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公園露天咖啡茶座四周的歐式路燈散發著柔和的乳白色光暈。我低著頭,攪拌著眼前擺放在桌子上的熱牛奶。路昭惠坐在我的對面,饒有興致的談論著她對嚴光以及嚴光整個團夥未來的“遠景規劃”。
前往醫院路上路昭惠的話,我原本以為隻是一句戲言,卻不曾想在之後的一個小時之內變成瞭現實!嚴光那小子居然真的認路昭惠做瞭自己的幹媽。而此刻,路昭惠便是以嚴光幹媽的身份,和我這個嚴光的大哥認真的討論起瞭嚴光“未來的前途”。
雖然路昭惠的原話當中是要把我也認成幹兒子的,但我終究還是緬不下臉來稱呼一個隻比自己大十來歲的女人做“幹娘”。不過,就年齡而論,嚴光如此稱呼她倒不會有任何的心理障礙。
路昭惠此刻的心情似乎挺好,這也是我認識她到現在,感覺她最為輕松的一次。
“阿光本人必須和他在染坊街的那些生意撇開關系瞭。你既然說那個叫楊孟君的可以信任,那就讓他出面接手好瞭,畢竟,哪裡是阿光的根本,沒個可靠的人守著,他也不放心瞭。新的公司,阿光投入多少,我在他的基礎上增加兩倍。具體的股份分配他六,我三,你算一成幹股……”
“什、什麼?”我抬起頭莫名其妙的望著路昭惠。
既然認瞭嚴光做幹兒子,路昭惠自然不可能放任嚴光去當什麼黑道大哥瞭,因此,“漂白”嚴光便成為瞭路昭惠首先要做的事情。漂白的方法也很簡單,路昭惠打算讓嚴光將染坊街那邊的“娛樂業”全部交給手下的人經營,嚴光本人從表面上從哪個圈子當中脫離出來,由她出大頭,再加上嚴光團夥現有的部分自有資金組建新的“合法公司”。
對於路昭惠的想法,嚴光是無條件的表示瞭服從,為此,他甚至不顧身上有傷,便興沖沖的跑回去和他的那幫手下落實具體人員安排瞭。對此,我頗有些無語。當年他對他親媽哪裡有這般唯命是從?相反,因為叛逆,倒是經常惹的嬸娘勃然大怒。此刻聽到路昭惠居然打算再新的公司裡也給我分配一成的幹股後,我當即有些手足無措瞭。
“路姨,這個、這個合適麼?組建新公司是你和阿光的事情瞭。和我有什麼關系啊?我也沒錢入股,占一成股份,這不擺明瞭讓我占便宜麼?不行、不行……”
“你當這一成幹股是我白送你的?給你一成股份是叫你給我看著阿光的辛苦費瞭!”路昭惠舉起咖啡呡瞭一口,帶著公私分明的語氣說道:“雖然你是他大哥,但現在這個時代,要沒有自己的利益在裡面,誰都不會認真去做事的!萬美集團的攤子鋪的很大,要沒我平日裡兼顧著,小朝一個人可照顧不過來。
也因為這個原因,這邊事情瞭結後,我很快就會離開這裡,將來一年可能也就抽個幾天過來探望阿光一下而已,沒辦法一直盯著他的,所以,我得安排一個穩重而且我信的過的人在他身邊看著瞭。畢竟,我可不希望他把這個公司又搞成什麼黑社會社團,而且建公司的目的是要賺錢的。就阿光一個人經營,我真不放心瞭……“
我嘆瞭口氣道:“那可以雇傭職業經理人啊?我對經商這塊,壓根就不懂的。”
“不需要你懂,你隻需要在阿光犯迷糊的時候替我提醒他一下,要他不聽,你就通知我。我過來收拾他。你是他大哥,而且占瞭一成股份,我相信你肯定能協助他管理好公司的。”見我還想開口推脫,路昭惠在我面前擺瞭擺手,跟著拿出手機迅速的轉移瞭話題。
“你在短信裡提醒我註意羅鎮東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你和他關系不錯的啊!”路昭惠此時的舉動讓我不得不暫時放下瞭關於嚴光那邊的事情,而將註意力集中到羅鎮東這邊的事情上來瞭。
我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向路昭惠解釋。因為此刻的我已經徹底弄清楚瞭曹子軒攜帶哪些古董失蹤的真相瞭。但我卻不可能將這一真相明白無誤的向路昭惠說明……
曹子軒臨死前,我或者是因為那種未知的特殊能力的原因,從他的雙眼中看見瞭一幕幕如現場直播一般的影像畫面。在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曹子軒是無辜的,我從他身上離開,連連後退,真正的原因是當時的我已經放棄瞭殺死曹子軒的念頭。但沒想到,曹子軒最終還是死瞭,而且死狀之可怕,令我自己對擁有的那種未知能力都產生瞭嚴重的恐懼感。
之前從葉桐哪裡知道自己擁有特殊能力後,我一度極為好奇,一直有種躍躍欲試般的念頭想要盡早將自己的能力發掘出來。而此刻,我已經沒有瞭那種心思,我甚至於更希望那種未知能力永遠的在我身上沉睡下去。
至於為何此刻我確認曹子軒是無辜的,是因為我從曹子軒瞳孔出現的畫面當中見到瞭曹子軒最近幾天的全部經歷……
三天前,曹子軒在一個房間內守著那些從地宮當中帶出來的古董休息。羅鎮東出現在瞭他的面前,而且還帶來瞭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樣子我記憶猶新,正是出現在公安局中對我施展幻術的“英子”!
