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敗露

  包廂裡間的門被重重推開,一個短裙小護士風風火火闖瞭進來。外間那幾個跟班緊隨其後,滿臉都是想攔不敢攔的尷尬。

  之前在外間受罰的女人默默跟在最後,順著墻邊回到黑子身邊。黑子沒搭理她。這女人是他在網上釣來的,送瞭個名牌包,外加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小禮物,然後就可以隨便玩瞭。彼此間也就是約炮的交情。見她隻要有些好處就不介意在男女性事上隨便,今天來劉凱耀這裡就帶上瞭她。既然她現在被別的男人輪流幹瞭幾回,他也沒瞭繼續和她來往的興趣。

  這種女人,一抓一大把。

  現在包廂裡大多數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剛進門的小護士身上,她穿的護士服不是任何一傢醫院的正規工作服,明顯是情趣制服。當然,也不是床上用的情趣內衣,而是接近Cosplay風格。這份性感火辣辣地展現在所有人面前:裙子短到瞭極限,一雙白嫩豐腴的長腿幾乎完全暴露在外,男人們恨不能讓目光拐彎,無法直接鉆到裙底裡去。

  就在小護士之前進門,屁股剛沾椅子的沈惜沒想到這丫頭會如此執著,膽子又大,居然直闖劉傢兄弟的包廂,不免有些錯愕。

  他觀察瞭一下劉銘遠的神情,見他開始驚愕,隨即氣惱,繼而無奈,立刻心下瞭然。看這女孩囂張恣肆的小模樣,多半不是劉傢的親戚,就是世交。

  小護士“蹬蹬噔”幾步沖到茶幾前,恨恨瞥瞭眼在場唯一一個沒坐沙發的沈惜,隨即兇巴巴地瞪著劉銘遠。

  劉銘遠沒好氣地沖跟班們揮揮手,讓他們退出去。

  小護士指著沈惜,氣哼哼地問:“這是你朋友還是職員?”

  沈惜端坐不動,臉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職員”?小丫頭的用詞還挺有趣。一般這種情況不是會用“手下”這個詞嗎?

  劉凱耀站起身,想替哥哥做解釋:“微微……”

  “你閉嘴!”小護士硬梆梆地打斷他,半點沒留面子。有趣的是,劉凱耀隻是沖大哥攤瞭攤手,也不生氣。

  “這是你朋友還是職員?”小護士不依不饒,又問瞭一遍。

  劉銘遠臉色不太好,但仔細看,會發現他不是因被外人冒犯而氣惱,更像是之前聽到劉凱耀招惹高中女生時那種對兄弟後輩招惹麻煩的不耐和不快。

  “他是我的好朋友。你怎麼惹到他瞭?”劉銘遠壓著嗓門說。

  小護士一愣,氣勢稍有收斂。劉銘遠的話很讓她意外。

  剛才在過道上,小護士對沈惜說的那句當寵物的話,沒別的意思,隻是她需要一個所謂“寵物”的男伴,恰在此時覺得沈惜挺順眼,自然而然隨口而出。

  小丫頭年輕、漂亮、聰明、富有,擁有一個年輕女孩所需要的全部資源,自小被寵到瞭天上。長大後,無論在國內國外,身邊都有許多男孩獻媚,難免會有這樣的錯覺:一旦自己願意給予笑臉,男人樂意為她做任何事。

  她來這種私人會所的次數不多,在她一點點經驗裡,出現在會所的年輕人,為的就是玩,少有在乎規矩的人,所以“寵物”兩字才會信口而出。小丫頭真心覺得,在這種你玩我玩大傢玩的場合,自己帶著笑臉問他能不能當一下寵物,不算過分吧?

  萬沒想到沈惜聽瞭她的話,上下打量瞭她幾眼,像壓根沒聽到似的,與她擦肩而過,徑直走開瞭。小丫頭追瞭兩步,叫瞭幾聲,沈惜理都沒理。小丫頭從沒遭遇過被當成空氣的待遇,小脾氣噌噌往上漲。她想追上去攔住沈惜問個究竟,可他走得很快,腳步不停,任由她在身後追趕,對她的叫喊也充耳不聞。

  這可真讓這位大小姐丟盡面子。尤其是這個面子還是丟在電梯旁那幾個光溜溜的迎賓員面前。小丫頭又氣又急,連還沒找到合適“寵物”的事都一時忘得一幹二凈,一心隻想追上沈惜,興師問罪。倒是真要問問,大哥你是哪位啊?怎麼這麼拽?憑什麼把我當空氣?至少開口和我說句話吧?

  氣急之下,追得又慌,小丫頭還被高跟鞋別瞭下腳,險些摔倒,幸好及時伸手扶地,才穩住平衡,不至於弄到四腳朝天。等她重新起身立穩,沈惜已經走進一個包廂。

  不能放過你!在雅福會的地盤上,大小姐怕過誰?小丫頭毫無顧忌地敲開包廂門,問清裡間有哪些人,愈發有恃無恐。劉傢兄弟的包廂,不就等於是她的包廂嗎?別說闖進去,扔個催淚彈進去她都敢。

  進門後,小丫頭敏銳地發現在場的人中,隻有沈惜坐在茶幾旁的沙發凳上,一時以為是他不敢與其他人並坐,自然想到他可能是劉銘遠在公司的下屬。

  沒想到劉銘遠回答的卻是“好朋友”三個字。

  打記事起,小丫頭就認識劉銘遠,至今差不多二十年,最清楚這位是什麼脾性。要他承認哪個人是他的好友,絕對不容易。再聽聽他話中的意思,明知道她是過來興師問罪,他卻問自己怎麼惹上瞭沈惜?!

  小丫頭生性嬌縱——尤其是在劉傢哥哥的場子裡——人卻極聰明,自然領會到劉銘遠話中隱含的深意:沈惜比她地位更高,更重要!以他的身份、性情,決定瞭他不需要招惹任何人,如果有任何沖突麻煩,肯定是別人招惹瞭他。

  小丫頭心裡泛起瞭小嘀咕。

  可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已經氣勢洶洶闖進門來,總不能一下子就蔫下去。她扁瞭扁嘴,換上略軟三分的語氣,氣鼓鼓地說:“我沒惹他!是他惹我!就算是你朋友,也不用這麼囂張吧?好好跟他說話,理都不理,一點面子都不給!你問問他,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啊?當我是空氣啊!”

  劉銘遠本來板著臉,聽瞭這番話,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來。他能想象沈惜把這小丫頭當成一團空氣,視若無睹地走過的樣子。

  劉凱耀打小和沈惜玩不來,就沒什麼交情;又剛和他表弟起過沖突,雖說已經和解,心裡終究還有芥蒂。但見沈惜不發一言,就能把眼前這位小魔頭氣得半死,忍不住悄悄沖他比瞭個大拇指。

  沈惜淡定地喝瞭口酒,對劉凱耀的善意報以笑容。

  劉銘遠的笑讓這小丫頭更加生氣,剛要發飆,劉銘遠開瞭口:“我這朋友對女孩子一向很有禮貌,微微你對他說瞭什麼,才能讓他理都不理你?如果是他不對,我請他給你道歉。如果是你的錯,那……”

  名叫“微微”的小丫頭猶豫瞭。看到劉銘遠對沈惜的態度,她意識到此前那句“當寵物”不太合適。

  她這一猶豫,反倒讓劉銘遠更好奇。

  沈惜淡淡地插口:“其實沒什麼,是我太小氣瞭。這位小姐隻是問我,能不能當她的寵物……”

  劉凱耀嘴裡剛含瞭一口酒,聽到這句話,一下沒憋住,噴出大半。幸好及時轉頭,口中的酒全噴在身邊的女人身上。那女人“呀”地叫瞭一聲,作勢在劉凱耀肩上捶瞭幾下,扯瞭好些紙巾連擦帶抹。

  劉銘遠看上去神情沒什麼變化,但眉梢嘴角的微小抽動,卻暴露出他此刻正在強忍笑意。他認真觀察瞭一下,發現沈惜神態自然,沒有生氣的意思,也就放瞭心。

  小丫頭的調門又降瞭些,氣咻咻地說:“那怎麼啦?!今天我閨蜜在這兒開制服Party,說好瞭要想進包廂,都得換制服,還要自帶至少一個‘寵物’,男朋友都不行。我約的那個混蛋臨時才打電話說過不來!氣死我啦!我得馬上找個男生啊,不然那幫小婊子肯定把我擋在外面,會笑話死我的!我看他還挺順眼的,就問他能不能陪我……不願意就直說,幹嘛一句話都不講!”

