大姊才不相信。”

  “都說沒有啊!在公眾場合拜托不要亂說話!”

  雖然在火車上應該沒幾個人聽懂我們的傢鄉話,但我仍是耳根發紫。另一方面被綝姐稱贊帥哥,心裡其實也是蠻爽的。

  我名叫程天,今年十七歲,湖南長沙人仕。身邊這位是比我年長五年的姊姊程綝,今年二十二歲。八年前,她跟隨父親一起來港定居,正如大姊所說,幾年沒見,大傢都改變不少,記憶中她當年是個有點兇,對我頗為嚴厲的姊姊。可現在眼前的她,卻完全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我們的母親在我倆年紀很小時便已過世,兩姊弟過著單親生活。而因為父親要工作,照顧我的責任便完全落在綝姐身上。過住每一天我倆都是一起渡過,直到有一日,跟政府部門有點人脈的叔父告訴爸爸,可以申請他和綝姐到香港定居,我們的生活才改變過來。

  “怎麼不帶阿天一起去?他一個留在傢裡怎麼辦?”

  相對於我,綝姐是當時最反對的一個,但叔父勸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名額隻有兩個,隻要他們在香港住滿幾年,便可以用團聚的理由把我也申請過去。

  “那爸爸你把阿天帶過去吧,我十四歲瞭,可以照顧自已,總不可能留他一個小孩子獨個生活。”

  綝姐堅持把機會讓給我,但叔父解釋她再過幾年便十八歲,成年後要批準將會十分困難。最終綝姐說不過大人們,隻好接受他們的安排,而我就交由姑母照顧。

  “阿天,你在傢裡要乖點,爸爸和姊姊一定會把你接過來。”

  臨別時,綝姐那張哭泣的臉我到現在仍沒忘記。因為工作,父親平日早出晚歸,兩姊弟可說是相依為命,我沒想像過失去綝姐照顧後的日子將會怎過,隻是為瞭讓傢人放心,當年隻有九歲的我那天很堅強,沒有在他們面前流下一滴眼淚。

  綝姐揮著手,她走瞭。那一天,我甚至沒有想過今生會否再有機會見到我的姊姊。

  姑母是個很好的人,她沒令我有個不幸的童年,但寄居親戚傢裡,始終不像往時的自在,我想念我的傢人,想念我的綝姐。

  當然在科技進步的今天,分隔兩地也總不會失去音訊。我和綝姐一直有用微信等通訊工具來保持聯絡,也有互相發送照片來讓對方知道近況,但隔空對話的感覺,始終比不上面對面的親切,而且綝姐來瞭這邊的工作似乎十分忙碌,發一個訉息往往要很久才收到回覆。我悔恨綝姐在身邊時沒有多跟她聊天,有時候憶起她說話時的兩片唇瓣,不其然有種很遙遠,很思念的感覺。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幸運地在我快將踏入成年前的一年,叔父告訴我:父親替我的申請經已獲批,我可以到香港跟傢人團聚。

  我愛我的傢鄉,但能夠和真正的傢人一起生活,還是令我感到無比快樂。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在倒數,算算還要過多少天才能見到我的親人,日子愈近,心情就愈見興奮。

  到瞭今天,等瞭又等的日子終於來臨。縱然為瞭在綝姐面前顯示我已長大成人,不再是往年的小孩,一路上我故意裝作不以為意,可內心的喜悅,恐怕已早溢於臉上。

  我跟隨綝姐腳步來到他們的居所,正確來說,從今天起這兒也是我的傢。

  我傢從來不是一個富裕傢庭,我當然不會幻想這將會是間豪華大宅,但隻能勉強容納兩個人住的空間,又的確是叫人氣餒。這個房子隻有一個房間和一個小廳,綝姐還自豪的向我介紹:“看,還有獨立的浴室,不錯吧?”

  “也小得太可憐瞭吧。”

  農村的屋子都比較寬敞,就是姑母傢中最小的房間,都比這裡要大得多。目睹我那失望表情,綝姐有點不滿說:“你這個是什麼表情?香港寸土寸金啊。”

  我望著這間未算傢徒四壁,但也相差不遠的房子,彷佛帶著疑問的說:“姊妳和爸就是住在這裡?”

  綝姐沒有正面回答,相反是在回避的轉個話題:“你坐一整天車也很累瞭吧,走洗個澡,我弄晚飯給你吃。”

  我直覺綝姐是在瞞我什麼,但也沒有深究,從旅行袋拿出幾件替換衣服便獨個轉進浴室。這間房子真的很破舊,連浴室的門也是壞掉的。就在我脫掉上衣,正要脫褲的時候,木門突然被打開,綝姐指著掛在架上的毛巾說:“毛巾是新買的,你拿去用吧,骯臟衣服放在盆子裡,我晚上洗。”

  我對姊連基本的禮儀也沒有,顯得不滿的咕嚕道:“我不是小孩子瞭,進來總要敲門吧。”

  綝姐被我一說,明白我的意思,翹起手說:“你在怪我侵犯你的私隱嗎?我弟弟什麼時候變大人瞭?”

