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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飛英盛宴(下)

  謝襄還在那裡稱贊李子涵,著實是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就聽一聲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爹,這話說得不妥,李世兄才情武技是沒的說,可是若說是我輩中的第一人,那可未必!」

  謝襄一看,正是自己的幼子謝瑾。這小子斟酒回來,候在自己身後,臉上還帶著不服氣的表情。

  被自己兒子當眾掃臉,噎的謝襄老臉一紅,卻不便發作。橫瞭他一眼,回頭再和你算賬。

  「如何不妥,比你李世兄強,你倒是給找個人出來瞧瞧。」

  「旁的人,兒子也不知好歹,反正姐姐就比他厲害!」

  「咳咳!!」謝襄又被噎瞭一下,「越發胡說瞭,你姐姐是閨中弱質,如何能拿來相提並論,我看你的書都白讀瞭,趕緊下去!」

  「爹,還是你說的呢,學無先後,達者為先。分什麼男人女人,迂腐!」謝瑾不服氣的皺鼻子,說完又小聲的加瞭句,「是不是第一,比瞭才知道!」

  「越說越荒唐瞭,難道你還想你姐姐上這來比試不成?她怎麼能上這來。」謝襄恨不能捶這臭小子幾下,光長飯量不長腦子的東西。

  「伯父,謝小弟說的是,子涵願意比一比!」

  「爹,我怎麼就不能上這來,這是我傢,哪裡我不能來!」

  「你這孩子怎麼也跟著胡鬧!」謝襄沒好聲色的瞪瞭下李子涵,然後就聽一聲清脆甜膩的聲音響起,不由頭嗡瞭一下,我就知道,這不孝女定不肯乖乖聽話,果然來攪局瞭。

  主桌方才的爭論並未引起註意,歡笑聲,鬧酒聲此起彼伏的轟起。可是明月隻說瞭一句話,就讓全場靜瞭下來。那聲音又清又脆,似是輕快的溪水滑過白石,又像湃著蜜桃的井水,帶著微涼的甜香,調皮的從眾人的耳旁轉著旋飄過,引得所有人往聲音響起處瞧去。

  一個女孩子款款而行,雪白的褙子輕柔的壓著淺碧的裙擺,二十四副的羅裙,掐褶暗藏玄機,銀色絲線繡著暗紋,一動,這裙子就活瞭,宛然清晨滾著露珠的荷葉,隨風搖曳,與出水的白蓮顧映生輝。

  女孩子帶著薄紗,不知紗下是何等出色的容顏。幾多少年公子此刻都暗暗猜測。正想著,就看那女孩子清澈見底的眸子忽的環場一轉,如湖上清風徐徐而來,人人都覺得吹到瞭自己身上,吹得愜意又妥帖。

  「李公子,你想怎麼比啊?」

  「有道是客隨主便,既然是在小姐的傢中,怎麼比,自然是由小姐說瞭算。」

  子涵打從看到明月,心頭就亂跳,如被火焚,不知怎的,口幹舌燥,又慌亂又幸福,四肢和經脈似乎都灌滿無數的力量,就是不知道怎麼打出去。此際,見明月向他詢問,師傅教瞭十來年的舉止安詳總算回來瞭,抑住滿腔興奮,鎮靜的回答。

  「那就,搶花令吧!誰先搶到五令便贏瞭!」

  搶花令的遊戲一般是每組三人合作而成,場中虛吊多個鏤空彩球,每個彩球中暗藏一道金牌,牌上書有不同的花令。場外先有令官給出花令首句,射令之人便要據此蹴鞠,射下對應的彩球,彩球碎開,金牌墜落,第二人隨即跟上搶令。搶瞭花令的要以最快的速度將蹴鞠傳給接令之人,接令之人接到金牌須即刻對出花令。若接令之後答不上來,還是要將蹴鞠拱手讓人的。如此環環相扣,每一環節都講究配合默契,考較典故詩詞迷聯,不一而足。最後依據所射花令數量,多者勝出。