我雖然對曹子軒並不瞭解,但很顯然,他有著和大多數男人一樣的通病,那就是好色。或者是因為負責看守古董,他無法像豹子和阿燦那些人一樣跑出去尋花問柳。所以當英子這個頗有姿色的女人出現後,兩個人沒兩下就滾上瞭床單。當曹子軒即將達到興奮的高潮時,那一段畫面嘎然而止,畫面最後便是英子那雙散發著綠色光芒的雙眼。
第二段畫面出現時,曹子軒已經身處一處簡陋的旅館房間之中,他四肢無力的躺在床鋪上,兩個陌生的男子給他灌下瞭某種不知名的液體,在他床鋪的四周用朱筆畫滿瞭詭異的法陣和符號,圍繞著他的身體口中念念有詞……曹子軒在驚恐當中閉上瞭雙眼,第二段畫面就此也消失瞭。
而第三段畫面則是模糊和扭曲的。盡管模糊,我還是從中辨認出瞭畫面中先後出現的強子、嚴光等人,然後是路昭惠和賀強等進入瞭他的視線當中,最後是我自己的形象……
這三段畫面看下來,我如何還不明白曹子軒究竟經歷瞭什麼!這個可憐的傢夥,隻是因為貪圖瞭一時肉體上的快樂,便徹底成瞭羅鎮東等一幫人的替罪羊!
可此刻在路昭惠的面前,我怎麼可能告訴她這些?就算她親眼目睹瞭曹子軒的死狀,意識到我可能擁有某些未知能力的情況下,我也不可能告訴她實情的。
因為我意識到我確實擁有某種探測他人內心世界和記憶的能力。這種能力是絕對不能讓外人知曉的。原因很簡單,要路昭惠知道瞭我有可能瞭解她的內心思維和記憶,她會如何看待我?進而如何對待我?隻怕她意識到這點之後,第一時間便會考慮把我給幹掉吧?任誰都不可能放任他人隨意窺視自己隱私的……這幾乎是人類天然的自我保護本能!都知道東廠、錦衣衛、特務機構這些是維護統治和社會穩定所必要的存在,但誰都不喜歡他們的原因便在這裡瞭。
明白這些,我隻能隱瞞瞭我從曹子軒眼中看見的事實。隻是向路昭惠講述瞭羅鎮東前往花柳巷被我撞上的這一經過。
聽我說完瞭,路昭惠略略皺瞭皺眉頭,也不知道她是覺得我在她面前說起妓女之類的話題讓她覺得惡心,還是覺得羅鎮東嫖妓的行為讓她惡心瞭。不過很顯然,她是個理智的女人,隨即讓我解釋我懷疑羅鎮東的具體原因來。
“作為老板,我沒有權利幹涉下屬的私生活。至於嫖娼這種行為,雖然違法,但對於公司和我個人而言造不成任何實質上的損害瞭。而且我並不是頑固不變通的人,他是成年男人,男人需要的時候,花錢解決一下生理問題之類的我是可以理解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憑這個,就讓我對他留意提防呢?”