  “本來就是大人啦,都十七瞭。”

  我仍在抱怨著,可正當想繼續脫褲,卻發覺綝姐一點離去的意思沒有,她更賭氣的說:“脫啊!你身上有什麼地方我沒看過瞭,以後還要我替你洗內褲,就讓大姊欣賞一下,我的弟弟有多大人。”

  我想不到綝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登時滿臉通紅。綝姐沒給我下臺階,挨在門邊等著看我出醜,要給小弟來個跟大姊不可駁嘴的下馬威。

  “哼,以為我不敢嗎?”

  我兩姊弟有一個共通點,都是受不瞭別人挑釁。看到綝姐那“量你也不夠膽”的得意嘴臉,我把心一橫,奮然把內外兩條褲子一拼拉下,讓那長滿男性體毛的陰莖暴露在親姊面前。

  “呵。”

  綝姐臉無懼色,直瞪瞪的看著垂軟的雞巴,隨即不作一回事的說:“以為什麼瞭,還不是小屁孩一個,學人談什麼私隱的?”

  說完綝姐不屑一顧地關上木門,我冷靜下來,不禁一陣後悔。沒想過多年沒見,第一天便在綝姐面前露體,羞恥之餘,心裡也碰碰的跳。打開水龍頭,一陣水花撲面,不自覺地憶起住事。

  綝姐說得不錯,小時候都是她替我洗澡,我身上有什麼地方她沒看過瞭?這根東西隻不過是比以前大瞭一點,毛多瞭一點,在她眼中是沒什麼稀奇的。

  然而不隻綝姐看過我,她的裸體我亦曾經見過。小時候為瞭省水,綝姐經常領著我脫光一起洗澡,但那真是很小的時候瞭。後來不知從哪時間始,綝姐說我長大瞭,要我獨個洗澡。有時候小孩子撒嬌,她才勉強的替我洗,但總不再在我面前脫衣服。

  直到有一次去親戚傢喝喜酒,大人們喝得很晚,於是索性留在姨丈傢裡睡。

  姨母著綝姐先帶表弟妹去洗澡。我當時隻有七歲,和表弟們玩得興高采烈,幾個小孩子聽見可以玩水,便吵嚷的脫光衫褲沖到浴室,不久看到同樣一絲不掛的綝姐步進來。

  “姊妳也洗澡嗎?”

  我已經有幾年沒跟姊姊洗澡,有點奇怪的問道,綝姐像是不意願地回答:“隻有你們幾個小孩子可以嗎?”

  這時候綝姐用浴巾掩著身體,隱約間可以看到兩個隆起的胸脯。那年紀的我對性仍未有感覺,隻知道女孩子身上長有兩個包子,好奇心的驅使下令我想多看一會,但又因為害怕被綝姐責罵而不敢直視。

  表弟妹們年紀小,完全沒有在意綝姐的裸體,繼續在浴室裡奔跑跳玩,姊生氣的叫他們不要亂跑。這時其中一個表弟地滑摔瞭一跤,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綝姐大驚,放下手中浴巾上前去看,這剎那我終於可以清楚看到她胸前的兩隻軟肉。

  這就是鄰居明仔說的女生奶子嗎?好像很軟綿綿的。那粉紅色像草莓的東西,就是給小孩子吃的奶頭?

  “男孩子不要哭好嗎?”

  綝姐努力安撫表弟,手在撫摸他撞痛的額頭,隨著動作兩個渾圓的胸脯輕輕晃動。我被這不曾看過的景象吸引住瞭,當年十二歲的綝姐乳房不算很大,但那晃動的光境卻使人震撼,記憶中尚未發育的我仍未懂得勃起,隻是本能地被女生那獨有的軟肉留著眼球。

  可是更震撼的隨即而來,就在綝姐雙手抱著表弟站起的時候,我看到一團陰影,定睛一看,是一堆黑毛,在兩腿間構成瞭一個尖尖的三角形。

  那一瞬間我的心跳瞭一下,當時的我是不知道大人下面是會有頭發,也從來沒意會到每天一起生活的綝姐已經是大人。她說我長大瞭所以不再跟我一起洗澡,原來長大瞭的是她而不是我。

  對自小失去母親的我來說,這是第一次目睹女孩子的全部,綝姐彷佛亦察覺我在觀看她的裸體,表情顯得不大自然。但後來她並沒從地上拾起浴巾遮掩身體,而是半蹲下來,一個個地替小孩子們清洗,我因為自覺比他們都要年長,縱然很想走近綝姐身邊,但仍裝作懂事地自行洗澡,並幫忙表弟穿衣服。

  理所當然地綝姐是所有人中最後一個穿上衣服,她站起來時故意背著我,有點不願意讓我看到她下面的毛發,像是害怕我會問些什麼,而我亦沒有提起,自此以後,綝姐是再沒在我面前脫過衣服。

  那是我懂事後唯一一次看到綝姐的裸體,說是印象深刻,其實景物模糊。乳頭的顏色,胸脯的形狀早已想不起來,隻記得那是個一具在晚上亦白得發光的清晰胴體,亮麗得叫人耀眼。

  “我在想起什麼瞭!”