  沈惜微笑,並不說話。他當然可以適當說幾句軟話,安撫一下小丫頭。但他今天為瞭王逸博和他那位正直卻略嫌莽撞的女友,在劉傢兄弟面前已經把姿態擺得夠低,不能在一個涉世不深的刁蠻丫頭面前繼續服軟。他本人可以完全不把沈傢三少爺的身份放在心上,卻不能在一群外人面前,把沈傢的面子丟盡。

  沈傢不是他一個人的沈傢。

  當然,沈惜也不需要說什麼撐場面的話。這裡是劉傢兄弟的地盤,又在他們的包廂裡,依劉銘遠的性格,他一定會把這件事攬過去。給主人掌控局面的機會,也是對他的一種尊重。

  果然,劉銘代他說瞭幾句軟化話,小丫頭順著臺階也就下瞭。

  隨即劉銘遠為兩人正式做介紹。

  小丫頭名叫裴語微。是大名鼎鼎的新越集團董事長裴新林的獨生女。裴新林和劉銘遠之父劉默相交匪淺,兩傢算得上是世交。裴語微從小就跟在劉傢兄弟屁股後面長大,說是親兄妹也差不遠。初中畢業後,她去美國讀書,畢業於普林斯頓大學,今年夏天剛回國,目前在新越集團任職。算是小小才女一枚,也是小小富婆一個,各方面條件都算上乘,個性養成的關鍵青春期單獨在國外度過,環境使然,約束又少,性子難免爽朗刁蠻一些。

  裴語微傢裡大都是純粹的商界精英,和政界少有交集,她本人又年輕,在國外待得久,對傢世背景的敏感度很低,所以她壓根就沒意識到,沈惜的“沈”到底是哪個“沈”。但她雖然性子略顯輕躁,腦筋是夠用的,從劉銘遠的語氣和態度裡,她能看出沈惜這人肯定不簡單,至少不是那種徒仗傢族權勢財富,縱橫歡場的公子哥,當然更不可能是靠著長相泡美女、富婆的小白臉。

  沈惜起身禮貌地和她碰瞭杯,輕描淡寫地道瞭個歉,算是揭過這件事。

  裴語微沒有多待,她還要抓緊時間去找願意做寵物的男生,不然要麼灰溜溜回傢,要麼獨自去聚會被閨蜜們嘲笑。

  當然,不管最終她會做哪個選擇,都暫時和這個包廂裡的人無關瞭。

  在她離開後,劉銘遠代她鄭重向沈惜說瞭聲抱歉。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堂堂沈傢三公子,被一個小丫頭當眾要求充當寵物,換個心胸小些的公子哥,當場鬧起來都說不定。

  沈惜自然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說瞭幾句冠冕堂皇的客氣話,算是給這件事畫上句號。

  劉凱耀打心眼裡沒覺得這算個事,見大哥和沈惜兩人正兒八經地互相客氣,暗暗發笑,想找件事打個岔,把這個話茬掀過去。或許是因為腦補瞭裴語微所謂的制服閨蜜Party的場景,隱隱有些興奮,自然想到連小妞們開Party,還講究帶個寵物,沈惜現在身邊卻空空如也,就很豪爽地問:“老三,喜歡什麼樣的妞,我挑一個進來陪你!”

  他和沈偉揚交情頗好,所以雖然實際上隻比沈惜大瞭十幾天,話裡話外有自認是哥哥的意思,這“老三”的稱呼自然是順著沈傢堂兄弟排行喊的。

  沈惜一怔,他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劉凱耀的提議確實到位,現在包廂裡,除他以外都是一對對的。

  劉銘遠也被弟弟的話提醒瞭,剛才沈惜出去送王逸博時,他特地問瞭那個受沈惜之托出去買花的跟班,沈惜要送花給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跟班本就在犯嘀咕,想不通沈惜搞這套圖什麼。真想玩那個18號服務員,拉進炮房直接開操就行瞭。能進雅福會六樓場子的客人,除瞭極少數像沈惜這樣因為是老板的朋友,所以特許隨意出入以外,都是支付高額年費的會所白金卡會員。會所向這批客人提供免費的娛樂消費,這些美女服務員當然也是免費的。她們是在事後根據服務次數,和雅福會結算提成,而不能向客戶要求報酬。

  所以,在跟班們約定俗成的想法裡,這些服務員早就固化成瞭任由客人隨性玩弄的人形玩偶,當然就無法理解沈惜的行為。難道他還打算先送花,再約看電影,一步一步追?莫非還想把這種婊子供起來做女朋友?

  他自己都沒想明白,就不可能給老板提供有價值的建議。劉銘遠被手下雲山霧罩的猜測完全誤導,以為沈惜真看上瞭18號服務員,索性就把她叫來陪沈惜。

  沒過多久,那個長得和張雨綺頗有幾分相像的18號走進包廂,坐到沈惜身邊。她換上瞭一身白色連衣裙,看著雖然沒有此前那種充滿肉感的魅惑,但平添幾分正經女孩的美。

  她沒完全聽懂跟班對她交代的話,隻說進來陪客人,也不知道具體陪誰。根據經驗,應該是哪個客人看中瞭她。照正常的流程,無非就是先陪著喝酒玩鬧,再進炮房被操一兩次,遇上興致高、體力好的客人,玩上一整夜也有可能。

  18號對此沒有抵觸心理,幹瞭這行,沒必要摳摳縮縮的。相反,她還挺高興又能得到賺錢的機會。來雅福會六樓的客人都是年費制會員,所有私場服務員根據自己為客人提供特殊服務的次數,領取額外的獎金。而客人在心滿意足以後,多半還會主動給點小費。

  在知道自己要陪的客人是沈惜後,18號就更開心瞭。

  如果提供同樣的服務,賺同樣的錢,誰不希望過程中能愉快一些呢?沈惜年輕,長相不錯,待她又有一份特別的客氣,當然是個最理想的對象。

  看到這女孩坐到身邊,沈惜就知道劉銘遠在想什麼。對這種善意的誤會,他也不想澄清。能借助這個誤會,幫這女孩穿上衣服,坐下來休息一夜,也算是件功德。所以他對18號的出現表現出瞭超越實際心態的熱情。這既能讓女孩感到安心,也能讓劉銘遠作為主人,認為自己的安排得到瞭客人的認可和感謝。

  很快,沈惜就知道瞭18號的真實姓名和年齡:馬菲菲,二十四歲。

  也許是因為沈惜在場,此後沒人再提出玩那些比較刺激的遊戲。劉凱耀對沈惜的態度有瞭些許改觀,好幾次舉杯邀酒,沈惜當然要給足他面子。老仙對他似乎也有好感,特意換到離沈惜最近的位子,與他相談甚歡。

  沈惜一會要與劉凱耀遙遙碰杯,一會和劉銘遠、老仙聊天,一會又和身邊的馬菲菲咬咬耳朵,倒也不無聊。

  將近午夜,差不多到瞭散局的時刻。眾人喝完杯中酒,走出包廂。

  老仙和沈惜緊隨在劉銘遠身後,彼此詢問各自未來幾天的時間安排,看能不能湊時間約場球。

  馬菲菲小心翼翼跟在沈惜側後方不遠處,始終保持大約兩到三步的距離。沈惜沒要求,劉銘遠也沒吩咐,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沈惜會帶自己進炮房嗎?還是要再換上C字褲、胸貼,站回電梯口去?雅福會的私場分早晚班,晚班理論上到第二天早晨六點為止,實際上對有客要陪的服務員而言,是到送走客人為止。自己總不可能現在就能下班吧?

  好在劉銘遠終於想起這茬,回頭說:“你今天就跟沈先生回傢。”

  馬菲菲吃瞭一驚。雅福會的規矩是在會所裡客人們可以對女服務員為所欲為,但她們絕不出臺。下班時間不可能管死,但上班時間這條規矩必須執行。就算是下班後,一旦被發現有哪個服務員私自陪客人出臺,立刻會被辭退。

  劉銘遠竟然主動提出讓她陪沈惜回傢,這是馬菲菲在成為六樓私場服務員後破天荒聽到的吩咐,這更讓她意識到這位客人肯定不簡單。

  沈惜對劉銘遠的好意敬謝不敏。坐下來喝喝酒聊聊天,沒問題,把馬菲菲帶回傢則是另外一回事。他正想找個合適的理由推辭,左手邊不遠處另一個包廂突然呼啦啦湧出十來個人。一個個都是俊男靚女,幾乎全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其中女生最為亮眼,有穿情趣女警制服的,有穿日式高中女生水手服的,有穿緊身秘書裝的,一個個媚力四射,艷光照人。在這種整體氛圍下,即使幾個本身條件一般的,看上去姿色也提升瞭一兩個等級。

  顯然,這就是裴語微剛才說過的閨蜜制服Party,看來她們也準備散瞭。

  這些女孩身邊毫無例外都有一兩個男生相陪。倒真沒侮辱“寵物”兩字,幾乎個個都是帥哥。當然,所謂的“帥”也分不同類型,既有陽光型的,也有陰柔型的,區別隻在“主人”的審美觀不同。

