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纖纖伏在床上悲悲切切地抽泣瞭許久。淚眼朦朧,瞧著被月光照得雪白的墻上,樹影搖曳不停,極似王亦君挺拔的側影,心中更加悲苦難當。突然又想起瞭古浪嶼上掛冠聖女的前夜,王亦君所說的那句話來,“我對你的喜歡,絕不是那男女之愛;我隻將你當做最為疼愛的妹子一般……”
那寒冷徹骨的淒苦與悲痛,登時又如冰霜一般封凍全身,就連淚水也彷佛被瞬間凝固。
那夜她乘著雪羽鶴從古浪嶼逃離之時,心中原已打定主意,今生今世再也不去想那無情無義的臭烏賊。但自從那日在鳳尾樓上與他重逢!頓時又如雪崩春水,情難自已。
這些日子與他相處之時,雖然冷若冰霜,但心中每時每刻,無不在期盼著他能如往日般,呵護疼愛自己。
隱隱之中,甚至覺得,哪怕他依舊隻是將自己當做最為疼愛的妹子一般寵溺,她也會歡喜不已。但是,那可恨的烏賊竟不知為何變得如此遲鈍,彷佛連疼愛她的勇氣也沒有瞭。難道自己在他的心中,竟是這般的疏遠陌生而惹人厭憎嗎?想到此處,心中如被萬千尖錐刺紮!淚水瞬間解凍,洶湧流淌。
纖纖顫抖著擦拭臉上滾滾的淚珠,從懷中取出那七竅海螺。橘紅色的半透明的海螺在月光中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夜風吹來,海螺發出細微的聲響,像是哭泣,又像是嘆息。她將海螺緊緊地貼在臉上,一陣愜意的冰涼,鼻息之中,彷佛聞著海浪的芬芳;想起王亦君在夕陽海灘,亂發飛舞,吹奏海螺的情景,心痛如割,意亂情迷。
夜風吹窗,帳搖紗動,纖纖覺得渾身冰涼,蜷起身子,在月光中簌簌發抖。自己的影子在白壁上微微顫動,如此孤單。她又想起從前與王亦君同床而睡之時的情景來。午夜醒來,或睡不著時,她每每悄悄地逗弄王亦君,或是用手扮作蛇獸,瞧著墻壁上那如毒蛇似的手影,伸縮著咬噬王亦君臀部,掩嘴格格低笑,或是強忍砰砰心跳,偷偷地親吻墻壁上王亦君臉頰的側影;當自己的唇影輕輕地與王亦君的臉影錯合之時,她的心彷佛要跳出嗓子眼來。那甜蜜、快樂而害羞的感覺,如今想來竟已如此遙遠。今生今世,隻怕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日子瞭。
孤單人影,半壁月光。纖纖怔怔地在夜風中獨坐半晌,自憐自傷,忽而心亂如麻,忽而萬念俱灰。茫茫人世,竟是如此寂寞無依,心中淒苦,覺得世間之事瞭無興味。淚水冰涼流淌,突然喃喃嗚咽道:“臭鳥賊,你當我稀罕你嗎?我要找娘親去。”
心中一振,登時溫暖起來。彷佛濃霧中的小船突然看見燈塔,沙漠中的行人驀然望見綠洲。是瞭!在這紛擾塵世上,她並不是孤獨一人。昆侖山西王母,那不正是她千裡迢迢來這大荒的目的嗎?
一時間心中重轉振奮歡喜,恨不能立時便插翅飛往昆侖山去。她素來任性妄為,行事隨心所欲,當下便欲連夜離開此地。轉念又想:“這般一走,那臭鳥賊多半又要擔心著急瞭。也不知他還能不能找得著我?”
不由躊躇起來。又恨恨地呸瞭一聲,喃喃道:“那沒情沒義的鳥賊,就是要讓他急得找不著東南西北才好呢!哼,倘若他當真記掛我,就算將大荒翻個底朝天,也要將我找著。”
想到明日王亦君發現自己再次不告而別,必定手足無措。“噗嗤”一笑,心中快意無比。
當下再不遲疑,收好海螺,推開窗子,輕飄飄地躍瞭出去。躍出貴賓館的籬墻,朝著城西奔去。到瞭城西角樓之下,街巷寥落,四處無人,城樓的崗哨也隻顧著朝外巡望。纖纖心下稍安,自發髻上拔下雪羽簪,默念解印訣,將雪羽鶴從簪中放出,輕輕躍上鶴背,驅之高飛。鶴聲清亮,雪羽如雲。等到眾崗哨發現之時,雪羽鶴早已一飛沖天,橫掠皎皎明月,寥寥夜空,朝著西北方向倏然飛去。
鳳留閣中,人頭攢動。鳳留閣雖名為閣,其實卻是極大的宮殿,位於城南風爪山之北,綿延數裡。飛角流簷,縱橫交錯,極是雄偉。此處原是鳳尾城主木易刀的府邸,但炎帝以鳳尾城為都之後,這裡便改為炎帝禦宮與長老會大殿。
聞聽八郡主歸來,今夜炎帝在此宴請群臣。眾長老見烈煙石回來,都頗為歡喜。烈煙石乃是聖女傳人!人所共知,當日其真身被赤松子帶往瑤碧山,眾人都不免有些擔心。那赤松子乃是火族巨仇,又正值與南陽仙子生離死別,倘若在南陽仙子元神離散之前,或有心或無意,發生什麼茍且之事,破壞瞭烈煙石冰清玉潔之軀,豈不糟之極矣?所幸赤霞仙子傳音告之眾人,烈煙石臂上守宮砂鮮紅依舊,眾長老這才放下心來。
管弦聲起,胱籌交錯,眾人言笑甚歡。酒過三巡,突聽城北哨兵來報,“適才城北十六崗哨兵望見一個女子騎著白鶴從城內飛出,朝西北而去。飛鳳騎兵追往攔截!卻已遲瞭一步。夜色中瞧不清楚,但像是纖纖聖女……”
風聲呼嘯,縷縷雲霧從眼前耳際穿梭飛掠。天地蒼茫,夜色淒迷,纖纖心中又湧起孤寂惶恐之意。此去昆侖天遙地遠,萬水千山,其間不知多少險惡風雨。她孤身一人能平安抵達嗎?當日從古浪嶼孤身飛離之時,初生之犢不怕虎,瞭無畏懼,但連續經歷風波險阻之後,始知謹慎。冷風刮來,心中忽然一陣寒冷懼意,直想立刻掉頭回轉,重新趕回鳳尾城中,等到天明之後,再與王亦君、蚩尤一道上路。
心念方動,眼前便彷佛看見王亦君嘲諷的笑容,似乎聽到他在耳旁不屑地說道:“傻丫頭,早知你要回來啦!”
心中淒苦,咬牙忖道:“臭鳥賊,你當我離開你便活不下去嗎?我偏要獨自一人找我娘親去!”
仰起頭來,大聲道:“什麼妖魔鬼怪,我才不怕呢!”
但淚水卻忍不住流瞭下來。當下賭氣忍住恐懼之意,驅鶴高飛,迎風翔舞,一路西去。過瞭一個多時辰,天色漸漸轉亮。回頭望去,東方已經露出瞭魚肚白。
又飛瞭片刻,萬道霞光突然從她身後怒射而出,漫漫雲層都被鍍上黃金之色。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麻酥酥的,先前的寒冷畏懼之意頃刻煙消雲散。纖纖滿心歡喜,透過飛揚雲絮俯瞰大地,隻見千山綿延,奇峰峭立,碧水如帶,迤邐其間;萬裡江山,雄奇瑰麗,比之從前一路所見,別是一番光景。
雪羽鶴飛行極快,半日間便飛瞭數百裡。晌午時分,陽光炎熱,纖纖香汗淋漓,腹中饑餓。當下驅鶴低飛,到附近山林中尋覓野果果腹。雪羽鶴盤旋飛舞,在一處溪流潺潺的山谷中降落。纖纖在山坡上尋瞭一些荔枝等野果,在溪邊洗凈,飽食一餐。陽光絢爛,空谷寂寂,清脆鳥嗚伴著汨汨流水,更覺幽靜。
纖纖坐在草坡樹影之中,望著一雙蝴蝶翩翩飛舞,突然又是一陣難過,淚水無端地滴落下來,心道;“原來蝴蝶也這般快活。”
雪羽鶴獨腳傲立,見她突然落淚,白翅撲扇,在她背上輕輕拍拂,彎下長頸,清鳴不已。
蝴蝶翻飛,纏綿繞舞。纖纖怔怔地凝望著,淚水又撲簌簌地滾落下來。也不知那狠心短命的臭鳥賊,此時尋來瞭沒有?突然心下一陣後悔,應當在屋中留下一些線索,好讓那鳥賊、魷魚方便尋來。正胡思亂想,忽聽天上傳來嗷嗷怪叫聲。纖纖驀地大喜,脫口道:“太陽烏!”
心中歡喜難抑,跳將起來,循聲眺望。
密集枝葉參差環合,露出一角藍天。藍天之下,高峰險峻,黑巖突兀,叫聲便是從那山峰後傳來。“倘若那臭烏賊從空中飛過,沒有瞧見我,那該如何是好?哼!難道還要我揮手叫他嗎?門兒都沒有。”
纖纖噘著嘴:“是瞭,我騎鶴從他身邊飛過,他若是叫我,我便故意裝作聽不見,氣也將他氣死。”
抿嘴微笑,凝神翹望。
嗷嗷叫聲越來越近,突然幾道黑影從高峰之後轉折飛出,閃電般沖入這山谷之中。纖纖眼尖,立時瞧見那幾道黑影乃是六隻烏黑的怪鳥,巨喙如鉤,紅睛勝血,頭頂一個巨大的肉瘤,雙翼黑羽如鋼,平展之時竟有四丈餘寬。腹下四爪,前短後長。此時後爪微曲,前爪上則勾瞭一大團淡青色的絲囊,如蠶蛹一般微微顫動。
纖纖心中大為失望,喃喃道:“臭鳥賊,早知不是你瞭。”
突然一陣委屈酸苦,淚水又湧瞭出來。忽聽那怪鳥嗷叫連聲,抬頭望去,一隻怪鳥悲嗚怒吼,突然從半空筆直摔落,重重地砸在山谷溪流之中。水花四濺,怪鳥抽動瞭幾下!不再動彈,血水迅速涸散開來。餘下的五隻怪鳥俯沖而下,圍繞著那隻鳥屍盤旋片刻,後爪紛紛在它身上探掃。見它確已斃命,這才嗷嗷叫著沖天飛起,朝西邊翱翔而去。
纖纖躍下山坡,走到那鳥屍旁,蹲下察看。那巨鳥橫亙在溪流中,上遊的清水汨汨沖刷,從兩旁化為血水流下,腥臭難當。她蹙起眉頭,撿一根樹枝,撥弄那鳥屍巨翅。“嗤”地一聲,樹枝竟被烏屍的翅羽倏然切斷。
纖纖吃瞭一驚,凝神望去。見那巨翅之上,根根翎羽烏黑發亮,猶如匕首一般。方知這怪鳥羽翼猶如萬刀齊攢,極是鋒利。當下小心翼翼地撥開它的翅膀,瞧見怪鳥肋腹之間,插瞭一技長箭,直沒箭羽。想來這怪鳥不知在何處中瞭一箭,強撐著飛到此處,終於不支身亡。
纖纖心下好奇,這怪鳥瞧來力氣極大,雙翅又是天然利器,不知是誰竟有如此能耐,能一箭穿入其肋腹之中。當下小心地探手握住那箭羽,猛一用力,將之拔出,坐倒在地。箭長六尺,頗為沉重。箭簇為繽鐵所制,箭身青銅,上刻“天箭”二字。
纖纖蹙眉道:“天箭?”