  我把冷水開大,阻止自已的胡思亂想,我不是一個讀書人,但亦明白意淫親生姊姊有違倫常,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情。我不能幻想綝姐的裸體來挑起自已的性欲,特別是在將一起生活的今天,更不可以在精神上侮辱我的大姊。

  我強行抑壓情緒,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從浴室步出,看到綝姐還在廚房裡準備,我重新打量這間今後將成為自已傢園的房子,心想如何能住得瞭三個人?

  忽然想起什麼,再次折返浴室,發覺架子上除瞭剛才自已的浴巾外,就隻有另外一條應該是屬於綝姐的毛巾,再望望鏡子下隻有一個牙刷,怎樣看,今日之前這裡也不會是住著兩個人。

  不作一聲回到小廳,綝姐已經弄好晚飯,歡喜的拿到桌上,我像是明知故問的道:“不用等爸回來吃晚飯嗎?”

  綝姐被我這問題錯愕瞭一下,隨即漾起笑意說:“他有點忙,說不回來吃晚飯瞭。”

  “是嗎?其實…”

  我沒心情轉彎磨角,直接瞭當問綝姐:“爸不是住在這裡的吧?姊妳在瞞著什麼?”

  綝姐再次一愕,明白隱瞞不瞭,搖搖頭顱,微笑說:“我也沒打算瞞什麼,既然阿天你以後住在這裡,早晚也要告訴你,是啦,爸不是住在這裡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是一起住?在這裡都沒其他親人瞭,那爸住在哪裡?”

  我不明問道,綝姐嘆一口氣,有口難言的說:“其實是這樣,爸…替我們找到新的媽媽瞭。”

  “新…新的媽媽?”

  我但覺腦袋一片空白,像是眩暈的坐在椅上不懂應對,綝姐解釋道:“這件事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阿天你年紀還小,怕你誤會…”

  我沒聽姊把話說完,冷冷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約有六年瞭吧。”

  “六年?即是你們來瞭兩年不到,他就跟別的女人好瞭,姊妳一直一個人住的嗎?”

  綝姐知我心情激動,盡量把語氣放輕,以免觸動我的情緒:“是,但這樣更方便啊,女孩子獨個住是最輕松的,而且…”

  “混蛋!”

  我再也按捺不住,用力打在墻壁上,發出碰聲巨響:“這樣的一個男人,把女兒和兒子舍下不顧,難怪近年連電話也沒有瞭。”

  綝姐替父親辯護道:“其實你不能怪責爸,他仍年輕,需要有人照顧,不可能因為媽走瞭,就孤獨終老。”

  “需要人照顧?那他的女兒就不用照顧瞭嗎?要妳一個女孩獨自在這種陌生地方生活,把兒子留在鄉間不理,還算是人嗎?”

  我質問道。

  “阿天,爸沒有把你不顧,至少他也把你申請過來瞭…”

  “我才不稀罕!如果早知道這事,我寧願永遠不來!”

  對我的激動,綝姐臉上一片淒涼,不知道可以再說什麼。看到她悲傷的臉,我感一陣內疚,冷靜下來,道歉說:“對不起,其實最傷心的應該是姊,我沒顧及妳感受瞭。”

  綝姐笑笑搖頭:“沒有,鄉間很多人出外打工都是獨個生活的,我這種又算什麼?而且今後阿天你來跟我一起生活,豈不是不再孤單瞭嗎?”

  “姊,那這些年來寄給我的生活費,是不是都是妳付的?”

  我望著綝姐眼眸,她刻意躲開我的眼神,不作正面回答:“吃飯時候不要談錢好嗎?”

  我嘆口氣,再次凝望這半句鐘前抱怨的小房子,綝姐要屈住在此,全是因為要把錢都寄回鄉照顧我這小弟,試問還有哪一個傢,會比這裡溫暖?

  這幾年裡在姑丈傢寄人籬下,每每遇上不愉快的事情,我總會抱怨爸姊把我不顧而去,但到瞭今天,才知道綝姐原來是一直比我更孤零零,至少我還有個算是疼我的姑母,而姊每天對著的,就隻有四面墻壁。

  我再也找不到話說,唯有垂下頭來,默默道:“對不起,姊。”

  綝姐像是忍著淚水,彷如回到從前般撫摸我的頭皮說:“傻瓜,姊弟一場說什麼道歉呢?今天看到我弟弟長得這麼高大,姊高興都來不及瞭,還用你向我說對不起嗎?”

  我很後悔剛才在沖動下說出永遠不來的話。綝姐等瞭今天多久;而我,亦等瞭今天多久。

  “姊…對不起…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