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謝瞭春紅,太匆匆,常恨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慕容偉長口中吟著江南李後主重光的《烏夜啼》,心卻飛向幾千裡外的「寒玉山莊」。李重光之詞,一字一珠,後人評之曰:「超逸絕倫,虛靈在骨。芝蘭容俗,未比其芳華,笙鶴瑤天,詎能方滋情怨?」上引李重光之《烏夜啼》,乃是他去國離鄉的懷舊之作。
慕容偉長自沒有國破傢亡之事,他是在懷念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姓名?不知道,愛好?特長?出身?全不知道!
他隻知道的是:師娘曾告訴他,從背影上看,她似乎是個女人,一個非常令人動心的女人。
自然,這個女人把他遺棄在寒玉山區,他隻知道這一點。
這就足夠瞭,足夠讓他夜不成寐,輾轉反側。
一個男人看中一個女人,確確實實是件沒有辦法的事!
可他有辦法,因為他已將長劍用佈包住,將玉簫插在背後,把一包錢票和金葉子縛在瞭腰間。
這是即將遠行的人必備之物。
為錢而奔忙,俗氣。
為仇而奔忙,勞累。
為恩而奔忙,無聊。
為女人而奔忙,這叫風流。
於是他告別朝夕相處的師姐妹,拜別恩重如山的師長,啟程北上。
春風撲面,柳綠桃紅。
慕容偉長健步如飛,心中似朝陽般溫暖。他第一次感到大自然原來是這麼的美妙。
但當日落西山,夜幕低垂時,他才想到原來天還有黑的時候。
天黑需要住店。然而莽莽群山,店在何處?看來隻好露宿石洞瞭。
盼望有人來時,偏不見人,不想見人時,卻又偏有人來。
來的不是一人,而是一夥。
「黑旗旗眾呢?」一人問。
「回香主,已到太平嶺。」又一人答。
「好!紅旗、黃旗東西包抄,一定要把香姑娘請上山去!」眾人齊聲答應。
慕容偉長再也無法靜坐。請人而出動大批人手,這真是豈有此理。
香姑娘是個什麼人?是誰要請她?請她幹什麼?慕容偉長和所有的人一樣:對這世界充滿瞭好奇。所以他隨在人後悄然跟去。
隻一抬步,便知道這幫人卻是會傢子,隻不過功夫差勁而已。
眾人終於止住腳步,慕容偉長也終於看清,原來有一間茅棚放在前邊。
「香姑娘,芳駕安好!我紅、黃、黑三旗屬下奉大王之命,恭請姑娘上山一敘。」一長大漢子揚聲道。
「是奪命刀崔香主嗎?」一個女聲從茅棚中傳出。
「不錯,正是崔三刀。」
「何以你傢大王不來?」
「我傢大王在山上恭候芳駕。」
「若是姑娘不去呢?」
「這……大王會怪我辦事不力。」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還望姑娘看在下屬之面,念我傢大王心誠,移駕山上一敘。」
「我為什麼要看你們下屬之面?你傢大王又有什麼心誠瞭?」
「如此說姑娘拒絕瞭?」
「拒絕倒也未必,你隻需要你傢大王親來迎我,說不定我一高興,就真的去瞭呢?」
「還有一事姑娘知否?」
「你這人好沒趣!世上的事多得很,姑娘知你問哪件?」
「我這紅、黃、黑三旗各有何長?」
「我沒興趣,也不想知道。」
「紅旗會放火,即使你是石頭也能燃著,黃旗是放風,這風隻須嗅上一點,你會功力盡失,黑旗專管水,水是毒水,姑娘要不要見識一下?」
「說得好嚇人,可姑娘我不是嚇大的。」
「紅旗準備,」崔三刀一聲叫,便見一大漢「忽啦」揚出一面紅旗,旗後走出十多人來。
「放火!」紅旗聞令一擺,旗後十多人從背後搬過一個葫蘆,同時間向一塊大石一甩,頓時火光沖天而起。
「黃旗,放風!」又一面黃旗一揚,果然平地裡風聲大作,卻原來每人手中帶著一面折扇。折扇合住,握在手中,還道是一桿長槍,打開來用力扇動,卻果真威力非凡。