  女孩們有的還清醒,和身邊男人有說有笑;有的卻已經喝高瞭,由著男人或攙或抱,自然免不瞭會被占些便宜。至於她們會不會介意,就不好說瞭。

  劉銘遠的註意力被吸引過去。沈惜不由自主也順著他的視線,在那群女孩中搜尋。

  沒看到裴語微。

  劉銘遠站住。

  出來的第一撥人吵吵嚷嚷走向電梯,不一會又從那個包廂走出四五個,直到最後,裴語微才被兩個男孩半摟半攙著走出來。她雙頰緋紅,眼神迷離,明顯喝得太多,雖還不至於人事不省,多半也沒瞭自控能力。

  她身邊那兩個年輕男孩,一個頭發染成褐色,長得很帥氣;另一個外表看上去略顯粗獷,不算英俊,但體形健壯,男人味很濃。

  褐色頭發那個湊到裴語微耳邊輕聲說瞭幾句,她咯咯笑,不知是在表達什麼意思。兩個男孩協力攙著她,往電梯方向走。

  劉銘遠突然快走幾步,擋到三人面前。

  兩個男孩嚇瞭一跳。

  劉銘遠懶得多說,隨意揮揮手:“裴小姐喝多瞭,我安排送她回去。你們倆自己走吧。”

  這兩人都很不爽。不知道他們原本的計劃是什麼,但無論是心存善意想送裴語微回傢,還是別有歹念準備一親芳澤,半路上被人截胡,總是令人不快。

  尤其他們還在年輕氣盛之時。對這個年紀的男孩來講,面子甚至比實際上的利益更容易決定他們的選擇。

  他們還沒說話,裴語微先開瞭口:“不關你的事!我不要回傢!”

  她吐字不清,有氣無力,但意思表達得很清楚。兩個男孩像拿到瞭聖旨,得意地讓劉銘遠趕緊躲開。幸虧他們還有些教養,沒有昏頭到說出“滾”這個字。

  劉銘遠黑著臉,穩穩站定,紋絲不動。劉凱耀見大哥發話無效,湊過來幫腔,讓這兩個小子識相點,趕緊走人。

  那些剛走到電梯旁的男男女女,其中有好幾個裴語微的好友,都是和裴傢交好人傢的孩子,自然有認識劉傢兄弟的。其中有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孩,還曾被傢長安排和劉凱耀相過親。雖然沒成,但兩傢關系一向不錯。

  發現這邊起瞭沖突,那女孩連忙過來和劉傢兄弟打招呼。還有人上前悄悄向那兩個男孩說明劉傢兄弟的身份以及他們和裴語微的關系,勸他們別自找麻煩。

  兩人聽說對面發話的正是此間主人,劉傢的大少和三少,不敢再囂張,老老實實地賠禮閃人。

  裴語微改趴到劉銘遠肩上,有氣無力地鬧著要繼續找地方喝酒。

  劉銘遠一臉苦笑地哄著她,讓那個今晚始終陪在他身邊的清秀女孩過來幫忙攙扶裴語微,轉頭問沈惜:“兄弟,能不能幫哥哥一個忙?”

  沈惜隱隱覺得可能是個麻煩,但今晚劉銘遠向他釋放瞭巨大的善意,沖著這份面子,這時不管什麼事,都隻能先仗義地應下來。

  劉銘遠也覺得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所以很是不好意思:“這丫頭回國後就單獨租房住瞭,回來才一個多月,我都不知道她現在住哪兒。”他沖那個正幫他哄著裴語微的女孩努努嘴。“你也看到瞭,我今兒還帶著個妞,不然就把這丫頭帶回傢讓你嫂子照顧。能不能把她帶去你那兒過一夜?”

  沈惜點頭:“當然沒問題,就是安排個房間嘛。不過,銘哥,我覺得,如果是考慮安全和方便的話,把她送回她爸媽傢裡不是更好嗎?”

  劉銘遠笑著搖頭,以他對裴語微的瞭解,她絕不會願意醉成這副樣子回傢見父母。

  “真要把她這樣送回傢,明天等她醒瞭,她爸媽能嘮叨死她。然後她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弄死你和我!還是別惹這麻煩瞭。帶她去賓館也不合適,最好是找個靠得住的人傢讓她過一夜,明天醒瞭就好瞭。我今晚是真不方便,不然肯定應該我來安置她。你看這兒這麼些人……”劉銘遠隱蔽地沖著今晚聚會的幾個男人指瞭一圈,悄聲說:“再看這丫頭醉成這個樣子,把她交到誰手裡,我都不怎麼放心。還就是交給你,我心裡踏實。”

  突然他詭異地笑:“想不想聽聽哥哥的心裡話?”

  沈惜略感好奇,點點頭。

  劉銘遠指瞭指裴語微,又指瞭指沈惜,笑道:“在我看來,就算你們今晚發生些什麼,我也不操心,般配。比隨便便宜瞭哪個混蛋強。哈哈。”

  沈惜沒想到劉銘遠還有這心思,尷尬地陪著他笑。

  劉銘遠又瞅瞭眼馬菲菲,突然又有瞭一絲歉意:“哎呦,有這個小麻煩精在,就打擾兄弟你的雅興瞭。這樣,讓這個妞多陪你幾天吧!先不用來上班瞭。什麼時候你覺得盡興瞭,再讓她回來。”

  沈惜本意不準備帶馬菲菲回傢,現在攬下瞭照顧裴語微的差事,倒覺得有人作陪是件好事。有個女人在,照顧醉酒的女生總要方便很多。如果將來有什麼說不清的事,至少還有個見證,於是也不再推辭。

  在雅福會門口,眾人作別。沈惜和馬菲菲一起攙著裴語微來到車旁,讓她平躺到車後座,將一個靠枕墊到她頸下,又塞瞭個靠枕到她懷裡,遮蓋小腹,以免著涼。這時,裴語微已進入夢鄉,睫毛長長彎彎,小嘴微撅,比清醒時看著要乖巧可愛許多。

  沈惜顧慮到晚上喝瞭些酒,雖然沒有醉意,但終歸算酒駕,就問馬菲菲會不會開車,得到的卻是否定的答案。

  已過午夜,找代駕也不那麼方便,沈惜不由得有點撓頭。好在雅福會離他傢不遠,他也確信自己的狀態不至於影響駕駛,於是還是坐進瞭駕駛座。

  本來走別的路回傢更近,但為瞭減少風險,沈惜特意把車子開上環城高速。這樣要多走十來分鐘,但接近午夜的環城高速上車子少,又少紅綠燈的幹擾,還能避開市內的一些小路,某種程度上來講,要更安全。

  “菲菲,像今天這樣和客人回傢的次數多嗎?”沈惜註意讓口氣顯得盡可能自然,免得使馬菲菲覺得被看輕。

  馬菲菲沒那麼玻璃心,大方回答:“沒,我們會所不讓出臺。客人有要求的話,就在專門的房間服務。您是我知道的,第一個能從會所把我們這種服務員帶走的。您面子真大。”

  沈惜笑納瞭馬菲菲明顯但不使人厭煩的恭維,雖然其實他並不想有這種面子。

  “哦……你每個月大概能掙多少?”

  馬菲菲猜不透沈惜這個問題的意圖,小心回答:“一個月工資6000元,包吃包住。”

  沈惜微笑著糾正:“那是工資單上的數字吧?我是問你每個月實際上拿到手的。”

  “哦……”馬菲菲明白沈惜的意思,“獎金、小費……所有加在一起,差不多兩萬吧。要是碰上花樣比較多,玩得比較大的客人,一晚上也許就有一兩萬。不過這種很少……”沈惜看上去什麼都明白,她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沈惜感慨:“不少……不過也不算多……”

  他這話看上去矛盾。但馬菲菲卻聽懂瞭。

  錢的數目聽上去不少,但和她們付出的相比,算多嗎?她突然感到有些淒涼,輕輕地應瞭聲:“嗯……”

  “別看銘哥那麼給我面子,其實我不是什麼大款老板,可給不起那麼多小費。有這位大小姐在,還得麻煩你幫我好好安頓她。到時候你要是覺得累瞭,就直接睡吧。如果還有精神,那我們就聊聊天。”

  沈惜說得溫柔,但馬菲菲聽懂瞭他的意思就是自己不需要陪他上床。說不清聽瞭這話,自己該放松還是失望,對此隻能沉默。

  “雅福會,誰是老板?劉銘遠還是劉凱耀?”

  “是劉總……”話剛出口,馬菲菲就笑瞭。這兩位都是劉總,說瞭等於沒說。

  “是凱總。”

  “嗯……我就猜是他。不過無所謂,反正銘哥說話肯定管用。明天或者後天,他肯定會給我電話,問我準備怎麼安排你。你希望我怎麼回答?”

