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玉忙道:“不要出聲,提防敵人高手聽聲辯位。”這時,在前的女弟子紛紛掏出暗器,袖箭、鐵菩提向上射去。但上面的敵人隱伏石後,一個也瞧不見,暗器都落瞭空。定靜師太聽得前面現瞭敵蹤,蹤身急上,從一眾女弟子頭頂躍過,來到令狐沖和儀玉身後,呼的一聲,也從令狐沖等人頭頂躍瞭過去。令狐沖暗道:“大吉利市!晦氣,晦氣!”吐瞭幾口口水。隻見定靜師太大袖飛舞,當先攻上,敵人的暗器嗤嗤的射來,有的釘在她衣袖之上,有的給她袖力激飛。
定靜師太幾個起落,到瞭坡頂,尚未站定,但覺風聲勁急,一條熟銅棍從頭頂砸到。聽這兵刃劈風之聲,便知十分沉重,當下不敢硬接,側身從棍旁竄過,卻見兩柄鏈子槍一上一下的同時刺到,來勢迅疾。敵人在這隘口上伏著三名好手,扼守要道。定靜師太喝道:“無恥!”反手拔出長劍,一劍破雙槍,格瞭開去。那熟銅棍又攔腰掃來。定靜師太長劍在棍上一搭,乘勢削下,一條鏈子槍卻已刺向她右肩。隻聽得山腰中女弟子尖聲驚呼,跟著砰砰之聲大作,原來敵人從峭壁上將大石推將下來。恒山派眾弟子擠在窄道之中,竄高伏低,躲避大石,頃刻間便有數人被大石砸傷。定靜師太退瞭兩步,叫道:“大傢回頭,下坡再說!”她舞劍斷後,以阻敵人追擊。卻聽得轟轟之聲不絕,頭頂不住有大石擲下,接著聽得下面兵刃相交,山腳下竟也伏有敵人,待恒山派眾人上坡,上面一發動,便現身堵住退路。下面傳上訊息:“師伯,攔路的賊子功夫硬得很,沖不下去。”接著又傳訊上來:“兩位師姊受瞭傷。”
定靜師太大怒,如飛奔下,隻見兩名漢子手持鋼刀,正逼得兩名女弟子不住倒退。定靜師太一聲呼叱,長劍疾刺,忽聽得呼呼兩聲,兩個拖著長鏈的鑌鐵八角錘從下飛擊而上,直攻她面門。定靜師太舉劍撩去,一枚八角錘一沉,徑砸她長劍,另一枚卻向上飛起,自頭頂壓落。定靜師太微微一驚:“好大的膂力。”如在平地,她也不會對這等硬打硬砸的武功放在心上,隻須展開小巧功夫,便能從側搶攻,但山道狹窄,除瞭正面沖下之外,別無他途。敵人兩柄八角鐵錘舞得勁急,但見兩團黑霧撲面而來,定靜師太無法施展精妙劍術,隻得一步步的倒退上坡。
這下儀玉反跟在令狐沖身後,她快步移到令狐沖前面,低聲道:“將軍,你跟在我身後,小心被傷著。”想必是她見令狐沖連走路都要摔交,隻道令狐沖沒有什麼武功,便叮囑令狐沖小心些,這丫頭心地還不是一般的善良。
定靜師太見山下的敵人武功不弱,定瞭定神,覺得還是坡頂的敵人武功稍弱,而且還有人相助,當下又沖瞭上去,從眾女弟子頭頂躍過,跟著又越過令狐沖頭頂。令狐沖故意大聲叫道:“啊喲,幹甚麼啦,跳田雞麼?這麼大年紀,還鬧著玩。你在我頭頂跳來跳去,人傢還能賭錢麼?”定靜師太急於破敵解圍,沒將令狐沖的話聽在耳中。儀玉歉然道:“對不住,我師伯不是故意的。”
令狐沖忍不住埋怨:“我早說這裡有毛賊,你們就是不信,要是早聽我的,也不至於這樣瞭。”心中卻想:“我隻見嵩山派的埋伏在坡頂,怎麼山坡下也伏有好手。恒山派人數雖多,擠在這條山道中,絲毫施展不出手腳,大事當真不妙,看來自己不出手都不行瞭。”
定靜師太將到坡頂,驀見杖影晃動,一條鐵禪杖當頭擊落,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幾個人來,上前攔住瞭她。這些人一出手就是狠招,似乎目標旨在針對恒山派。
定靜師太心想:“看來敵人還真不少,今日我如沖不破此關,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自己帶出來的這些弟子們隻怕也要覆於此。”身形一側,長劍斜刺,身子離鐵禪杖隻不過數寸,便已閃過,長劍和身撲前,急刺那手揮禪杖的胖大頭陀。這一招可說險到瞭極點,直是不顧性命、兩敗俱傷的打法。那頭陀猝不及防,收轉禪杖已自不及,嗤的一聲輕響,長劍從他脅下刺入。那頭陀悍勇已極,一聲大叫,手起一拳,將長劍打得斷成兩截,拳上自也是鮮血淋漓。定靜師太叫道:“快上來,取劍!”儀和飛身而上,橫劍叫道:“師傅,劍!”定靜師太轉身去接,斜刺裡一柄鏈子槍攻向議和,一柄鏈子槍刺向定靜師太。儀和隻得揮劍擋格,那使鏈子槍之人著著進逼,又將儀和逼得退下山道,長劍竟然無法遞到定靜師太手中。跟著上面搶過三人,二人使刀,一人使一對判官筆,將定靜師太圍在垓心。定靜師太一雙肉掌上下翻飛,使開恒山派“天長掌法”,在四般兵刃間翻滾來去。她年近五旬,身手矯捷卻不輸少年。嵩山派的四名好手合力圍攻,竟奈何不瞭這赤手空拳的一位老尼。
儀玉輕輕驚叫:“啊喲,那怎麼辦?那怎麼辦?”令狐沖大聲道:“這些小毛賊太不成話,讓道,讓道!本將軍要上去捉拿毛賊瞭。”儀玉急道:“去不得!他們不是毛賊,都是武功很好的人,你一上去,他們便要殺瞭你。”
令狐沖故意將胸口一挺,昂然叫道:“青天白日之下……”猛抬頭一看,天剛破曉,還說不上是“青天白日”,也顧不上許多,便繼續說道:“這些小毛賊攔路打劫,欺侮女流之輩,哼哼,難道不怕王法麼?”儀玉道:“我們不是尋常的女流之輩,敵人也不是攔路打劫的小毛賊……”
令狐沖笑道:“小師傅別慌,你隻管跟在我身後,看本將軍如何收拾這些小毛賊。”說完,大踏步上前,從一眾女弟子身旁硬擠瞭過去。眾女弟子隻得貼緊石壁,讓令狐沖擦身而過。
沖上坡頂;令狐沖伸手去拔腰刀,拔瞭好一會,假裝拔不出來,罵道:“他奶奶的,這刀子硬是搗亂,要緊關頭卻生瞭銹。將軍刀銹,怎生拿賊?”
