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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針鋒相對

  南宮星心知傢裡這些女子即便都是行走江湖的利落人,拉起傢常來也一樣秉承天性沒完沒瞭,趕忙搶過幾步到瞭唐月依近前,又多問一句:“娘,真沒受傷吧?”

  唐月依不耐煩道:“憑唐行簡那種小輩,還能傷的到我?”

  “那不是還有個方群黎麼。這人武功邪門,我也是怕娘你吃瞭暗虧。”

  唐月依冷笑道:“放心,就是關外實打實原魔教的老怪物我也鬥過,他那些奇門功夫,拿來嚇人還行,想傷到我,還是再苦練個幾年吧。我出門匆忙,暗器帶的少瞭,便宜瞭他。”

  南宮星隻好收回欲給娘親把脈的手,低聲道:“那我就放心瞭。娘,我把蘭兒交到您這兒,明早與城中的對頭拼上一場,過後我再來接她。”

  唐月依秀眉微蹙,冷電般掃他一眼,道:“明早是怎麼回事?你給我好好說說。”

  南宮星略一猶豫,還是原原本本的講瞭一遍。

  唐月依聽罷,沉吟道:“我也沒想到,裘貫這不起眼的老傢夥,竟藏著一身好功夫。他佈下的死局,還真是拿準瞭如意樓的命門。看來就算你我先把方群黎那班人殺個幹凈,也不耽誤他逼出白若雲來。”

  南宮星咬牙頷首道:“是,天道伏下的這位巡查,當真管瞭大用。”

  “就我所知,天道辦事親自下場動手的大都隻到巡查一級封頂,輕易不會動用各支負責的尊主,以暮劍閣此次的規模影響,至多也就牽動兩位巡查,絕不至於驚動尊主一級。裘貫露瞭身份之後,躲在暗處的最多還有一個巡查而已。明日我要能去,勝算應該遠不止七成才對。”唐月依略一思索,緩緩說道,“算算人頭,稱得上不好對付的隻有個老牛鼻子清心。你要是讓我在這裡護著這堆兒媳婦,那個雜毛老道要由誰來負責?”

  “既然唐行簡已死,明面上的對手也隻剩下裘貫、方群黎和李嫦。清心道長並未明確身份,未必會下場動手。”南宮星斟酌道,“裘貫對上薛師姐,我來應付方群黎,李嫦近來行動有異,多半不會現身。勝算不高,還是擔心他們蠱惑的那群江湖朋友出手幫忙。隻要他們孤立無援片刻,我和薛師姐應該就能得手。”

  “那你要如何讓他們孤立無援片刻呢?”唐月依仿佛在出考題一樣,鄭重其事問道。

  “方群黎要蠱惑江湖高手,就勢必要舊事重提,栽贓陷害。如果我所料不錯,清心道長必定也會幫腔。”南宮星壓下心頭不忍,道,“而齊秀清在我手上,靈秀五娥的計劃和其中隱藏的異常之處,一旦挑起話頭,至少也能讓旁人遲疑不絕。柳悲歌、關凜兩不相幫的可能極大,唐炫就算出手,也不會和娘你作對不是?所以這一仗就算娘不去,勝算也至少有七成。這次我下瞭決心,不再顧慮太多。一旦引出下場助拳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天道部眾,我都不會讓他活著離開湖林城。”

  “反正江湖爭鬥弱肉強食,技不如人死也活該,是麼?”唐月依帶著淡淡嘲弄道,“你倒真是越來越有那群狼年輕時候的樣子瞭。”

  “師父教誨,我當然記得真切。”南宮星微笑道,“隻是還有些地方想不透罷瞭。”

  “可你還是沒說,你打算怎麼對付清心。”唐月依逼視著他,肅容道,“清心道長不僅是峨嵋掌門,還是目前峨嵋派中第一高手,就是我親自出手,單打獨鬥也未必能討瞭好去。在你們樓內六大總管中數一數二的嶽玲,可是極為稱贊這位弟子的武功。他要真的下場出手,你要如何應對?”

