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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昏君看打

  小玄微微一驚。

  “老臣受先帝之托,輔佐陛下扶危拯困。”衛國公沉聲道:“先帝臨終,曾再三囑咐,倘若新君失政,便要老臣不可箝口鎖舌,須得披肝瀝膽不吝諫言,即使觸怒陛下也在所不辭!”

  小玄心中生凜,不覺遙想當日君臣托孤情景。

  衛國公繼道:“臣奉詔遠馳北境,於千裡之外竭力報國,不想卻時聞陛下廢弛朝政沉湎酒色之語,心中甚是疑惑,不知是真是假?”

  小玄張口結舌,一時不知如何分辯。

  “臣聽聞,陛下收羅惡器,常在煉心殿以酷刑虐殺宮人取樂,不知可有此事?”衛國公輕聲問。

  小玄臉色發白。

  “臣聽聞,因門下侍郎江應存反對各地采選,不過言詞稍激,陛下便以立殿忤君之罪問斬,並將前來勸諫的程賢妃廢去冊封打入冷宮,不知可有此事?”衛國公一字一句道。

  小玄冷汗涔涔。

  皇後悄抬起頭,眼中滿是憂急之色,生怕此君一個忍不過,便要露出馬腳來。

  “臣還聽聞,陛下無端踹斃德妃,又以叛逆之罪為名,將其兄大將軍秦湛打入天牢,因而逼反瞭北疆將士及大澤令方少麟,不知可有此事?”衛國公盯著他道。

  小玄頭皮發麻,心裡叫道:“不是我不是我!這些統統是晁紫閣幹的好事!怎就算到小爺頭上來瞭……”

  “陛下近之所為,委實令老臣痛心!”衛國公顫顫巍巍道,顯然心中怒極。

  小玄想通此節,心中驚惶漸去,面上卻仍裝做愧畏,口中連聲道:“委實是朕昏瞭頭,國公訓斥得是!”

  “先帝當日賜臣八棱紫金鞭,為的是要保陛下江山永固千秋萬世,可如今,陛下竟然糊塗如斯,以致山河顛簸社稷狼藉!今日,臣便要依先帝所托,動用一回此鐧瞭……”衛國公愈說愈急,不覺怒氣勃發須發俱揚,顫顫舉起鐧來。

  “這……咱不過是個頂包的呀,怎要挨打?”小玄心底叫道,雖忖這鐧多半打不壞自己,然卻按不住地陣陣發怵。

  “老臣拼著擔那犯上之名,也要為先帝爺打醒你這昏君!”衛國公厲喝,一鐧鞭落,隻聞“呯”的大響,卻是擊在皇帝袍角,隔衣砸在地上。

  原來衛國公雖怒,卻然哪敢真打皇帝,隻是以衣代軀,鞭瞭一鐧。

  皇後花容失色,雙膝急挪,跪擋在小玄身前,含淚央道:“皇上一時昏瞭頭,該當警醒,可皇上畢竟是那一國之主,萬一打壞瞭,如何打理朝政,爹爹又如何向列祖列宗滿朝文武交待呀!”

  小玄微感詫訝,不禁有些感動。

  衛國公猶怒未止,盯著小玄道:“萬歲既然知錯,可有悔改之心耶?”

  “改改改!”小玄滿面誠懇,慨然道,“今得國公之訓,朕已幡然醒悟,定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往後決不辜負國公之望!”

  “望陛下牢記今日之言,臣告退。”衛國公嘆道,收起紫金鐧,深鞠一躬,便要辭去。

  “國公慢且。”小玄叫道。

  衛國公佇足,道:“陛下有何吩咐?”

  “國公久別方歸,今日宴上猶未盡興,且小酌再歸,容朕問些治國之策。”小玄道。

  皇後訝然望著他。

  衛國公微微動容,道:“臣敢不從命!”

  小玄遂命宮人在閣中擺設小宴,邀衛國公入席。

  君臣坐定,小玄道:“因朕昏聵,以致上天見責,近來各處災禍頻發,如何是好?”

  衛國公嘆道:“陛下失政,民怨日生,天心不順,災禍自多。此非天之不仁,合該有今時之災劫,隻要陛下毋肆荒淫,勤修仁政,以仁德澤佈天下,庶可挽回四海之清寧矣!”