面對路昭惠的質疑,我遲疑瞭一陣。不說曹子軒記憶中情景的話,我就需要告訴路昭惠羅鎮東和前天夜裡在李子坪出現的那些人混在一起的事實。而要解釋李子坪那邊發生的事情我就又必須向她說明王烈等人的情況。而這其中,就還得提到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的存在在我看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不願意路昭惠也牽扯到這件事情裡面來。雖然路昭惠經歷瞭鳳凰山囚籠當中的事情,有背景也很有錢。但她終究隻是個普通的女人。妖魔鬼怪這些東西以及王烈等人的對手是可怕而危險的,我不想她因為介入太深而碰到曹子軒一樣的遭遇。想明白瞭這些,我最終選擇瞭沉默。
路昭惠看著我欲言又止,但最後卻不再說話的摸樣後忽然朝著我嫣然一笑。女性的嫵媚立刻展現瞭出來。
“好瞭、好瞭,我知道瞭。羅鎮東是吧?我會安排人暗中註意他的一舉一動的!”
我見路昭惠突然表示采納瞭我的提醒,感到有些意外。路昭惠卻主動向我解釋瞭她這樣做的原因。
“看你欲言又止的樣子,應該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瞭!既然你覺得不適合告訴我的話,我也就不問瞭。至於我決定接受你的提醒安排人監視羅鎮東的原因也很簡單:我信任你!到現在為止,你和阿光都救過我。我相信你們兩兄弟對我絕對沒有惡意瞭。就憑這一點,你的建議,我就該信任並且接受。對瞭,有個事情我想問問你,你必須給我一個老實的回答瞭。”
“什麼問題?”我對路昭惠此刻的表情感覺到瞭疑惑。因為這個女人的臉上此刻居然露出瞭一絲頑皮的神情。
“我剛才可是打算認兩個幹兒子的,可結果最後隻認瞭一個。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拒絕我麼?你可能不知道,現在很多年輕人可是爭著搶著想認我做幹媽呢!別的不說,中央電視臺有幾個小白臉就曾經借著采訪我的機會圍著我轉悠瞭半天,還向我的朋友提過這事,我沒理睬瞭。結果有個就跑去認瞭古利萍。
你和他們也算同行,現在我主動想認你當幹兒子,你怎麼就拒絕瞭?要知道,你隻要認瞭我這個幹媽,我敢保證你在事業上至少能少奮鬥二十年。別的不說,隻要一句話,我就能讓你離開現在這個破編輯部回到你們集團總部工作。你不是喜歡當新聞記者麼,到時候就算你想給政治局的那幾位做專訪,我都是可以設法安排的哦……“
路昭惠此刻的話,說的我真有些砰然心動。畢竟,成為像約瑟夫。普利策,威廉。拉塞爾以及愛迪。亞當斯那樣傑出的新聞記者是我夢想瞭。但轉念一想,我都已經拒絕人傢瞭,此刻再改口,面子上終究是掛不住的。所以隻能苦著臉坦白瞭我之前拒絕她的真實原因。
“這、這主要還是我覺得年齡不合適瞭。真沒別的其他原因。阿光今年整三十和你年齡差瞭快二十歲,他喊你聲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瞭。而我,你也就比我大瞭十一、二歲。你覺得我好意思喊你一聲媽麼?現在喊你路姨,我其實都是出於尊重你的原因瞭。要真按年齡來算,你頂多算我姐姐瞭……”說著,我自己都忍不住搖著頭笑瞭起來。
路昭惠聽我這樣說,也禁不住輕笑瞭起來。笑過之後,路昭惠點瞭點頭道:“是這個原因就對瞭。你知道麼?剛才你拒絕我的時候,我以為你還在記恨小朝在坑道裡面把你和靜宜扣下來的事情呢……”說到這裡,路昭惠忽然想到瞭什麼一般,精神萎頓瞭下去。
我聽她說到李朝,想起從囚籠出來後我一直都沒有見到以及聽到關於這位李老板的任何消息,隨即忍不住開口問瞭起來。“當時那種情況李老板把我們三個扣下來也情有可原瞭。我、周靜宜還有強子現在不都好好的從哪裡出來瞭麼。怎麼會還記恨他呢?對瞭,出來後他一直沒有在你身邊,是忙公司的事情去瞭吧?”