  南宮星慎重道:“此人身份若是斷定為天道所屬,那蜀州形勢就已極不樂觀。我會先設法撤退,請示師父,安排能對付他的前輩過來。”

  “湖林城中的事,你便認栽瞭麼?”唐月依冷笑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確認一個有嫌疑之人的身份,又是清心道長這種位高權重的一派掌門,暫時退讓一步也不是不值。”南宮星仔細思忖,謹慎答道。

  他原本的確想要讓娘出手對付清心道長,但過來路上仔細權衡之後,心中還是不願讓娘為瞭此事敗露形跡,惹來無數麻煩。

  以他估算,清心道長明日即便到場,不惜敗露身份出手的可能也隻有六成。

  這已值得一賭。

  “照說如意樓的事,我不該過多過問。”唐月依淡淡道,“但他們聯合起來算計我未來兒媳的本傢基業,這可就算是惹到我瞭。你隻管安排你的人手,我過會兒再去找唐炫一趟。明日我讓昕兒青兒交出所有暗器給我,在暗處給你掠陣。”

  “娘,你……”

  唐月依一揚手掌,打斷道:“不必廢話瞭。囉囉嗦嗦耽擱我們娘兒幾個話傢常,去忙你的吧。”

  南宮星隻得苦笑應瞭一聲,向後退瞭出去。

  還沒退到門邊,就見唐月依一把捋起白若蘭的衣袖,看著雪嫩臂膀上那一片觸目驚心的疤痕,痛惜道:“可憐女兒傢青蔥水嫩的身子,落下這麼一塊傷處,真是作孽吶!”

  南宮星自然不敢提起要找姨娘幫忙治好這塊傷疤的事,更擔心白若蘭性子耿直,直接說出此事,連忙退出屋門,拍拍屁股逃之夭夭。

  反正蘭兒還沒過門,他的娘親大人總不好意思發火生氣才對。

  逆著夜風悄悄回到千金樓,與薛憐碰面之後,兩人一道去瞭凝珠房間。

  凝珠並未受到什麼傷害,可眼眶微紅臥蠶略腫,卻似是哭過一場。

  南宮星思量一番,問道:“凝珠姑娘可是在擔憂若雲兄的安危?”

  凝珠淒然一笑,輕輕點瞭點頭,但水盈盈的眸子中卻分明閃過一絲心虛。

  果然,薛憐直接道:“可你回來時就已哭過,那時你還不知道白若雲冒死赴會的事吧?”

  凝珠垂目斂神,緩緩道:“我又不是傻子,在裡面待上片刻,就已經察覺不對。無奈已經脫身乏術,最後能平安出來,必定已遂瞭對方的願,不是麼?”

  “可你並未跟著一起平安出來,”南宮星皺眉道,“這段時間,發生什麼事瞭麼?”

  凝珠螓首更低,低到面前二人隻能看到她頭頂烏黑油亮盤螺齊整的發鬢,“我擔心出事,便悄悄藏在瞭客棧地下的酒窖之中。一直等到上面沒瞭動靜,才小心翼翼的離開。之後就被你們的人找到,帶瞭回來。”

  “沒有遇到其他人麼?”南宮星沉聲問道。

  凝珠沉默片刻,輕聲道:“沒有。”

  南宮星盯著她看瞭半晌,突然嘆瞭口氣,長身而起,道:“師姐,咱們早些休息吧,明日還有一場惡戰等著咱們。”

  薛憐雖然不解,但還是默默站起,快步走出門去。

  南宮星走到門邊,回頭道:“凝珠姑娘,李秀兒這個名字,應該也並非你的真名吧?”

  凝珠渾身一震,頂上鳳釵珠墜叮當一陣脆響。

  “木子為李,你這假名,起的也太不用心瞭。”南宮星冷冷說道,向外一退,為她關上瞭房門。

  凝珠驀然抬頭,淚眼盈盈的望著緊閉屋門,心中一陣氣苦,忍不住伏到桌上,嚶嚶飲泣,悶聲自語道:“我能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我……我隻剩這一個親人瞭啊……”

  一走出廊下,南宮星便道:“凝珠方才一定見過李嫦。”

  “哦?”薛憐不甚關心的隨口問道,“何以見得?”