  “國公所言極是,朕定改過自新!”小玄愁道:“隻是目下災禍已生,府庫空虛,委實無力賑救。”

  衛國公道:“臣今趟歸來,從北方帶回來諸族朝貢的皮貨、牛羊及金銀器皿,為數頗豐,可同各地大戶籌換些錢糧,暫解燃眉之急。”

  小玄聖懷大悅,歡喜得高捧觥盞,連敬衛國公數巡,又問治國之策:“除瞭雲州南宮陽,今又有大澤方少麟、陵州何晏在、甘州費白雲及北疆司馬原反瞭,天下已亂成鍋粥,依國公看,該從何處著手?”

  “陛下且容臣把話說重瞭——病入膏肓,東剜個疥瘡,西敷帖膏藥,又有何用。”衛國公道,“隻有國君自強,廣施仁政,令天下歸心,方為上策,否則平瞭這一方,又反瞭那一路,烽煙不絕,臣等縱有三頭六臂,亦難以挽得萬一。”

  小玄聽得心悅誠服,連連稱是。

  衛國公道:“陛下痛改前非,如眾逆仍不歸心,老臣定提師前去,縱千辛萬苦亦降伏不赦!目下,這各路烽煙之中,當以大澤方少麟危患最大,須得皇朝上下結心全力以赴,方有轉機!”

  “正是這小子!”小玄憂心忡忡道,“方少麟強援太多,據悉玄教、天道閣、辟邪宮及蜀山這些化外勢力皆在幫他,甚至……”

  “甚至上天亦在暗中相助是吧。”衛國公沉聲道,“這些臣已有所耳聞。方逆助者雖眾,但吾朝亦是人才濟濟,隻在陛下識不識用,善不善用。除瞭安逸侯林航,宣威將軍王俊勝、潮城太守曾立、懷仁校尉遊湞武,雲騎都尉米南、右驍衛大將謝洲峰、神武軍統領李宏概、安南大都護蔡建鵬,俱是師承高人的良將名帥,可為陛下分憂。”

  小玄喜道:“國公言之甚是!”

  衛國公繼道:“另外,臣回京之前,亦已向老師討教過瞭,老師言——乾坤洪洪天地有衡,隻要陛下視民如傷以仁治國,天亦未必一定要亡吾朝。”

  小玄眼睛一亮,他已從皇後口中知曉衛國公之師便是那個天地無寶之主、截教遺聖空空老祖,修為已臻大羅之境,但凡開口,決非隨意之言。

  衛國公停瞭下,淡淡道:“老師還言,造化玄奧,運數莫測,這天地中的事,並非某方孤意可為。皇朝今後之興衰,全在陛下為所。”

  小玄身軀微震,這些日一直縈繞心頭的惶惑與不安霎時揮去不少,細嚼話中之意,不由寧定瞭些許。

  自從被鬼使神差地推到這個座位之上,面對如山壓力,他一直都有種孤傢寡人的感覺,直至此刻,忽然意識到自己再也不用一個人強撐獨抗,而是有瞭依靠。

  這個依靠,抑或就是眼前的老人及其身後的強大陣營。

  他心中舒暢,問過些許治國方略,又興致勃勃的向衛國公討教排兵佈陣等沙場攻略,聽到歡喜處,不禁大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

  衛國公印象裡,這小皇帝雖然有三分畏懼自己,然素來好高騖遠狂妄自大,何時曾似今日這般虛心好學,隻道他已決意改過發奮圖強,不覺心懷大慰,便欣然將所知所學慨然相授,見其有不明處亦仔細剖析耐心指點。

  皇後在旁靜靜聽著,見翁婿倆相談甚歡,心裡比什麼都高興,之前的種種委曲與憂煩早已消去大半,從侍娥手中接過酒來,親自在席間捧壺侍候。

  飲至更深,衛國公起身告辭。

  小玄意猶未盡,按不住出言挽留。

  皇後忙道:“爹爹年歲高瞭,熬不得夜,你們爺倆有什麼話也別一時說完,來日方長呢。”

  小玄隻好作罷,起身相送。

  衛國公語重心長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矣。老臣征戰多年,愈來愈感之兇險酷烈,亦委實虧敗國力之至,倘非萬不得已,不可行之。以仁治天下,以德安社稷,以兵築基石,方為國祚永延之道,還望陛下深思。”