  錦雲朝的皇族來自草原,崇尚武力,故此朝代更迭後,好武之風南下,便是閨閣之中,也多有女子習武。原本在仕宦名流中風行的蹴鞠遊戲,竟也漸涉閨閣。隻因為揚州乃是天下文脈之源,文墨之勝非他處可及,因此上,便是蹴鞠小道,也要玩的雅俗共賞,別出心裁。

  「姐姐,我與你一組,再加上天遠表哥,我來射令,天遠表哥來搶令,姐姐來接令如何?」謝瑾喜歡自傢這位溫良寬和的表哥,故此,第一時間便拉扯上他。

  「就依小弟所言。李公子,你可想好瞭與誰組隊?」明月微微側頭,美目顧盼靈動。

  「嗯,王傢言文、言章兩位兄弟願意和我組隊!」

  「不妥,不妥,爹爹不是說你是第一人嘛,第一人就是一個人,哪裡能再多出來兩個,我看王傢兩位哥哥也算我們隊裡好瞭!你敢不敢一個人和我們五個人搶花令?」謝瑾胡攪蠻纏,打斷李子涵的話,隻為爹爹一句贊揚,故意倚小賣小,難為李子涵。

  「哪有這個道理!」

  「這不公平!」

  「李兄答應他,大丈夫千軍萬馬一人足矣,何況就對上五個人。」

  「就是,就是,一挑五,贏瞭他們,咱們跟著光鮮。」

  這些公子哥們多是年少喜事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在旁邊起哄架秧子,恨不能替李子涵答應瞭才好。也有老成的,為謀贏先算輸,覺得要是在眾人眼前輸瞭,那明天可就天下聞名(醜名)瞭,暗自替李子涵憂心。

  謝襄與那些長輩一旁看熱鬧,笑著閑話,竟也不管這些少年胡鬧。

  李子涵沉吟一瞬,抬頭欲說話,正看到明月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分明是鼓勵,不由精神一震,真真生出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情,朗笑道,「如何不敢?隻是……」