  “李嫦四處奔走攪渾瞭客棧裡的水,就是為瞭保凝珠平安,她對裘貫的計劃心知肚明,自然隻有她,才能在危機四伏的客棧中找到地下酒窖這風險最小的地方,悄悄把凝珠藏起。”南宮星沉聲道,“而在那客棧之中能博得凝珠信任的,也隻有李嫦一人而已。”

  他望向薛憐,心中思緒早已理順,隻等她問一句為何,便能詳詳細細解釋出來,道破這一直以來都被錯定瞭事實的秘密。

  不料薛憐點瞭點頭,隻道:“見過就見過吧。凝珠不懂武功,礙不到咱們的事。去休息吧,別耽擱瞭明日的大事。”

  南宮星一愣,還想再說什麼,薛憐卻已去得遠瞭,一抹倩影,轉眼便拐入回廊。

  這倒真把他一肚子話憋瞭個滿滿當當,進到臥房躺下,他還忍不住在心中反復推演印證,想得倒是敞亮,無奈卻沒個可以說話的人,悶得他抓耳撓腮一番,悻悻睡瞭。

  冥思半宿,內息恢復瞭八九成,他起床之後,精神也好瞭很多,隻無奈單雷頤留下的外傷不可能太快痊愈,繃帶之下稍一使力,仍舊裂痛難忍。

  看瞭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心知已到瞭各路武人活動的時辰,南宮星吐出胸中一夜濁氣,匆匆整好衣衫,出門往薛憐那邊過去。

  薛憐果然早已起床,正在門前廊柱之間閉目凝神,右掌握著刀柄運力拔出寸許,旋即收回,須臾便循環往復數十次之多。

  他靜靜看著,不敢打擾。

  本想等薛憐練罷,一起去與監視動向的同門回合,不料一個精幹漢子匆匆跑瞭進來,徑直奔到他身邊,附耳密語。

  一聽之下,南宮星頓時面色凝重,忙揚聲道:“薛師姐,情況有變。”

  薛憐玉掌一緊,收刀回鞘,纖腰一擰,已閃到南宮星身前,“怎麼瞭?”

  南宮星皺眉道:“白傢的人並沒上路,據報,群雄聚集在西城門內的那處寬闊空地,似是準備當場瞭結白若雲買兇害死鐘靈音一傢的血案。”

  “他們怎會如此心急?倒像是亂瞭陣腳一樣。”薛憐略感不解,問道。

  南宮星略一思忖,道:“興許,是李嫦的頭腦不在,方群黎擅自定的主意吧。他想在群雄面前借大義逼死白若雲的話,反倒是咱們的好機會。”

  薛憐讓趕來的漢子找地方休息,邁步往千金樓外走去,問道:“怎麼講?”

  南宮星算計道:“四大劍奴不懂變通,白天雄既然下令將白若雲帶回暮劍閣,他們四個就一定要把白若雲帶回暮劍閣。到時候一旦談不攏,四大劍奴反而會成為咱們這邊的絕佳助力。那四人合力出手,即便是清心道長也不可能輕易取勝。”

  “若是矛盾激化,站在白傢這邊的必然也有不少,真動起手來,適當鼓動一番,必定會多出一些幫手。混戰一起,那咱們就隻消盯住所有確認身份的天道門人下手即可。”

  薛憐蹙眉搖頭,道:“聽著好亂,我還是隻管盯住裘貫吧。等我殺瞭他,再去找清心。”

  想到暗中掠陣的娘親,她與唐炫聯手,清心道長就算再怎麼深不可測,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南宮星道:“你隻管裘貫一人就好。清心道長要是出手,自然有人對付。”

  不須冒險攔截誅殺的情況下,形式頓時變得頗為有利,南宮星腳下都跟著輕快許多,提氣疾奔一陣,便到瞭西門那邊。

  果不其然,江湖群豪早早便在那塊空地聚集,原本在附近吆喝叫賣的攤販一個個都收瞭東西,換去瞭安全地界,尋常百姓也都閉緊門窗,隻有幾個膽大的爬上房頂,隔著院墻遠遠看著熱鬧。