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半邊天卻變得通紅。
「黑旗,放水!」崔三刀又是一聲令下,黑旗揚處,轉出十多名大漢,每人從背後摘下一隻口袋,雙手拖瞭,向上一揚,於是半空中落下一陣急雨。耳聽??聲響,瞬間火滅、風止復歸平靜。
「姑娘有何感想?」崔三刀問。
「無恥之徒!」少女應。
「這是何意?」
「用話擠兌姑娘不成,竟然顯示武功絕技,你是要本姑娘屈服淫威嗎?」
「姑娘弄錯瞭。」
「錯瞭?」
「如果姑娘真的拒絕,我們方才對這塊大石所作的一切表演,都將用在茅棚之上。」
「這是你的意思,抑是你傢大王的意思?」
「難道這還用說嗎?」
「看來,本姑娘要麼是死於火窟,葬身毒風毒水,要麼便須隨你前往山上一行。」
「沒有第三條道路好走。」
「不,不不,有沒有第三條道路,可不是憑你一言所能決定的。」
「難道你不信?」
「我當然不信!」隨著話音茅棚前出現瞭一位黃衫少女。
少女如何從屋中走出,在場三十餘人,沒一個發現。
人人隻覺眼前一花,黃衫少女已立在門外人前。
躲在石後的慕容偉長也有同感。
彷佛少女原來就立在門外,彷佛門前原來便有位少女。
火把照亮瞭門前,亮如白晝。
黃衫少女衣裾飄飄,出神如畫。
一瞬間,連山風也已停下。
「崔香主。」黃衣少女道。
「請姑娘吩咐。」崔三刀抱拳行禮。
「你瞧,本姑娘漂亮否?」黃衫少女雙足一頓,身體輕輕一旋。
「天上人間,無雙無對。」
「你舍得殺我?」
「舍不得。」崔三刀講得是心裡話。
男人喜歡女人,更何況是一位美麗的女人!
然而再美的女人,也沒有自己的性命寶貴。當自己的性命和美女放在一起任你挑選時,沒有人會舍棄瞭性命而選擇美女。
除非他是個天下第一號大傻瓜。
崔三刀雖然憨直,但他絕非傻瓜,所以在他說出「舍不得」三字之後,不得不再補上一句道:「如果你隨我們去見大王的話。」
「如果我不去見你們的大王,你便會殺我?」黃衫少女又叮嚀瞭一句道。
「我等是奉命行事。」
「好,你動手吧。」
「這可是姑娘自己找死。」崔三刀把手一擺揚聲道:「紅旗註意……」紅旗揚處,十多大漢把葫蘆捧在手中,一齊對著黃衫少女。
「我數一二三,三字出口倘姑娘仍不答應,那就莫怪在下心狠,一……」
「你不用數啦。」
「二……」崔三刀揚起瞭手。
「慢著!」暗影中走出瞭慕容偉長。
「閣下是……」崔三刀放下手,轉向慕容偉長。
「慕容偉長。」
「久仰,久仰。」
「崔兄可否買在下一個人情?」
「什麼人情?」
「放過這位姑娘。」崔三刀突然間縱聲大笑,直震得樹葉紛紛落下。
「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
「你知道她是誰?」
「不知道。」
「我傢大王千叮萬囑,想方設法要請她前去,你可知這是何意?」
「不知道。」
「什麼也不知道,卻要管閑事?」
「我隻知道一點。」
「講!」
「以男凌女,以眾欺寡,以多勝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世上不平的事千千萬,你管得過來嗎?」
「別的事我沒見著,怎能去管?有些事我也懶得管,這件事卻是管定瞭。」
「慕容偉長,我想你是被她迷住瞭吧!」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好,心直口快。」崔三刀語氣一頓道:「可人傢不喜歡你也是枉然。」
「那是她的事!我決不會強行求之。」慕容偉長道。
「你怎知我不喜歡他?」少女走近慕容偉長,但卻問著崔三刀說。
「姑娘,你若真的喜歡他,更應立刻隨我們去見大王。」
「為什麼?」