  「隻是什麼?」謝瑾果然中計答話。

  「隻是謝小弟輸瞭可不許哭鼻子!」

  周圍哄笑起來,謝瑾瞪瞭他一眼,「嘴上假把式,手裡真功夫,李傢哥哥,咱們下場見高低!」

  李子涵對著明月一拱手,「小姐玉體尊貴,還請做個令官吧,這下場接令換個人可好?」

  明月細想一會,場中花令題目均是自己所擬,入不入場其實也差別不大,在一旁反倒看得更真切。便微微含頜,同意瞭李子涵提議,另有一個叫做古月言的公子,自告奮勇替瞭上去。

  轉過寒碧堂,便是桂液凝風,這處是謝傢子弟習武所在。寬闊的場地四周,栽種的也是月桂,可惜不過十數年,也就兩人高。十個花團錦簇的彩球,被紅綾系在樹上,吊在半空。

  「咚咚咚……」三聲鼓響過後,隻聞風聲,明月迎風而立。

  「你們可聽好瞭,天字第五號令,成語迷,《愁上蘭舟覓清秋,栯堂漫講草木休,楓火波映山倒影,分說木樨體性柔》」。

  明月言罷,把手中蹴鞠一拋,碧色裙擺如荷葉半旋,裙底足弓一勾一彈,一記平沙落雁,蹴鞠直向子涵等人飛去。隻這一下,看的眾人心裡驚嘆,這謝傢大小姐竟是個中高手。

  因早就商量好瞭,由王傢兄弟攔截李子涵,兩兄弟見蹴鞠流星趕月般的飛來,橫在李子涵身前,王言章笑嘻嘻道,「子涵休怪小弟,待你輸瞭,我請你上紅袖招喝三天三夜酒。」

  李子涵笑道,「酒就免瞭,待為兄贏瞭,有你的酒喝!」說笑間,手裡使出分花撥柳的手段,用巧勁牽著兩兄弟胳膊繞在一處。不慌不忙平地一躍,沖蹴鞠落下處彈去。

  「哎,哥,你怎的攔我啊!錯瞭,錯瞭!」

  「快解開,完瞭,這就讓他過去瞭。」

  謝瑾看著蹴鞠飛來,心叫,來得好,縱身起跳,彈腿橫踢,想把蹴鞠往古月言那裡傳去。誰知憑空殺出李子涵,隻快瞭一線,肩頭一頂,蹴鞠高高飛起,李子涵魚躍龍門,在半空中團身飛腳,倒卷珠簾,蹴鞠徑直朝第一排第五個彩球撞去。

  古月言倒是個有眼色的,早就見勢不妙,放棄去接蹴鞠,直接在樹下守著。果然,彩球應聲炸開,古月言心頭大喜,接住落下的金牌,往韓天遠處飛奔。見李子涵繞開謝瑾沖這邊來,沖著韓天遠急喊道,「天遠接著!」

  一道金光於天空掠過。折射的光芒,讓圍觀仰視的人們都不禁閉瞭下眼,就這一閉眼,很多人都沒看清,李子涵是怎麼把韓天遠就要到手的花令搶過去的。

  李子涵高舉金牌,氣閑神定,「請教小姐,謎底可是心有靈犀!」

  「李公子好身手,答得也好,給李公子把花令掛榜上!」

  金牌釘在紅榜上,看的謝瑾更不服氣,心裡暗暗給自己鼓勁。

  「天字第八令,半句唐詩迷,《雪徑人蹤滅》」。

  此番蹴鞠飛來,謝瑾不費力氣就得瞭,人小力氣不足,連雲腳飛趕,幾腳便把第八個彩球射瞭下來,也不見李子涵來攔。

  古月言順順當當的接瞭花令,正要穿給韓天遠,卻發下李子涵虎視眈眈的守著韓天遠。

  「你你你,你耍賴,我們射瞭令,你隻要守著天遠表哥奪令就行瞭,你怎麼可以投機取巧!」謝瑾看出門道,氣的哇哇哇叫。

  「謝小弟,先前也沒說不能取巧呀?你們守令,我奪令,也憑的是真功夫呢!」話音未落,手指鉤纏,縮地成寸。又是隻差一點,一曲一探,氣流暗勁彈在韓天遠手腕的麻筋處,輕輕巧巧的從韓天遠的手裡把花令奪瞭來。

  韓天遠瞇起眼睛,這人真不簡單,要心機有心機,要手段有手段,不信他早搶不到金牌,偏偏在自己要入手時奪瞭去,分明是給自己顏色看。

  「謝小姐,幸不辱命,敢問這下半句,可是《雀飛入高空》?」

  明月見他弄巧,自己弟弟吃癟,不禁不生氣,反覺歡喜,心裡面早就笑的不行。她本來就是喜歡胡鬧的性子,李子涵耍花招比一本正經更讓她喜歡。一聽李子涵接令,想瞭想,不由贊他敏捷,答對瞭。

  圍觀的少年也有想的慢的,方把剛才的詩迷想清楚,就又碰到瞭這個更難得,不由得向身邊的長輩請教。

  「二叔,這半句唐詩迷是什麼意思啊,那個李子涵答得《雀飛入高空》是哪個詩人寫的,侄子怎麼沒讀過?」

  「傻小子,他那是以迷答迷,好精巧的心思呢。迷出的奇,答得也奇,難怪你想不出來,你隻往杜甫的《一行白鷺上青天》去想!」

  「一行白鷺上青天,一行白鷺上青天,半句詩,半句詩,一行白路,鳥上青天,妙啊,真是妙!」

  旁的人卻沒人理他,都隻顧看蹴鞠滿場飛起又落下,看的眼花繚亂。

  李子涵此番揉身接球,腰身柔靈,腿法兇猛,剛柔並濟。他也不與王言章等人廝纏,滑不留手,沾衣即逝,也不知怎麼晃的,燕子抄水般的繞過幾人,踢著蹴鞠來至樹前,臨門一腳,彩球天女散花,金牌直接墜手。