  守門官兵如臨大敵,城墻上多瞭數隊精兵,遠遠觀望,府衙捕快也在寧檀若夫婦召集下前來助陣,看寧檀若倚墻站定面色蒼白的虛弱模樣,似乎還未從昨夜的連番淫辱中恢復過來。

  在遠處觀望瞭一下地形,南宮星招來在附近監視的同門弟子,匆匆交待一番後,帶著薛憐從民房一側悄悄摸瞭過去。

  將鬥笠一壓,南宮星順順當當混進外圍看客之中,薛憐較為顯眼,索性躲在最近的民居院墻之後,靜等著外面情勢發展。

  南宮星仔細打量一番,看到人群中混進不少自己人,心下略定,仗著人高馬大,不向裡擠,直接往中央看去。

  果然如他所料,當中閃出的一片空地上,眼熟的江湖好手已分做兩撥,相對而立。

  白傢兩位老爺子南宮星雖不認得,四大劍奴他卻曾經見過,那四個沉默寡言的中年漢子將白若雲護在當中,劍已離鞘,無形的壓迫感彌漫在四人身周數尺方圓。

  尋夢浪子刑空、破天一劍沙俊秋和幾位年輕人都站在白傢人周圍,除瞭沙俊秋尚顯鎮定之外,就連刑空也是滿面緊張。

  緊張倒也並不出奇。

  畢竟對面站著的高手,實在是壓過瞭這邊一頭。

  關凜、柳悲歌還算站的稍遠,似乎並不一定出手相幫,方群黎、裘貫卻正領在最前,名聲鵲起的浮華公子唐炫,就笑嘻嘻站在方群黎旁邊,頗有興趣的盯著四大劍奴穩如磐石的劍尖。其他三四十歲的好手,足足站瞭近二十人之多。

  白傢二老神態頗為焦急,連臉色都有些發紅,其中一個朗聲道:“諸位,先前不是已經說定,逆徒白若雲由我們帶回暮劍閣,詳加盤問,再給武林一個交代。為何……為何又要在此將事情說個明白?”

  方群黎面不改色,沉聲道:“如今情形有變。清心道長即將率弟子趕到,我作為方傢的親眷,隻能作主方傢的事。鐘靈音是峨嵋弟子,我總不好越俎代庖,幫堂堂名門大派擅做決定。若是清心道長也同意你們回到暮劍閣再做定奪,那我們絕無二話,恭送諸位上路。”

  白傢二老中的另一個似乎脾氣頗為火爆,一吹胡子,怒道:“峨嵋派勢大,便可以壞瞭規矩麼?我暮劍閣閣主已說瞭要給天下英雄一個交代,合著清心老道的話是話,我們閣主的話就是放屁麼!這湖林城處處透著詭異,老子是一刻也不想待瞭!”

  先說話的那個忙道:“誒,景順,稍安勿躁。”他跟著拱瞭拱手,道,“非要對此事急著要個結果的朋友,隨我們回暮劍閣去也是一樣。到時候問清緣由,難道還怕我們閣主硬要包庇,不肯清理門戶不成?若雲在我們白傢一向老成持重,為人絕談不上陰險毒辣,他昨晚對我二人的交代極為誠懇,這當中興許是有什麼誤會。”

  白景順哼瞭一聲,怒道:“我看就是有人從中作梗,栽贓嫁禍!我暮劍閣不過是攀門親事不成丟瞭些面子,難道還至於為此殺人滅門?”

  “至不至於,單你們說可不算。”方群黎冷冷道,“難道白若雲買兇殺人,還會自己承認麼?那天我兄弟夫婦的垂死指控,可是無數雙耳朵聽著的。如意樓,白若雲,哪個也脫不瞭幹系!”

  白若雲突然道:“陸陽城中已有公門高手詳加調查,真相必定會水落石出。你們不肯等最終結果出爐,硬要與我為難,是何居心?莫不是要殺人滅口,坐實個死無對證麼!”

  方群黎面色微變,裘貫在旁笑瞇瞇道:“白賢侄,你這拖延的手段未免有些太過直接瞭。真當我們都是傻子麼?江湖紛爭所致的血案六扇門大都不聞不問,你等著他們調查出真相,不如直接說叫我們放你一馬不要主持公道算瞭。”

  方群黎立刻接道:“陸陽雖的確去瞭不少公門高手,但都是為瞭陸陽另一樁滅門慘案,那兇手南宮星,貌似還正是如意樓的人。你們行事,倒真是臭味相投啊!”

  這時寧檀若在遠處朗聲道:“南宮星一案尚有疑點,不能斷定就是他所為。”

  這一句簡直是明扇在方群黎臉上,他面色變瞭幾變,還是壓下怒氣,沉聲道:“不能斷定,他卻也還是唯一疑兇。”

  裘貫淡淡道:“滅門一案倒也罷瞭,那是六扇門的活計,方傢的慘案,卻是咱們江湖人的恩怨。白若雲假手如意樓,那位南宮星,恰好又是如意樓的,還勞神費力幫他們兄妹逃竄至此,這當中豈會沒有聯系。”

  幾個聲音頓時叫嚷起來。

  “沒錯,說不定方傢的事就是南宮星謀劃的!”

  “他們串謀殺人,罪大惡極!”

