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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當然,我依然很愛很愛郭穎,如果讓我在全世界的女人中選一個最愛的人,我肯定毫不猶豫的選擇郭穎。

  但這種愛在此時真的讓我感受到瞭束縛和壓抑。周芷若曾問張無忌對趙敏和她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張無忌說,對趙敏是又愛又恨,對周芷若卻是又敬又怕。我努力的想瞭想,發現自己對郭穎或許是又愛又敬又怕,或者有一種叫做尊重的東西藏在對她的愛中吧,這讓那段時間一直尋求刺激、自我放逐的我,很是苦悶。我想讓她在做愛的時候唱支小曲兒,或者玩玩捆綁的遊戲,都因爲她的反對而作罷。

  或許,謝舒彤說的對,我真的舍不得在郭穎的身上施展那些小手段,不是不願意,隻是舍不得而已。

  每天周旋於兩個女人之間,我的生活突然變得充實瞭許多,生活充實之後,便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

  等等!我的記憶似乎出瞭一點問題。我一直自認爲是個記憶力很好的人,至今就連哪年的哪月的哪天,在哪個城市的哪個酒店,上過哪個女人,女人的身上有沒有痣或者其他記號,都記得一清二楚。可有時候記憶卻會隱藏它認爲對我並不重要的細節,就比如,我差點沒有想起在南京的王子玥.

  好吧,我坦白,那段時間,我每天周旋於三個女人之間,所以生活極爲充實,讓我徹底忘掉瞭那個叫做宋佳楠的女孩兒。

  用王子玥的話來說,她是一個文藝女青年,而文青是一個即將滅絕的物種,遑論作瞭性別限制的女青年。

  我和王子玥隻見過一面,就是我去南京復試的那一晚,面對面聊得最多的竟然是戲曲。分開後,主要是在網上聊天,偶爾發幾條微信,很少打電話。

  我曾開玩笑的問她,你理想中的情人是什麼樣的?

  她在那邊似乎思考瞭一番,道: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

  我愣瞭一下,然後很自然的說道:這其實是一個悲劇……

  她卻說:我並不認爲結果更重要,我享受的是過程!

  我知道,她也是一個感性的人,而感性的人,特別是感性的女人,確實更在乎過程。郭穎也是一個感性的人,她也更在乎過程,所以很多次和她做愛時,我隻插幾下便射瞭,卻沒有讓我難堪的結果——雖然,我自己倒是覺得很難堪——郭穎反而安慰我,慢慢來她會更舒服。

  她反問我,你呢?你心目中完美的情人是什麼樣的?

  我本想說,我心目中的情人就像一杯白開水,平平淡淡的。可我馬上反應過來,她問我的是情人,而郭穎並非我的情人。

  我心目中完美的情人必須是一個美人兒,有一雙勾人的眼睛,櫻桃般的紅唇,豐滿的雙乳,挺翹的屁股,雪白修長的雙腿,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們都不會感到拘謹,不會假正經,說我們想說的話,做我們想做的事……

  她罵瞭我一句「流氓!」,片刻後又問道,你曾經擁有過嗎?

  我說,我曾經有過。說這話的時候,我想起瞭顔霽,她確實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情人,正如我對王子玥說的,與她相處的時候,我總會不自覺的放松身心,和她一起享受肉欲帶來的快樂。

  「我能感覺到你的懷念,你有些傷感……」

  我笑瞭,笑的很詭異,我對她說,我們相隔300多公裡,你隻是通過一條光纜怎麼能感受到?

  「文字!文由心生,當你一個字一個字的敲打出那些個形容詞,我就知道,這肯定是你日思夢想的東西,是藏在你心底裡的東西……她一定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子。」

  我又笑瞭,笑的很奸詐。「她是很美麗,可惜,你卻比她更美……」

  「你說,我該離你遠遠的呢?還是繼續跟你聊天?」

  我問她爲什麼會這麼想。

  「我怕自己會忍不住的被你的甜言蜜語俘獲……」。

  我愣瞭一下,沒想到她竟然也是如此的直白,直白的讓我計劃好的各種後手都無法施展。

  我說,我並不是一個假正經的人,喜歡就是喜歡,愛慕就是愛慕,所以,你應該知道,我很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喜歡上瞭你!

  「我想聽小提琴……」

  我咬瞭咬牙,道:想聽哪一曲?