  「謝小姐,此令上聯是書成心花落,我的下聯是局外世如棋!」李子涵的聲音響徹全場,再一次技驚四座。

  「書成心花落,落花心成書,局外世如棋,棋如世外局,果然是好!」那個慢半拍的少年,領悟這個顛倒聯的其中三味,大聲稱贊。他二叔在一旁恨不能堵住他的嘴,沒眼色的東西。

  明月看瞭眼這個憨頭憨腦的少年,噗嗤一笑,眉眼彎彎,一雙秀目裡水暖風輕,「這位小哥說的是,李世兄果然對得好!」

  大紅的錦榜上,三枚金牌光燦奪目,明月瞇瞭下眼,真瞧不出來,這傢夥這麼厲害。連奪三令竟然臉不紅氣不喘,連汗都沒有一滴。李子涵那廂氣閑神定地傲然一立又一笑,看著可真是讓人,讓人想要打掉他的笑容呢!

  「地字十五令,上聯是《良傢女,嫁人做新娘,盼子女雙好》。」

  話音未落,蹴鞠先至。

  那三枚金牌也讓謝瑾五個覺得沒臉,眼睛都漲紅瞭,都是好勇鬥狠的年紀,哪個肯認輸。這一局務求攔住李子涵,怎的也要扳回一令。

  王言文,王言章,謝瑾,古月言團團將李子涵圍住,讓韓天遠去接那蹴鞠。

  仙掌排雲,拈花托葉,王傢兄弟一同出手。他倆的功夫是一個師傅教的,一個眼色,哥倆一起往李子涵上三路攻去。李子涵一哂,往後一推,故意犯壞,架著王言文的胳膊往王言章那裡一帶一繞,還是那最初的招式,分花撥柳借力打力,把哥倆牽扯到一起,順手還把兩人的袖擺打瞭個結。

  李子涵的功夫乃是數個前朝大內高手教出來的,雖然限於天資,隻學瞭其中三成。但是即便是隻有三成,欺負這幾個尋常拳腳師傅教出來的世傢子弟,還是綽綽有餘的。

  說時遲那時快,這也不過眨眼的功夫,謝瑾橫臥斜踢,一記魚龍剪尾,往李子涵的雙腿剪去,這要是得瞭手,就把李子涵放倒瞭。謝瑾此招乃是跟護院的高手學來的,百發百中,卻沒料雙腿一合又落瞭空。

  李子涵縱身而起,又被古月言橫裡殺出,連環腳一記記的踢向半空中的李子涵。子涵在半空中無處施力,眼見就要被踢到,場外嘩然。

  場上的少年們動瞭意氣,也不管蹴鞠規矩,務求攔下李子涵。盡管噓聲連連,那招式卻更加急促。從王氏兄弟出手,到古月言踢向半空中的李子涵,光馳電掣,兔起鶻落。

  李子涵於半空中靜心屏氣的擰身,瞅準古月言落腳位置,同樣出腳,一十八腳,腳腳踢在一處,借著古月言的腳力,往彩球懸掛處翻去。竟像古月言給他助力一般,這般借力使力,看的叫好聲此起彼伏。

  此刻韓天遠方到樹下,屈膝踢去,蹴鞠向著第二排第十五枚彩球撞去。金牌從彩球飛出,眼看李子涵猶有數丈距離,他怎麼也來不及瞭。韓天遠不由舒瞭一口氣,飛身去撈金牌。

  圍觀的少年們跟著嘆氣,五打一,其實心裡期待李子涵贏的到更多,眼見他要失瞭這一令,都在鼓噪唏噓。

  韓天遠手指已經觸到金牌,孰料奇峰突起,那金牌竟生生停瞭下墜,半路轉瞭個彎,自己向李子涵飛去。韓天遠不敢置信的半空那道若有若無的透明絲線,心裡一沉。

  李子涵有個女師傅,江湖綽號」雲裡燕」,天蠶絲乃是其獨門絕技。雲裡燕最寵愛子涵,她的成名絕技「袖裡銷魂」被李子涵學瞭個十足十。不過,恐怕雲裡燕當初教徒弟時,也沒想過李子涵會把這手袖裡銷魂用在追媳婦上。