  馬菲菲不說話。沈惜好像對她的理解能力有信心,話都說得含蓄,但她確實基本上都能聽懂。劉銘遠發話讓她來陪沈惜,誰也說不清一夜或幾天過去,沈惜會不會對她產生一些別的情愫?就算不是愛情,也說不定會對她的肉體產生獨占欲,不願再讓她給別的男人享用,而準備把她包養起來。

  劉銘遠要認真考慮這個問題。他不可能讓沈惜看中的女人再搞成那副近乎一絲不掛的樣子,每天晚上站在電梯門前迎賓。所以他肯定會來探沈惜的口風,看他有沒有包下馬菲菲的意思。

  如果他玩過一兩天興趣淡瞭,那無所謂。等馬菲菲回雅福會該幹嘛繼續幹嘛。如果他準備包養她,不管是長期包,還是隻包個一年半載,劉銘遠當然順水推舟要做這個人情。

  劉凱耀也不會跳出來做惡人。他和沈惜之間沒交情,可也不會在這種事上作梗。多個朋友多條路,何況她們兩人沒什麼仇怨,隻是一向以來少來往而已,正好借這事拉近關系。

  所以,馬菲菲未來一段時間的命運,就掌握在沈惜手裡。

  “我是這樣想的,如果你不想再做這行瞭,我能幫你找份工作。工資不會太高,肯定比你現在每個月拿的少,起步五六千塊還是有的。如果是我開口,不管是借口包養你,或者直說我給你找瞭份別的工作,劉銘遠也好,劉凱耀也好,應該都不會不給我面子。”沈惜說得很篤定,“如果你覺得趁著年輕,能拼,還是多賺些錢比較重要,那就回雅福會上班。去我傢就算是休息幾天,我們交個朋友。銘哥如果來問,我就說玩得挺開心,你很好。說不定你回去還能漲薪。兩條路,隨你選。”

  對馬菲菲來說,這是個兩難的抉擇。她選擇做這行,當然是想趁還年輕,憑借還算值錢的姿色和肉體多賺一點。可話又說回來,哪個女人對從事這種行業會甘之如飴呢?如果能任由選擇,有份收入相同,或者能拿到九成甚至八成收入的正當工作擺在眼前,99%的女人應該都不會繼續賠笑賣身。

  可現實中,沈惜給她的選擇並不那麼美妙。如果離開雅福會,她就隻有相當於原本基礎工資的收入瞭。

  月工資五六千元,對很多剛剛本科畢業的女孩來說,並不算差。如果馬菲菲是第一天來到中寧,得到這樣一個工作機會,她肯定會歡天喜地。

  然而她在中寧已經待瞭五年,換過四份工作,五六千元工資對她的吸引力不大。

  她曾做過商場導購、公司前臺、KTV公主,兩年前進瞭雅福會。剛開始她也隻是在KTV當公主,幹瞭不到半年,來到神秘的六樓私人會所,成為這一層的服務員。

  從起早貪黑辛辛苦苦的導購和前臺,換做同樣辛苦且開始賠上尊嚴的KTV公主,她圖什麼?更高的收入啊!從可以選擇是否出臺的KTV公主,再換做隨便哪個年卡會員都可以對她為所欲為的私場服務員,她圖什麼?還是更高的收入啊!

  馬菲菲第一次選擇出臺時,她一再告訴自己,這就是一次交易。男人滿意地發泄完欲望,付瞭約定的錢,讓她先離開。走出賓館大門,馬菲菲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

  第一次給男人舔屁眼,她同樣抑制不住地哭泣。她一邊努力地伸出舌頭,深入男人惡臭的肛門,一邊涕淚滿面。男人察覺到她正在自己屁股後面哭泣,莫名顯得更加興奮,恨不得直接坐到她的臉上。

  半年前,就在雅福會的炮房裡,有個男人說想在她臉上撒尿。馬菲菲撒著嬌說這樣不行。男人不說二話,直接從包裡抽出一疊錢甩到她面前。她掃瞭一眼,大概在三千塊上下,這個數目不足以說服她接受那種惡心的玩法,可沒等她多說幾句拒絕的話,男人又掏出一疊幾乎相同的錢砸到她臉上。低頭看著面前兩堆錢,馬菲菲動心瞭。她還沒說話,男人扯著她進瞭衛生間。當他一臉滿足地對著她的臉痛快撒尿時,馬菲菲不知道自己臉上濕淋淋的都是尿液,還是混雜著淚水。

  有時,馬菲菲覺得自己的工作很惡心,偶爾也會想是不是去找份正常體面的工作,但說到底隻是想想而已。趁著年輕,趁著容顏未減,身材尚佳,她還是想用最快的速度多攢些錢。

  她的價值觀就是如此。

  為一份月收入最高不過五六千元的工作,就此離開雅福會?馬菲菲真的很猶豫。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沈惜,她多半已經直接開口拒絕。

  沈惜看出她的猶豫,更懂她的猶豫。他不認同像馬菲菲這樣年輕時用身體和尊嚴換取高收入,在某個時間點收山,找個盡可能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人生的價值觀,但他至少能理解。

  在他看來,隻要不影響別人的利益和自由,沒有哪種價值觀是不應該被理解和尊重的。

  “很難選吧?無所謂,不用那麼快做決定。反正這幾天你都不用去上班,就當在我這兒放個小長假吧。選擇你慢慢想。反正不管最後怎麼選,都沒有對錯,你隻需要考慮自己現在想要什麼就可以瞭。”

  一邊聊,沈惜一邊不時從後視鏡裡觀察躺在後座的裴語微的狀況。還好,熟睡的小丫頭一直都挺安分。

  看著他臉上溫和的笑容,馬菲菲覺得十分安心。

  同樣坐在副駕駛座上,孔媛此刻的心情卻與“安心”兩字完全無緣。

  她剛剛接到男友的電話。

  看到來電顯示“吳昱輝”,孔媛沖身邊的周曉榮比瞭個安靜的手勢,按下接聽鍵。

  電話剛接通,吳昱輝劈頭就問:“你在哪兒?”

  此前孔媛告訴男友自己今天要去鄰市出差,吳昱輝的問題顯得很突兀,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謊言可能有被揭穿的風險。但這時候她不能立刻改口,隻能繼續堅持此前那套說法,說自己已經到瞭鄰市,正待在賓館房間。她現在身處車中,環境很安靜,隻要周曉榮不插話,就沒什麼破綻。

  周曉榮確實沒開口,但也不老實。看到孔媛的手勢,他沒發出聲音,卻伸過一隻手掀開她的短裙,兩根手指勾開內褲邊緣,鉆瞭進去。

  孔媛一把按住這隻作怪的手,剛想白他一眼,卻被電話裡的話驚到瞭。

  “你不是在雅福會嗎?”

  孔媛瞬間渾身冰涼,不由自主直起身,四下張望。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在周曉榮的車上,車子不停開動,吳昱輝不可能躲在哪個角落偷偷觀察自己。

  “你他媽快點給我回來!”吳昱輝沒等她解釋,直接掛電話。

  無論孔媛平時在工作裡顯得多能幹,這時也完全懵瞭。她慌忙讓周曉榮停車。周曉榮晚上本來是安排瞭節目的,當然對這個變故很不滿意。但孔媛這時候哪還顧得上老板的心情?頂著他的臭臉跳下車,在路邊攔瞭輛出租,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回傢。

  打開傢門,吳昱輝正坐在客廳沙發上,身邊煙霧環繞,都看不清他的臉色。見孔媛進門,他在面前的煙灰缸裡按熄煙頭,仰著臉,神色復雜地盯著她。

  掛鐘的時針剛剛轉過“12”。

  令人窒息的沉默。

  孔媛不知該如何開口,而吳昱輝則像是心中已有計較,不急著說話。

  過瞭好一會,見孔媛還是沒有先張口的意思,吳昱輝說:“你不是說今天出差嗎?”

  孔媛無言以對。一路上她想瞭很多借口來解釋自己為什麼謊稱出差。但直到打開傢門,她都沒能想出足夠合理的說辭。

  因為她要解釋的,絕不止這一個謊言。

  假裝出差、出現在雅福會、超過午夜才回傢……這些分開來,孔媛都能妥善解釋。但所有事集中在一個晚上,幾乎不可能用任何理由搪塞。哪怕她自認口才不錯,心理素質也好,可還是不抱任何希望。

  “你知道我為什麼說你在雅福會嗎?”

  孔媛不知道,但她確實想知道。

  “我有個朋友今天在那個會所唱歌。他看到你站在大門口,可你身邊幾個男人,他都不認識,也沒看到我,就給我打瞭電話。”

  原來如此……

  孔媛感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她平時已經算十分小心瞭,但有些事,終究是蓋不住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遮掩得再好又如何?誰知道什麼時候,從哪個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向,會射來一支冷箭。

  不管吳昱輝的朋友是責任感超強也好,還是八卦無聊到極點也好,他的這個電話,輕松地揭穿瞭孔媛十個月來精心掩蓋的真相。

  “你去那個雅福會幹什麼?”吳昱輝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有點冷漠,有點兇狠,是孔媛過去沒聽到過的。

  她想說自己是在陪老板應酬客戶。但她立刻能想到吳昱輝接下來會追問什麼:“應酬客戶,為什麼要說自己出差?”