「因為你若不去,他會和你一樣死得慘不可言。」
「你好自信。」慕容偉長說。
「沒有人能逃過我的紅、黃、黑三旗陣。」崔三刀道。
「你這人也怪,」少女轉對慕容偉長道:「你幹嘛為我出頭?」
「路見不平。」
「你有把握勝過崔三刀?」
「沒把握。」
「那你豈非自尋死路?」
「有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那又怎樣?」
「為一個陌生女子而死,你不覺得有些遺憾?」
「隻須義所當為,憐花惜玉,這世上又有何事值得一個男人拋頭顱、灑熱血而生出生而有歡、死而無憾之意?」
「傻瓜一個,一個傻瓜。」少女幽幽一嘆道:「喂,你有什麼遺言嗎?要不要我轉告你的傢人。」
「我不明白。」
「這有什麼不明白!你這麼年輕,這麼英俊,能沒有什麼女孩子喜歡你。你在死前不需要叮囑她點什麼?」慕容偉長稍稍猶豫瞭一下:他想起瞭對他情嗉暗生的小師妹以及情絲暗系的大師姐。但這也僅僅是不可覺察的一剎那,短暫得連誰都未察覺到。
「我不明白的不是這些事。」
「那是什麼?」
「怎的我來助你,我必死無疑,你卻能安然無恙?」
「你不但是個傻瓜,而且是個大傻瓜。」
「請姑娘細講。」
「女人能死於女人之手,但決不會死於男人手。尤其是美麗柔順的女人。」
「唔!」
「還有,在你死前,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人要死瞭,知不知道還不一樣?」
「既然都一樣,那又何妨知道?」
「請講。」
「彩雲飛,好聽嗎?」
「好聽。」
「真的?」
「千真萬確。」
「但綽號有些不雅。」
「唔,姑娘還有綽號?」
「有呀。」
「那就請講。」
「銷魂一刻。」出人意外的事很多。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把站在自己面前如此艷美的彩雲飛和「銷魂一刻」這個無比淒艷、冷妍的綽號聯在一起。
尤其意外的是,這綽號竟由她自己講出,而且語氣平靜,甚至還有點自我欣賞的味道。
「你很喜歡這個綽號。」
「綽號是不管你喜歡不喜歡的。」
「有道理。」
「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
「改變主意?」
「也就是說任由他們把我殺死,還來得及。」他心中一怔,但隨即拿定瞭主意。
「大丈夫做事有始有終。隻須他們和你一對一地交手,我便退出不管。」
「小子,」崔三刀已改瞭稱呼:「莫不你以為自己功力通天?我們殺你不得嗎?」
「我相信沒人能躲得瞭你這三旗陣。」
「那你還不閃開。」
「隻要你們不群起而攻。」
「不識時務的東西。」
「要殺這位姑娘,你須先殺瞭我。」
「殺你何難!」
崔三刀揮起瞭手。
「你知道瞭我的綽號還要救我?」
「你的綽號又有何不雅?『飲食男女,人之常情。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且我又怎能問以前的誰是誰非,如今隻是路見不平,理應相助。」
「好!好一個大傻瓜!本姑娘能結識你這位朋友,也不枉人生一世。」
「放火!」崔三刀手掌按下。
紅旗揚處,葫蘆紛舉,「轟」地一聲,烈火頓生。
然而,許多事便由「然而」出現瞭劇變。
與烈火噴燃的同時,彩雲飛纖足一頓,立身之處突然下陷。
彩雲飛和慕容偉長同時不見。
地道彎彎,宛延而上。
彩雲飛牽著慕容偉長的左手。
地道狹窄,以至她已緊偎在他的懷中。
如蘭似麝的體香,從鼻孔中吸入,遊走於七經八脈。
他並不是第一次和少女依偎而行,也不是第一次和少女如此親近。
但卻是真正第一次產生瞭異樣的感覺:原來自己心底有點喜歡的女人在懷裡是這麼美妙!