路昭惠神情黯然的搖瞭搖頭。“不是的,他在裡面傷的極重。要不是賀強和阿燦他們幾個輪流背他,能不能活著出來都難說瞭。所以我出來見著他後,立刻就安排人直接把他送到上海那邊去搶救瞭。我為瞭在這邊把善後處理好,所以沒有跟著過去瞭。那些怪物身上有毒,小朝被咬瞭好幾口。那邊的醫院到現在都找不到正確解毒的方法,隻能盡力維持而已。唐先生前天剛出院急忙趕去上海就是為瞭這個事情瞭。”
說到這裡,路昭惠整個人都禁不住的顫抖瞭起來。我見到兩行淚水無聲無息的從她的雙眼之中滑落瞭下來……
先是輕輕的抽泣,跟著整個人趴伏在瞭桌上,原本面前的咖啡杯在她接觸桌面的時刻,被她碰翻到瞭地面。
我連忙起身,來到瞭她的身邊。原本想著男女有別,但見到她激烈起伏的後背,我終於還是伸手輕輕拍打起瞭她的肩膀安慰道:“路姨,吉人自有天相瞭!現在醫學水平那麼高,幾乎沒有什麼傷病是治不好的。而且唐先生不是也趕過去瞭麼?他的本事你是見過的,他對付那些怪物跟玩似得,想必清除李老板身上的毒更是不在話下瞭……”
路昭惠支撐著桌沿直起身子,輕輕的將身體靠在瞭我的腰間。我並非感情細膩的人,但也清楚,此刻的她在心理上需要有個依靠的對象,在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下,我若是顧忌男女大防躲開的話,那是極為冷酷和殘忍的。所以也就沒有更多的動作,任由她靠著抽泣瞭一陣。
“是我害瞭他……我從小教育他,想做什麼放手就去做。總想著把他培養成一個頂天立地有擔當的人。但卻沒想到現在卻成瞭這個樣子。明明知道盜墓這種事是不對的,但他提出來瞭,我居然也沒有反對……”路昭惠喃喃自語著。
過瞭一陣,路昭惠似乎控制住瞭自己的心境,從座位上站瞭起來。一邊掏出手絹擦拭著眼角的淚痕,一邊強顏歡笑的向我道歉。“真是抱歉……一時間沒控制住。讓你看笑話瞭。”
我見她依舊因為情緒的原因,站的有些搖搖晃晃,連忙伸手輕輕扶住瞭她的腰肢。路昭惠定瞭定神後,挺直瞭身體,脫離瞭我和手臂的接觸,略顯尷尬的自嘲道:“和你一塊喝咖啡,本來是商量阿光的事情的。你看我,居然在你面前哭哭啼啼的。真是太失禮瞭。”
我勉強的笑瞭笑,答復道:“人承受壓力的程度終究是有限的。承受不瞭瞭,哭出來更好些瞭。憋在心裡難受,也傷身體。”
路昭惠點瞭點頭,努力的擠出瞭一絲笑容。“謝謝你瞭,我差不多十多年都沒像今天這樣哭過瞭。你說的沒錯瞭,哭出來,我這心裡頭稍稍好受一點瞭。看來以後我應該接受你的建議,該哭就哭瞭。”
見到路昭惠如此說,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撓瞭撓後腦勺,半認真,半開玩笑的回應道:“能這樣想就對瞭。嗯,要你覺得一個人哭不合適的話,想哭的時候通知我一聲,我過來陪你一起哭。”印象中,這似乎是一部老電影中的臺詞,結果我鬼使神差的在路昭惠面前居然說瞭出來。
路昭惠聽瞭,先是楞瞭楞,跟著露出一種近乎於戲謔般的神情望著我道:“你這個年齡的,居然也看過那片子?我有點意外呢。我一直以為你是很穩重的類型,沒想到也會油嘴滑舌哄女人開心瞭。”
剛搬出來的臺詞,立馬就在老輩子的面前穿瞭幫。我隻得裂開嘴,傻笑的掩飾起自己的尷尬來。
路昭惠此刻卻抿著嘴發自真心的笑瞭起來……
如護花使者一般將路昭惠送回瞭她現在的臨時住處後,我同賀強道瞭別。回來的路上,路昭惠吩咐賀強暗中監視羅鎮東瞭。這樣,我也稍稍放瞭心,來到街邊的丁字路口跟著給王烈打電話。打算詢問他葉桐監視花柳街的情況。結果電話打過去,卻沒有接通。我皺瞭皺眉,正準備在撥一次,卻忽然感覺到側面街道有人翻墻從圍墻那邊的建築物內跳瞭下來。
我側過臉瞟瞭一眼,跳下來的人並未註意到站在街口的我,而是迅速的朝我反方向的街道內迅速走去。我沒打算理會這事,扭過臉正準備繼續給王烈電話,但抬起手機的一剎那猛的反應瞭過來。翻墻而出的不正是羅鎮東麼?