  李子涵在一片叫好聲中,高舉金牌,深深看向明月,朗聲接令:「小生的下聯是,《堯生日,星耀破春曉,聚日月齊明》。」

  女良為娘,女傢為傢,女子為好。那日梅娘與明月說起她的親事,既擔心又期盼,語重心長,言說,女兒傢出嫁乃是歸傢,有瞭夫傢有瞭子女,這個好字才算是真的好。明月當時聽瞭不以為然,卻妙手偶得瞭這個上聯,其實,對未來心底也暗暗期盼的。

  日堯為曉,日生為星,日月為明。李子涵日日被先生提點著光復河山,撫治九州,自是將堯舜禹湯,歷代賢王時時記在心上。又因為那日暗探們訪出謝傢小姐閨名,子涵哪一日不口頭心頭念上幾回。此刻不經意的一答,江山與美人,便把心中藏得最深的兩個念頭露瞭出來,卻不知道,到底是念江山多些,還是念美人多些。

  這下聯別人還不覺如何,明月心頭一跳,竟暗含自己閨名,這人,是如何知道的?他,還知道瞭什麼?他知道便罷瞭,這當眾暗喻,是什麼意思?隔著無數人海,明月看向李子涵,視線一碰,竟都輕輕一震。明月忽的明瞭那人眼裡的火熱與情誼,不由得心亂如麻,又煩躁又喜歡。想到別扭處,在薄紗下咬住唇,瞪瞭李子涵一眼。

  李子涵借令傳情,眉目示意,心裡正忐忑呢,癡癡地看著伊人,孰料竟被瞪瞭一眼,這一眼,把他半邊身子都瞪麻瞭,心砰砰亂跳。小妮子懂我心意?這是怪我魯莽?還是對我有意?顛三倒四,胡思亂想,他哪知道少女心事最費疑猜,明月隱隱察覺自己的心意,又怪他擾亂心緒,竟生出刁難之意。

  「李世兄身手真是瞭得!」明月贊道。她隻贊身手,卻不贊接令接的巧妙,此中玄機,一百個人恐怕一百零一個也不知為什麼。

  可憐李子涵,殺進殺出,總算從李公子變成瞭李世兄。

  「這最後一令乃是天字一號令,乃是一首詞謎,《下珠簾焚香去卜卦,問蒼天儂的人兒落在誰傢?恨玉郎全無一點真心話。欲罷不能罷,吾把口來壓。論文字交情不差,染成皂難講一句清白話。分明一對好鴛鴦卻被刀割下,拋得奴力盡手又乏。細思量口與心俱是假。》。李世兄可不要掉以輕心,連中五魁才是好呢!」

  謝瑾幾個接連失利,不由銳氣盡失,第五局勉力支持,卻各自為政。李子涵挾威而來,勢如破竹。狹路相逢勇者必勝,氣勢一低一高,豈可同日而語,縱是不懂蹴鞠的幼兒,也能猜出誰要贏瞭。

  這番龍爭虎鬥引得主桌那邊的長輩們,也踱至一旁觀看。

  王謙伯看著兩個傻兒子又被系成一對呆鵪鶉,不由嘆瞭口氣,沖著李文澤說道,「子涵侄兒贏瞭,你這傢夥一身骨頭沒哪比我出息,偏這兒子養得好,也不知你怎麼調教的!」

  李文澤嘿嘿一下,心說道,怎麼調教的,傾半國之力有人費心調教,再教不出來,那明德老皇帝要氣的從地底爬出來瞭!心裡又嘆瞭一口氣,你也別羨慕,我還窩心呢,那是我兒子麼,那是祖宗!