  白景洪忙鼓足真氣,大聲道:“就算咱們是江湖中人,定罪也不能單憑幾句話吧。除瞭方傢夫婦最後遺言,整樁案子都詭異得很,全部人都死無對證啊。”

  白景順搶著怒道:“這種佈局,難道就沒有栽贓嫁禍的可能麼!興許他們夫妻有什麼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被對頭捏在手裡,逼迫他們撒謊之後自盡,不也說的通麼!”

  這時人群外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氣道:“白兄的意思,是貧道門下劣徒,不惜一死來污蔑你暮劍閣的未來閣主麼?”

  人群頓時讓開一條通路,清心道長面色鐵青,帶著十餘名同門大步走進場內。這次出動的峨嵋門人小輩隻有幾個,其餘竟大都是清心道長的同輩師兄。

  白傢二老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白景洪氣勢也跟著弱瞭七分,道:“此事畢竟還有蹊蹺之處,還請清心道長容我們帶若雲回去,天雄賞罰分明剛直不阿,必定不會讓令徒枉死。”

  清心道長正眼都不去瞧他,隻盯著白若雲道:“這種空話,貧道又不是三歲娃娃,豈會輕信!劣徒雖說習武未有大成,為人處世卻還算值得稱道,嫁人之後相夫教子,從不曾令峨嵋蒙羞。此次不過是心疼師妹所托非人,參與籌謀瞭逃婚一事,損及暮劍閣的顏面,是貧道管教無方,甘心認罰。可這種罪過,何至於一傢慘死?”

  白若雲毫不退縮,朗聲道:“當然不至於,所以晚輩也從未動過害他們的心思。想要尋找靈秀五娥,不過是為瞭討個說法。實不相瞞,晚輩也早已心有所屬,此次逃婚不說正中下懷,也不至於惹來晚輩極端憤恨,隻要尋到諸人,將逃婚一事做個交代,也就算是瞭結。我又何至於請出如意樓,害死他們夫妻?”

  方群黎在旁冷冷道:“心腸歹毒為小事即會殺人泄憤的人一樣可以文質彬彬衣冠楚楚。至於不至於,豈能聽你一面之詞!”

  白若雲怒氣上湧,忍不住道:“這分明就是此前意圖借逃婚之亂傷及我暮劍閣根本元氣的那些人,再次佈下的圈套,我白傢究竟哪裡開罪瞭你們,要如此糾纏不休!你們天道已經勢大至此,何必再來盯著小小一個暮劍閣!”

  一聽到天道二字,群雄頓時躁動起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裘貫笑道:“好一招移禍江東,你以為冷不丁搬出這麼個招人忌憚的名頭,就能轉移視線瞭麼?”

  白景順須發直豎,怒道:“姓裘的!你休來誅心!若雲根本不曾經歷過天道橫行的時候,若不是事出有因,怎麼會專門提起他們!”

  裘貫冷哼一聲,道:“天道近些年的確死灰復燃,據說與如意樓頗有些新仇舊怨,白少俠投瞭如意樓做靠山,誰敢說他不會幫如意樓嫁禍一遭?”

  白若雲淒然一笑,道:“看來,你們是迫不及待要在此處取我的人頭瞭。”

  清心道長冷冷道:“你若能自證清白,貧道也不會蠻不講理。”

  “哈哈哈……”白若雲大笑一陣,怒道,“從陸陽城中嫁禍於我起,你們這些武林高手就一路追殺至此,可曾有人給過我機會自證清白?我說出真相,你們說空口無憑,物證人證遠在陸陽,你們又硬要我在此自證清白。不過是想殺我罷瞭!痛快點直接說出來啊!彎彎繞繞兜兜轉轉,算什麼江湖好漢!”

  “有理不在聲高。”裘貫輕笑道,“這裡這麼多的高手,哪個不比你厲害?真隻是為瞭殺你,還需要與你廢話到這種時候麼?”

  “因為你們還想殺的合情合理,殺的不留後患!”白若雲大聲道,“為瞭不露出你們一張張人皮下,毒蛇一樣的心腸!”

  清心道長不再理會白若雲的怒斥,看向白景洪道:“看來,暮劍閣是不打算在此給貧道一個說法瞭?”