我連忙再看瞭一眼圍墻內的建築物,正是路昭惠一行人現在臨時居住的賓館所在。這一刻,我立即意識到,羅鎮東這是要跑路的節奏啊!此刻的我極為驚訝。羅鎮東選擇現在從路昭惠等人身邊逃離,顯然應該是知道瞭路昭惠已經對他產生瞭懷疑的原因。但此刻距離路昭惠和賀強進入賓館才幾分鐘的時間啊。這幾分鐘,恐怕都還不夠路昭惠和賀強與羅鎮東打個照面的時間。他難道能未卜先知,知道我之前提醒瞭路昭惠?
我當即將手機裝進瞭口袋。不加思索的立刻再一次開始瞭對羅鎮東的跟蹤……
羅鎮東此刻行走的極為匆忙,似乎完全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觀察周圍的環境和人員。他快速的沿著街道來到瞭另一條大街,隨後便鉆進瞭路邊等候的一輛小汽車內。
我見他上瞭車,連忙四處張望,結果碰巧身後一輛亮著空車標記的出租車開瞭過來。我立刻攔下瞭出租,一上車,我立刻指著剛剛發動的羅鎮東所乘坐的汽車對司機師傅說道:“跟上前面那輛小車。”
出租車師傅顯然經歷豐富,對於我此刻的要求並未提出任何異議。跟著便載著我釣上瞭這輛汽車的尾巴。
開出瞭一段距離後,司機師傅方才詢問起瞭我讓他跟車的原因。真話自然是不能講的,我瞬間便編造瞭一個足以應付司機疑問的理由。
“媽拉個巴子,前面那雜種和我馬子剛才在賓館開房。給我戴綠帽子!老子要跟蹤找到他住的地方……”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此刻的這個理由也不能算完全的編造。就在幾個小時前,我是親眼目睹瞭羅鎮東和廖小倩之間性交的全過程的。廖小倩終究是我曾經的女友,說是馬子也是沒錯的,羅鎮東上瞭我的馬子是絕對的事實!
司機師傅聽到這個原因後,整個人都變的興奮起來瞭!“操,老子最恨的就是這種奸夫淫婦!兄弟,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跟丟的!”
我側過臉,驚異的看著眼前這位司機師傅專註和認真的表情頗為震驚。從他憤怒的雙眼來看,我感覺他在聽瞭我的理由之後,比我還仇視前面的車輛和車輛裡面的人。我隨即惡意的揣測起這位師傅是否曾經有過老婆紅杏出墻的痛苦經歷起來……
羅鎮東的車一直開出瞭一環路,朝著城外的花橋鎮開去。接近花橋鎮的時候,我接到瞭路昭惠的電話。電話中的路昭惠顯的極為意外和擔憂。
“羅鎮東不知到去哪裡瞭。賀強和其他人在賓館裡裡外外找瞭兩遍瞭!”
我沒有考慮太多,隨即告訴瞭她現在的情況。“他跑瞭,翻墻出賓館的時候正好被我撞見瞭,我現在打瞭輛的士正追蹤他呢。”
路昭惠跟著電話中向我詢問道:“你現在在哪裡?需要我安排賀強他們過來幫你麼?”我心想,都什麼時候瞭,賀強現在從賓館出來,他對本地的地理環境並不熟悉。而且羅鎮東的車輛一直在移動中。賀強能不能找到我如今追蹤的路線都是難說的事。便拒絕瞭對方的建議。“不用瞭,現在那傢夥坐瞭車子在走,你們未必找得到地方。等我消息瞭,確實需要你安排人過來幫忙,我再給你電話。”
路昭惠是理性的人,聽瞭我此刻的說明後,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叮囑我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千萬不要逞強!”隨即掛掉瞭電話。
結束通話後,我發現羅鎮東的車已經通過瞭花橋鎮,轉而駛入瞭一條鄉村土路當中。確認瞭土路的位置和方向後,我微微感覺到瞭一絲意外。
這條道路我並不陌生。準確的說,這條路承載瞭我記憶當中那段最不願回憶起的往事。因為這條路,正是過去通往我老傢清源鎮的必經之道!二十多年前,我和父親正是沿著這條道路乘坐公共汽車返回老傢為奶奶奔喪。而後來的叔父,也正是在這條路延伸下去的水波蕩遭遇瞭泥石流,被阻攔在瞭半路而未能及時趕到老傢。
不過自從十年前的省道通車後,這條鄉村土路便基本淡出瞭本地交通幹線的行列。現如今,除瞭少量收購沿途村鎮農副產品的二道販子還會經常在白天開車行走這條道路外,連附近幾個鄉鎮間的公共交通車輛也都改走瞭更為寬闊和堅固的鄉鎮新道瞭。入夜之後,這條道路是空無一人。因為這條路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一盞路燈。
就在我不自覺的再次陷入對往事的痛苦追憶當中時,出租車的行駛速度逐漸緩慢瞭下來。我意識到這點正準備詢問司機師傅原因時,司機師傅主動開瞭口。“兄弟啊,我不敢向前再開瞭。再開下去恐怕要出事瞭。”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瞭望的士司機。司機師傅朝前努瞭努嘴,我順著他指示的方位朝前望去立刻便發現瞭司機此刻減速的原因瞭!