但願地道永無盡頭。
但願走到地老天荒。
可是,前頭出現瞭亮光。
他知道出洞瞭。
洞外是一個僻谷,晚霞使荒野蒙上一層神奇的面紗,花草山石,全都顯得那樣寧靜安詳。
彩雲飛把頭偎在他的肩上。
慕容偉長不知何時,竟攬住她纖細的腰肢。
當此時,對此景,他不知該講什麼。
突然間,一縷陽光從峰頂射入,似利劍劈開峰巔。
彩雲飛突然笑瞭。
「幹什麼笑?」
「你能改掉不管閑事的毛病嗎?」
「練武之人,倘無俠義心腸,那又何必練武?」
「原來你改不掉。」
「不平之事人人管得。」
「你知道像你這樣的人世上有多少?」
「多少?」
「就你一個。」
「不,至少有兩個。」慕容偉長語氣很是堅定。
「那一個是誰?」彩雲飛疑惑地問。
「你!」她先是一怔,繼而大笑。
「我也是個愛管閑事的人?」
「以前可能不是,但今天起,你是瞭。」
「你相信我?」
「我相信我的眼睛。」彩雲飛良久未出一語。
「難道我看得不準?」
「為瞭使你的眼睛確實不錯,好吧,我不令你失望就是。」
「我謝謝你。」
「你可知道管閑事會有什麼後果?」
「大丈夫立身處事,但須盡力盡心,生又何歡,死又何懼!管它有什麼後果哩?」
「愛管閑事的人麻煩多。」
「人生本來就麻煩。除非成仙成佛,再也不管人間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酒色財氣!」
「可消除麻煩的本事呢?」他怔住瞭。平心而論,他的功夫是高是低,自己也無底,因為他也是初出江湖。
「你的功夫並不高深,在我抓住你手掌時就已試出你的內力。」
「怎樣?」
「平常之極,連個四流身手也屬不上。」彩雲飛突然回身,隨隨便便地在石壁上一抓,一塊雞蛋大的石塊已經入手,未見作響,細碎的石粉已經沙沙落地。
他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
「傻瓜,你何不試試?」
「這又何必試,難道我不知道自己的深淺。」
「你身上有劍,我們過過手怎樣?」
「刀劍無情,可……」
「你怕傷瞭我?」
「不錯。」
「若是那樣,世上的閑事倒不妨不管。」言外之意是什麼,慕容偉長自然聽得出來。
男人頭可斷,血可流,自尊心不可丟!
「那好,我就領教姑娘的高招。」慕容偉長抽出瞭劍,一把從未真的傷過人的劍。
「你可以開始瞭。」
「你……你用空手?」
「這是不是對你太不敬瞭?」她突然躍起,便如馭氣飛行一躍數丈。
待她落下來時,手中已多瞭一根柳枝。
他不能不服氣,自問他自己就作不到這一點。雖然每一個男人遇上這種情況都會有氣。
「小心瞭!」話到劍起,一道白光閃電般劃過。
她並未退出,而是揚起瞭柔弱的柳枝,搭上他的劍身。
柔弱的四兩重的柳枝搭上劍身,便似一根玄鐵棒,重逾千鈞。倘非他早有準備,這柄劍如何還握得住在手中!