她年幼時便聽父親敘述大荒名人掌故,大荒著名射手也歷歷可數,但從未聽說天箭之名,想來是荒鄉僻壤中的無名箭手。當下也不在意,用那長箭挑撥怪鳥爪中緊抓的青絲囊。怪鳥巨爪抓得甚緊,勾撥瞭半晌方才將那絲囊挑開。
雪羽鶴突然大聲鳴叫,尖喙勾拖纖纖衣領。纖纖微微一凜,知道這靈禽必是預感到什麼不祥之事。難道這絲囊之中竟藏瞭什麼可怕兇險之事嗎?纖纖心中登時害怕起來,但好奇心終究占瞭上風,用那長箭與樹枝小心翼翼地勾開絲囊,定睛望去。
“啊!“纖纖驚叫一聲,面色煞白,猛地丟開長箭與樹枝,踉踉蹌蹌朝後疾退,驀地坐倒在地。那青絲囊中竟是一個一絲不掛的裸體女童!從高空摔下,頭顱碎裂,肢體骨骼也斷為數截,腦漿混合鮮血,紅白一片,雙目圓睜,滿是驚怖恐懼的神色,眼角淚珠未幹。
纖纖倏地感到一陣唔心,腹內翻江倒海,彎腰幹嘔起來;嘔瞭片刻,突然覺得莫名的恐懼害怕,悲從心來,低聲顫動哭泣。雪羽鶴白翅撲扇,輕輕撫摩,低嗚不已。
纖纖哭瞭半晌,逐漸平定下來。想到那女童慘狀,心下惻然。突然心想:“是瞭!那餘下的五隻怪鳥也都抓瞭這麼一個絲囊,難道其中都是孩童嗎?”
她雖然任性自我,但自小受父親與王亦君影響,頗有俠義之心,想到這些孩童被怪鳥擄走,死生難料,心中登時大凜。
不知這些怪鳥何以擄掠孩童?倘若是以之為食,又何以以絲囊包裡?囊中孩童又何以一絲不掛?一大串的疑問驀然跳入腦海。纖纖咬唇思慮半晌,理不出頭緒,心煩意亂。猛一頓足,痛下決心,對雪羽鶴道:“鶴姐姐,咱們追蹤那些怪鳥,瞧瞧它們究竟要將那些小孩帶到哪裡去!”
她心中擔憂那些孩童生死,一時間將自己的安危與西行目的拋在腦後。
雪羽鶴搖頭鳴叫。纖纖插著腰,脆聲道:“鶴姐姐,你這就不對啦!咱們行走江湖,自當見義勇為,拔刀相助,怎能貪生怕死!坐視不理。”
這番話說得豪氣幹雲,連自己的面頰都滾燙起來。雪羽鶴側頭獨立,沉吟半晌,點頭鳴叫。纖纖大喜,摟住雪羽鶴的脖頸,笑道:“走吧,”
翻身躍上鶴背,朝著西邊天際急速飛去。
雪羽鶴往西急速翱翔,空氣逐漸轉冷,竟似逐漸從盛夏進入初秋,又從初秋進入深秋、初冬、臘月一般。
地勢越來越高,四下高山盡皆巍然高矗,如斧削刀劈,彼此之間竟毫不相連。山峰之上,樹木漸少,白雪覆蓋。
偶有綿綿綠色,也是針葉寒木。越往西去,綠意越少。千山覆雪,如玉柱交錯矗立。
半個時辰之後,終於看見瞭那五隻怪鳥。纖纖匍匐在鶴背上,緊緊尾隨其後。又飛瞭半個多時辰,迎面吹來的狂風越來越冷,風沙交集!徹骨冰寒。太陽西斜,陽光雖然燦爛依舊,但卻絲毫不能驅散寒意。纖纖真氣稀疏平常,勉力聚氣凝神,依舊凍得簌簌發抖。俯瞰蒼茫大地,尖崖林立,裂谷縱橫,白雪厚積;青灰色的山峰斷巖錯層,寒木寥寥,萬裡荒寒,連飛鳥都似已絕跡。
寒風呼嘯,纖纖牙齒咯咯亂撞,花瓣似的香唇已經凍為青紫色,手臂緊緊抱著鶴頸,似已凍僵,動彈不得。
眼睫上竟也結瞭一層薄薄的白霜!交睫之時,冰消雪融,如淚水流淌。心中微微後悔,早知這五隻怪鳥要飛到這等荒寒之地,她便不跟著飛來瞭。但轉念想到那女童的慘狀,登時熱血如沸,振作精神。忽然心中一動:“哎呀!難道這裡是西域寒荒國嗎?”
她小時曾聽父親說起,大荒中最為寒冷荒涼的,除瞭北海之外,便是西域寒荒國。寒荒國綿綿萬裡,盡是犬牙尖山,樹木稀少,一年四季都如冬天一般寒冷;當地兇獸眾多,多以食人為生。寒荒國八大蠻族,勇猛善戰,比起南荒各族與北海夷蠻更為兇悍。寒荒八族與金族有宿怨,但三十年前金族白帝白招拒以赤誠之心換得八族酋長信賴,在西皇山上擊掌為盟,八族臣服金族,永世交好,從此幹戈息止,西域太平。
但寒荒國最為著名的,卻不是“西皇之盟”而是“寒荒七獸”大荒歷代“十大兇獸”中,必有寒荒妖獸。其中又以“冰甲角魔龍”、“寒荒楱杌”等七隻兇獸最為著名。這七隻兇獸的元神雖被大荒歷代英雄封印於寒荒眾山之中,但仍時有肆虐,危害蒼生。相傳這些兇獸都是遠古寒荒大神的屍體所化,所以寒荒八族對這些兇獸又敬又懼又恨,奉彼等為族中圖騰聖獸,雖然兇獸元神已被封印!但恭敬有加,每年一祭祀,不敢有絲毫怠慢。
隻見那五隻怪鳥嗷嗷亂叫,在萬千險峰尖崖之間高低穿梭,朝著遠處一座極為險峻的高峰飛去。那座高峰寸草不生,霜雪遍覆,萬仞絕壁之上,盡是累累巨石,道道隙縫;唯有山頂雪地之中,一株青松如蓋,傲然橫空。五隻怪鳥在那高峰周側環繞盤飛,怪叫半晌,排成一行飛入山峰西側的凹陷縫隙之中。
纖纖驅鶴飛翔,尾隨而去。霜風怒舞,砂石崩飛,無數灰蒙蒙的沙煙石雨、雪沫冰屑從那群峰險崖上隨風卷舞,劈頭蓋臉地打來。纖纖用袖子遮住臉顏,瞇眼望去,隻見山崖凹陷處,有一道幽深漆黑的人口,狹長窄小,眾怪鳥便是從這隙洞中飛入。
纖纖心中微有懼意,不知那幽黑之中是什麼世界。但事已及此,豈能半途而廢?當下硬著頭皮,咬牙驅鶴飛去。到那洞口之時,一股陰風從洞中呼嘯而出,腥臭撲鼻;纖纖身子一晃,險些被薰得摔下鶴背,連忙緊抱雪羽鶴,穩住身形。雪羽鶴避過那陣陰冷腥風,優雅地飛入洞隙之中。
眼花繚亂,突然一片黑暗,鼻息之間盡是血腥惡臭,煩悶欲嘔。纖纖心中砰砰直跳,屏息凝神,從懷中掏出湯谷火族遊俠所贈的“晶火石”借著那跳躍的熒光,四下掃望。兩壁凹凸不平,地上深淺不一,正前方乃是一條幽深曲折的甬道。纖纖深吸一口氣,忖道:“這些怪鳥難纏得很,找到那些孩童之後,立刻帶上他們逃出洞去。”
強忍恐懼之意,將雪羽鶴封印入簪中,高舉晶火石,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裡走去。
陰風呼號,惡臭逼人,纖纖三番五次幾將嘔吐出來,生怕嘔吐之聲在這甬道中聲音激蕩,驚動那些怪鳥,當下強自忍住,躡手躡腳地前行。自己的影子在洞壁上拖曳跳躍,變幻無常,猶如鬼怪一般。洞中不斷地傳出隱隱約約的怪叫聲,桀桀作響,鬼哭狼嚎。纖纖心中害怕,呼吸都不敢太過大聲。
她這一生中都在父親與王亦君的庇護之下,從未孤身一人在如此兇險之地行走過,心中越來越害怕,幾次想要掉頭跑出,舉著晶火石的手逐漸開始顫抖起來;心中突然想起王亦君的溫暖笑容,登時如一道暖流流過全身。咬唇心想,倘若大哥在此,握著他的手望裡走,什麼恐懼害怕都可以拋在腦後瞭。
又想起王亦君對自己的疏遠冷淡,淚水滾滾,心痛如絞,忖想:“那臭鳥賊對你這般無情無義,你還想他作甚?若不是他這般對你,你又怎會孤身一人跑到此處?都整整一日瞭,也不見他追來,想必又在那些歌女舞娘的懷中得意忘形瞭。隻怕他連你長得什麼樣也記不得瞭……”
心中劇痛,驀地倚壁抽泣起來。寒冷的洞壁,陰冷的怪風,衣裙擺舞,周身侵寒。她孤單一人站在這山洞中,隻覺得天下之大,自己竟是如此孤立無助;一時間從未有過的悲涼湧上心頭,無聲哭泣,分外傷心。
哭瞭半晌,又自心想:“這世上竟沒有一個人關心我,我便是死在這裡,又有誰會在乎?”
想到此更加悲苦難過,肝腸寸斷。突然覺得倘若自己當真被這怪鳥吃瞭,無聲無息地埋葬在這洞中,從此冥冥歸去無人管,也是快意無比之事。自憐自傷,又想:“不知那臭鳥賊日後得知,會不會有傷心愧疚之意?”
想像王亦君到這山洞中,撫屍痛哭的情形,竟覺得快慰起來。抹幹眼淚,胡思亂想一陣,心中那害怕之意倒大大減少。深吸一口氣,重新舉起晶火石,朝裡走去。
寒風凜冽,在萬丈高空極目遠眺,千仞石崖,摩天雪峰!參差錯落,漫漫無垠;群山之間,橫雲斷霧,淒清落寞,唯有西邊天際晚霞如飛,給這荒寒西域的黃昏點綴些許亮麗之色。王亦君、蚩尤分坐兩隻太陽烏,並肩齊飛,電眼四掃,追尋纖纖蹤跡。太陽烏嗷嗷長嗚,對這寒冷西荒極為不喜。
纖纖此次再度不告而別,頗出二人意料之外。因為事先並未在她身上塗抹“千裡子母香”因此僅能依賴當日在雷澤城中塗抹其身的殘留餘香,由青蚨蟲一路追蹤到此。但那殘香相隔甚久,原已頗為疏淡,纖纖乘鶴在高空中飛行一日,香氣更加稀薄。青蚨蟲飛到此處,茫然盤旋,再也找不出準確方位。
四下眺望,萬裡荒寒,千山一律,哪裡去找她的蹤跡?這寒荒之地,兇獸眾多,纖纖孤身到此,極是兇險,需得盡快將她找到。想到此處,兩人不免有些焦急。王亦君翻查大荒經,沉吟道:“此處往西百餘裡便是寒荒國松木寨,寨裡有六個相鄰的村落,咱們去那裡打聽打聽。”
穿掠百裡群山,兩人轉眼間便到松木寨上空,正好遇上數百隻巨大的黑鳥,嗷嗷有聲,俯沖低掠,朝著那寒荒小寨沖去。
王亦君心中一凜,想起適才在空中查看大荒經時,瞥見書中有雲:“西皇山又西三百五十裡,曰萊山,其鳥多羅羅,冠如血瘤,鉤喙紅睛,羽翅如刀,是食人惡鳥……”
兩人拔刀相助,擊潰眾鳥。松木寨眾村民驚喜若狂,振臂歡呼,聲如雷嗚。在松木寨中,兩人結識寒荒好漢三人,拔祀漢、天箭、黑涯。
原來數月以來,寒荒中厄兆連生,無數早已絕跡的兇獸妖禽紛紛現身,肆虐作惡。這食人兇禽羅羅鳥原本早在數十年前便被圍殺得不剩百隻,不知何故,近來竟突然集結數千隻,四處為惡,尤喜擄掠女童。惡鳥一旦抓到女童,便以特異妖法將女童衣裳化為絲囊,然後將她捆縛其中,擄掠飛走。
近來附近村寨不知已被這些惡鳥劫掠瞭多少清秀童女,松木寨也接連失蹤不下三十名女孩。王亦君很是擔心,將纖纖的形容外貌描述一番。天箭突然道:“今日在來這裡的路上,我見到幾隻羅羅鳥抓瞭一個紫衣少女飛往眾獸山,或許便是你的妹子。”
眾人齊聲驚呼,面色變得極為難看。
兩人當下便要驅鳥前往眾獸山。拔祀漢等三人感恩圖抱,想隨他們一同前往,聽候他們調遣。王亦君、蚩尤心下感激,雖然這三人未必能幫大忙,但這番心意又怎能推卻?