  小玄微微一呆,沉吟須臾,方躬身長揖,親將衛國公送至雍怡宮外。

  ◇  ◇  ◇ ◇  ◇  ◇ ◇  ◇  ◇ ◇  ◇

  衛國公走後。

  皇後洗漱畢,便命簪兒喚小玄入房。

  小玄負手進瞭裡間,笑容可掬地望著皇後。

  “你可是得意極瞭?”皇後輕聲道。

  “哪有哪有,看夫人受委屈,朕委實心疼極瞭。”小玄道。

  “還裝!你還裝!”皇後出手如電,倏地掐住他腰眼擰。

  小玄捂住她的手連聲呼痛。

  “以為本宮不知麼,看我挨訓,你肚子裡不曉得多高興哩,怕是隻差笑出聲來嘞!”皇後發狠加力。

  小玄齜牙咧嘴,仿佛在挨受世上最可怕的刑罰,噝噝抽氣道:“冤枉冤枉!夫人輕點,此處使不得勁,哎唷,肩上也痛起來瞭!”

  皇後冷冷道:“別跟我裝模作樣!你有不壞鎖,那輕輕一鐧豈能傷得瞭你!”

  小玄臉色愈苦:“傷得瞭!傷得老重哩!國公修為超凡,神威凜凜地一鐧下來,豈是吾等一介凡夫禁受得起的?”

  皇後“噗嗤”一笑,臉上的冰霜終於化開,把手一甩,放開瞭男兒。

  小玄揉捂著腰眼,長舒瞭口氣。

  皇後低聲道:“如非你撲過來替我擋下那一鞭,今日斷不與你善罷甘休!”

  “夫人乃朕心頭之寶,焉舍得任夫人受那一鐧!”小玄笑咪咪道,“夫人不也為我求情麼,實是情深意重,教人感動!”

  “感個鬼!”皇後幽幽道,“我就是那個暫湊一起的!”

  “那不過是氣惱時的胡言亂語,夫人大人大量,莫往心裡去。”小玄正容道,深深一揖。

  “你就別哄人瞭。”皇後黯然,“我曉得的。”

  小玄惻然。

  “往後你愛上哪上哪!愛見哪個就見哪個!師父雪嬪湯國璋唐鳳山盡隨你揀!”皇後煩燥地揮揮手,悻悻道:“往後本宮統統不管啦,我爹爹年歲大瞭,犯不著為這些破事惹他氣惱!”

  “夫人深明大義,委實國之甚幸,朕之甚幸!”小玄笑吟吟道,心情大好。

  “哪天不需要這裡瞭,你便會消失的。”皇後忽道,“對不對?”

  屋裡靜瞭下來。

  小玄怔瞭怔,滯瞭一下。

  皇後把臉別往無人處。

  旁邊的簪兒深垂著頭,悄自咬緊瞭唇。

  “不會的。”小玄輕聲道,語調異樣之柔和寧定。

  ◇  ◇  ◇ ◇  ◇  ◇ ◇  ◇  ◇ ◇  ◇

  夜靜如水,皇後已入香甜,小玄卻兀自輾轉反側。

  他披衣而起,悄悄下瞭牙床,輕手輕腳地走出屋去,在庭院中來回踱步。

  衛國公離去前的話,一直在心間縈繞回蕩。

  “局勢照此發展下去,衛國公早晚要征討中州,同安逸侯會合,與方小子必定是一場大惡戰,到時不知又有多少生靈塗炭!”

  “方小子那邊,有我許多師伯師叔,而衛國公剛正不阿,又是皇後的爹,若有閃失,不單皇後傷心,亦將是皇朝的一大損失。”

  他越想越感不忍,然卻一籌莫展,不知不覺陷入沉思,忽然間,心底一亮,似是想到瞭什麼。

  “如果方小子知道瞭他在討伐的昏君其實是我,不知會怎樣?”

  他怔怔地立於庭心,進又思道:“我如前往與之一會,述明直相,告訴他昏君已斃,對瞭,再把他那姐夫秦湛放瞭,不知他肯不肯息兵罷戰?”

  “隻是……德妃已歿,縱然方小子肯罷兵,他那姐夫卻未必肯善罷甘休……人死不能復生,這可如何是好?唉,都怪那魔頭昏暴歹毒,壞瞭大好江山!”

  “而且現今方小子身邊有許多我師伯師叔,不定還暗藏著天庭的人,俱要對我不利,一個不好,小爺便成瞭自投羅網!”

  如何才能來去自如?小玄一陣頭痛。

  他苦思冥想,心中倏地靈光一閃:“這溝通之事……交與我那幾個師姐如何?她們斷不會出賣我,又可得方小子信任,委實是再適合不過的搭橋人……而且,我還能趁此同她們見上一面,告知昏君已喪吾手,她們不定怎麼驚喜呢!”