第一招便取瞭守勢。第二招已不留情,白光一斂突漲,快逾閃電,中鋒直進。
他快她更快,劍尖方出,柳枝已指到膻中要穴。第三招未敢使老,中途一昂,直取對方天突穴。
卻不料看看欲中,卻仍是慢瞭一步,柳枝早一點掃向腰眼。等下第四招、第五招、一直到十招走完,總是在劍招方出,卻已早一點受制。
一點,雖隻是瞬間的事,然而這足以使勝者能敗,生者變亡。
他喟然長嘆,劍尖斜斜指向地下。
「我輸瞭。」他不無懊惱。
「知恥者近乎勇。」她說。
「看來我果真不該多管閑事。」
「管閑事沒有錯,要緊的是管得瞭。」
「早知姑娘這麼有本事,我……我真是自不量力,貽笑大方。」
「若非你自不量力,我們又怎會相識?」
「以姑娘的冰雪聰明,認識我這庸才,豈非掃姑娘雅意?」
「不,正好相反。」
「相反?」
「不錯,我助閣下修習內功,閣下助我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
「總不成讓那花蝴蝶如此欺我。」
「花蝴蝶是誰?」
「崔三刀的大王。」
黃衫少女彩雲飛似盛開的嬌妍秀媚的月季,身著青衣的慕容偉長似挺拔傲立的翠柏。
一個玉立婷婷,一個瀟灑飄逸。
環境能影響人,目視燕舞雙雙,蝶飛對對,一雙璧人不由地時時四目相對。
谷中石美、水美、樹美、花美,人更美。
彩雲飛不愧冰雪聰明之譽。
「你心中有個人?」她問。
「你果然敏慧過人。」他答。
「你承認瞭?」
「當然。」
「她叫什麼?幹什麼?住何地?」
「我隻知她住寒玉山莊。」
「寒玉山莊的情況你一定不知道吧!」
「不知道。」
「一路上有沒有危險?」
「我隻能小心些。」
「你能不能與我談談寒玉山莊?」
「不能。」
「為什麼?」
「因為我說瞭你也不信。」
「事實上你已講瞭一點。」
「喂,你會吹簫?」她突然問。
「略知一二。」
「可不可吹來聽聽?」
「我隻是怕有污姑娘雙耳。」
「男人不該這等客氣。」
「男人該是什麼樣子?」
「男人該聽女人的。」她笑瞭。
「既如此,那我總不能例外。」於是他吹起那隻白玉簫。
他吹得是「高山流水」中國十大名曲之一。
不料他隻吹瞭兩句,她便已展開雙臂,翩然起舞。而那清亮的歌聲也隨著她的舞步,陪伴著悠揚的簫音彌漫瞭全谷。
她原來能歌善舞。
簫音更見流暢,激昂時:千軍萬馬,濤湧浪翻,低緩時:春風徐來,鳥語花香。
她的歌喉絲毫不落下風,抑揚頓挫,高低急緩,間關鶯語花自滑,嗚咽泉流水下灘。
歌聲、簫韻,相互映襯,興致盎然,千姿萬態,色彩紛呈。
一音裊裊,散入谷中。
他忘情地拉起她的手,團於掌心,輕輕揉摸。
她嬌羞地偎入他的懷中,嬌喘噓噓,香汗隱隱。
沒有比今天所發生的事更有情趣的瞭。
待她把一套運氣法門教他記住時,天色已完全暗下。
慕容偉長沒有想到彩雲飛在這山谷的一座石洞中準備瞭這麼許多東西,簡直是應有盡有。
尤其還有一壇「十裡香」白酒。
他本無飲酒的習慣。但不忍拂逆她的好意,更何況良辰美景,對美人豈能沒酒!
於是他和她連碰三杯,杯杯乾!
石洞分內外兩室。
洞中燃瞭蠟燭。
慕容偉長躺在大石作就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豈但不能入睡,而且身上有一種異樣的沖動。
滿目所見,都是從清秀脫俗的絕代姿容。彷佛那少女的體香仍然陣陣襲來,彷佛那銀鈴般的歌聲,依然迥響在耳際。
他覺得胸前好空曠,他覺得渾身的精力需要發泄,想要發泄時,他便再也無法按捺情欲。
可她……她會怎麼想?
