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濕潤瞭,這些為數不多的錢是父親省吃儉用為我們攢下的,那份保險單意味著什麼我也很清楚。此刻保險單還有存折,簡單的幾張紙,在我的手裡似乎有千金重,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小穎看到這些,已經蹲在地上捂著嘴泣不成聲瞭。
不過看到這些東西,我的心情似乎緩解瞭一些,因為沒有遺書,隻要沒有遺書,還有著一線希望,萬一保險單和存折隻是父親臨時放在傢裡寄存的呢?
這一夜,我和小穎過的很艱難,我們倆都沒有睡覺,等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窗外的風暴開始漸漸的減小,我的心裡也開始焦急起來。
一大早,風暴已經小瞭很多,隻是還下著小雨,天氣情況已經達到瞭出發救援的標準。我和小穎、電力公司代表、消防救援隊就聚集松花江岸。
為瞭這次救援,消防隊出動四艘救援船,船上裝滿瞭所有必要的救援設備。我們迫不及待的出發,船開到瞭最大馬力。船頭穿過層層的江浪,江水飛濺到船上,弄濕瞭我們的身體,但是船速絲毫沒有減速。
「爸,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萬一你出瞭事,我就是罪魁禍首。」我心裡默默的祈禱著,手攥的緊緊的,目光一直註視著N- 013江心島所在的方位。
時間一點點的過著,慢慢的,父親所在的江心島終於出現在瞭我的視線中,我心中激動瞭起來。我甚至這個時候想跳下船直接遊過去,我也多麼的希望父親此刻不在江心島上,我更希望他自己出去旅遊散心去瞭。
船終於停靠到瞭江心島,我迫不及待的跳瞭下去,在淺淺的江水裡跑著,小穎也同時跟隨我下瞭船。看到島上的情況,我的心裡微微松瞭一口氣,因為雖然江水上漲,但是父親所在的房屋地勢比較高,看著江水的漲勢,父親所在的房屋應該沒有被江水淹沒。
我們跑過熟悉的小路、草叢還有樹林,離的越近,我的心裡越是激動。草叢已經被大風刮的全部倒伏,有的樹木被懶腰折斷。島上的風力發電風車,有的風車被刮掉瞭葉子。
「不要,千萬不要」,隻是當我們趕到父親所在房屋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愣住瞭,我的心徹底沉入瞭谷底,整個人站在那,大腦所有的思緒瞬間停止。
隻見父親房屋所在的地方,已經沒有瞭房屋,隻剩下瞭一頓破壁殘垣,父親所住的磚房已經徹底倒塌瞭。房子上面壓著一個被大風刮斷的發電風車葉子,也不知道父親的房子是被大風刮塌的還是被巨大的風車葉子砸塌的。
島上的發電風車是那種很大的發電風車,每個風車有三個葉子,每個葉子的長度就達35米。其中荷蘭進口的風車每架1000萬元,國產風車每架800萬元。其中荷蘭風車的發電量最大,風車每旋轉一圈就可以產生價值5元的電能(我傢這邊就有很多的風力發電風車,這些數據都是真實的哦)。
還是消防隊的人最先反應瞭過來,趕緊沖瞭上去拿著設備開始挖掘救援。由於廢墟上面壓著巨大的風車葉子,也害怕父親埋在廢墟下弄不好會受到二次傷害,所以嚴重影響瞭挖掘救援進度。
我們無法預想這個房子已經倒塌瞭多久,倒塌的時間越久,父親也就越危險。這個時候的我,不再去思考,我拿著工具開始拼命的挖著,像個瘋子一樣揮動著雙臂,似乎永遠也感不到累,小穎也跟著我一起幫忙挖著。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也不知道過瞭多久,消防隊的人輪流吃飯,救援一直都沒有停止。我們躲開瞭斷裂的風車葉子,最先挖掘的地點就是父親的臥室方位……終於,當把房梁大木移開之後,我們看到瞭,我們看到瞭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父親滿身灰塵和泥土躺在瞭那裡,臉色蒼白,由於雨水的淋濕,父親身上的泥土已經化成瞭泥。父親的頭上有著一個明顯的傷痕,看得出來,那是被什麼東西砸的。血似乎流瞭很多,在頭上形成一個血伽。
不過萬幸的是,或許是房屋倒塌的一剎那,由於掉落房梁的阻隔,父親所在的位置被房梁大木阻擋一下,形成瞭一個相對安全的隔離帶,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當父親身影顯露的那一刻,隨行的醫護人員趕緊沖瞭上去檢查父親的情況。看著父親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看著他頭上那極為醒目的傷口,看著他已經濕漉漉的衣服,看著他被泥水包裹的身軀……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身軀和意識,這個時候我不能暈過去,我要保持清醒,父親這個時候需要我。
小穎已經坐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這個時候的我,才知道什麼叫撕心裂肺,小穎哭的就是撕心裂肺。
「公公出意外,兒媳哭的這麼傷心,就算親女兒都未必能比得上啊,有這麼孝順的兒子和兒媳,多麼幸福啊,哎……」隨行的醫療人員勸著我和小穎,看到小穎哭的這麼傷心,那些女醫生不由得感嘆道。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把自己的下唇咬破,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嘴裡流進瞭一些咸咸的東西,我知道那是血。
醫療人員和消防人員把父親小心的抬瞭出來,放到瞭避雨的地方。醫護人員拿著檢查器具開始給父親做著最簡單的檢查。
「傷者已經沒有意識,但還有微弱的心跳,但是已經微乎其微,心跳隨時會停止,傷者頭部被砸傷,傷的很重,急需到醫院搶救。」醫護人員簡單檢查後,趕緊對我和小穎說道。
父親已經步入中年,又在小島上被風雨摧殘這麼久,頭部還被砸傷,可以說父親現在隨時都會斃命,但是還有一絲希望。我扶起已經哭的癱軟的小穎,救援隊抬著父親上船準備趕回市裡醫院。
我、小穎還有醫護人員在一條船上,父親安靜的躺在船中央,滿是泥水的臉上帶著氧氣罩。這個時候的小穎已經停止瞭哭泣,靜靜的看著父親,眼睛帶著自責、愧疚,偶爾緊咬下唇,看的出來,小穎已經後悔到瞭極點。
這個時候的我,突然註意到父親的右手穩穩的插在自己的衣襟裡,剛剛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折騰,父親放入衣襟的那隻手一直都沒有掉出來。父親的右手難道有什麼東西?我試著把父親的右手從衣襟裡拿出來,或許由於父親的身體已經有點僵硬,也或許父親就算臨死之際也用力守護手裡的東西。總之,我費瞭好大的勁才把父親的右手從衣襟裡拿出來。
當父親的右手被我從衣襟裡拿出來那一刻,我的目光終於看到瞭父親右手裡的東西。這個時候剛剛停止哭泣的小穎,也看到瞭父親手裡死死攥著的東西。她愣住瞭,隻是愣瞭一會她就微轉過身子,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急劇顫抖的肩膀預示著一切。隻是她努力的控制自己,我用餘光看到她死死攥著自己的手,手指甲已經插進肉裡,她都沒有在乎,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一會小穎轉過瞭身子,情緒似乎已經平穩,隻是小穎已經咬破的嘴唇,已經流滿自己鮮血的雙手出賣瞭她,由此可見她看到父親手裡東西的那一刻,內心是多麼的痛苦。
這個時候的我,心情是復雜的,我不知道該是什麼感覺,因為父親至死也緊緊攥在手裡,並放入衣襟裡保護的東西,竟然就是生日那天小穎送給他的那個檀木煙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