  她還可以編造理由,無論是否合理,隻要咬緊牙關,就能遮蔽真相。但這有什麼用?這樣做唯一的意義,就是用死不承認來確保對方拿不到確定的把柄,讓自己不至於在爭吵中居於理屈的位置。但這樣對緩和或維系兩人間的關系,沒有任何幫助。

  孔媛現在真正想要的,不是吵贏誰,而是怎麼將這段關系維持下去。

  從吳昱輝知道她今晚出現在雅福會的那一刻開始,她的所有秘密註定瞞不住瞭。孔媛出於本能試圖抵賴,但很快意識到這樣做沒有意義。

  當一個男人像吳昱輝現在所做的那樣,一個問題緊接一個問題地展開追問,那他就不是在尋求答案,他心裡早就有瞭確定的想法。無論女人給出什麼回應,哪怕百分百都是事實,也無法驅散男人心頭的陰霾。即使孔媛今晚真是在應酬客戶,一旦男人動瞭疑心,她根本解釋不清。

  這時的矢口否認,不過是垂死掙紮。

  孔媛不想再撒謊。說實話,十個月來她精心掩飾,也已經累瞭。

  就算繼續遮掩,對兩人的關系也不會有任何正面作用,說不定還會讓吳昱輝借助無窮的想象,把真相誇張到一個更加糟糕更加不堪的程度。

  也許現在就是說出實情的時刻。

  隻是還有一個怎麼說和說多少的分別。孔媛正在做這個權衡。

  吳昱輝問:“你跟你們老板到底什麼關系?”

  孔媛沒想好措辭,暫時沉默。

  吳昱輝不耐煩,口氣變得煩躁,臉色也更黑瞭:“直說好瞭,有沒有跟你老板上床?”

  孔媛點頭承認。反正就算不認,男友肯定也已經確信這點瞭。

  “我就知道!我早就覺得不對!他什麼時候操的你?”吳昱輝的懷疑由來已久,但一直沒有任何證據,隻得一直憋著,今天終於證實瞭他長久以來的猜測。

  “三個月前……”孔媛思前想後,決定少說半年。男人就是這樣奇怪的動物,事實的本質其實沒有任何變化,歸根到底都是自己的女人和別人上瞭床,但把時間說短些,可能會讓他覺得自己吃的虧沒那麼大。

  “操過你幾次?”吳昱輝想知道自己到底被戴瞭幾次綠帽子。其實這種問題根本沒有意義,就算孔媛說隻有過一次,他會信嗎?在他內心深處,這個數字早就被幻想得無限大。可如果孔媛坦承每天都被操,明知這不可能,他還是會氣得說不出話來。

  但這種時刻,又有多少男人能理智地忍住不去問這個問題?

  孔媛很為難。這個數字太難把握,說多說少都不合適。

  單論最近兩個多月,尤其是出差歸來後,發現吳昱輝偷偷檢查自己內褲,孔媛陪老板上床的次數變得極少,總想各種理由推脫周曉榮的糾纏,而且再也沒有陪客戶上過床。

  可這樣告訴吳昱輝,他信嗎?

  “六次……”孔媛決定在這三個月的實際次數基礎上翻倍,這個數字不多不少……

  吳昱輝不信這個答案。但他也很清楚,這種問題不可能得到一個真實的,又能讓他確信的回答。

  “你被客戶操過沒有?”

  “沒有!”這條底線孔媛決定還是要守住。反正吳昱輝隻知道自己今天去瞭雅福會,最多隻有猜測,不可能掌握更實在的證據。孔媛決心要把這部分事實掩埋起來。和老板上床已經註定無法善瞭,再把客戶的事兜出來,她更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收拾。

  吳昱輝不再發問,他有些氣悶,靠回沙發背上,渾身上下像籠瞭層灰蒙蒙的色彩,沉默得可怕。

  孔媛十分無助。她在工作時無疑是精幹的,可在生活裡,她不喜歡和男友爭長短。她相信既然有緣相愛,就要好好相處。換在工作場合,遇到難題,她的大腦早就開始急速運轉,思考解決問題的最佳方式。但在面對吳昱輝時,她從來都不會動太多腦筋——設法隱瞞自己陪老板和客戶上床的事除外——自然相處就好。

  結果,此刻面對來自男友突如其來的盤問,孔媛完全難以應對。甚至在沉默時,她竟連找個話題緩解氣氛都做不到。

  吳昱輝又點上一支煙,狠狠地嘬著,坐在那兒發呆。

  孔媛站在沙發邊等瞭會,見吳昱輝連坐姿都不變,怯怯地說:“我先進去換衣服。”

  吳昱輝看著她走進臥室,嘬瞭兩口煙,突然想到瞭什麼,把還剩一多半的煙狠狠按滅,起身快步進瞭臥室。

  孔媛正站在床邊,襯衫和短裙都已脫下,搭在床邊椅背上,身上隻剩下緊貼軀體的內衣和絲襪。她今天穿著淡紫色半透明胸罩、與胸罩同色的鏤空全透網紗內褲和黑色的超薄水晶襪。乳房豐滿堅挺,乳頭的形狀清晰可辨;內褲隻是徒然有形,完全沒有遮蔽的效果,襠部一小片佈條被勒沒在股間,渾圓挺翹的臀部和濃黑齊整的陰毛在身體前後兩側散發著各自性感的氣味。大腿筆直,腰身窈窕。因為熱愛運動,全身上下幾乎沒一絲贅肉。

  她正把手伸到背後,想解開胸罩的搭扣。聽到吳昱輝進門,驚訝地回過頭來。

  看到半裸的女友,吳昱輝的肉棒“突”的跳瞭下,龜頭頂開包皮,脹脹地半硬起來。孔媛的肉體,他一向都很迷戀。但隨即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打電話叫她回來,孔媛此時此刻這副模樣,可能已經呈現在另一個男人眼前。甚至連這身性感的內衣根本都是多餘的,說不定已經被剝得赤裸裸的,正被操得大聲叫床。一想到這些,他就怒火中燒。

  “今天有沒有被你老板操過?”

  孔媛搖頭。這事確實還沒有發生——盡管如果不是因為中途被叫瞭回來,周曉榮今晚肯定不會放過她。

  吳昱輝面色稍好瞭些,隨即又陰沉下去。他上前一把抓住孔媛的手臂,猛的將她推倒。

  孔媛猝不及防,滾倒在床上。

  盛夏未過,還鋪著竹席,硬梆梆的。好在腦袋摔在疊好的空調被上,不覺得痛,身體卻被竹席擦得生疼。頭暈乎乎的,孔媛一時懵瞭。

  吳昱輝不在意她是不是摔疼瞭,自顧自粗暴地掰開孔媛的腿,扯住內褲邊,使勁撕扯。孔媛終於明白他要做什麼,手撐著床,努力仰起上半身,連聲說:“別扯!別扯!我自己脫!”

  吳昱輝悶聲不響,抬手對著孔媛前胸狠狠推瞭一把。她本想配合男友脫掉內褲,沒想到又被推瞭一下,毫無防備地仰面摔倒,後腦磕在硬硬的竹席上,一陣劇痛傳來。

  下身突然一涼,本就不結實的全透明網紗內褲被徹底扯爛。吳昱輝把爛佈條似的破內褲丟到地上,湊上前撥弄著肉唇,還將一節手指伸進肉穴攪瞭幾下。

  根據他的經驗,孔媛今晚確實沒被別的男人操過,稍覺氣順。

  孔媛再次用手肘撐著床,直起上半身。她怯怯地看著埋頭於自己股間的吳昱輝,吃不準他接下來還要做什麼,也無法確定該怎麼配合。

  吳昱輝突然站起身,將褲子拉到膝蓋位置,露出已經勃起大半的細長肉棒。孔媛連忙知趣地跳起來,跪到床上。

  既然吳昱輝想幹她,不管是想發泄還是想宣示占有,孔媛都願意盡可能配合,讓他滿意。現在應該先用嘴讓他享受一下,平時吳昱輝就很喜歡射在她嘴裡,再讓她把精液全都喝下去。

  如果能平息男友的怒氣,緩和甚至恢復兩人間的關系,孔媛願意好好努力一把。她甚至想,別說精液,就算吳昱輝讓她喝尿也可以。

  但吳昱輝沒有理會她的好意,他默然按住她的肩膀,阻止瞭她試圖把頭湊到他胯下的動作,再次將她像個口袋似的掀翻在床上。

  他不想和我做愛?孔媛的腦海中剛浮起這個念頭,下體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吳昱輝的龜頭頂開肉唇,長驅直入闖瞭進來!