便在此時,他聽到瞭黑暗裡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心有靈犀一點通。
慕容偉長沒來得及穿鞋,便已走進瞭內洞。
「哇!」他不由驚呼一聲。心中一個勁在問:「這是真的,抑是作夢!」燭光把內洞映成一片朦朧,使一切卻顯得那樣神奇。
石床上從一絲不掛,玉體橫陳。
她自然沒有睡著。
因為她向他啟齒一笑,而且分明輕聲道:「我等你好久瞭!」他不知怎樣到瞭床前。雖然床鋪距洞口很近很近。
他幾次想退步抽身,但雙腳彷佛已不再歸他所有。
現在,他立在瞭石床前,也立在瞭玉人前。
她的長睫輕輕覆下,是嬌?是羞?夢一般地美。挺直而玲瓏的鼻梁,顯得出奇的秀麗,彷佛是仙女的石雕。鼻翼輕輕翕動,可見她的心中並不平靜。
她的嘴唇小巧而富有性感。色澤鮮紅欲滴,似熟透瞭的櫻桃。現在這兩片嘴唇微微啟開,於是閃著光澤的碎玉般的榴齒忽隱忽現。
五官像一收首詩,像一曲歌,和諧地,恰到好處地鑲嵌在那張白皙而又微帶紅暈的玉面之上。
慕容偉長不由地醉瞭,癡瞭……造物主如此神奇,竟然真的造出如此絕妙的玉面花容。
慕容偉長想都不敢想,也根本想不到世上會有這等迷人的橡相貌。
不知過瞭多久,他的目光才從她的臉上移開。
目光方一掃上身體,心中更是如遭電擊般猛然一震。
女孩兒的面容慕容偉長見過不計其數,而女孩兒的玉體,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看到。
那渾圓的雙肩,細嫩地似要滴出水來。光潤似凝脂的胸部,兩座乳峰遙相對峙。峰頂兩點嫣紅,鮮美欲流,令人愛憐橫溢。小腹平緩微隆,細膩而富有彈性。中間的神闕穴隱隱約約,顯得那樣神秘、幽深。
腹下,是一蓬卷曲的陰毛,黑亮亮披散開來。和那潔白如玉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兩條大腿泛著象牙般的光澤,修長而圓潤。
「哇!冰肌玉骨,水做的人兒。」他夢囈般地低吟,神經質地自語。
再下該怎麼辦?他忘瞭!而且他也不敢!
彩雲飛突然折身而起。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突然便把他的手按在瞭自己的雙乳上。
慕容偉長感到頭一暈,但很快便清醒瞭。在這個時候,任何男人都不會暈倒。
慕容偉長覺得內心傳出一股溫熱。
溫熱鉆進他的心臟,令他快意。溫熱鉆進他的經脈,令他舒服。溫熱也激起瞭他本已產生的情欲。
慕容偉長的手在她的乳房上輕輕摩挲,抓住,松開,捏捏乳座,掂掂乳頭。
她登時感到周身生出一種快感,身體麻麻癢癢,輕飄飄似要飛起。
彩雲飛已不由自主地把他抱住。
這時彩雲飛才發現,原來慕容偉長正把頭伸來。
「哇!你好香。」慕容偉長說。
「你……你讓人心醉神……」彩雲飛未能說完,因為慕容偉長用雙唇堵住瞭她的口。
慕容偉長把她的兩片精致的嘴唇整個含在口中,用力吮吸。
「樸嚓……」「叭唧……」彩雲飛隨即把舌尖送給他。
慕容偉長好饞,那條粉舌滑似靈蛇,時伸時縮,好不容易吮住,卻又被其跑瞭。
彩雲飛也吮吸他的舌尖,用力地吸,用力地吮,彷佛要整個兒地吞入腹中。
親吻和吮吸便如烈火上輕油,情欲已一浪浪湧起。
慕容偉長沒有離開她的嘴。
她把雙手探入慕容偉長的衣內,輕輕地撫摸著他健壯的胸肌。
每一把摸過,慕容偉長卻湧起一股無可名狀的興奮。
他的手已離開彩雲飛的雙乳。從背部滑下,在彩雲飛的臀部揉捏。同時用力抱緊,於是彩雲飛的下身便和他的下身緊貼在一起。
「你……你真妙!」
「我隻讓你高興。」