  南宮星起初還有些不解,為何天道突然如此急不可耐。聽到這裡,才突然醒覺,李嫦若真的是暮劍閣中一切陰謀的主使,那在她突然做出有悖天道意願的行為之後,天道自然不會再答應放白若雲回暮劍閣去。

  天道內部,果然已出瞭問題。

  峨嵋此次出動瞭足足七八位上輩高手,即便他們武功不如清心道長,也都算是峨嵋中的精英元老,不說比得上白天雄,起碼也不會輸給白天英之流。這等聲勢,瞬間便讓本就強弱分明的雙方差距更加巨大。

  白景洪額上冷汗已浸滿皺紋,他抬手一擦,道:“道長,不知貴派到底想要個怎樣的說法?”

  白景順怒道:“說法個屁!他們就是想要若雲的命!等到陸陽那邊查出真相,這假仁假義的老匹夫最多也就假惺惺道個歉,說些一時沖動的屁話,絕沒一個會給若雲償命!”

  邢空熱血上湧,也跟著怒道:“此事分明還有疑點未解,你們卻仗著人多勢眾,走也不許走,查也不許查,好不要臉!”

  裘貫冷笑道:“誰說過不許查瞭?這裡要白若雲給個說法,他要是能指出誰對他栽贓陷害,誰才是元兇首惡,我們才好去查不是?他自始至終顧左右而言他,反倒顯得是我們硬要嫁禍於他一樣。”

  方群黎怒喝一聲,道:“白若雲!你到是說說,我們該去查誰?”

  白若雲面上頓時一片鐵青,口唇顫抖蠕動,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該去查一個帶著鬼面,使西域關外魔教武功的人!”一個清脆響亮的女聲突然從人群外響起。

  一雙雙視線登時集中過去。

  說話的是個形容憔悴的妙齡少女,旁人不認得,南宮星卻記得清楚,她分明就是陸陽城外慘被兵丁更夫輪流淫辱的那位。

  南宮星心中疑惑,記得當時這姑娘還茫茫然什麼都不清楚,怎麼這會兒反倒知道瞭鬼面人的事?

  不等他人質問,那少女毫不猶豫朗聲講述起來,語帶憤恨的從自表身份,一路講到在陸陽遭受的非人凌辱。

  這番話中唯有一點與當初講給南宮星的不同,她這次說的話中,並非是一夜過去不知為何就做瞭階下囚,而是詳細講述瞭一個鬼面人是如何殺她未婚夫一行數人,又出手將她制服,送去城外供人奸淫玩弄。

  她對那鬼面人的身形描述的頗為詳細,稍做對比,也知道既不可能是南宮星,也絕不會是白若雲,而且其武功如此高強,更不會是方傢被誅殺的那幾人。

  方群黎目光閃動,喝道:“你這一面之詞,又有何憑證?”

  那少女冷哼一聲,瞪著他道:“我們幾人與方語舟的關系江湖上有的是人可以證明,我經受的苦難,在陸陽也有一位張大人可做人證。倒是你,不肯承認有這麼個鬼面人藏在暗中操縱一切,是何居心!”

  南宮星仔細觀察,突的看到一個身量頗為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女子身邊不遠,當下恍然大悟,原來是雍素錦與她碰過瞭口供,這兩人所知相加起來,的確能還原出不少真相。

  “那鬼面人不光親自下手,還請瞭雍素錦那樣的狠辣角色,專對付要來找方傢夫婦的人!就我所知,方夫人陷入敵手之時,陸陽城中根本還沒來多少外人,白若雲也好,南宮星也好,壓根都還沒有出現!”

  白景順乘勢怒道:“你們可聽清楚瞭?那般人拖著折磨方傢夫婦,就是不肯讓他們速死,分明就是要陷害我們白傢!”

  裘貫搶道:“說不定白若雲並未想要殺人,隻是想羞辱鐘靈音夫婦,一泄私憤。那二人也的確是在被救出後才羞憤自盡。”

  白若雲冷冷道:“你們光是組織救人就耽擱瞭三天,要是由我主使,早已殺人滅口。”

  柳悲歌提刀走向白傢一側,朗聲道:“諸位,此案確實疑點重重,那位鬼面人的作風的確不像是如意樓的門下。大傢能不能先收起怒氣,好好談談。”

  “呸!”又是一個清脆女聲從另一側人群後響起,“談什麼談!就是白傢的人為瞭泄憤,才害死的鐘師姐!弄出一個鬼面人來,分明就是為瞭掩人耳目!他們暮劍閣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包庇自傢人的德性!今日決不能叫姓白的走脫一人!”