  肉穴還沒有濕潤,疼痛感迫使她不由自主叫出聲來。這種全無前戲的插入甚至導致肉棒隻進入一小半,就堵塞在肉穴中。皮肉摩擦出的火熱痛感,使滿心恨意的吳昱輝都不由得扯瞭扯嘴角。

  但他沒有打退堂鼓,隻是稍加停頓,深吸一口氣,再次向前猛插,終於把整根肉棒都捅進幹巴巴的肉穴。

  “哎呀!疼!”孔媛再次尖叫,痛得流出淚來。

  吳昱輝毫不在意,發狠似的猛幹幾下,又莫名其妙地停下,抽出肉棒。

  孔媛擦去眼角淚水,仰起頭想看看他又準備做什麼。

  吳昱輝來到床頭櫃旁,拉開抽屜翻找起來,沒多久摸出一盒避孕套,回頭冷笑說:“差點忘瞭,操你這種婊子得戴套,誰知道你有沒有病!”

  孔媛無言以對。眼前的男友既冷漠又兇狠,令她感到陌生,但又無法譴責他。

  吳昱輝回到床邊,拉扯著孔媛的腿,示意她翻過身去。

  “趴好!母狗要有母狗的樣子!”

  孔媛忍著淚,無言地翻身,高高撅起屁股。膝蓋直接跪在竹席上,硌得生疼,但此刻都顧不得瞭。

  光潔平整的脊背,色形俱佳的臀丘和柔嫩騷香的肉穴就在眼前,換做平時,吳昱輝可能會興奮地撲上去,把玩親吻一陣。但現在的他完全沒有那種興致。他隻想做一件事,就是插進去,操死眼前這個騷貨。

  他再次將肉棒對準依然沒有濕潤起來的肉穴,毫不憐惜地硬捅進去。

  或許是因為剛才已經被強行插入過,或許是因為戴瞭避孕套產生瞭一點潤滑作用,這次插入順利得多,吳昱輝感到肉棒進入瞭他最喜歡的溫濕緊窄的腔洞,雖然還是很惱火,終究還是舒服地哼出聲來。

  孔媛的疼痛感和剛才差不多,但她狠狠咬緊下嘴唇,忍住想喊疼的沖動。伴隨吳昱輝的反復抽插,她尋覓著男友的節奏,規律性地搖晃臀部。盡管用的是跪趴的姿勢,但她還是盡全力將屁股往後撞,配合著他前沖的趨勢,使兩具肉體以對撞的方式在空中猛烈觸碰,脆響的碰擊聲連綿不絕。吊懸在身下的乳房,因為地心引力的作用,看上去像兩個倒吊著的小肉口袋,隨著身體的前後搖擺,甩出一陣陣暈目的乳浪。

  孔媛賣力地叫著,好像這輩子從沒被男人操得這麼爽過似的。伴隨兩人的每一次撞擊,或輕或重,時緩時促,忽高忽低的呻吟哀啼,在整個房間回旋。

  吳昱輝從第一下開始就全力沖刺,每次都把他那根比尋常男人要長一些的肉棒瘋狂地插到肉穴最盡頭。孔媛的陰道又恰好比女性平均長度略短些,所以吳昱輝的龜頭幾乎每次都能捅到她的子宮頸。

  這是吳昱輝一貫以來的拿手好戲。他的肉棒並不粗壯,持久力也一般,必須通過節奏的變化來延長抽插時間,但肉棒的長度卻是個優勢,總能深入到孔媛身體最深處,令她顫抖,這種姿態每每令吳昱輝自傲不已。

  但在知道孔媛陪老板上床後,吳昱輝覺得自己以前的自傲變得很可笑。越想越火,發起力來也就越狠。

  孔媛的肉穴一向肥嫩多汁,盡管缺乏前戲導致肉棒插入時疼痛感很強,但在幾次抽插後,淫水就開始汩汩冒出。操得久瞭,大量淫水被擠出,形成一團團白乎乎的泡沫圈子。她現在是在刻意地討好吳昱輝,因此屁股、乳房、身軀都在撞擊中瘋狂地扭動,像陷入瞭最深度的迷醉。

  吳昱輝猛的發出野獸般的“吼吼”聲,死死摳住孔媛的翹臀,指甲都陷入肥嫩的臀肉中,他屏住呼吸,猛射出一股股精液。

  喘著粗氣,頹然地放開孔媛的屁股,吳昱輝意猶未盡地拔出肉棒。孔媛無力地滾倒在床上,細小的汗珠流滿全身,胸部急促地上下起伏。下身又疼又酸,膝蓋也跪得生疼,但她顧不上這些,隻想知道男友心中的戾氣有沒有發泄幹凈。如果成功瞭,那兩人接下來的交談說不定會順利些。她不至於天真到以為吳昱輝幹過一次就能原諒,但至少可以為兩人的溝通創造個略好些的環境吧?如果他還不滿意,那也許自己還得想辦法再做些什麼。要不要去吸舔他剛射過精的肉棒?要不要跳個裸體艷舞?這些都是男友平時喜歡的。

  孔媛翻過身,關切地看著吳昱輝,他卻壓根沒有理會,黑著臉從肉棒上取下避孕套,兩手捏著,提到眼前瞅瞭瞅。這次他射得不少,白濁的黏液在避孕套裡晃蕩,超過瞭三分之一的容量。

  他突然一揚手,將避孕套甩在孔媛臉上。精液飛濺到空中,落在竹席上、空調被上,孔媛的胸上、頸上、臉頰上、額頭上,空瞭大半的避孕套落在鼻尖,最後一點精液流淌而出,順著嘴角滑落。

  吳昱輝一言不發地提起褲子,走出臥室。

  孔媛默默將避孕套從臉上拿開,扯過空調被,將臉上身上的精液擦抹幹凈,怔怔呆坐,不知所措,欲哭無淚。

  她不知道和吳昱輝的感情還有沒有繼續下去的可能。

  孔媛很愛吳昱輝。

  她十六歲初戀,那時還在讀中專。十八歲生日沒過幾天,初戀男友半哄半強迫地給她破處。他隻比孔媛大半歲,是校田徑隊隊員,年輕力壯,對性更是充滿欲求。破處後的孔媛隻要不在月經期,隨時都可能被男友拉上床。最多的一天,就在男友寢室狹窄的單人床上,縮在隱隱有些酸臭的被子裡,孔媛和他足足做瞭六次。男友還喜歡玩新鮮花樣,帶著孔媛和兄弟及兄弟女友一起亂交。這場初戀留給孔媛極深刻的記憶。

  到中寧沒多久,就在孔媛還忙著找工作,找房子,安頓自己的時候,初戀男友已耐不住寂寞。按說在像他們這種關系中,通常是去大城市發展的那個人甩掉留在老傢的戀人,可孔媛的初戀男友卻先下手為強,在她原本的同學閨蜜中又發展瞭一個新女友,沒幾天就上瞭床。

  這段初戀自然走到瞭盡頭。

  第二任男友是曾經的同事,是她當時所在公司的司機。這次她要迎接的挑戰是肛交。在被男友要求過幾次後,經過一番心裡掙紮,孔媛還是決定獻出屁眼的第一次。他們都沒經驗,事先準備不夠充分,第一次打開後門時,孔媛痛得死去活來,屁眼口血糊糊的,還沒能讓男友盡興。

  為讓男友滿意,當然也是為瞭讓自己不再受苦,孔媛主動上網查資料,又咨詢身邊姐妹,認真學習肛交要領,學灌腸,學擴肛,網購潤滑油和肛塞。終於,她也算慢慢能體會到肛交的樂趣瞭。每次她都會事先做好一切準備,男友隻需要痛快地把肉棒插入她的屁眼就行。

  每段戀情裡,孔媛都盡可能讓自己做到最好。床上是這樣,生活中也是這樣,盡力讓男友從她這裡獲得快樂和舒適。

  兩年多前,因為第二任男友改不掉小氣的天性,又喜歡無端幹涉她的自由,孔媛和他分瞭手。此後不久,她在網上結識瞭吳昱輝。很快,她被吳昱輝的理想、見識和性格吸引。網聊兩周後,他們見面,吃飯,看電影。一個多月後,她在吳昱輝傢裡上瞭他的床,成瞭他的女朋友。

  那時的吳昱輝是個意氣風發的創業者,他和朋友合開的公司剛上軌道,整體態勢不錯,自信滿滿。他一度還勸孔媛辭職,去他的公司幫忙。孔媛再三考慮後,覺得畢竟還要面對其他投資人和同事,作為老板的女友到公司任職,總會有些不好自處,所以決定不讓男友為難,大好局面沒能維持太久。幾個月後,公司業績莫名其妙越來越差。到來年開春,吳昱輝的公司甚至因為開不起工資,將本就所剩不多的員工幾乎裁瞭個幹凈,隻剩下幾個投資人苦苦支撐。又過瞭不到半年,公司就完瞭。

  正是因為男友創業失敗,孔媛才下決心辭掉此前那份工資不高但基本穩定的工作,經過一番艱難的尋覓求索,才來到榮達智瑞賺“辛苦錢”。

  沒辦法,公司完瞭,積蓄所剩無幾,兩人還得在中寧活下去啊。

  孔媛不怪男友,也不覺得失去老板身份的吳昱輝就不再值得愛。她見過他很努力做事的樣子,相信他一定還能找到機會重新振作。

  隻是在他重新振作之前,孔媛不得不為兩人共同的未來多承擔一些。

  吳昱輝後來零星幹過幾份散工,但都沒結果。今年過年後,他再沒出去找過工作,最近幾個月來,甚至沒有一分錢收入。孔媛沒動過半點要和他分手的念頭,她覺得男友隻是暫時處於低谷,自己隻需要再多拼一些,再掙紮支撐一段時間,未來總會好起來的。

  她隻求自己無奈做的那些對不起男友的事,不要被他察覺。

  現在,這個願望肯定無法實現瞭,問題是兩人還會有共同的未來嗎?