五人騎著太陽烏,在村寨上空徐徐盤旋幾圈,在眾人的呼喊聲中沖天飛去。向西疾飛,寒冷益甚。漠漠寒山交錯高矗,霍然倒掠,瞬息千裡。過瞭半個時辰,五人終於飛到眾獸山脈。
眾獸山脈由南而北,綿延數百裡,其間險峰無數,如萬仞刀齒,交錯層疊,將寒荒隔絕東西兩翼。眾獸山往西,便是更為荒涼之地,八千裡高原裂谷,終年冰雪,寸草不生,是西寒極地。再西三千裡,便到瞭大荒西涯,比鄰西海。
天箭拿出他的絕活模仿羅羅鳥叫聲,引出羅羅鳥。王亦君與蚩尤合力施放“幻光鏡訣”“哧”地輕響,五人周圍驀地閃起幻光鏡氣,由外望去,彷佛五人七鳥突然憑空消失瞭一般。
數萬飛獸呼嘯沖來,忽然不見目標,登時亂作一團,漫天亂舞。王亦君等人當下不再遲疑,乘著群獸茫然慌亂之際,驀地急速下沉,從萬千鳥獸下方倏然穿過,閃電般朝著羅羅鳥棲息的山峰飛去。
五人乘鳥在那座山峰周圍環繞飛舞,尋找羅羅鳥棲息藏匿之處。驀地看見山崖環合凹陷處的陰影之中,有一個巨大的山洞!凝神望去,那山洞洞口的積雪中散落瞭些許黑色長翎,當是羅羅鳥的刀羽無疑。
讓眾太陽烏留在洞外,眾人朝洞中奔去。山洞極大,一路狂奔,轉眼間又奔瞭數裡之距,算來當已到瞭山腹深處。轉過一個狹窄的甬道,眼前驀地一亮!前方乃是一個極大的山洞,洞中飄浮著無數淡藍色的珠子,如蟲子一般輕輕顫抖蠕動,圍繞著一根直徑丈餘,頂立正中的銀白石柱團團飛舞,發出幽幽碧光,像是萬千浮動的燈盞,將洞中照得青光碧影,頗為亮堂。
拔祀漢奇道:“西海碧光蟲!這些怪蟲怎地會跑到這眾獸山裡來瞭?”
西海碧光蟲乃是西海兩棲怪蟲,既可在海底最深處以海藻、浮遊生物為生,也可在島嶼陸地生存,甚至可以寄居於巨大海魚、怪獸的體內,依靠其食物殘渣生存。性喜群居,發出幽碧光芒,在深海每每引來無數魚群。
黑涯突然大叫道:“他爺爺的,怎麼……怎麼那些女娃兒全在這裡!”
濃綠淺碧,幻光流離。山洞中高高懸掛著將近千隻青色絲囊,輕輕搖晃。
眾人又驚又喜,誤打誤撞,竟然在這些惡鳥的老巢中找到數月來寒荒各族被擄掠走的女童。王亦君、蚩尤揮舞手掌,真氣縱橫,將所有絲囊輕飄飄地切落下來,割裂查看。遍地絲囊中,盡是清秀圓潤的裸體女童,最小的約莫五、六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一、二歲;個個圓睜雙目,駭然驚恐,張大嘴說不出話來,顯是受瞭極大驚嚇,又被人以妖法封住經脈,動彈不得。
王亦君、蚩尤手如閃電,目如流星,割開瞭九百餘隻絲囊,始終沒有瞧見纖纖,心中焦急憂懼,莫可言表。
忽聽天箭說道:“就是她瞭!”
“纖纖!”
王亦君二人大喜,疾風掠進,俯身望去。一看之下,大失所望。那少女黑發凌亂,身著紫色褻衣,頸上懸掛白金項鎖,豐腴潔白,臉容秀麗,一雙淡藍色的大眼中淚光隱隱;雖然有些驚慌怯懼,但卻掩不住一種與生俱來的高傲之氣。並非纖纖。
那少女看著眾人,眉尖輕蹙,藍眼中露出恐懼之色,但迅速又變成矜持高貴的神態。王亦君微微一笑道:“姑娘莫怕,我們是來救你回傢的。”
他的笑容溫暖親切,天生有著讓人安心信任的魔魅之力,那少女藍眼中閃過害羞的神色,嬌靨嫣紅,輕輕點頭。
蚩尤心中一沉,轉身繼續尋找。但尋遍洞中九百七十多隻絲囊,始終沒有發現纖纖。王亦君二人心中失望已極,心中沉重恐懼,思緒凌亂。當下將眾女童經脈一一解開,登時哭聲大作,響徹洞壁。
拔祀漢三人在九百餘女童中找到各自村寨失蹤的女孩,極是歡喜。待到眾女童恐懼稍減,哭聲漸止,王亦君等人逐一詢問眾女童身份。年紀大些的紛紛說出自己姓名,傢住何地,但年幼女童張口結舌,夾雜不清!唯有暫且作罷。眾人依據眾女童所述,在各自絲囊上寫下記號,留待出洞之後一一返送回傢。
當眾人問到那被天箭誤以為纖纖的少女時,她瞥瞭王亦君一眼,低聲道:“我叫楚芙麗葉,爹爹是寒荒國主楚宗書。”
拔祀漢三人大吃一驚,脫口道:“芙麗葉公主!”
見她頸上白金項鎖刻著芙麗葉三字,更無懷疑,微微彎腰行禮道:“寒荒族民拔祀漢、天箭、黑涯拜見公主殿下。”
寒荒國主楚宗書,為人謙和慈祥,在八族中享有極高聲望。以拔祀漢之倨傲不羈、天箭之冷峻驕傲,亦頗為折服尊敬。聽說這少女竟是楚宗書掌上明珠芙麗葉公主,登時肅然起敬,躬身行禮。
忽然,遠遠地聽見山洞外突然響起嗷嗷叫聲、密集嘈雜的撲翅聲以及轟雷般的怒吼聲。眾人一驚,王亦君當下取出那乾坤袋,施展法術,將眾女孩一一吸入乾坤袋中。乾坤袋果然暗藏乾坤,收納瞭九百餘名女童竟幹癟如故,隻是抓在手中頗為沉重。
那芙麗葉公主說什麼也不願到那寶袋中去,眾人想她以公主之尊,自然不願屈駕蜷縮於小小絲袋,也不敢勉強。王亦君見她衣不蔽體,楚楚而立,當下默念“春繭訣”十指跳動,將她腳下絲囊瞬間交織成紫色長裳,披覆其身。芙麗葉公主臉上紅霞湧動,目中感激,低聲道謝。
當是時,上方甬洞震響如狂,尖叫聲、撲翅聲、蹄掌聲、怒吼聲如驚濤駭浪,奔雷傾瀉,轟然撞擊洞壁,地動山搖,說不清有多少兇獸惡鳥沖襲而下。眾人微微色變,洞中殊無回旋之處,任王亦君等人有通天之能,也絕無可能在數萬兇狂禽獸的沖擊之下安然無恙,獨善其身。但若要朝上沖出洞口,更無可能。
眾人一籌莫展,唯有四下探望,尋找其他出口。眼見那萬千惡獸兇禽即將奔瀉沖至,王亦君突然發覺角落山石凹處,有直徑丈餘的隱秘甬洞,大喜過望,帶著眾人朝下疾奔。
王亦君見那芙麗葉公主殊無武功根基,又矜持驕傲,不願拔祀漢等人扶持,下沖時險狀百出,幾番險些跌倒,當下也不多話,攔腰將她抱住!摟在懷中,朝下飛速沖去。
芙麗葉公主“啊”地一聲,低聲道:“放我下來!”
王亦君隻當沒有聽見,疾沖如飛。芙麗葉公主自小金枝玉葉之體,從未在男人懷中待過,被王亦君這般緊緊抱住,登時呼吸急促,心跳如狂,掙紮不得,終於軟綿綿地蜷在他的懷裡;淡藍色的雙眼盯著王亦君側面,長睫顫動,似羞似怒。
如此過瞭一柱香的工夫,眼前突地一亮,赫然到瞭甬道盡頭。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驀地狂風撲面,身下一空,大叫著騰雲駕霧,沖到半空之中!明月如鉤,清輝普照;山影橫斜,眼花繚亂;耳旁寒風呼嘯,腳下萬丈虛空,眾人失聲大叫,朝下筆直墜落。忽聽上方嗷嗷怪叫,七隻太陽烏倏地沖出頂崖山石,歡鳴著俯沖而下,有驚無險地將眾人穩穩接住,滑翔飛舞。
眾人驚魂甫定,哈哈笑將起來。芙麗葉公主想要掙脫王亦君,但看見下方霧靄飄渺,迷茫一片,登時頭暈目眩,微微顫抖著依靠在王亦君懷中,閉眼不敢下望。冷風徹骨,衣單裳薄,簌簌發抖,不自覺間更往他懷中鉆去。王亦君鼻息之間,盡是少女清幽體香,心中微微一蕩。驀地想起纖纖,不知她究竟在何處?大難逃生的歡愉登時大減。
突聽後上方轟然怪叫,彷佛天地崩塌;眾人轉身仰望!失聲驚呼。無數鳥獸兇禽如同瀑佈飛瀉,從那山崖洞口沖湧而出,在空中紛亂展翅,盤旋飛舞,驀地朝他們呼嘯沖來。太陽烏飛行極快,轉眼間便將洞中沖湧追擊的漫漫飛獸兇禽拋在數百丈外。偶有惡鳥狂龍嚎叫追來,便被殿後的蚩尤手起刀落,斬成數段。
但眾獸山中猛禽妖獸俯拾皆是,聞著血腥氣味與人類氣息,紛紛出洞離巢,四面八方圍湧而來。一時間清寥夜空、朗朗明月便被萬千巨翅黑影層疊遮擋,狂亂叫聲嘈雜騷躁,千山響徹。
眾人調整陣形,由王亦君、黑涯沖鋒在前,拔祀漢、天箭護守兩翼,蚩尤依舊殿後護衛。一時劍氣如虹,刀似奔雷,兩翼彎弓霹靂弦驚,所到之處血雨淋漓,獸屍繽紛;太陽烏炎風狂舞,在漫天飛獸包擊中迤邐穿梭,逐步突出重圍,向東飛去。
飛獸越來越多,前仆後繼,圍追堵截。王亦君心下詫異,太陽烏乃是木族神禽,兇威熾厲,這些寒荒飛獸縱然兇狂,原當有所畏懼,辟易退讓才是。但這些兇獸飛禽層疊阻擊,對十日鳥竟似毫無懼意,實是咄咄怪事。
更為出奇的是,這些飛獸進攻包抄極富章法,錯落有致,倒像是經受嚴格訓練的精兵勇將。“難道有人在暗中指揮這些妖獸嗎?”
