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胡同口,看著胡同深處竹叢中的柴門,聽著琴韻叮咚,張勇霖不禁浮想連連,要去見任盈盈總要找個理由才好啊。他腦子裡想起令狐沖是怎麼和任盈盈搭上線的,一是靠那本《笑傲江湖》,二是靠講述自己單戀的癡情故事。講故事,張勇霖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去哪裡找本棋譜呢,而且,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一旦離開瞭洛陽,錯失瞭和任盈盈講和的機會,那可就危機重重瞭。
張勇霖在胡同口徘徊著、猶豫著,時間急迫,好的法子卻是一個也想不出來,張勇霖忍不住嘆瞭口氣。
便在這時,錚的一聲,一根琴弦忽爾斷絕,琴聲也頓時停瞭下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貴客枉顧蝸居,不知有何見教。”
張勇霖眼睛一瞇,這綠竹翁功夫不弱啊,自己嘆瞭口氣,竟能被他輕而易舉的聽到。當下,張勇霖拱手道:“請問,老人傢可是綠竹翁前輩嗎?”
“老朽隻不過是一個老篾匠,隻會編個竹籃,打個篾席,前輩兩個字可是不敢當的。”那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
“常言道:術業有專攻,聞道有先後。這音律一道隻和人品相連,至於具體做什麼事情倒也不屑去計較瞭!”張勇霖順口就給綠竹翁帶瞭一個高帽。
“呵呵,”綠竹翁呵呵一笑:“莫非貴客也懂音律?”
“音律浩大如海,小子豈敢說一個‘懂’字,隻不過傢師卻是音律的高手。”張勇霖說道。
“哦,令師是何人啊?”
“衡山劉三爺。”
“原來你是衡山派的,衡山派的高手歷來都是音律中能手,我看你功夫不弱,想必也是音律能手瞭。剛才的話,也太過謙虛瞭。”綠竹翁說道。
“竹翁見笑瞭,實不相瞞,在下的功夫還算可以,隻不過自上衡山之後,醉心於武學知道,對這音律還真的是不太明白。所以,小子今天是誠心向竹翁討教的!”張勇霖解釋道。
“呵呵,少俠這話,倒讓老朽越聽越不明白瞭,令師劉三爺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樂府名傢,你為何舍近求遠、舍親就疏呢?”
這學琴隻不過是張勇霖迫於無奈找的一個借口,見綠竹翁這麼追問,張勇霖自然是狡辯道,說什麼自己現在已經脫離的衡山派,再找劉正風學琴就有點不太妥當,所以想再找一位音樂大傢跟著學習,來到洛陽正好聽聞竹翁前輩技藝超群,所以特來登門拜訪,拜師學藝。
這理由也忒破瞭點,而且你說是拜師吧,雙手卻空空的,而且在胡同口還猶豫瞭半天,另外,你是來學琴的,手裡卻拎瞭一把寶劍,這……這恐怕有些不合情理吧。
綠竹翁呵呵一笑,正要說話。卻從正屋裡突然傳來一個柔美的女子聲音:“竹師侄,既然這少年想學琴,你便教教他也好。”
綠竹翁明顯是一愣,他詫異瞭一下,方才說道:“是,姑姑!”
張勇霖眼睛一跳,任盈盈說話瞭。看著綠竹翁的意思,本來是不太願意教自己的,甚至都不願意讓自己進門。可是任盈盈卻突然的發話,讓綠竹翁收下瞭自己,莫非……她有什麼陰毛,不,陰謀嗎?張勇霖心裡飛快的轉著念頭,他倒不至於自戀到認為自己風度偏偏,讓任盈盈在不知不覺中愛上瞭自己。
聽瞭任盈盈的話,綠竹翁陡然熱情瞭起來,和藹的說道:“小友,進來吧。”綠竹翁剛才頗為傲氣,雖然不是很明顯,可也是以前輩自居,沒想到轉眼之間,竟然和張勇霖平輩論交瞭。
張勇霖邁步走進竹叢穿過木門,隻見前面有五間小舍,左二右三,均以粗竹子架成。一個老翁從右邊小舍中走出來,笑道:“小友,請進來喝茶。”
張勇霖見這綠竹翁身子略形佝僂,頭頂稀稀疏疏的已無多少頭發,看起來老態龍鐘,可精神卻十分矍爍,當即躬身行禮,道:“晚輩張勇霖,拜見前輩。”
綠竹翁呵呵笑道:“老朽不過癡長幾歲,不用多禮,請進來,請進來!”