  「隨便!」

  ……

  「今天的太陽挺正常的啊,你沒什麼毛病吧?」,郭穎剛下班回傢,推門後瞪著眼睛詫異道。

  我有些尷尬,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我放下小提琴,給瞭她一個擁抱,討好道:「突然想豐富一下生活,特別是想給你聽……」

  「真的?」,她眨著眼睛,「你有十多年沒碰過瞭吧……」。

  「所以才要練習嘛,剛才手指都是僵的,慢慢找感覺唄」。

  「那好吧,今晚我做飯,你在旁邊拉給我聽,不許制造噪音,嘻嘻」。

  那天晚上,我被郭穎懲罰,在床上做瞭五十個俯臥撐,因爲之前讓她忍受瞭半個小時的噪音……

  自從那天王子玥對我說她想聽小提琴後,我和她之間的關系似乎突然間變得親密瞭。她會跟我說一些高老板的趣事,同門之間的齷齪,抱怨一下女生宿舍裡的齟齬,以及每月那幾天心情的低落和身體的不適……

  我很含蓄的告訴她,痛經是可以治療的。

  她罵瞭我一句「流氓」,接著道:「我還是處女……」

  我的心臟似乎在那一刻停止瞭,我感覺到瞭害怕!我又想起瞭宋佳楠,那個臉頰上有幾顆淡淡雀斑的女孩兒,一口的吳儂軟語,跺著腳對我說著「你好色哩」,紅著臉對我說著「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瞭!」,咬著唇對我說著「我想你瞭!」,垂目羞澀的對我說著「我隻是想見見你」……

  「你怎麼瞭?怎麼不說話瞭?」,可能時間過瞭很久,她等的有些不耐煩。

  「我怕瞭」。

  「怕什麼?」

  「你是處女……」

  「爲什麼?????!!!!!!」,她用瞭幾個問號和感嘆號,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達她心中的疑惑。

  我猶豫瞭良久,才道:「我給你講個故事?」

  「好啊!」

  於是,我給她講瞭我和宋佳楠之間的故事,沒有一點的刪減,也沒有添油加醋。起初,我本想講的含蓄一些,把自己裝扮的「好」一點,「善良」一些,隻是,不知爲何,隨著故事的進行,我變得越來越平靜,講述的也越來越客觀,仿佛我是一個親歷的第三者,站在上帝的角度,觀看瞭我和宋佳楠之間的一幕幕故事。

  「你就是個混蛋!你這個無恥的騙子!!!!!!」

  「你罵得對,罵得好!」

  過瞭很久,她一直沒有說話,我以爲她已經離開瞭。就在我懊惱的揉搓著頭發的時候,她終於開口瞭。

  「你就是因爲她才害怕嗎?你愛她嗎?」

  我哭笑不得,她竟然問我「你愛她嗎?」。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爲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愛她,我所說的害怕僅僅是這件事給瞭我很大的打擊,讓我心懷內疚、自責。

  我努力的想瞭想,似乎之前自己從來沒有問過自己「我是否愛宋佳楠」,甚至連一個念頭都沒有在我心裡出現過!

  「你一定很糾結是不是?你一定在那邊努力的尋找借口是不是?你一定在想辦法說服我讓我覺得你並不那麼可恨,是不是?」

  她說的三個「是不是」如同三把重錘,敲得我頭昏眼暈,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裸奔的人,在她面前毫無遮掩,她似乎能看透我,直視我的內心。

  於是,我借用瞭她曾經的一句話:「你說,我該離你遠遠的呢?還是繼續跟你聊天?」

  她又沉默瞭很久,才道:「其實,我和前男友做瞭一切可以做的,除瞭最後一步……」。

  我沒有接她的話題,反而問她:「你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就在剛才,我本以爲你會在痛罵、鄙視我一頓後,不再理我瞭。」

  「用你的話來說,我也並不是一個假正經的人……那天晚上,我就覺得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因爲我有些看不透你,所以我很好奇,很想瞭解你……」

  我苦笑著搖頭,如果這也算一個理由,那我每天都想在大街上攔住一個美女,然後對她說:我對你很感興趣,想和你深入瞭解一下……

  「那你想深入瞭解嗎?」

  她再一次罵瞭句「流氓」,然後又道:「你還記得嗎?我想聽小提琴的……」

  操,我暗罵一聲,尋思這女人是不是有病啊!到這地步瞭還聽什麼小提琴!

  「你一直都是這麼直接、開放嗎?」

  「哦?你認爲我作爲一個女生不懂得含蓄?」

  還沒等我說話,她又道:「如果你想看到我的含蓄,我會比很多女人更含蓄,隻是我覺得,我並不太想對你含蓄,含蓄有時候會産生美,但我知道,對於你來說,含蓄隻能增添一時的美……」

  她竟然是如此的瞭解我!