王亦君心中突然一凜,冒出這個奇怪的念頭來。但凝神傾聽,殊無號角等調度之音。
正四下探望,忽聽遠處空中傳來一聲驚天銅鑼,群獸嘶吼!車輪滾滾。有人鼓掌叫道:“何方英雄如此瞭得!竟能在眾獸山中來去自如。”
王亦君等人循聲望去,隻見東北夜空,烏雲暗霧之間,一列華麗的白金飛車,在三十六駕巨翼飛龍的牽引下,閃電般飛來。
轉眼之間,那飛車距離眾人不過數十丈之遙。飛車長九丈,寬三丈,高三丈,形如彎月,車身雕花鏤金,極盡奢華,紋刻成飛龍彩鳳、祥雲瑞霧的圖案,無數寶石鑲嵌其中,琳瑯閃光,迷離眩目。兩側各有九個水晶大窗、三條斜長光滑的平衡銅翼和十八隻巨大的青銅飛輪。一眼望去,雖然富麗堂皇,卻顯得太過招搖庸俗。
車首六名華服大漢並肩駕車,手持軟玉龍筋鞭,霍霍飛舞,三十六隻巨龍吃痛,咆哮怒飛。六名大漢身後,乃是一個瑤玉欄臺,一個身著白綾絲袍的胖子扶欄而立。那胖子眉目清秀,但臉上蒼白浮腫,顯得萎靡不振,彷佛惺忪未醒,看見王亦君懷中的芙麗葉公主,目光突然一亮!癡癡相望。芙麗葉公主秀眉輕蹙,別過臉去。
那胖子身後站瞭兩個白衣男子,一高一矮。矮的男子是一個幹瘦老者,左手懸著一面巨大的混金銅鑼,右手指尖玩轉一根青銅棍。高的男子長瞭一張馬臉,細眼長鼻,微笑負手而立。
數百隻飛獸轟然怒舞,朝著那飛車狂風暴雨般沖去,被幹瘦老者驀一敲鑼,震得哇哇亂叫,飛散開來。那鑼聲妖異奇特,彷佛含著某種恐怖的節奏,眾人的心中都不由有些發毛。層疊圍湧的萬千飛獸聽到那鑼聲似乎頗為驚恐,怪叫著盤旋紛飛,不敢再貿然突進。
拔祀漢冷冷道:“這胖子是當今白帝少子,名叫少昊。隻會酒色作樂,極為沒用,想必是到寒荒城安撫人心的。”
王亦君微微一驚,心道:“原來他竟是纖纖的表哥。”
心念一動,正要細問,又聽那胖子少昊笑道:“各位英雄,外面天寒地凍,如不嫌棄,到我車中小聚如何?”
王亦君見拔祀漢等人滿臉鄙薄厭惡,便要開口婉拒,忽聽一個少女脆生生地怒道:“臭胖子,倘若他們進來,我便從這裡跳下去!”
那聲音清脆婉轉,極是熟悉。王亦君、蚩尤如五雷轟頂,全身大震,猛地起身叫道:“纖纖!”
驚喜若狂,齊齊禦鳥飛沖,朝那飛車掠去。
飛車前門驀地打開,一個披著白狐皮毛大衣的少女沖到瑤玉欄臺之上,跺足怒道:“誰讓你們過來瞭!臭烏賊,臭魷魚,都滾回東海去。”
俏臉含慎,珠淚盈盈,不是纖纖是誰?
王亦君二人心驚膽跳瞭一日,現在方才放下心來。見她淚水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委屈氣苦,料想她必定受瞭什麼折磨,心中都大為疼惜。王亦君心下慚愧,苦笑著溫言道:“好妹子,你……你沒事吧?”
纖纖見他懷中竟又坐瞭一個陌生的秀麗少女,心中氣苦更甚,淚水忍不住簌簌落下,“我才不要你們假惺惺地討好呢!早幹嘛去啦!”
少昊訝然笑道:“原來你們竟是兄妹嗎?那可再巧不過瞭!諸位英雄,都請到車中說話吧,”
“多謝瞭。”
王亦君正與蚩尤並肩飛去,卻見纖纖足尖一點,果真朝著萬丈深淵急躍而下。
王亦君知她性子剛烈,言出必踐,因此早有準備。見她身形方動,立時便驅鳥俯沖而下,將她接個正著。
纖纖被他驀地攔腰摟在懷中,聞著那熟悉的氣息,登時全身酥軟,呼吸不暢。但瞥見身邊那秀麗少女也斜倚在他懷中,醋意大發,咬牙哭道:“你救我作甚?趁早讓我跳下去,大傢都幹凈。”
王亦君懷中抱瞭兩個女子,眾目睽睽,纖纖又這般哭鬧不止,大為尷尬。無奈之下,隻有臂上微微使勁,將纖纖柔腰一緊!附耳低聲道:“好妹子,別鬧啦!我們天南地北找你一日瞭,擔心得很。這姑娘是無意間救得的寒荒國公主,和我沒有什麼關系。”
後半句話最為緊要有效,纖纖果然止住哭聲,眼角瞥見那公主淡藍雙眼正好奇地望著她,殊無敵意,而王亦君的手也不過輕輕擋住她的纖腰,防止她跌落,當下怒意稍減,冷冷道:“我才管不著呢!沒人問你!你急著解釋幹麼?做賊心虛嗎?”
但語氣已大轉柔和。
王亦君不加理會,手臂上又摟得更緊些,低聲道:“好妹子,我們以為你被怪鳥抓到山洞中,所以才趕到此處。你沒事吧!”
纖纖被他摟得喘不過氣,軟綿綿全身乏力,心中亂跳,聽他溫言撫慰,登時又流下淚來。
但這淚水中既有委屈,又有甜蜜,比之先前的悲苦酸澀大大不同。
王亦君見她氣已消瞭大半,這才禦鳥飛到白金飛車旁側,懷抱兩女,與蚩尤一道躍上瑤玉欄臺。少昊哈哈笑道:“閣下能在萬獸圍攻中回旋如意,已是大大的瞭不得;但能懷抱兩女,周旋自如,那更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
親自拉開前門,恭請王亦君等人進入。
王亦君生怕這胖子胡言亂語,又惹怒纖纖或是蚩尤,連忙微笑稱謝,招呼拔祀漢等人一同進入。但拔祀漢三人似乎極為厭惡少昊,滿臉嫌憎,搖頭不前,依舊乘鳥在兩側盤旋。王亦君心想寒荒八族多半與金族有宿怨嫌隙,也就由得他們,當下與蚩尤四人一道進入飛車之中。
銅鑼響徹,萬獸辟易。六名大漢揮舞長鞭,駕禦三十六駕飛龍金車,呼嘯而去。拔祀漢三人七鳥環繞飛車,緊緊相隨。車廂極為寬大,金玉綾羅,富麗堂皇,比之外觀更甚。地上鋪瞭厚厚的金犁牛地毯,四壁爐火熊熊,溫暖而舒適。除瞭三十名精壯侍衛,車中竟還有三十六位男裝美女,吹奏悠揚絲竹。無邊舂色,暖意融融,比之車外天寒地凍,相去萬裡。
少昊領著眾人在車中鯨皮軟椅上坐下,特意將芙麗葉公主安排在自己身側,然後又親自為眾人一一斟酒。
雙方互通姓名,得知馬臉男子名叫英招,幹瘦老者叫做江疑。英招居槐江山上,人稱“白馬神”蓋因其變異獸身乃是插翅虎皮白馬,所使的“韶華風輪”為金族神器之一。“風雲神”江疑居符惕山上,所使“驚神鑼”乃是聞名天下的禦獸神器,傳說以盤古開天斧殘銅制成,雖不及雨師妾“蒼龍角”、百裡春秋“念力鏡”但禦獸威力之強猛,在西荒罕有匹敵。
原來數月以來,西荒怪事不斷,接連有妖獸橫行,兇兆頻傳,寒荒國諸多絕跡的兇獸紛紛重現人世,四處為害;又有謠言稱,金族暴虐統治業已觸怒寒荒大神,是以降下諸多兇獸妖魔。倘若寒荒八族仍不覺悟起義,則必將山崩地裂,水災泛濫,封印的寒荒七獸也將蘇醒,引領八族重奪往日自由。
隨著妖獸越來越多,謠言甚囂塵上。有人傳言,已經看見寒荒七獸中的寒荒楱杌、血蝙蝠、狂鳥等蹤跡;數月以來,又有成千羅羅鳥四處擄掠女童,引得人心惶惶,怨聲載道。個別寒荒村寨已經有人公然反叛,揚言要逼迫寒荒國主楚宗書退位,由八族長老重新推選國主,與金族重新對抗。楚宗書不得已之下,決定提前舉辦大典,祭祀寒荒大神。
白帝、西王母頗為憂慮,便遣金族太子少昊代表白帝,前往寒荒城參加祭祀大典,沿途剿除妖獸,安定人心;但知道少昊素來荒唐胡鬧,便又派遣英招、江疑兩大穩重深沉的高手一路輔佐。江疑禦獸之術西荒第一,此次由他陪行再好不過。
少昊乘坐白金飛車,一路曲折而行!沿途擊殺肆虐惡獸!解救寒荒百姓,倒也贏得不俗口碑。今日繞道眾獸山時,在周邊山峰撞見羅羅鳥攻擊纖纖,當下英招飛舞“韶華風輪”殺瞭惡鳥,將纖纖救人飛車之中。
聽到此處,王亦君、蚩尤方知竟是少昊等人救瞭纖纖!心中感激不已,連忙起身道謝。相談片刻,眾人得知寒荒城中近日正籌備歡迎少昊一行,但厄兆連連,有巫卜測算,少昊將為寒荒國帶來空前浩劫。前日午後,芙麗葉公主在宮中午睡之時,突然飛來數百隻羅羅鳥,將她瞬間擄走,輾轉千裡,關入這眾獸山山洞之中!若非王亦君等人相救,不知何時方能重見天日。
眾人飲酒傾談,各述連日際遇,都覺其中怪異可疑之處頗多。那些羅羅鳥何以擄掠眾多女童?又何以將這些女童集中在那山洞之內?纖纖所遇的白衣男子與黑衣少年究竟是何方神聖?又何以能化身為寒荒七獸中的兩大兇獸?他們與那些羅羅鳥之間,又有什麼神秘關聯?諸多疑問紛至杳來,始終不能參透。
翌日,白金龍車一路飛行,王亦君等人將眾女童從乾坤袋中一一抱出,送抵各自傢中。村寨百姓既驚且喜,感恩莫名,對著王亦君、少昊等人頂禮膜拜。飛車高空遠去,猶可卻見山谷中揮舞的萬千手臂。一日之間,王亦君等人就送還瞭四百餘名女童。第二日,眾人又將餘下的五百餘名女童安全送抵各自村寨之中。
寒荒村民原本對金族頗有敵意,對那荒唐疏懶、沉溺酒色的太子少昊更無好感:但這兩日下來,兩百多個村寨、數十萬寒荒百姓,對少昊、金族印象大為改觀,王亦君、蚩尤的大名更加如雷貫耳,銘刻在心。拔祀漢三人沿途相伴,送走全部女童之後,請言辭退,卻聽芙麗葉公主柔聲邀請三人前往寒荒城,聽候國主封賞。
飛車西南而行,翌日黃昏到達寒荒城。寒荒城坐落於西皇山上,山勢險峻,依山建城,高低錯落,數峰相望,倒像是十餘座毫不相連的雄偉城堡。但城堡之間,或有飛索吊車相連,或有山甬密道連接,往來密切。
早有偵兵探子將數日之事傳遍寒荒城!城中百姓俱極歡喜,與禮官一道,終日在城外夾道迎候。這日黃昏,城樓崗哨與山坡上的百姓瞧見等候多時的白金飛車騰雲駕霧而來,紛紛歡呼雀躍,揮手致意。
飛車盤旋數圈,徐徐降落在西峰主城廣場。臣民圍湧歡呼,寒荒國主楚宗書親自率領長老、群臣到殿外相迎。楚宗書身形矮胖,白發藍眼,臉龐紅潤,滿臉微笑,甚是和藹。見少昊一行自車中步出,當下彼此引見介紹,寒荒君臣瞧見芙麗葉公主安然無恙,不勝歡喜,對王亦君、蚩尤二人接連拜謝。
眾人進瞭主城大殿,禮儀拜會之後,楚宗書命禮官將少昊、王亦君等人各自接引到貴賓館中歇息。君臣出殿,恭送王亦君一行上瞭飛索吊車,目睹他們進瞭對峰迎春閣,方才遙遙行禮,退回殿中。
入夜之後,又有禮官將王亦君、少昊等人引領到南峰大殿,參加盛大的酒宴。編鐘鏗然,絲竹齊奏,悠揚的樂曲聲中,酒宴正式開始。眾人遙相舉杯,各盡其歡。楚宗書似是頗為瞭解少昊秉性,席上美酒都是陳年佳釀,雖不及少昊飛車中攜藏美酒那般甘醇,卻也是天下罕見。席間翩翩起舞的數十美女無一不是國色天香,雖然羅裳嚴實,但玉腿飛揚之間,仍是春光無限。少昊大喜,拍著桌子,附和那音律節奏,淺斟低唱,頗得其樂。
少昊原本還略有收斂,但酒過三巡,微有醉意,逐漸故態復萌!哈哈大笑,對著席間眾貴夫人比手畫腳。
雖有英招、江疑悄悄拉扯,傳言規勸,亦無濟於事,放浪形骸,頗為失態。
王亦君與蚩尤、拔祀漢等人斛籌交錯,言笑甚歡。與芙麗葉公主坐在一處的幾位貴族女子悄悄指點王亦君等人,交頭接耳,低聲詢問;時而吃吃低笑,眼波飄蕩,不住地望來。蚩尤、拔祀漢與天箭隻管喝酒,視若無睹;王亦君微笑舉杯,遙遙相敬,唯獨黑涯被瞧得面紅耳赤,熱血沸騰,飄飄然分不清東南西北。
纖纖喝瞭幾杯瓊漿,覺得甘香清冽,不由又多喝瞭幾杯,不勝酒力,雙靨桃紅!渾身滾燙,軟綿綿地斜靠在王亦君身上,吃吃直笑,彷佛輕飄飄地在雲端一般。王亦君見她醉得臉如蘋果,紅得要滴出水來,兀自格格亂笑,心下憐愛疼惜,忍不住如當年一般,掐瞭掐她的俏臉,笑道:“快些醒來,想要賴在這裡嗎?”