  王謙伯又沖韓澄說話,「韓老弟,你外甥女這迷,你聽過沒?」

  韓澄也心裡不痛苦,眼見今天李傢小子拿瞭頭彩,自己兒子生生當瞭綠葉,也不知天遠與明月這丫頭的事,會不會沒譜。見王謙伯問話,沒好氣的說道,「王兄好歹也用用腦子,兩個肩膀扛著大頭,不能光想著吃飯。」

  王謙伯被他噎的一梗,臉紅脖子粗,氣的胡子都翹起來,我說什麼瞭我,我就問問你聽沒聽過,怎麼就跟踩瞭你尾巴似的。腹誹半天,冷哼一聲,「我的腦子就是不用也比你好使。」說完低頭思尋。

  是瞭,這詞,第一句「下」去掉「卜」就是「一」;第二句「天」落下瞭「人」就是「二」字;第三句「玉」「無一點」是「三」;第四句繁體「罷」去掉「能」是「四」;第五句「吾」去瞭口是「五」;第六句即從「文」和「交」

  析出「六」;第七句「皂」去「白」是「七」;第八句「分」割瞭下部是「八」;

  第九句「拋」得力盡,又去瞭手,乃是個「九」;第十句「思」去瞭「口」和「心」是「十」。

  這謎底,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王謙伯猜出謎底,挑釁的看瞭眼韓澄,此老雖上瞭年紀卻一貫的有些孩子氣,盼著韓澄答話,好炫耀炫耀。

  韓澄哪裡理會他,往蹴鞠場中望去,此刻大局已定,李子涵一記漂亮的鷂子翻身,又從韓天遠手裡奪瞭金牌。饒是韓天遠好脾氣,也惱恨他起來。

  「百萬軍中卷白旗,天下歸心少人提。

  秦王怒斬餘元帥,詈豎子言去人欺。

  吾閱青史常掩口,辛苦無幹夜自譏。

  雷劈金龍橫腰斬,分筋哪用鋼刀襲。

  恩仇常在人長空,千載終須一撇離。」

  李子涵手持金牌,凌空連縱,一步一句詩,十步之後,落在明月跟前。將金牌奉上,「得小姐吉言,子涵幸不辱命!」

  在叫好聲中,謝襄哈哈大笑,「李賢侄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詩,今有李子涵十步猜謎,文壇佳話啊,哈哈,賢侄,這可讓我主人獎你什麼好呢,來來來,我們都回去敬幾個後生子幾杯!」說罷,親自上前挽瞭李子涵的手,欲拉他回席。

  李子涵卻單膝跪地,「謝伯父盛情,伯父說到獎勵,子涵確有所求!」

  謝襄不意他有此舉,吃瞭一驚,倒笑瞭,「子涵起來說話,不知賢侄所求為何?」

  「子涵想求謝府紅蓮一朵,早晚供奉,佐墨添香!」這一聲斬釘截鐵,大有金石之聲,因為緊張,少年的尾音還有點顫。

  眾人的視線均落在明月身上,風姿卓越的少女盈盈玉立,正如一隻新荷。霧寰雲鬢,覆蓋麗容的薄紗正被一朵紅蓮壓住。沒有人說話,可所有人都隱約猜出,李子涵,所求紅蓮,怕是此紅蓮非彼紅蓮。

  謝襄為難的打個哈哈,看看自己的女兒。明月心裡喜悅,上前抱住謝襄的胳膊,小女兒姿態十足,嬌憨充愣道:「李世兄所求倒也不難,隻是那池子裡的紅蓮要清晨采來,才是好哩。待明朝我讓人送去府上好瞭!」

  這正是,人算哪如天算,姻緣自有因緣。是冤傢早晚聚首,參離別盛宴飛英。

  癡爹娘白費心腸,大舅公空生歡喜。施手段花落誰傢,風雲起李氏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