  想到此節,不禁一陣興奮,幾要立刻召出水晶龍禦飛去中州,然知此舉事關重大,還需思索個透徹,絕不可以出現任何行差踏錯。

  他正心潮如湧,忽聽一個聲音輕喚:“小玄。”

  “師父!”小玄立時認出聲音是誰的,驚喜轉身,就瞧見瞭數步之外的武翩躚,隻是隨隨便便地立於月下,便自風姿綽約傾城傾國。

  “怎三更半夜還在庭子裡?”武翩躚有點訝然。

  “沒事,隻是一時沒睡著,師父是專程來找我的?”小玄道。

  武翩躚點瞭下頭。

  “什麼事?”小玄即問。

  武翩躚一陣沉吟,似乎有些遲疑。

  小玄好奇地望著她,記憶裡,這驚才絕艷的女子似乎還是頭一回在他面前這般猶豫。

  “有件事,需要你幫忙。”武翩躚終道。她再三思量,把本要加上去的“為師”二字掐掉瞭。

  “好啊!”小玄即應。

  武翩躚繼道:“我要去一個地方,或許得三、五日,你……可願意同去?”

  “弟子願意!”小玄歡喜道,心中靈光一閃,道:“師父要去的地方,可是那虛耗小鬼所說之處麼?”

  “那裡兇險之至,若有閃失,便即萬劫不覆,你可要想好瞭。”武翩躚沒有否認,以盡量平和的語氣加上一句,“你若不去,亦是無妨的。”

  “師父為何要去那裡?”小玄忍不住問。

  “要去尋找一個很重要的人。”武翩躚沉吟道。

  “想好瞭,弟子願去!”小玄即道。越是危險,他就越要陪她一塊去。

  “天亮就動身,我在儀真宮等你。”武翩躚道。

  “好!”小玄點頭應。

  “穩住那個女人。”武翩躚深瞥瞭他一眼,轉身翩然離去。

  小玄心中怦怦悄跳,隱隱感覺,今趟的目的地,是真正的非同小可。

  不過,如果那虛耗小鬼言語非虛——其處真有不老泉及遍地珍寶的話,那麼隻餘半條命的老丈人或許便有救瞭,也許還能發筆意外橫財,為失血已久的國庫好好補上一補。

  ◇  ◇  ◇ ◇  ◇  ◇ ◇  ◇  ◇ ◇  ◇

  小玄回到裡屋,重回牙床躺下,皇後恰在這時一個翻身,藕臂勾纏,把額貼埋在他的頸側。

  小玄垂目望落,見女人睡得酣甜安寧,心中不由一陣躊躇,悄忖道:“照師父說,此去約需三、五日,該怎向她說起?這才安穩不到半日,怕是又要再起風波……”

  好容易俟到天亮,待皇後醒來,小玄斟酌再三,終道:“有件重要的事與你商量。我須同師父出去一趟,三、五日即歸。”

  “去哪?”皇後吃瞭一驚,完全從惺忪中清醒過來。

  “一處秘境。”小玄應。

  “去哪幹啥?”皇後問。

  “據說那裡有無數金玉珍寶。”小玄隻揀其一道:“府庫不是沒錢瞭嘛,處處捉襟見肘,連賑個災都得東湊西借,急需開源吶!”

  “你給我說實話。”皇後盯著他道。

  “我師父也要去那裡辦個事,須我同往。”小玄隻好實言相告。

  皇後心中一沉,不吭聲瞭。

  “很快便回的,不過三、五日而已。”小玄道。

  “你師父神通廣大,卻還需你相助,那裡定是兇險之至對不對?”皇後道。

  “沒啊,據說那秘景之中景色如畫勝似仙鄉哩,隻不過知者甚少,因此須得快些趕去,免得叫別人捷足先登瞭!”小玄隨口謅道。

  皇後哪裡肯信,眼圈漸漸紅瞭。

  “對瞭,我不是還欠你四叔一筆錢糧呢,這趟回來,定能連本帶利把跟你叔借的錢糧統統還瞭,這還不好麼。”小玄哄道。

  “不要,不要你還瞭,我才不要你去冒險!”皇後淚眼婆娑道。

  “師父好難得才須我幫一回忙,不能不去。”小玄沉聲道。

  “你這一走,大臣們有事稟奏怎麼辦?妃嬪們找我要人怎麼辦?晁紫閣那些爪牙發覺瞭又怎麼辦?”皇後提聲道。

  “好娘子,你就幫忙擋上一擋嘛。”小玄軟聲道,他忽下牙床,肅容朝皇後正正式式地躬身叩首:“拜托瞭!”