纖纖雙手挽住他的臂彎,小鳥依人,眼波水汪汪地流轉,吃吃笑道:“大哥,你背我回去,我要睡在你身上。”
王亦君微微一楞,黯然不語,知道她迷蒙之間,定然又時空錯亂,隻道猶是從前。“你……可不許打呼嚕,每次在我耳旁吹氣,吵也……吵死啦。”
纖纖口齒含糊,頭枕在王亦君腿上,心滿意足地閉眼微笑,迷糊睡去。她這兩日經歷甚多,疲怠已極,現下喝瞭烈酒,頭昏目眩,又在王亦君身側,再無顧慮,登時沉沉睡著。
王亦君心下憐惜、酸苦,突然想起當年與她親密無間的種種情狀……想起夜半醒來,她摟著自己甜笑酣睡的幸福姿態;想起她趴在自己身上,吐氣如蘭,格格嬌笑的臉顏,想起她淘氣時鉆入自己懷中,耍賴撒嬌的可憐巴巴的神情,想起她紅著臉偷偷輕吻自己臉頰,發現自己睫毛顫動時,驚叫著翻身裝睡的情景……那些甜蜜的往事瞬間一一閃過腦海,她的濃情蜜意如這杯中烈酒,入口甘醇酸甜,卻又如熱辣辣的刀子一般將他的五臟六腑生生攪亂。
當是時!突然有人高聲叫道:“寒荒國雙神女女醜、女戚駕到!”
絲竹頓止,舞女退列兩旁,眾人紛紛起身。王亦君、蚩尤也各自從沉思中醒來,對望一眼,隨之起身,心下大奇,從未聽說哪一國、一族有兩位聖女。
纖纖被王亦君拉起身來,迷迷糊糊地說瞭幾句囈語,抱著他的手臂繼續沉睡。
微風徐來!冷香撲面。眾人均覺神識一醒,精神大振。鈴鐺脆響,兩個黑衣女子攜手而入。左邊那女子高挑修長,黑發飛揚,鳳眼櫻唇,艷若桃李,冷如冰霜;額頭與酥胸上,都繡瞭一朵美艷鮮麗的紅梅;手腕、腳踝都系瞭幾顆鈴鐺。
右邊那女子俏麗絕倫,巧笑嫣然;一雙桃花似的大眼徐徐掃過眾人,每人都彷佛被閃電劈著,口幹舌燥。
與蚩尤目光相接之時,蚩尤驀地一陣暈眩,這女子明明臉容陌生,卻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
那女子嫣然而笑,眼波又從蚩尤臉上移過,向王亦君瞥去。忽聽“當”地一聲,少昊手中的青銅酒杯摔在地上,目光直直地瞪著那兩個女子,吞瞭口口水,跨過案桌,竟就想要撲上前去。
英招、江疑大驚,連忙雙手揮舞,真氣飛湧,將他纏繞拖回。少昊大怒,呼喝不止;英招、江疑滿臉尷尬,不得已指尖一點,白光閃耀,將他經脈封住。蚩尤等人站在少昊身旁,感受眾人凌厲憤怒的目光,亦頗覺尷尬。
兩大神女徐徐穿過大殿,在楚宗書左側坐下,低聲對楚宗書說些什麼,楚宗書滿臉愕然,蹙眉不語。兩個神女面色不悅,又接連說瞭一陣,楚宗書面色愈發蒼白,輕輕搖頭,沉吟半晌終於大聲道:“諸位請稍稍安靜,女醜神女有要事宣告。”
殿中寂然,眾人目光齊齊凝聚在那冷艷的黑衣女子身上。女醜徐徐起身,“西皇山上來瞭不受歡迎的客人,寒荒大神發怒瞭。鳧後飛翔,朱厭橫行,密山的冰雪融化瞭,丹水中流出可怕的鮮血,天鏡湖水在沸騰。”
眾人嘩然,目光紛紛轉向少昊,又是厭憎又是驚恐。英招、江疑泰然自若,扶著醉醺醺、嬉皮笑臉的少昊巍然而坐,對眾人目光與低語置若罔聞。
拔祀漢見王亦君與蚩尤滿臉茫然,當下稍稍解釋。原來鳧後是寒荒人面雞身的妖禽,朱厭是紅腳白毛的猿形妖獸,它們一旦出現,就預示著可怕的戰亂即將來臨。密山是傳說中寒荒大神歸化之處,山上丹水是寒荒聖水,突然流出鮮血,則表示寒荒國將有血光之災。
當是時,忽然狂風呼嘯,殿外驚呼連連。一股冰寒妖風迫面而來,殿中燈火昏暗跳躍。眾人驚叫狂呼,玉案傾倒,杯盞狼藉。殿外妖雲怪霧迷離飛舞,陰風怒吼。纖纖驀地驚醒,抱緊王亦君打瞭一個寒噤。又聽見半空中傳來清脆的“蠻蠻”怪叫聲,由遠而近,瞬間便到瞭大殿簷外。
有人驚叫道:“蠻蠻鳥!”
話音未落,兩道黑影倏然沖入大殿之中。眾人驚叫不迭,紛紛後退。那兩道黑影“蠻蠻”脆叫!在橫梁大柱之間盤旋飛舞。
燈火忽然轉亮,眾人瞧得分明,那兩道黑影赫然是兩隻接連一處的怪鳥,三尺來長,形狀如鳧,青紅色的羽毛光滑亮麗,每隻鳥隻有一隻眼睛和一隻翅膀,身體緊密契合,兩隻腳爪鉤纏一處,比翼飛翔。
纖纖拍掌叫道:“比翼鳥!”
心中極是興奮。她突然想起當年父親曾經說過,大荒中有一種奇異的蠻蠻鳥,必須結對才能比翼飛翔。這種怪鳥出現的地方,必定發生極為可怕的水災。但除瞭水災之外,它還能帶來奇妙的姻緣。得到比翼鳥的男女,將像它們一樣永結同心,比翼齊飛;因此它們又叫做“姻緣鳥”剎那間纖纖心中一動,狂喜難抑,拉著王亦君的手叫道:“大哥,快抓住它們!”
話音未落,比翼鳥怪叫連聲,倏地俯沖,朝著殿外閃電飛去。纖纖大急,閏身頓足,拉著王亦君迭叫不已。
王亦君見纖纖滿臉激動狂喜,殷殷期盼,好久沒有看見她這般渴切的神情瞭,心中泛起溫柔之意,微微一笑,拉著纖纖朝外電沖疾追。眾人也紛紛起身,朝外奔去。殿外箭矢紛飛,想要將妖鳥射落,但那比翼鳥極是靈巧,在箭雨中比翼飛舞,安然無恙。
王亦君拉著纖纖奔到山崖邊上,冷風狂舞,夜霧淒迷,比翼鳥優雅地劃過一道弧線,破空而去;倏然北折,在雲層下低徊盤旋,鳴叫不已。纖纖急道:“大哥,快抓住它們,莫讓它們逃走瞭!”
王亦君微笑道:“你和蚩尤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
伸手摘下她發髻上的雪羽簪,解印出雪羽鶴,翻身上瞭鶴背,一飛沖天,疾追而去。眾人轟然,仰頭眺望。隻見王亦君騎乘白鶴,如仙人一般飄飄灑落,轉眼沒入雲層之中,不知所蹤。半晌,眾人方才陸續退回大殿,隻有纖纖依舊站在崖頂,衣袂飛舞,臉上紅霞洶湧,嘴角牽掛著甜蜜而企盼的笑容。
當是時,妖風恣肆,腥臭逼人。黑雲飛湧迸裂,白霧逸揚離散,突聽狂吼如雷,震耳欲聾。無數飛獸突然破雲怒舞,黑壓壓地漫天盤旋。傳說中的寒荒七獸之一血蝙蝠突然出現,抓走纖纖。蚩尤驚怒交集,招出太陽烏,朝著那血蝙蝠閃電追去。眾人大駭,急忙退至南峰大殿。殿後山崖有一通道,直通山腹,鑿有極大的廳堂密室,通道迤邐而下,可至山腳。此時形勢危急,正好派上用場。
不料,寒荒七獸中極為暴戾可怖的埋伏南峰甬道中,突襲眾人,造成楚宗書昏迷不醒。同時,惡鳥兇獸轟然俯沖,怒吼著朝南峰上的眾人洶洶猛攻。江疑與英招二人招萬千飛獸竭力攻擊,身受重傷,正逢蚩尤救下纖纖回到,擊敗寒荒檮杌,救下二人。眾人不敢戀戰,急速後撤,退回大殿之中。
午夜時分,蚩尤腦海中滿是女戚似曾相識的盈盈笑容。突然醒悟,那女戚雖然臉容陌生,但眉目神情,分明是九尾狐晏紫蘇!這妖女所到之處必有水妖之陰謀災禍,此次化身女戚,難道當真又與水妖有關麼?