  「你說服我瞭!現在我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你!」

  「不!我改主意瞭,我要含蓄一些,如果你想深入瞭解我,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操!我咬牙切齒的罵道,不得不說她對於我的心理把握的極好,給我的暗示和誘惑也是恰到好處,多一分便會覺得無趣,減一分便讓我望而卻步。

  我似乎又一次陷入瞭女人編織的溫柔網中,起初網並不結實,所以我還能自由的掙紮一番,可一旦沉迷已久,我發現我已經很難掙脫這張網瞭。當我用力的捻著那半支煙時,我就已經自動的跳入她的網中,而且是心甘情願,義無反顧。

  「我要讓你在我身下唱《誰料皇榜中狀元》!」,我惡狠狠地敲著鍵盤。

  「如果你能說服我,我會唱的!」

  「你難道不問問我是否單身嗎?」,在對話即將結束時,我突然問她。

  「哦?難道這很重要嗎?」,她的回答讓我抓狂,倘若她在我面前,我會掐著她的脖頸,用力的搖晃著她,對她說:「這難道不重要嗎?!!!」

  「這就像是賭博,如果你押瞭讓我在你身下唱黃梅戲,那麼你不得不跟著下註,結果隻有兩個,你賭贏瞭,然後我們隻是情人;另一個便是你賭贏瞭,我也賭贏瞭……」

  操!

  「看來你很有把握我能說服你,讓你在我身下唱《女駙馬》……」

  「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過程,還有賭局的結果……」

  我又開始害怕瞭,想要退縮,去他媽的《女駙馬》吧,我可不想拋棄郭穎,雖然我有把握自己會一直愛著她,可世事無料,誰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呢?

  就當我不斷的自我說服放棄時,她道:「張天!你敢下註嗎?!」

  「你敢下註嗎?」,看到這五個字,我就憤怒瞭,她怎麼敢用「敢」這個字呢!這不是赤裸裸的鄙視我膽小嗎?!

  「當然敢!你就等著在我胯下唱《女駙馬》吧!」,我把鍵盤敲得啪啪作響,引來瞭同事們的各種目光,幸虧謝舒彤這時不在,否則她肯定會探個究竟的。

  「好,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王子玥絕對是一個不簡單的女孩兒,酒桌上面對著滿嘴污言穢語的高老板,她面不改色且能點頭回應,或者她經歷過一些此類的場面,或者她的傢庭教育很到位,在這種場合能表現得自然得體;僅僅通過我的幾句話,就能直視我的內心,很準確的把握瞭我的心理,將我的僞裝一件件的撕開扯碎,讓我赤身裸體的站在她面前,所以她是一個極爲細心且洞察力很好的人。

  因此,她離開後我一直在焦慮,又開始患得患失,後悔不該答應她,如果……,萬一……,要是……,我不斷的自我假設,然後否定,繼續假設,然後否定,最後搞得自己煩躁不堪,恨不得立馬告訴她,我想撤註,可以不賭瞭嗎?

  「你後悔瞭?」,她問道。

  「恩」,我雖然有點舍不得,可此時理智還是戰勝瞭欲望。

  「你難道不想讓我在你身下……」

  他媽的!

  「算瞭,我繼續賭下去!」。一想到王子玥姣好的身段,誘人的眼神,以及清麗的嗓音,我就屈服瞭。

  「有賊心沒賊膽的膽小鬼!哈哈……」。

  一般情況下,男人被鄙視後會有激烈的反應,可惜那天我真的提不起反抗的心情,因爲我發現,不管我如何否認和狡辯,我心裡都認爲她說的對——我就是一個有賊心沒賊膽的膽小鬼……

  「我肯定我會贏,而你會輸!」,我恨恨的說道。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至少現在你還沒有說服我,或者說,你還沒開始追求我呢!」

  「你什麼時候開始追求我呢?」

  對於她的直白,我很無奈,我總有種被她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瞭,除瞭大學時候,我想當時顧萱也是如此對我的吧……

  「過段時間吧」,我想拖時間。

  「哦?忘瞭告訴你最近有個男生在追我……」,她似乎是在陳述一件小事,可她這種平靜的陳述卻更加讓我憤怒。

  「我不許你!你是我的!!!」

  「哦?我怎麼不知道我是你的?」,她仍然平靜的問道。

  「因爲你也下註瞭!」,我終於找到瞭一個算的過去的理由。

  「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我答應你,不理他!哈哈……」,我知道我被她耍瞭,於是更加憤怒。

  「王子玥,你肯定會在我胯下唱黃梅戲的!到時候我肯定不會憐香惜玉,狠狠地蹂躪你!」

  「哦?我也很期待,什麼時候?」,她又恢復瞭平靜,淡淡的問道。

  操!媽的!我恨不得把屏幕砸到她臉上!

  「好瞭,不逗你瞭!不過,你要想想怎麼追求我哦,我走瞭,再見,不要想我!」

  王子玥說她看不透我,所以想瞭解我;而此時我卻發現自己更加無能,我不僅無法看透她,我更覺得她像一個湮滅在混沌中的謎,那種霧罩雲遮的朦朧感覺,可望而不可及的距離,讓我充滿瞭好奇,讓我忍不住的拼命去接近她,像飛蛾撲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