城郊巧遇,這任盈盈當時可是拂袖而去的。即便她心裡沒有什麼怨恨,但至少生氣那是肯定的瞭。而綠竹翁先倨後恭,也是在任盈盈出聲之後,莫非這任盈盈要設計什麼手段來對付自己嗎?
張勇霖小心的隨著綠竹翁走進小舍,見桌椅幾榻,無一而非竹制,墻上懸著一幅墨竹,筆勢縱橫,墨跡淋漓,頗有森森之意。桌上放著一具瑤琴,一管洞簫。傢具雖然簡陋,可倒也和綠竹翁淡然的隱居生活相得益彰。
綠竹翁從一把陶茶壺中倒出一碗碧綠清茶,說道:“請用茶。”張勇霖雙手接過,躬身謝瞭。綠竹翁道:“小友,聽你自我介紹。可是新晉的華山派掌門人啊?”
張勇霖卻不作偽,當即說道:“竹前輩,正是在下。”
“呵呵,堂堂華山派掌門人,卻跑到這簡陋之地,跟一個老篾匠學琴,如果傳揚出去,豈不是平白的弱瞭華山派的名頭嗎?”綠竹翁撫須笑問。
“這名頭嘛,卻是自己掙得,而不是別人給的,隻要行得正坐得端,但求問心無愧,江湖上的閑言碎語,又何必在意呢?”張勇霖混不在意的說道。
“說得好。”隔壁傳來任盈盈的聲音:“張少俠既然是劉三爺的弟子,想必對音律也是相當精通的,不如撫琴一曲,讓我們聽聽,也好指點你一下。”
張勇霖訕訕一笑:“不瞞前輩,在下雖然是劉三爺的弟子,可對音樂一道卻真的是一竅不通啊。”
“琴為心聲,我看你胸襟豁達,心中的意境比琴聲要好上十倍,這樣看來,你學琴,倒也不難。學琴者,無非有二,一曰:琴膽,二曰:琴技。這琴技嘛,自然就是操琴的手法瞭,至於琴膽,卻不太好學。”
張勇霖雖然不太瞭解彈琴,可畢竟是劉門弟子,在劉府呆瞭一兩年,對彈琴多少有些瞭解,他聽瞭任盈盈的話,不禁一愣。這樂律十二律,分別是黃鐘、大呂、太簇、夾鐘、姑洗、中呂、蕤賓、林鐘、夷則、南呂、無射、應鐘。此是自古流傳下來,據說當年黃帝命伶倫為律,聞鳳凰之鳴而制十二律。瑤琴七弦,具宮、商、角、徵、羽五音,一弦為黃鐘,三弦為宮調。五調為慢角、清商、宮調、慢宮、及蕤賓調。這些都是學琴的基本,可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琴膽這麼一回事?
張勇霖奇道:“前輩,這琴技一說,弟子還曾聽過,可這琴膽嘛?不知道作何解釋啊?”
“彈琴之人,不僅要發琴聲,而且還要發心聲,使心聲與琴聲合一,方才能夠達到最高的境界。彈琴之人,在田野中,奏出徐徐春風,在廳堂之上,則可以奏出富麗堂皇。居所不一樣,琴音也不同,這需要琴膽瞭。否則,沒有人聽的時候,彈奏的好,有人聽的時候,就難免心裡著慌,跑音走調瞭。”
聽瞭任盈盈的話,張勇霖登時明白瞭,這琴膽,說白瞭就是練練膽子罷瞭。他偷眼看瞭下臉現喜色的綠竹翁,不明所以的問道:“敢問前輩這琴膽,該如何練習啊?”
“這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瞭。”任盈盈一邊說,一邊還微微輕嘆瞭一聲。
張勇霖心中一動,來瞭,看著任盈盈準備耍什麼手段?張勇霖心中暗忖:隻要任盈盈不下狠手,自己見招拆招,時不時施展一下手段,把這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給騙到手裡。
張勇霖沉聲問道:“前輩請講,隻要是弟子做得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每日中午可在鬧市之中,彈琴一個時辰,作為練習。”
張勇霖一愣,隔瞭一會兒,見任盈盈不再說話,他才詫異的問道:“前輩,就這些嗎?”這算什麼刁難啊?在鬧市裡面練琴,這不算什麼吧?