心中大凜,寒意遍體。當下解印太陽烏,趕到北峰神女殿。正好窺到晏紫蘇與女醜、楚寧、夜血會面,跟蹤她們到寒荒第一兇獸冰甲角魔龍被封印而成的獸山。又聽西海老祖、晏紫蘇等人說話,零零落落,交相湊合,終於將此事的前因後果聽出瞭個大概。
原來那楚寧乃是寒荒國主楚宗書的堂弟,原本是寒荒八族的祭天法師,與女醜、女戚並列為寒荒三大祭司。
但他生性偏執,與女醜、女戚、夜血等人自視為寒荒志士,認為寒荒國與金族締結盟約,臣服後者,乃是違背瞭“八百虎盟”的不義之舉,自甘為奴。對此深惡痛絕,引以為恨。
為瞭推翻楚宗書,將八族重新從金族中分裂,楚寧等人暗自廣結黨羽,組成“冰龍教”蓄養兇獸,四處肆虐,進而挑撥離間,造謠生事,無所不用其極。但因金族懷柔安撫,始終不能得逞。某次行動失敗,長老會查出驅使兇獸為惡的主謀竟是楚寧,大為震怒,將其驅逐,無奈之下,楚寧等人轉而勾結西海水妖,妄圖借其力謀取八族獨立。
與水妖勾結之後,百經商議,定下“借屍還魂”的詭計,即借助寒荒大神的威名與寒荒七獸的恐怖震懾力,造謠挑唆,引得八族與金族決裂。
楚寧盜來當年封印七大兇獸的封印訣,再由西海老祖施法,解開諸獸封印。西海老祖將寒荒檮杌、血蝙蝠等兇獸的魂靈轉而封印入楚寧、夜血以及西海九真等人的體內,使得他們具備瞭極為可怖的獸身,變化自如,肆虐害人。同時,百裡春秋則在眾獸山豢養兇獸,四處為虐。而冰龍教在八族各大村寨散佈謠言,聲稱寒荒大神不滿八族違背“八百虎盟”屈從金族暴虐統治,將要解印七大兇獸,引發大洪水,毀滅八族。一時人心惶惶,將信將疑。
他們算準金族必定會派遣重臣安撫八族民心,是以計劃當金族安撫使到達寒荒城時,驅使解印開來的寒荒七獸與其他諸多兇獸將楚宗書、金族招撫使等一並擊殺,將八族與金族推向分裂的邊緣,然後再通過祭祀,假借寒荒大神的名義,鼓吹八族以楚寧為國主,舉義反抗金族。
但當他們得知所來的金族安撫使竟是極好酒色的少昊時,大喜過望,稍稍更改計劃。待到百裡春秋禦使的萬千飛獸將楚宗書、英招等人重傷之後,隱藏於長老會中的冰龍教成員便大肆鼓噪奉承寒荒大神之命,即時舉義,同時,晏紫蘇則以攝魂術勾引那已被西海鹿女的春毒迷藥弄得迷迷糊糊的少昊,將他誘入神女殿,偽造他奸殺女戚的現場。然後再讓女醜大聲呼救,將八族對金族的仇恨不滿燃至頂點。
一切都按照既定計劃順利進行。唯一意想不到的岔子,便是從天而降的王亦君與蚩尤。他們竟然陰差陽錯地救走瞭近千童女,又在不自覺間攪入瞭這場西荒暗鬥之中。
原來那西海老祖修煉的冥天妖法雖然厲害,卻必須以臘月出生的純陰童女的真元修補。解印七大兇獸,尤其是解印冰甲角魔龍,需耗損極大的真元,因此,楚寧、百裡春秋等人禦使羅羅鳥四處擄掠童女,送抵西海老祖盤駐的冰甲角魔龍山內,供其淫辱,攫取真元。
眼下洞中的那根銀白石柱就是當年無名女子封印魔龍的鎮天杵。那日王亦君、蚩尤等人誤入冰甲角魔龍山洞時,西海老祖正在其中閉關施展解印妖法,不能破柱而出。當他今日終於解印妖龍,從鎮天杵沖出關時,才發現近千童女都已不翼而飛,登時怒發如狂。
寒風呼嘯,冷意徹骨,王亦君乘鶴飛翔。朔風吹來,冰霜結面,在他護體真氣激化下,迅速融化為雪水,蒸騰消散。比翼鳥“蠻蠻”怪叫,穿雲透霧,急速飛翔,雪羽鶴竟然始終追之不上。王亦君微微驚詫,好勝心大起,又想起纖纖適才那驚喜企盼的眼神,決計無論如何,也要將這比翼鳥抓住,送給纖纖。
一路西北高飛,約莫過瞭一個多時辰,霜風更冷,彤雲厚積,沉甸甸地壓在頭頂。下方雲海翻騰,滾滾洶湧!他竟如同被包夾在層層雲霧之中。再過片刻,漫天紛紛揚揚地飄起鵝毛大雪。
雪羽鶴清嗚高啼,在漫漫雪絮中穿行飛舞。雪花撲面,悠揚卷舞,在王亦君發上、身上厚厚堆積,來不及消融,便又被急速覆蓋,逐漸凝結為冰塊。王亦君每隔片刻,便運轉真氣,將肩肘膝蓋等處的冰塊簌簌震落。
比翼鳥怪叫聲中,突然俯沖。王亦君驅鶴緊隨,彤雲破散,銀光萬點撲面。穿透漫漫雲層,朝下方曲折沖去。雲霧離散,豁然開朗。雪花繽紛,冰晶飛揚,一座雄偉高峰迫面而來;險峰陡立,尖石如刀,雖然積蓋厚厚冰雪,依然如同出鞘利刀,棱角凌厲,突兀磷岫。
比翼鳥環繞峰頂,怪叫盤旋,突然降落在一片縱橫二十丈的淡綠色冰晶上。那片冰晶平整光滑,顯是山頂天湖被冰雪凝結所成。王亦君心下暗喜,當下驅鶴緩飛,不驚動那比翼鳥,徐徐降落在距離它們十丈泉外的冰晶上,將雪羽鶴封印入簪,收入懷內,然後躡手躡腳地朝那比翼鳥靠近。
比翼鳥撲打翅膀,雙爪鉤纏,一齊用另外兩隻爪子跳動,在冰湖上笨拙地跳動,發出“蠻蠻”叫聲。大雪紛揚,怪鳥的身上頃刻間覆滿白雪,宛如一隻胖乎乎的雙頭雪鳥,在淡綠色的冰面上跳躍,時而兩頭相對,尖喙對啄,自得其樂。
王亦君緩緩上前,屏息凝神,正準備要施放凝冰訣,那蠻蠻鳥突然尖叫幾聲,搖頭抖落冰雪!倏地朝天飛去。王亦君猛吃一驚,飄然躍起,閃電般沖出,默念法訣,森森白氣從雙手指尖急電飛舞。那比翼鳥尖叫一聲,驀地凍為冰鳥,筆直墜落。王亦君生怕將它們摔傷,連忙禦風踏足,俯沖而下,雙手一抄!將它們牢牢接住。
但這番轉向疾沖,用力過猛,剎那間已經撞到冰面。“喀嚓”聲,冰屑迸飛,湖面雖未破裂,但腳下一滑,身不由己朝前沖去。天旋地轉,磷昀尖石迎面撞來,王亦君輕叱一聲,左掌拍出,想要藉著反撞之力彈起身來,豈料一掌擊出,青光到處,那突兀崖石突然迸裂開來!
黑洞幽然,彷佛一張巨口,驀地將王亦君吞噬。王亦君促不及防,急速沖去。眼前一黑,已經掉入深不見底的山腹之中。冰寒徹骨,四壁光滑,他頭部朝下,飛速下滑,似乎是在一個狹窄的凝冰甬道中斜直墜落。待到他回過神時,至少已在百丈深處。
王亦君正計算著如何頓住身形,在這狹窄甬道中反轉身體,以水族遊龍術朝上沖出山腹,突然“咚”地一聲,頭部撞在堅冰上,眼冒金星,那冰石則倏然迸碎。眼前一亮,彩光眩目,突然掉入一個空蕩蕩的山洞中。
眼花繚亂,手足亂舞,忽然撲倒在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清幽冷香倏地鉆入鼻息之中。
王亦君唇齒及處,兩片花瓣柔軟濕潤,氣如幽蘭;耳畔低吟細碎,似怨似怒。大吃一驚,驀地明白自己正壓在一個女子身上,忙低聲道:“對不住!”
猛地抬起雙臂,支起身來。
王亦君低頭望去,“啊”地一聲低呼,突然間轟雷貫頂,天旋地轉,險些暈厥。身下女子白衣勝雪,膚如凝脂,清麗脫俗的俏臉上,眉如淡柳籠煙,眼似明月清波,正又驚又詫又怒地望著他,赫然是當年在玉屏峰上的仙女姐姐!
洞中彩光流離變幻,數百隻桃紅色的飛螢交織飛舞,異香撲鼻,一切宛如夢境。王亦君腦中轟然作響,天旋地轉,剎那之間呼吸不得,泥塑一般地凍結著,木楞楞地望著白衣女子清麗容顏,腦中一片空白。心緒迷亂,口幹舌燥,啞聲叫道:“仙女姐姐!”
但那一聲吶喊在他喉嚨中窒堵,僅僅化為沙啞而低沉的呢喃。
白衣女子那雙清澈妙目直直地凝視著他,既驚且羞,似怨似怒。洞壁諸多彩珠的眩光映射在她的臉容上,暈光絢然,如雪夜花樹,碧海珊瑚。那清冷淡遠的寒香絲絲脈脈鉆入鼻息,如此悠遠,又如此邇近。
淡淡的幽香在他的體內悠揚繞走,仿佛春風徐拂,海浪輕搖。突然之間,他彷佛又—到四年前的那個月夜;寒蟾似雪,竹影落落,玉人長立,低首垂眉,一管洞簫清寒寂寞……那淡雅寥落的簫聲、悠遠飄渺的冷香穿透瞭四年的時光,銘心刻骨,從來不曾淡忘。
白衣女子蹙眉凝視,妙目中閃過奇異復雜的神情。羞怒交集,俏臉薄嗔,纖纖素手顫抖地抵住他的胸膛,想將他推開來。王亦君大夢初醒,低頭下望,“啊”地一聲,面紅耳赤,熱血瞬息灌頂!
那白衣女子衣襟半解,素胸如雪,依稀可以看見渾圓雪丘急速起伏,桃紅色的雞頭軟肉在巍巍顫動。軟玉溫香,春色滿懷。王亦君心跳如狂,熱血如沸,連忙扭開頭去,挺臂起身,想要立時離開。
但匆忙狼狽,手指無意中掃過白衣女子的乳尖,白衣女子驀地玉靨暈紅,花唇微啟,發出一聲低低的顫抖呻吟;嬌喘聲中,冷月冰潭似的眼波忽然冰消雪融,如春水般急劇波蕩。雙臂倏地抱攏,軟綿綿地摟住王亦君,纖腰曲挺,一雙修長瑩白的大腿瀨洋洋地勾夾住他的腰腹,如八爪魚般將他緊緊纏住。
王亦君大吃一驚,還未待回過神來,白衣女子十指交纏於他黑發之中,幽香撲面,柔軟濕潤的兩片花瓣已經貼上瞭他的嘴唇。氣如蘭馨,丁香輾轉,那柔軟的舌尖如火苗一般將他的欲火瞬間點燃。
王亦君腦中轟雷連奏,迷糊混沌。流螢飛舞,清寒幽香在他身側繚繞周轉,欲火轟然蔓延。狂喜、驚異、羞怯……突然迸爆開來,又如重重火焰狂肆跳躍,隨著那沸揚情欲焚燒全身。他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本就對她神魂顛倒,刻骨銘心;此時意外重逢,佳人眷顧,溫柔纏綿,心中迷狂快樂,不能自已。一時之間,再也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眼花繚亂,天旋地轉,瓊津暗渡,唇齒留香。豐滿溫軟的乳丘在他胸膛的擠壓下顫動,滑膩的肌膚冰涼而又滾燙,這一切如此真實又如此虛幻。當她咬住他的嘴唇,吸吮流溢的鮮血,顫聲嘆息,他體內的火山終於崩爆,喉中驀地發出一聲狂暴的喘息。
桃紅色的流螢漫漫飛過,眼前迷亂。王亦君腦中嗡然,欲火如焚。想到懷中尤物乃是自己夢牽魂縈的仙女姐姐,而她竟主動地與自己纏綿歡好,那沸騰情火更加熾熱若狂。朦朧之中,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仙女姐姐……她為何會如此呢?”