霧……
不知道從何時、何地開始,我乘坐的這輛出租車竟然已經完全陷入瞭濃霧的包圍當中。車窗外,燈光所能照射的范圍隻有十幾米的樣子。在遠處,能看見羅鎮東所乘車輛隱約的尾燈閃爍。
“兄弟,不是我不想幫你,這條路,還有現在這路況。我是真不敢追下去瞭!前面那車底盤高,馬力大,這種路他們敢開,我這車底盤低,要開下去,沒準要遭。”
我知道司機師傅此刻說的也是實情。又觀察到前方羅鎮東車輛的尾燈速度移動的也極為緩慢後,我立刻做出瞭決定。掏出錢包將車費塞到瞭司機的手中跟著便下瞭車,打算徒步追蹤前方的車輛。因為前面車輛顯然也受到瞭濃霧的影響,在沒有路燈,且能見度極差的情況下幾乎隻能以怠速行駛。我估摸著全力奔跑的話,我沒準真的能夠追上去。
至於追到後,我一個人能不能應付得瞭,我並沒有考慮太多。要知道對方車上除瞭羅鎮東外,至少還應該有一個開車的司機。倒是的士司機想到瞭這點,從車前窗的底部摸出瞭一根汽車搖桿遞給瞭我。“兄弟,那雜種的車上至少有兩個人。我這沒法幫你繼續追下去瞭。這玩意送你瞭。要動手的話,你手上也有個傢夥不是!”
面對司機師傅的好意,我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接過瞭這根金屬搖桿,跟著追著前方若隱若現的汽車尾燈狂奔而去!
雖然對方的車開的極慢,但終究還是在行駛當中。我拼瞭命追出瞭數百米,也依舊隻能勉強釣住對方的尾燈燈光。
而且越追,我發現周圍的霧氣越發濃烈瞭!
花橋鎮通往清源鎮的這條道路夜間會起霧的事,我其實是知道的!因為這算是這一地區這一時節常見的氣候現象。而且這種氣候並非本地所獨有,其他很多地方也都有類似的氣候現象。比如日本信濃平原北部的川中島地區,每年陰歷的九月中旬到十月中旬從凌晨子時到次日上午巳時都會大霧彌漫。日本歷史上戰國時代的兩大軍閥上杉謙信和武田信玄的第四次川中島會戰,便是在川中島地區的濃霧之中爆發的!
想到這裡,我定瞭定神。開始回憶起瞭這條土路大致的走向。思考瞭片刻後,我忍不住露出瞭些許得意的笑容。估算中,這裡已經離開花橋鎮大約有兩三公裡的距離瞭。在我的記憶裡,從花橋鎮出來,三公裡多的位置,這條道路會有一個大的“之”字拐點,距離總長足有將近一公裡,羅鎮東的車隻能沿著道路行進,而我步行的話,卻能夠直接穿過拐點周圍的田地前進,縮短至少七八百米的路程。我確定,若是對方依舊保持現有怠速,我抄近路,必然能趕在他們之前到到對面的拐彎處。
當遠處車輛尾燈轉向左側時,我追著一頭直直的沖進瞭正前方的田地中,田裡泥濘難行,但我依舊隻花瞭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便到達瞭對面的拐彎處。
過瞭一分多鐘,霧氣中出現瞭車輛大燈的光線。我攥緊瞭手中的搖桿,站在瞭道路的左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