「我心中有一團火,似乎要把我消融。」
「這把火再旺些。」
「你要我燃燒?」
「最好能讓我一同熔化。」彩雲飛已解開他的上衣。
胸部寬闊、健壯,彷佛能包容人生的一切風險。
彩雲飛把臉頰倚上去,在那結實的胸部輕輕摩挲。
慕容偉長自己解開瞭下裳。
於是兩團精赤條條的肉體再次相擁在一起。
「緊些,再緊些!」彩雲飛夢囈般地道。
「我……我真想進入你的身體。」慕容偉長用力地抱她。
「那……不,再玩一會兒。」彩雲飛抱著他身體向後倒去。
慕容偉長俯身床沿。
「你幹過……哎唷……」
「幹過什麼?」
「這……這作愛事兒?」
「原來這叫作愛?」
「乳房不要一直抓嘛,吃吃看……」
「啊唷,我怎想不起來。」慕容偉長忙不迭含住左乳。
「嘿,好……好美……」
「唔,輕……輕點。」
「現在你……哇,好麻哩……你的手……」
「手怎樣?」
「別閑著嘛!」
「嘿嘿,瞧我!」慕容偉長又叼住右乳,同時用右手在彩雲飛小腹上輕輕摩擦。
「噯唷……好……好好。」
「你……你……」
「我怎啦?」
「你的手?」彩雲飛突然用手抓住瞭他的陰莖。
「輕點……」
「啊呀,好粗壯,好長大,好……」他已把手按上彩雲飛的陰蒂。
「揉……揉……」
「套嘛……」
「快……快……哎呀……」
「怎麼?」
「動真的吧。」
「我也快要不行瞭。」
「慕容兄可不許隻顧自己……」
「那當然,要有憐香惜玉之心嘛。」
「這泄洪可要聽我的。」
「要是忍不住……」
「那就用冷水清清頭。」看來彩雲飛是行傢。
慕容偉長於是想起瞭彩雲飛的「銷魂一刻」的綽號。
能稱為綽號不易,這要許許多多的銷魂之後,才能被人們傳頌。
他隱約覺得手下的玉體似乎有些不潔。
不知有多少人觸摸過這對乳房。
不知有多少手揉捏過這座陰阜。
他真想立時離去。
但玉體實在太也誘人,他的雙腳似乎已不屬他所有。
「你在想什麼?」
「想看到的一切。」
「還記得我教你的運氣法門嗎?」
「記得。」
「那好!你爬在我的身上,喏,就這樣,抱緊些。」慕容偉長依言去作,雖然有些笨拙,但笨拙地可愛。
「把……輕些……好粗壯……玉棒塞到我這兒來。」彩雲飛把玉棒拉近她的陰唇。
可惜慕容偉長找不對地方。
誰說男女之事不用教?誰說有些事兒是生而知之的?
彩雲飛松開握著玉棒的手,而後在他的胸口,在他的腋下,在他的背部重新摸挲。
慕容偉長的情潮重又升起,數股溫流卻在向胯下集中,肉棒已變成瞭鐵棒,龜頭發出紫色亮光漲得肥大。
他有一股無法控制的欲望:那就是把自己的肉棒塞入彩雲飛的體內。
彩雲飛的小腹抬起,正好迎上他的肉棒。
肉棒突然間生瞭靈性,未見費力,「撲哧」一聲,已經破門而入。
「唔哇,好舒服哩!」
「你沒有過這種體驗吧!」
「當然。難倒你希望我有?」
「你有沒有關我什麼事?嗯,要慢慢地抽出、插入……隻需你能達到至境……對,把腿並攏,放在我的兩腿之間……」
「你彷佛很老練。」
「『銷魂一刻」的綽號是容易得來的嗎?」
「你很得意這個綽號?」
「我為什麼不得意?」
「這可不是誇獎。」
「不是誇獎未見得不是好事,你知道有多少人一邊在口上罵我,一邊又千方百計討好我,想與我片刻交歡哩。哇……」
「怎麼啦?」
「唔呀,你那肉棍好長大呀,方才你一用力,我……我差點樂暈過去。」
「那我再用點勁?」
「節奏可慢慢變快,肉棒……同洞壁摩擦越快,那才越是舒服哩。」慕容偉長把臀部抬起,落下,落下,抬起……
肉棒隨著臀部的升降,插入,抽出,抽出,插入……
「你現在要抱元守一,默誦內功法門,讓真氣遊走周身各穴。」慕容偉長未出聲,但已照辦。
他立時覺出自己已似乎沐浴在一潭明凈、清亮的池水之中,那池水好溫馨。
令人覺得好舒服、好暢快!