隱隱之間,覺得似有不妥。但溫滑軟玉,幽香襲人,這念頭一閃即逝,心中迷迷糊糊地想道:“男歡女愛,天經地義!管他奶奶的紫菜魚皮……”
隻欲順水推舟,顛鸞倒鳳。
當下長臂舒展,將她緊緊摟住,朝她脖頸上吻落。白衣女子嚶嚀一聲,在他懷中簌簌發抖,滿臉飛紅。懶洋洋地將臂彎勾住王亦君的脖子,朝他懷裡鉆去。
剎那間,王亦君看見她玉臂上嫣紅的守宮砂,如雪地紅梅,嬌艷奪目,驀地一凜。“是瞭!仙女姐姐端莊淡雅,冰清玉潔!就像……就像仙子一樣!怎麼竟變得如此放浪?”
一念及此,驀地大震,登時從神魂飄蕩中再度清醒。細細回想當日與白衣女子相處的一夜,她直如雪山冷月,遙不可及,何以今夜竟判若兩人?
強自收斂心神,意念凝集,將熊熊欲火鎮壓而下。凝神觀察,見她眼波迷離渙散,神智混沌不清,雙靨酡紅嬌艷,唇角似笑非笑,眉宇之間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慵懶淫褻之意,更加大覺古怪。念力及處,發覺她丹田之內真氣竟蕩然全無,隻有一股妖邪氣浪在經脈洶洶遊走,心下大駭。
思緒飛轉,驀地一動:“難道她中瞭妖人暗算,方才變得如此妖冶放蕩嗎?”
轉頭四顧,山洞四壁珠光眩然,地上鋪瞭厚厚的白犛牛地毯。洞中四角各有一個鹿角香爐,異香裊裊。南側山壁有一個緊閉的石門。東側巖壁上鑲嵌一面水晶大鏡,正映照出自己與白衣女子緊緊交纏,躺於一張象牙床上的模樣。心中一蕩,俯身凝神望去,床沿竟刻滿瞭男女交合的淫褻圖紋;而四壁凹凸,紋理錯落,透過燦然珠光,隱隱也可看出壁上雕刻的,乃是極為淫猥的圖案。
香爐裊裊,奇香繚繞。比翼鳥在白犛牛地毯上蹦蹦跳跳,互相啄擊撲打,發出奇怪的呢喃聲。王亦君微吃一驚,心道:“是瞭!難道這香爐中的香煙竟是催情之物嗎?”
輕輕一嗅,異香入腦,薰然欲醉,全身上下輕飄飄宛如在雲端飄浮。他諳識藥草,登時分辨出這異香乃是迷幻香木,聞嗅久瞭必定出現美妙幻覺,飄飄欲仙,雖非催情之藥,但亦遠非正經之物。這洞穴中妖邪淫異,必定是什麼邪魔外道的所在。心中更加確定仙女姐姐必是遭受妖人算計,才變得這般反常。
但心中接著又是一凜:此處究竟是什麼地方?仙女姐姐究竟是何人?她又是被什麼妖人所算?以她真氣念力之強,又怎會被這區區春毒所乘?何以渾身真氣蕩然無存?……諸多疑問接二連三地瞬間湧上心頭。
白衣女子迷迷糊糊中將他頭按到自己雙乳之間,素手溫柔而又渴切地摸索他的身體。王亦君被她纖手一握,“啊”地一聲,神魂飄蕩,幾欲噴薄。異香繚繞,那滾燙的疼痛的欲望,讓他幾乎又要沉淪其中。驀地咬牙凝神,心道:“仙女姐姐被妖人算計,倘若我此時抵受不住,玷污她清白之軀,我與那些淫邪妖魔又有什麼兩異?”
當下猛地一咬舌頭,血腥味隨著劇痛蔓延開來,神識大轉清醒,猛地將她纖手從自己身上拉扯開來,抽身後退。
白衣女子眉尖輕蹙,低聲呻吟,胡亂伸手去摸索。王亦君無奈,深吸一口氣,低聲道:“仙女姐姐,得罪瞭。”
將她雙手反轉背後,牢牢抓住。她真氣全失,動彈不得,掙紮片刻便無力地癱軟下來。驀地弓起身子,緊緊貼著王亦君的身體,嬌喘顫栗,淚水漣漣而下。
當是時,忽然聽見洞門之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似有三人。王亦君一凜,凝神傾聽。三人在洞外站定,一人吃吃笑道:“洞房花燭,良辰美景,得瞭這夢寐以求的仙子,七郎你可別忘瞭我們的好處。”
聲音銀鈴悅耳,帶著輕佻淫邪之意,乃是一個女子。又聽一個雄厚的男子聲音笑道:“我怎敢忘瞭鹿仙姑的好處?鐘山的六百童子,你看上哪個隻管拖回鹿宮便是。”
王亦君一凜,鹿仙姑?難道竟是“大荒十大妖女”之中的西海鹿女麼?西海鹿女位列西海九真之一,生性淫邪,極好男色,鹿宮男妃之多,尤甚龍女雨師妾;且喜新厭舊,心狠手辣,玩膩的男妃必定活生生地喂送西海鯨鯊。心中一動,當年在古浪嶼上曾聽金族遊俠說起,西海鹿女研磨的催情藥藥性之烈,天下無雙,就是石頭吃瞭也要噴出巖漿來。難道仙女姐姐便是中瞭她的算計嗎?
卻聽鹿女啐瞭一口,“沒情沒義的東西,這麼快就忘瞭我啦!想要用黃毛小子打發我嗎?”
那“七郎”哈哈笑道:“好姐姐,那還不好辦?”
突然低聲說瞭幾句,隔著洞壁聽不真切。鹿女脆笑啐道:“胡說八道!”
語調淫邪妖媚,聽得王亦君面紅耳赤。他出神聆聽,手上不由得放松瞭些,白衣女子驀地掙脫開來,腰身一挺,抱著他滾落床下。“當”地一聲,床角香爐被瞬息打翻,淫香彌漫。
洞外三人吃瞭一驚,那“七郎”試探著叫道:“仙子?”
白衣女子嚶嚀一聲,像是哭泣又像是呻吟。王亦君怕她發出什麼聲響,引得外面三人沖將進來,不及多想,驀地低頭封住她的花唇,將那一聲歡愉的嘆息堵在丁香貝齒之間。
鹿女笑道:“你的仙子已經變成蕩娃啦!“七郎嘿然淫笑,“有瞭仙姑的靈丹妙藥,石頭也會開花。”
三人哈哈大笑,極為淫猥。王亦君心下大怒,忖道:“仙女姐姐果然是被這淫婦陷害。卻不知那兩人又是什麼妖魔鬼怪?”
卻聽第三人尖聲笑道:“就算沒變成蕩娃,她已經手無縛雞之力,七郎想要她往東,她還能往西麼?”
七郎笑道:“童子此言差矣,我燭鼓之堂堂偉丈夫,豈能做這種強人所難之事?這種歡愛情事,需得兩廂情願,才能得其妙處。”
頓瞭頓又道:“再說仙子體內九十九種春毒一齊發作,若是七郎我不舍身相救,豈不是要累她香消玉殞嗎?”
三人又是一陣淫笑。王亦君越聽越怒,直想踢開洞門,將門外三人砸成肉醬。但白衣女子聽若罔聞,隻管懶洋洋地抱著王亦君的脖頸,轉輾蜜吻,發出斷續的嘆息與呻吟。
西海鹿女吃吃笑道:“現下時辰已到,你的心上人必定已經渾身酥軟,欲火中燒,隻等著你好好地疼惜啦!”
那童子尖聲笑道:“七郎豈是憐香惜玉之人?隻怕明日我們再來時,已經認不出這嬌滴滴的仙子哩!”
七郎嘿嘿笑瞭幾聲,悠然道:“我費盡心力才得到姑射仙子,豈能如此暴殄天物?”
王亦君大吃一驚,全身驀地僵硬。姑射仙子!難道仙女姐姐竟是當今木族聖女姑射仙子蕾依麗婭麼?突然想起當日在玉屏峰上邂逅她的情景,諸多細節貫穿一處,豁然而通。是瞭!倘若她不是木族聖女,當日又豈敢貿然闖入青帝禦苑?又何以會吹奏《剎那芳華曲》……心下大罵自己糊塗愚蠢,無以復加。
卻見姑射仙子雙眼緊閉,長睫顫動,雙靨嬌艷欲滴,嬌喘籲籲,楚楚動人之態令王亦君心中又是震顫又是迷亂,心想:“天可憐見,讓我在這淫邪蠢物玷辱仙女姐姐之前,趕到此處,沒有讓仙女姐姐的清白有丁點受損。”
驀地想起自己這般赤身裸體地與姑射仙子交纏一處,已經大大污損瞭她的清白,登時臉上一紅羞慚愧疚,想要掙脫開去。
但姑射仙子受那春藥所激,正濃情似火,意亂情迷,怎麼也不松手,反倒勾纏雙腿,將他腰部牢牢夾住。
王亦君被她這般緊緊纏抱,登時又有些心猿意馬,欲火中燒。好不容易閉上雙眼,凝神咬牙掙脫開去,姑射仙子又發出哭泣一般的呻吟,王亦君大驚,連忙又俯身將她櫻唇堵上。
香甜柔嫩的舌尖立時探入,在他唇齒上刷過,麻酥難耐,耳畔細碎嬌吟,吐氣如蘭,王亦君小腹中登時又竄起熊熊欲火。心中一陣迷亂、歡喜,想不到時隔四年,竟能與夢縈魂牽的仙女姐姐這般稀裡糊塗地裸身纏綿。
造物弄人,往往在意表之外。忽聽那兩隻比翼鳥連聲低啼,撲翔踉蹌,在白犛牛地毯上交頸歡好。心中突然又是一動:“世人都說比翼鳥乃是姻緣鳥,今日它們將我引到此處,難道……難道我和仙女姐姐之間……”
心中狂跳,呼吸瞬間停頓。
四年前在玉屏峰上初見姑射仙子的剎那,他便已情根深種,銘心刻骨。四年來雖然際遇連連,跌宕歷練,逐漸少有想起之時,但這份情感卻如陳酒佳釀,被他埋入心底最深處,歷久彌香。當此刻驟然開啟,沉淀已久的相思愛慕登時令他醉意薰然。
“姑射仙子處子之軀,聖女真元!七郎若能將她體內真元吸盡,那就可列入十仙寶座瞭。”
那童子語氣中隱隱有些妒羨。西海鹿女笑道:“列入十仙寶座有什麼瞭不得?燭真神他日坐瞭黑帝之位,七郎不就是太子嗎?那可比什麼十仙有趣得多啦!到瞭那時普天之下哪個美女不是囊中之物?這姑射仙子不要也吧。”
王亦君正自意動神搖,聞言又是大驚!敢情這七郎燭鼓之竟是水妖燭龍的兒子嗎?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自己現下身在何處。在西海與金族寒荒之間,有一處山脈名曰鐘山,雖在金族境內,卻是水妖國域。當年玄水真神燭龍便是這鐘山山神。燭龍北遷之後,想來這鐘山便由其子繼承瞭。
又聽燭鼓之嘿嘿笑道:“鹿仙姑是在吃醋嗎?放心放心,他日燭鼓之登上太子之位,納你入宮便是。”
語氣傲慢狂肆,頗有洋洋得意之態。西海鹿女呸瞭一聲,竟似頗為喜悅。王亦君心下恚怒益甚,忖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寡廉鮮恥,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殺機頓起,直想起身出洞,將他們盡數殺瞭。但轉念又想,敵眾我寡,未必就能討得好去。自己敗瞭倒也罷瞭,但若累得仙女姐姐重落他們掌心,那可是萬劫不復的慘事。
當下強忍怒意,尋思脫身之計。
眼光四掃,洞中除瞭那石門之外,別無縫隙。看來唯有從自己掉落下的那個甬道返身沖出瞭。但那甬道似乎是太過狹窄,又極為陡滑高長,想要抱著姑射仙子一起逃離,似乎有些難度。稍作計議,決定帶著姑射仙子一前一後從甬道中沖出。
卻聽那童子咳嗽道:“時辰差不多瞭,鹿仙姑,咱們走吧!可別攪瞭七郎的好事。”
西海鹿女一笑,“是瞭,他都迫不及待啦!”