  這次出聲的女子,到有不少人都認得,正是靈秀五娥中的田靈筠。

  南宮星雙目一亮,立刻在身後打瞭一個手勢,腳下悄悄挪瞭幾步,靠往田靈筠那邊。

  白若雲一見田靈筠,心中頓時怒氣勃發,咬牙道:“陸陽城中出事的時候,你還遠遠逃在不知什麼地方,這會兒倒說得和親眼所見一樣!你這種為瞭幫人逃婚不惜拿自己身子撒謊的賤人,誰會信你!”

  白傢先前發生的事此地群豪並未詳細瞭解,白若雲心緒激蕩,索性接連開口,將暮劍閣中發生的一串事端也原原本本講瞭出來。說到田靈筠主使的逃婚計劃,更是講的事無巨細。

  田靈筠臉上一陣青紅交錯,幾次想要出聲打斷,卻被關凜閃到身側,抬手摟住,一股真力將她壓住。

  南宮星擔心清心道長暴起發難,忙又往白若雲那邊靠瞭幾步。

  竹筒裡的豆子倒個精光,白若雲胸口劇烈起伏,恨恨道:“從頭到尾,分明有人在連連算計我們白傢,想要栽贓如意樓,卻偏偏讓我重遇瞭恰在如意樓中的舊人。我說是天道在背後出謀劃策,難道就沒有半點可能麼!”

  裘貫眼角微微抽動,道:“你不停抬出天道,無非是想惹出群情憤慨,助你情勢。這種算計佈局,依我看,分明更像是你暮劍閣的仇傢所為。”

  田靈筠尖聲道:“我峨嵋和你們暮劍閣無怨無仇,不過一次逃婚,你就想吧這麼大的罪名扣在我們頭上麼!”

  一時間人群中混亂無比,嘈雜連天,四大劍奴也唯恐有人趁亂出手,將白若雲圍在當中靠得更緊,八隻鷹眸盯視四方。

  南宮星目光牢牢鎖住裘貫、方群黎二人,打橫挪瞭兩步,一旦他們強行出手,便正是取他們性命的天賜良機。

  “唐昕還欠著我五百兩銀子吶。”

  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一陣寒意,伴著一聲帶著笑意的話,一股細微風聲直沖南宮星的後頸。

  南宮星渾身汗毛倒豎,腳下連忙運足真力往前一沖,擰身一轉也顧不得去看身後楊曇位置,大搜魂手一揮先將那兩枚細針劈空奪下。

  但另一股勁風遙遙襲來,像是早已算定他的落足之處,啪的一聲打在他鬥笠邊緣,將他的臨時偽裝打落一邊。

  方群黎面上登時一喜,鼓足真氣道:“南宮星!你們如意樓果然早已埋伏在此!”

  這下被強行拖入場中,南宮星連轉瞭數個念頭,不得不微微一笑,朗聲道:“列位費盡心機找瞭我們這麼久,到瞭當面對質的時候,我豈能做縮頭烏龜。”

  江湖中人對如意樓多有忌憚,南宮星一現身當場,風向頓時又有變化,當即便有幾個聲音怒道:“你身上的滅門慘案還沒交代清楚,有什麼資格對質!”

  “還不快去找那邊的幾位捕頭投案,興許還能從輕發落!”

  南宮星快步退到空地中心,背對白傢眾人,看著方群黎道:“此間事瞭,我自會去陸陽將那案子查到水落石出。寧捕頭年捕頭尚未開口,諸位未免有些多事瞭吧?”

  “不必!”一聲大喝伴著急促馬蹄飛快逼近,馬上馮破縱身而起,足尖在馬鞍一點,乳燕投林輕輕巧巧落在人群當中,中氣十足道,“陸陽城中血案已經查出端倪,人證物證齊全,並非南宮星所為!”

  方群黎厲聲道:“你一人說瞭便算麼!”

  但他這一句轉眼就被淹沒在一片馬蹄聲中。

  十餘匹駿馬疾馳而來,馬上騎士俱是一身官服,奔到人群旁側,自行分開兩排,當中一騎策馬上前,用略顯清冷的聲音淡淡道:“案情由我們大傢一起定斷,若有異議,但說無妨。”

  人群霎那間安靜下來。

  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並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因為說話的人。

  每個人都因那句話看瞭過去,而每個看過去的人,不論男女,都忍不住呆瞭一呆。

  不必介紹,所有人都已知道瞭來人的身份。

  女神捕,四絕色。

  玉若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