  對吳昱輝剛才的態度,孔媛無法苛責。他或許稍顯冷酷,但在突然獲知女友和老板亂搞後,有那樣的反應也無可厚非。

  那,都是自己的錯嗎?孔媛對此其實很困惑。

  她知道自己選瞭一條對她來說最為合適的路,但這是不是最正確的路?

  也許在內心深處,她也覺得這不是最正確的路。她曾經很羨慕施夢縈,可以我行我素,可以任性天真,不必靠出賣自己來求取利益。從這個角度,孔媛對沈惜很有好感,畢竟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是他給瞭朋友安全感和底氣,能讓她那麼天真地活著。所以,在得知兩人分手後,孔媛覺得特別可惜。

  可在她的生命裡,沒有沈惜。她隻擁有吳昱輝。她並不因此嫌棄男友,可現實的壓力卻逼得她低頭。她能做的,就是告訴自己,那一切都是不得已,她隻能接受不得已,甚至習慣不得已,卻不能喜歡上這種不得已。

  在工作中利用性,孔媛認瞭,反正真的隻是利用而已,她從沒在理智和感情上迷失過哪怕一分鐘。在公司裡,她和周曉榮、徐芃上床,在公司外,她和客戶上床。一次次脫衣、上床、口交、操屄的過程中,她有過高潮。但從沒覺得這些高潮有什麼意義。就像完成一項工作隨之帶來的成就感一樣,這隻是工作的一部分。她隻是需要這份工作,這份收入而已。

  當然,不陪男人上床,不做這份工作,她也不會餓死,她肯定也能找到別的幹凈、純潔的活兒。她還年輕,又沒有緊迫的債務,看似沒有必要非得通過出賣肉體來換錢。

  但現實是,在中寧這座紙醉金迷的大都市裡,孔媛能倚仗的隻有自己,和一個最近幾個月毫無收入,在可預見的短期未來裡恐怕也賺不到一毛錢的男朋友。

  遠在幾千公裡外江西老傢的父母給不瞭她任何幫助。他們僅有的那些積蓄,都要留給剛畢業沒多久的弟弟孔兵。孔媛不僅不能從父母那得到什麼,相反還要定期寄錢回傢。她知道,寄回去的那些錢,父母不會動用一分,肯定全部轉手給瞭弟弟。而她註定還要在弟弟計劃結婚或買房時,再支援一大筆錢。

  這是一個江西山區縣城出身的女孩早就有的覺悟。孔媛不覺得這有多苦,但正因為這些,她才需要比其他女孩更加拼命地奮鬥。

  爸爸曾說,覺得太辛苦就回傢,在老傢找份安定的工作,然後老老實實嫁人生孩子。一個沒任何突出條件的女孩,為什麼非要一頭紮進大城市去掙紮求生呢?

  孔媛知道,爸爸的意思就是看看你正經大學本科畢業的弟弟,在本省省會南昌打拼起來都那樣辛苦,你一個中專生幹嘛非要逞能,跑去那麼遠呢?

  孔媛不會抱怨要給傢裡寄錢,但也不會聽從爸爸的建議回老傢。無論是縣城,還是南昌市,她都不想回。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在中寧待下去,她要在這座在全國也名列前茅的大都市堅持下去,她就要在這裡工作,在這裡結婚,在這裡生活。

  自己才二十五歲,未來有無數可能,現在不為夢想和未來拼搏,什麼時候再拼呢?

  可是,已經拼到連感情都遭遇嚴重危機,孔媛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面臨什麼樣的難題。她終於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還能繼續堅持。

  在她坐在床上發呆時,吳昱輝在客廳沙發上也保持著幾乎同樣的姿勢和神態。

  他又點上一支煙,夾在手指間,過很久才湊到嘴邊吸上一口。

  女友和老板上瞭床,這件事吳昱輝早有預感,但畢竟曾經隻是懷疑。一旦確認,對他的打擊還是很大。吳昱輝也很愛孔媛,這個飽富活力,永遠對生活和未來充滿熱情,對他滿懷愛戀,在生活中盡可能多地承擔傢務,在床上滿足他一切要求的女孩,即便像吳昱輝這樣自認不會如何深愛一個女人的男人,也覺得她是很好的人生伴侶。

  可她怎麼能和老板上床呢?!

  吳昱輝經常上一些色情論壇。這幾個月來,他沒有工作,一直宅在傢裡,逛色情論壇的次數更多。那些論壇裡有不少人天天叫囂綠妻、虐心,好像恨不得把老婆、女友、情人統統送出去被天下男人操個遍,換來自己的絕頂高潮。他看這些小說時,也有點興奮,甚至偶爾還幻想孔媛被自己幾個兄弟圍起來玩弄的場景。

  但對一個生理、心理都算正常的男人而言,這種興奮僅止於想象。一旦這種事成瞭現實,他能感覺到的隻有氣憤,說不出的憋悶。

  這股鬱積的悶氣隨著剛才那次痛快的射精,略微排遣瞭些。孔媛剛才在床上對自己的賣力逢迎,一度也令他深感滿足。

  可回到客廳還不到十分鐘,那股悶氣再次積滿胸腔。他回想起與孔媛間的點點滴滴,剛浮起一絲柔情,隨即立刻化為刻骨的怨憤。她怎麼能和別的男人上床呢?嫌我沒錢,還是覺得我在床上不能滿足她?或者,既嫌我沒錢,又覺得我在床上不能滿足她!

  孔媛剛才那麼騷媚,是隻和自己做時才這樣呢?還是被別的男人操時也這樣?或者,被別人操的時候她會變得更加淫賤?!

  吳昱輝又變得怒氣沖沖,坐立不安。一股熱血突然湧起,不由得捏緊拳頭,想找個地方狠狠砸上一拳,又想找件東西砸到地上,稍加排遣胸中的怨憤。他把目光轉向臥室門,黑著臉悶瞭會,再次起身走瞭進去。

  孔媛還蜷在床上,基本還是吳昱輝離開時的姿勢。她把頭埋在空調被裡,兩腿交疊著,赤裸的臀部正對著房門,股間的濃黑和嫩白一覽無餘。聽到男友推門進來,她仰起身,扭轉臉,略顯驚恐地看著周身隱隱顯得殺氣騰騰的吳昱輝。

  吳昱輝還是沉默,一進門就開始亂翻衣櫃,找出兩副手銬——這本是網購用來做愛時增添情趣的——二話不說跳上床,跪壓到孔媛身上,將她的雙手分別銬到床頭兩側的鐵架上。

  孔媛以為他突然又有瞭欲望,想換個花樣在自己身上發泄,並沒有加以任何反抗。

  看著兩手被銬的孔媛不自覺地蠕動著堅實的長腿,吳昱輝愣瞭會,又翻出兩條她冬天穿的厚絲襪,向下扯她的身體,直到她的兩隻手被拉扯到極限,而腳踝又能夠到床尾鐵架時,就用絲襪將她的兩條腿分綁在鐵架兩端。

  一番折騰後,孔媛在床上被綁成個完全張開的“大”字型。手銬是金屬制的,不可能掙開;厚絲襪的韌性極強,吳昱輝綁得又結實,幾乎沒留下任何收縮空間,她隻覺得手腳都被火辣辣地拉拽著,關節處劇痛不止。

  吳昱輝始終不發一言,兩人的視線甚至都沒有一次對碰,孔媛心裡浮升起不妙的預感。

  “昱輝,你要幹嘛?”

  吳昱輝還是不理她,在房間裡陰沉地左轉右轉,從櫃子裡、抽屜裡翻出些圍巾、絲襪,又都亂七八糟地塞回去。

  他在找什麼?孔媛內心的恐懼越來越重。

  吳昱輝突然停下沒頭蒼蠅似的瞎轉,一拍腦門,風風火火地跑出房間。

  不明所以的孔媛腦子裡冒出各種可怕的想象,每多過一秒鐘,心頭的恐懼就多一分。

  過瞭十幾分鐘,吳昱輝捧著一個裝滿水的臉盆回來,放到床尾不遠處緊挨墻邊的桌上。孔媛叫他的名字,問他要做什麼,求他和自己說句話,哪怕是罵自己都好。但他始終沉默不語,再次走出臥室。

  這次他回得很快,手裡拎著條毛巾,走到書桌邊,將毛巾浸入面盆,等它浸飽瞭水,取出擰到半幹,又回到床邊。孔媛睜大雙眼,驚駭地望著他手中的毛巾,唯恐他會把它捂到自己臉上。

  難道他要殺瞭我嗎?