與那童子一道告辭。燭鼓之也不挽留,待到腳步聲遠去,便轉身朝洞門走來。
王亦君聽他腳步臨近,心中一凜,既來不及抽身逃離,唯有凝神戒備。身下姑射仙子纖腰搖扭,輕吮他的舌尖,發出低低的呢喃。一隻手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另一隻手抓著他的右手往那發脹的柔軟雪丘摸去。王亦君心旌搖蕩,但強敵將至!連忙收斂心神。心念一動,驀一咬牙,將她經脈盡數封住。
腳步聲在洞門外頓住,燭鼓之徘徊數步,發出低沉淫褻的笑聲,啞聲喃喃道:“仙子,我的好仙子,今夜瞧你如何逃出我的手心窩。”
雄渾的聲音中夾雜著急迫的渴切,陰暗的喜悅。說到最後幾字時,連聲音也禁不住顫抖起來。
姑射仙子動彈不得,但體內躁動邪氣仍在急速遊走,滿臉紅潮,瑩白酥胸急劇起伏,水汪汪的大眼中滿是詫異,似乎不明白何以將她突然封住。眼波蕩漾,閃過哀憐、苦楚與熾熱欲望交織的諸種神情。
王亦君不敢多看,閉起眼將她白衣重新穿上,然後迅速整理自己凌亂的衣裳,左臂舒展,將她抱在懷中。
躡手躡腳走到洞門左側,順手一點,將地毯上打滾的那對比翼鳥凝為冰塊,探手吸到掌中,藏入乾坤袋中。然後輕輕地拔出斷劍,守在門側。
“嘎”地一聲,石門霍然打開,一個九尺高的黑衣男子大步沖瞭進來,作勢欲撲,喜滋滋顫聲道:“好仙子,七郎來瞭!想死我瞭!”
眼見洞中彩光眩然,象牙床上卻空無一人,登時僵住。就在這一剎那,後腦一涼,一柄森寒斷劍己經抵住瞭他的脖頸,聽見一個少年笑道:“既然想死,那我成全你便是。”
王亦君腳尖一踢,將石門瞬間關上,斷劍刺入燭鼓之粗壯的脖頸,滲出幾絲鮮血。笑道:“燭小妖,慢慢轉過身來,轉得快瞭,休怪我這斷劍將你頭顱切割下來。”
燭鼓之又驚又怒,不知究竟發生何事。但念力探掃,發覺那神秘少年真氣極強,手中斷劍又是木屬神兵,當下不敢蠻撞,乖乖轉身。王亦君斷劍則依舊抵在他的脖子上,緩緩劃過一道血痕。
那燭鼓之高大強壯,渾身黝黑的肌肉似乎要綻裂一般。頭頂黑金冠,顴骨高聳,鷹鉤大鼻,碧綠色的三角眼深陷兩旁,滿臉狂妄跋扈之色。額上左右各有一寸突起,仿佛一對犄角。烏金絲綢長衫上繡瞭許多暗金色的花紋,富麗堂皇,但穿在他的身上卻顯得頗為怪異突兀。腰間懸掛一柄鑲滿寶石的玄冰混金彎刀。
那雙三角綠眼驚怒交集,惡狠狠地打量著王亦君,仿佛想將他撕成碎片。冷冷道:“你是誰?竟敢私闖鐘山!吃瞭猛獁膽嗎?”
似是突然看清那斷劍,面色驟變,叫道:“無鋒劍,臭小子,你是王亦君!”
目中兇光畢露!殺氣更甚。
王亦君見他受制於己,竟然跋扈兇悍若此,心中怒意更盛,右手輕送,斷劍又突入燭鼓之脖頸數分,將他抵得鮮血長流,接連後退。微笑道:“不錯,我就是拳打水妖燭龍,腳踢朝陽天吳的王亦君。你挾持木族聖女,意欲不軌,難道吃瞭龍鯨膽嗎?”
燭鼓之面色微變,三角眼中兇芒一閃而過,哈哈笑道:“姑射仙子乃是鐘山貴客,什麼挾持不挾持?分明是你這下三濫的東海淫賊妄圖以春藥迷惑仙子,想將她從鐘山上挾持而走,被我發現之後,又想來脅迫我……”
王亦君聽他居然反咬一口,不由怒極而笑,“是麼?既然你盛情邀請,那我就脅迫脅迫你吧!”
碧光一閃,劍如遊龍,真氣蓬然飛舞,瞬息間將他周身經脈盡數封住。心想:“須得先逼他交出仙女姐姐所中的春毒解藥。”
對這水妖厭憎之至,毫不客氣,真氣畢集,雷霆般飛起一腿,重重地踹在燭鼓之的小腹上。
“砰”地一聲悶響,燭鼓之低吼一聲,平空飛起,倒撞在象牙床上,登時將象牙床撞得粉碎。他周身經脈被封,動彈不得!被王亦君這般猛擊,險些連五臟六腑都迸碎開來。面色青紫,險些暈厥。但他素來兇悍跋扈,竟不服軟,喘著氣惡狠狠道:“小子……老子非揭你的皮,抽你的筋……”
話音未落,又被王亦君當腹一腳踢得說不出話來。
王亦君微笑道:“解藥呢?”
燭鼓之頭上青筋爆起,犄角脹大瞭近寸,碧眼兇光閃動!哈哈狂笑道:“你迷倒瞭姑射仙子,卻來向我討解藥,真是笑話……”
王亦君二話不說,青光一閃,將他右手小指閃電斬落。
鮮血激射。燭鼓之慘叫一聲,驚疑、狂怒、恐懼、不可置信地盯著王亦君。他仗著自己是燭龍之子,素來跋扈兇狂,橫行霸道,從沒人敢假以顏色,更莫說賜以皮肉之苦瞭。孰料這少年竟膽大若此,敢殘傷其肢體!
王亦君性子溫和,頗為心軟仁慈,若在平素,他斷斷不會下此辣手。但他奉姑射仙子為不可褻瀆之神明,愛慕膜拜,眼見燭鼓之等人竟用如此卑劣手段妄圖污其清白,登時怒不可遏;又聽聞這燭鼓之乃是老賊燭龍之子,更加鄙夷厭憎。新恨舊怒一齊湧上心頭,哪裡還能手下留情?
王亦君揚眉笑道:“我的耐心可沒這般好。你的指頭也沒這麼多吧?”
燭鼓之劇痛攻心,汗珠涔涔滾落,咬牙獰聲道:“小子,你斬我一根手指,我就斬你一隻手臂……啊!”
慘叫聲中,又被王亦君剁去一根無名指。
“咦?我隻有兩隻手臂,豈不是大大吃虧?是瞭,隻需將你十指盡數剁瞭,你又能拿什麼來砍我手臂?”
斷劍在燭鼓之右手中指上稍稍比劃,王亦君微笑道:“解藥呢?”
燭鼓之痛得幾欲暈去,“操你奶奶的烏龜海膽!沒解藥!”
劍光一閃,又將他中指齊根斬落。鮮血噴射,白犛牛地毯上盡是斑斑紅點,宛如雪地寒梅。
不想那燭鼓之雖然卑劣淫邪,卻極是倔強傲慢,被砍去三根手指,猶自大罵不絕,倒令王亦君頗為詫異,心下不由起瞭些微佩服之意,也不願繼續折辱毫無反抗之力之人。心中一軟,便想帶著姑射仙子離開。但低頭望見姑射仙子雙頰似火,眼波如醉,心下一凜:“事關仙女姐姐清譽,決計不能對這淫魔留情。”
當下劍鋒一轉,在他胯間搖擺比畫,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手指太多!毫不吝惜麼?那我將這孽根剁瞭如何?”
燭鼓之面色大變,汗水仿佛瞬間凝結。森寒劍氣迫在兩腿之間,一股冷冷殺氣直貫腦頂。他知道這少年雖然滿臉親切微笑,但下手卻極是狠辣,言出必踐。關系子孫大事,快樂之源,任他兇狂倔強,也不由懼意橫生。
王亦君微笑道:“解藥呢?”
斷劍一送,立時將他褲襠撕裂。燭鼓之大駭,登時崩潰,叫道:“沒解藥!西海鹿女的九九極樂丹無藥可解!”
王亦君厲聲喝道:“無藥可解?天下哪有不解之藥!”
劍鋒一撩,“嗤”地一聲,燭鼓之腿上血絲橫流。
燭鼓之驚懼欲狂,大吼道:“隻有男女交合,才能清除春毒!否則二十四時辰之後,必定經脈寸斷、熱血迸爆而死!”
王亦君見他驚怖恐懼,滿頭大汗,知道他此時必不敢說謊。心下失望,怒意登生、喝道:“畜生!”
一腳飛踢在他下頷上。燭鼓之悶哼一聲,險些將自己舌頭咬斷,直板板沖天飛起,撞在洞頂,鮮血四濺,重重摔落在地,昏迷不醒。
王亦君懷抱姑射仙子,提劍而立,心中茫然,忖道:“難道當真要以交合之法,才能解救仙女姐姐嗎?”
心中狂跳,面紅耳赤。看見姑射仙子玉臂上鮮紅的守宮砂,登時大為羞慚,又想:“他奶奶的紫菜魚皮,我在胡思亂想什麼?仙女姐姐乃是木族聖女,冰清玉潔之軀,斷斷不可玷辱。倘若我如此作來,豈不是與這淫魔一樣嗎?”
旋即又想:“但若不如此,豈不是眼睜睜地看著仙女姐姐登仙嗎?”
心下混亂,躊躇不決。
下意識地走到床沿,王亦君將懷中春情蕩漾的白衣女子橫放在象牙床上,俯首望去:隻見在她雪白無瑕的胴體上,高貴性感的微紅嬌靨風華絕代、美艷迷人;長長的睫毛下水汪汪、亮晶晶的媚眼;鮮紅的櫻桃小嘴,微微嘟著;細長而柔亮的秀發,平順地飄散在她美麗的臉上。
腦海中“轟”的一聲,王亦君下身反應激烈,漲得像鐵棍般地堅硬。他抵禦不住姑射仙子那強有力的誘惑,伸出手在她那身豐滿的肉體上愛撫著,那高聳的聖女峰矗立在潔白細嫩的胸前;纖纖細腰、豐肥的玉臀;小腹平滑微凸、曲線玲瓏,皮膚白嫩潤滑。
驀地,洞門外再度傳來腳步聲,好似隻有一人。王亦君一驚,伸左手抱起姑射仙子,躡手躡腳走到門側。
妖冶的銀鈴聲飄進洞中,“七郎,搞定你的好仙子瞭沒有,姐姐幫你來瞭!”
話音未落,一名女子推開石門走進洞來。
王亦君右手一揚,迅速將來人主要經脈封住。那女子促不及防,頓時功力盡失,全身酸軟無力,癱瘓下去。
右手順勢攬住那女子的腰肢,猛地轉身將室門關上栓住,這才好好打量懷中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