聽瞭張勇霖的反問,任盈盈也是一愣,在她看來,這男子一點琴技都沒有,讓他在鬧市裡面叮叮咚咚的彈琴,豈不是大丟面子,再加上這張勇霖身份不同,他還是華山派的掌門人啊,在這種大庭廣眾面前彈琴,恐怕連帶著華山派也會被江湖中人鄙視的。可沒想到,張勇霖竟然一點都不在乎。
任盈盈不僅有些好奇,她頓瞭頓問道:“少年人,你學琴莫非隻是為瞭令師嗎?”
“回稟前輩,這是也不是。說是呢,確實是因為傢師愛琴,我身為弟子的人,也難免對琴簫有些愛好,說不是呢,原來在傢師門下尚不覺得,可在江湖上行走之後,弟子才發現,江湖兇險、人心叵測,正道之人,未必人人正直,魔道中人,也未必各個都是濫殺無辜之人。江湖紛紛擾擾,讓弟子也是憂心忡忡,因此也想寄情於琴聲,像先賢那樣做一個隱者。哎,江湖雖大,卻是知音難尋啊。如果有一日,能找到一知音,一人吹簫,一人撫琴,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張勇霖連連感慨道。
“呵呵,我聽聞張少俠不僅僅是劉三爺的乘龍快婿,還和華山嶽姑娘、還有洛陽金刀王傢的兩位千金都有婚約在身。有這麼多人陪著,少俠難道還寂寞嗎?”任盈盈的話語裡面多多少少有瞭那麼點鄙夷之色。
“前輩可是覺得弟子是好色之人嗎?弟子縱使風流瞭一些,也絕非做作的小人。弟子妻妾雖多,對他們卻是真心實意,永不相負。好色不好色,風流不風流,不能隻看妻妾的多少,要看這妻妾是不是幸福的。弟子別的不敢誇口,隻要是嫁到我張傢的媳婦兒,各個都是幸福的。這些門親事裡面,也沒有一門是弟子仗勢凌人強定婚約的。不信的話,前輩可以去查查看。”
“嘿嘿,這是你的傢事,跟我又有什麼相關。可是,你既然對他們一心一意,為什麼還要去再找知音呢?”任盈盈又問道。
“哎,這隻是在下的一個奢望罷瞭。現在的江湖暗波激蕩,日月神教與我們五嶽劍派積怨甚深,要想化解絕非一朝一夕之事,而五嶽劍派之內,左冷禪野心勃勃,妄圖五派合一,弟子雖然不才,可畢竟是華山掌門,在這種情況下,又怎可能脫身歸隱呢。我想找一個知音,隻不過是想在兇險的江湖之中,多享受片刻的安寧罷瞭。”
“哦……你,你想化解五嶽劍派和日月神教恩怨嗎?”任盈盈奇異的說道,忽然,她情不自禁的搖瞭搖頭:“這……談何容易啊?”
“事在人為嘛。”張勇霖淡然的說道。接著,他站起身來,深深一禮道:“前輩,那過幾日弟子就來學琴瞭,弟子此來洛陽,為的是金刀王傢的一樁公案,這兩天時間上可能有點來不及。”
“金刀王傢的公案,那是什麼事情啊?”任盈盈奇怪的問道。
“哦,是這樣的,三個月前,王傢的千金王傢麗殺瞭塞北明陀木高峰,現在漠北雙熊,還有白板煞星趕來尋仇,弟子要先打發他們,才能安心學琴。”
任盈盈點瞭點頭,輕輕的嘆瞭口氣:“那你去吧。仇殺之事,冤冤相報何時瞭啊!”
張勇霖辭別瞭任盈盈,一路上心裡是奇怪連連,沒想到這任盈盈竟然沒有刁難自己,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讓自己跟著她學琴瞭,這麼一來,時間有瞭親近的機會肯定不少瞭。至於漠北雙熊,要趕緊找到他們,按任盈盈的意思,解決瞭他們,也免得他們在糾纏王傢,耽誤自己學琴。
張勇霖邊走邊想,穿過瞭兩個胡同。忽見前面胡同口處,站著兩人,一個又高又瘦,一個又矮又胖。張勇霖嘴角輕輕一笑,這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兩人正是漠北雙雄。
見張勇霖渾然不懼的走瞭過來,高個子問道:“小子,你是不是華山掌門張勇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