舒服與暢快的感覺漸漸的彌漫瞭全身,有一股熱流從胯下升起,沿經、督二脈緩緩向周身穴位走去。
慕容偉長還在機械地抽、插。
彩雲飛則用力巧妙地迎合。
終於,真氣遊走周身之後,復又緩緩聚於丹田。
於此同時,雙腿之內,似有一股不可名狀的快感正在緩緩向胯下集中。
「我……我要泄洪。」
「功法可曾走完?」
「已經走完。」
「那你隻管盡情。」這句話不如說是仙樂,是玉音,他的性欲猛然高漲起來。
吸一口長氣,肉棒登時又粗壯瞭三分,輕輕地、緩慢地抽出之後,猛然間插入。
「哇……好暢快……」
「你那肉洞真妙,彷佛到底瞭,又彷佛深不可測呢……」
「肉洞永遠大過肉棒。」
「我好像全身骨頭都要化掉。」
「消魂蝕骨、筋軟肌酥!那極度的快感是從骨髓中生出的。」
「撲哧……」
「叭唧……」他閃電般抽插。於是「撲撲……」之聲連成一片。
「哇!好……再快!」
「叭……」
「我要上天啦,天上彩雲紛飛,唔……我抱住不放哩……」
「我要收腹……」
「收腹?」
「隻需小腹一收,陰道口的肌肉便會收縮,緊緊包住你那肉棒……」
「妙極,快……快收腹……」
「高潮就要來到。」
「還有高潮?」
「你會刻骨銘心……喂,你細細體會,看你的陰莖是不是被包住瞭?」
「你照顧我好周到。」
「你叫我一聲妹子。」他心中一怔,性欲微微一減。
在這個時候,男人通常都是最聽話的。
「雲妹!」
「哎……」她嬌應一聲,突然間把臀部一抬,猛一用力,陰唇突合。
「啊呀……」慕容偉長歡快地幾乎炸裂開來。雙腿一抬,精液終於脫破束縛,箭一般射出體外。
兩個人同時用力抱住對方。
一陣銷魂蝕骨般的快感同時籠罩瞭兩人。
靈魂似已出竅、身體似已飛揚,在這一瞬間,享受瞭人生至深的樂趣。
不知過瞭多久。
靈魂終又回到兩人身上。
慕容偉長這才發現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仍在她的體內。
彩雲飛也同時發現,自己一雙玉臂仍舊抱住對方不放,好像要把他整個的人包容起來。
他又一次把頭埋在她的雙乳之間,他覺得好柔軟,好溫暖,好滑膩。
「要是再來一次還行嗎?」彩雲飛柔聲問。
「要不要試試?」
「不不,我隻是隨便問問。」彩雲飛抓起他的衣服為他一件件的穿上,理順,系牢。
慕容偉長用手撫摸著彩雲飛凝臘般的身體,心中充滿瞭甜蜜。
多麼完美!多麼美妙!多麼誘人!剛才自己還曾把她抱在自己的懷中,並且讓自己進入她的體內。
春夜露重,他怕彩雲飛著涼,也為她一件件穿好衣服。
「該是練功的時候瞭。」彩雲飛拉他一起坐在石床上。
慕容偉長依言坐下。
「按先時交合時的運氣之法,讓真氣走完周身各穴,連續三周天不間斷。」
「記得!」
「中間無論出現什麼事,都需要做到不理不睬。雷霆響於空,聽而不聞,山石崩於前,視而不見!」
「知道。」
「千萬千萬!」彩雲飛走出內洞。
慕容偉長獨坐床上。
彩雲飛叮囑再三,願盼慕容偉長能依言而行。
然而無論什麼事,隻須過分一點便會走向反面。
倘如她隻是隨隨便便叮囑一句,慕容偉長或許會照辦。可她卻過分地鄭重,因而反引起他的顧慮。
運氣三周天隻需兩個時辰。在這短短的兩個時辰中會發生什麼事?
練內功必須凝神靜氣,可他現在卻心存疑慮。但他還是依言盤膝坐在石床之上。
由於體內歡快,飄逸之感尚存,故略一運氣,便已進入佳境。
一周天已過。
兩周天已過。
三周天已練過一半,各條經絡中的真氣隻需片刻便會聚於丹田。
就在此時,他聽到瞭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