  孔媛拼命掙紮起來,渾身亂顫,鐵床甚至都被她掙得有瞭少許移位,床腳和地板間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但她還是無法動彈分毫。

  吳昱輝嘴角浮起一絲略顯殘酷的笑,重重吐出一口氣,揚手甩起半濕的毛巾,“唰”一聲揮下去,正抽在孔媛的右邊乳房上,發出一記有些發悶卻極響亮的“啪”聲,乳房上迅速浮起一片暗紅。孔媛沒想到會被他這樣抽打,更想不到蘸瞭水的毛巾抽在身上竟會那樣疼,不由得發出淒厲的慘叫。

  沒等她開口說什麼,吳昱輝狠狠地又揮下第二記,這次輪到另一側乳房被抽,孔媛的慘叫聲再次響徹房間。如果不是因為窗戶緊閉,隻怕整棟樓都能把她的叫聲聽得一清二楚。

  水霧蒙住雙眼,孔媛被突如其來肆無忌憚的痛抽完全打傻。劇烈的疼痛使她想不到別的,隻能一個勁慘叫。很快胸前變得紅彤彤一片,從起初的暗紅,漸漸變濃發亮。

  孔媛張著嘴,時不時從喉嚨裡擠出幾聲痛呼哀鳴,但聲音已經微弱許多。

  抽打瞭二十幾下,吳昱輝也有點膩瞭,走回書桌邊,重新浸濕毛巾,再次把它擰到半幹,回到床邊,這次他換瞭個部位,一下抽在孔媛雙腿之間。

  孔媛“嗷”地叫出聲來,聲音尖得幾乎要沖破屋頂。牢牢綁定的身軀整個頂起來,又重重落回到床上。她極力回縮雙腿,試圖並到一起,卻被絲襪緊緊箍住,隻能徒勞地顫抖。手腕、腳踝等被手銬或絲襪固定住的部位全都勒得發紅。

  吳昱輝長出一口氣,聽著孔媛淒厲的叫聲,他終於覺得痛快瞭許多,索性毫不留手地繼續抽打她的下身。

  “賤貨!叫你騷屄發癢!?叫你找男人操你!讓你癢!讓你賤!抽爛你的賤屄就不癢瞭!爛貨!”

  他咬牙切齒地罵,每噴出一個字,恨意就稍減一些。被毫不留情地狠抽瞭六七下,孔媛的嗓子簡直就要叫啞瞭,趁著他歇手喘息的瞬間,她哀求起來:“別打瞭,別打瞭……再打我真受不瞭瞭……求求你別打瞭……”

  吳昱輝恨恨地看著她:“誰讓你的賤屄整天癢!你既然忍不住癢,我就讓你疼!等你的屄爛瞭,看看還有沒有男人願意操你!”

  孔媛有氣無力地說:“求你別打瞭……我疼得受不瞭,鄰居們都會聽到我叫的。求你,別打瞭……是我對不起你,你想撒氣,就操我吧,怎麼操都行,就是別打瞭……”

  他們租的房子比較老舊,有快二十年的房齡,隔音效果很差。隔壁住著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不分白天黑夜,常能聽到從隔壁傳來咯吱咯吱的搖床聲和不同的女人發出的各種風格的呻吟。

  孔媛之前的慘叫聲肯定傳到瞭隔壁,說不定上下樓層的人全能聽到。

  “聽到就聽到!你個爛貨還怕被人聽?”吳昱輝喘著粗氣,打得累瞭,稍歇一會,嘴上還不願放過孔媛,每罵一句“爛貨”,他就痛快一些。

  “被鄰居聽到總是不好,我們還要繼續住下去啊……”孔媛努力勸吳昱輝停手,她真是被打怕瞭。濕毛巾抽人太疼,何況他還盡揀最柔嫩的部位下手。

  吳昱輝兩眼直愣愣看著前方,好像被說動瞭,覺得任她繼續這樣慘叫確實不太好。他放下手中的毛巾,又走瞭出去。

  孔媛松瞭口氣,總算能緩一下瞭。胸部、下身火辣辣的,整個感官世界就剩下一個“疼”字,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淚流不止。

  吳昱輝再進來時,孔媛不由自主縮瞭下身體,盡管那完全是徒勞的。他手裡似乎又攥著什麼,因為角度和光線的關系,她看不清。他來到床頭,捏住臉頰,逼她張開嘴,將手中攥著的東西一把塞瞭進去。孔媛隻覺得一股混雜著紡織物氣味的腥臭直沖鼻腔。

  原來是吳昱輝把今天穿過的兩隻襪子塞進瞭她嘴裡。

  他重新揮起濕毛巾,嘿嘿一笑,“這下就不會被人聽到瞭!”話沒說完,毛巾就再次重重地落在孔媛陰部上。孔媛痛極,卻又叫不出聲,隻能從鼻腔裡擠出陣陣發悶的“唔唔嗯嗯”聲。

  打夠瞭下身,一直到連大腿根都被抽紅。或許是怕打得太狠,真把陰部抽爛,以後就不好用瞭,吳昱輝又把目標轉移回胸部。不住手地抽打瞭六、七分鐘,腹部以上整個上半身都顯得殷紅一片,他才扔掉毛巾,坐到床邊,呼呼大喘。

  孔媛不斷扭動身體,從鼻腔發出各種聲響,試圖提醒他把襪子從自己嘴裡拿掉。

  可吳昱輝還不準備就這樣放過她,他突然發現經過剛才這陣發泄,不僅胸中悶氣得以釋放,還呼喚出蓬勃的欲望,肉棒又恢復瞭雄赳赳的狀態。

  他翻身上床,在孔媛驚慌的眼神註視下,將手伸向她的下身。剛遭受過蹂躪的肉唇被兩根手指揪住,粗暴地被扒開,一根中指插進去,捅瞭好幾下,指尖感覺到瞭幾絲潤滑。吳昱輝哼瞭一聲:“爛貨又他媽發騷!你就這麼賤,這麼想被男人操?那我就滿足你!”

  他飛快地拿過個套子戴好,跪回到孔媛雙腿之間,把龜頭頂到肉唇之間,一點點塞進去。

  孔媛被銬著的手死命握緊鐵架,指關節一片慘白。赤裸的身軀一陣陣抽搐,她能感覺到腿上的肌肉在跳,被抽打瞭無數下的肉唇開始被撞擊,敏感部位反復的折磨,使疼痛感無限接近於她能忍耐的極限。

  吳昱輝興奮地沖擊著,肆意享受著緊湊溫軟的陰道,像在戰馬上馳騁戰鬥一般。這是他第一次完全無需顧慮女友的感受,隻需要在意自己爽不爽。

  短短幾分鐘時間,孔媛卻感覺像被幹瞭足足一個小時,肉穴的腫痛不停刺激著她的神經,她清晰地感受著肉棒碾壓著穴中的嫩肉,在自己體內一次次抽插出入,能分辨出每下抽插分別插到瞭多深,插得有多猛,她甚至能隱約感觸到肉棒上微細血管的彈動。

  她能感覺到一切,卻又覺得那好像不再是自己的器官。疼痛感漸漸在消退,當然,還是毫無快感。

  她仿佛成瞭一個麻木的觀眾,不能離場,也毫無愉悅,隻想獨自啜泣和哀嚎。

  終於,吳昱輝兇狠地吼瞭一聲,停下沖刺的動作,哆嗦幾下後,乏力地壓倒在她身上。他終於又射瞭一發。

  可這個夜晚還沒有結束。

  吳昱輝沒有放開她,他也懶得繼續抽打,短時間內他也不可能再有再戰之力,所以他找出此前網購的用來前戲助興的矽膠仿真陽具,不停地用假雞巴操弄孔媛。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你這爛貨這麼喜歡被男人操,今天晚上就不停操你,真的操完假的再來,爽死你!”

  弄到三點多,他又爬到孔媛身上幹瞭一次,然後繼續使用矽膠陽具折騰。

  直到天蒙蒙亮,吳昱輝才終於消停下來。

  他從孔媛口中拔出臭襪子,又解開手銬和絲襪。

  孔媛早都沒瞭氣力,緊閉雙眼,沒勁說話,沒勁哭,沒勁動彈,她甚至顧不上一身的痛,整整好幾分鐘裡一直保持四肢張開的姿勢,一動不動。隻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表明這還是個活人。

  慢慢的,她收起四肢,縮成一團。休息瞭半個多小時,她才用積攢起來的一點點精力,爬下床,從包裡找出手機,用短信、微信兩種方式給徐芃留言,說自己發瞭高燒,請他代自己請假,然後回到床上,倒頭便睡。

  睡醒後,還會面臨什麼?

  到時候再說吧。

  還會比昨夜更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