  “一定得去嗎?”皇後無力道。

  小玄點瞭下頭,神情堅定。

  “恨你!”皇後咬著牙哼,她深知他這個師父在他心中的份量,萬般無奈道:“你說的,最多五天!”

  小玄心頭一松,即應道:“好!五天之內一定回來!”

  “這個。”皇後探身床首,從五霞金鸞香囊中取出碧海珊瑚燈來:“此燈乃海界太古至寶,有無上之守護之能,你是見過其威力的,把它帶上。”

  小玄望著她,心中感動,忍不住攬入懷中。

  “別把這寶貝弄丟瞭。”皇後聲柔似水,環臂摟著他的腰道:“我要你帶著它,好好地一塊歸來!”

  ◇  ◇  ◇ ◇  ◇  ◇ ◇  ◇  ◇ ◇  ◇

  一大早,小玄便即趕往儀真宮。

  武翩躚已在後園中等著,紅葉正往雲水寶車上搬運需用之物。

  “師父!”小玄快步上前,躬身見禮。

  “那邊過關瞭?”武翩躚道。

  小玄點點頭,灑然比瞭個搞定的手勢。

  武翩躚沒有細問,轉對黎姑姑低聲道:“為防萬一,我在心眼殿裡佈設瞭座接引法壇,倘若原路無法退出,便需靠它回來。你在這邊看好它,萬莫給人接近。”

  黎姑姑一臉凝重地點瞭點頭,壓著聲道:“少主保重,倘若情形不對,千萬莫要勉強,回來再作計議。”

  武翩躚吩咐畢,遂領小玄與紅葉上車,念動真言,隱瞭雲水寶車,紅葉揚鞭催動六頭猼訑,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瞭迷樓,拔空朝遠方飛去。

  小玄仿如出籠之鳥,無比心舒神暢,對駕車的紅葉道:“我來吧。”

  紅葉樂得清閑,便將馭獸寶鞭交到他手上,道:“你快把面具摘瞭,對著它,我都不敢跟你說話瞭!”

  “咱紅葉姐天不怕地不怕的,還會悚一張面具麼。”小玄笑道,遂將七絕覆摘瞭,又將身上的玄色袞服脫下,一同收入兜元錦內。

  兩人說說笑笑,武翩躚指瞭個方向,小玄也不多問,隻依言駕車疾馳。

  約莫過瞭兩個時辰,雲水車已飛至一片戈壁之上,舉目望去,百裡之內荒無人煙,令小玄心疑再往前飛,便要進入大漠之中。

  武翩躚忽然取出一物,赫是那角自小玄影子裡迫出來的暗青色碎片,念動真言,從中將虛耗小鬼阿並拘瞭出來。

  “果然是要去這小鬼所說的地方!”小玄心忖。

  “此處已是甘州莫陵,你說的那個秘道出口,在何處?”

  小鬼趴到車沿,仔細認瞭認周圍的地貌,指瞭個方向,道:“往這邊去試試,倘若瞧見一座廢棄的小土城,便快到瞭!”

  小玄驅車疾馳,掠出百十裡後,然卻一直沒發現什麼廢棄的土城。

  小鬼又指瞭另外一個方向,雲水寶車飛瞭一陣,依然沒有發現土城的影子。

  “到底在哪?”紅葉抬起劍鞘照它頭上敲瞭一記,“別給我們亂指路!”

  小鬼苦著臉道:“仙子姐姐,小的從那秘道裡出來已有好些年瞭,這地方又大,且容小的再找找。”

  “廢話少說,快找!”紅葉繃著臉喝。

  小鬼隻好朝下再望,大半個身子都探出瞭車外。

  幸得雲水車飛速極快,沒過多時,便已在戈壁上空縱橫瞭千百裡。

  “那是什麼?”小玄忽指著一處叫。

  眾人舉目望去,隱見地平線上有些高矮不一的凸起,形廓分明,不似沙丘山石。

  “過去瞧瞧。”武翩躚道。

  小玄調轉車頭,揮鞭催馭六頭猼訑馳去。

  隨著接近,一群低矮破敗的建築映入眼中,小鬼興奮地叫道:“就是這!就是這座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