儀和正挺劍和兩名黑衣人劇鬥,拚命守住山道,聽令狐沖在身後嘮嘮叨叨,刀子生瞭銹,拔不出來,又好氣,又好笑,叫道:“快讓開,這裡危險!”隻這麼叫瞭一聲,微一疏神,一柄鏈子槍刷的一聲,刺向她肩頭,險些中槍。儀和退瞭半步,那人又挺槍刺到。令狐沖徉裝大叫道:“反瞭,反瞭!大膽毛賊,不見本將軍在此嗎?”斜身一閃,擋在儀和身前。那使鏈子槍的漢子一怔,此時天色漸明,見他服色打扮確是朝廷命官模樣,當下凝槍不發,槍尖指住瞭他胸口,喝道:“你是誰?剛才在下面大呼小叫,便是你這狗官麼?”
令狐沖對嵩山派的沒有一點好感,順口罵道:“你奶奶的,你叫我狗官?你才是狗賊!你們在這裡攔路打劫,本將軍到此,你們還不逃之夭夭,當真無法無天之至!本將軍拿住瞭你們,送到縣衙門去,每人打五十大板,打得你們屁股開花,每人大叫令狐沖的媽啊!”那使槍漢子不願戕殺朝廷命官,惹下麻煩,罵道:“快滾你媽的臭鴨蛋!再羅嗦不清,老子在你這狗官身上戳三個透明窟窿。”
令狐沖向定靜師太看去,見他一時尚無敗象,而嵩山派的人也不再向下發射暗器、投擲大石,便大聲喝道:“大膽毛賊,快些跪下叩頭,本將軍看在你們傢有八十歲老娘,或者還可從輕發落,否則的話,哼哼,將你們的狗頭一個個砍將下來……”
恒山派眾弟子先是聽得都是皺眉搖頭,均想:“這是個瘋子。”儀和走上一步,挺劍護著令狐沖,倘若敵人對令狐沖動手,她好及時出劍相救。
令狐沖裝著很費力地拔出長刀,罵道:“你奶奶的,臨急上陣,這柄祖傳的寶刀偏偏生瞭銹。哼,我這寶刀隻消不生銹哪,你毛賊便有十個腦袋也都砍瞭下來。”
那使槍漢子呵呵大笑,喝道:“去你媽的!”橫槍向令狐沖腰裡砸來。令狐沖身子向前直撲,好象是要摔下去。身後的儀玉急得大叫:“將軍,小心!”令狐沖借這摔跌之時,啾準他的破綻,腰刀遞出,刀柄正好點中那使槍漢子腰眼。那漢子哼也不哼,便已軟倒在地。身邊的儀和露出吃驚的神色。
令狐沖見他倒下,自己也裝著拍的一聲,摔倒在地,然後掙紮著爬將起來,徉裝著咦的一聲,叫道:“啊哈,你也摔瞭一交,大傢扯個直,老子不算輸,咱們再來打過。”
儀和一把抓起那漢子,向後摔出,心想有瞭一名俘虜在手,事情便易辦瞭些。另外三名黑衣人沖將過來,意圖救人。令狐沖大叫道:“啊哈,乖乖不得瞭,你們這些小小毛賊真要拒捕。”提起腰刀,指東打西,將獨孤九劍使瞭出來,雖然使的全然不得章法。但“獨孤九劍”本來便無招數,固可使得瀟灑優雅,但使得笨拙醜怪,一樣的威力奇大,其要點乃在劍意而不在招式。
令狐沖擔心時間長瞭恒山派的人有所閃失,出手便毫不留情,長刀所到之處,敵人便倒下一片,不是被點中穴道,就是被擊中要害,再無還手之力。眾人眼見敵人倒下一片,所到之處,勢如破竹,均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因為此刻的令狐沖腳步踉蹌,跌跌撞撞,一把連鞘腰刀簡直在亂飛亂舞,毫無章法,似乎是瞎貓碰見死耗子而已。
忽然,一個黑衣人長嘯一聲,接著山下的黑衣人沖瞭上來,想必剛才那人長嘯一聲是在向山下的人發支援信號。隻見山下一下子沖瞭十七八個人上來,恒山派弟子在儀和的帶領下趕緊阻擊,以免他們對定靜等人圍攻。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加入瞭打鬥。
恒山派的弟子在人數上占瞭優勢,但是這些弟子的武功卻差瞭黑衣人一大截,好在人數多,三四個恒山派弟子對付一個黑衣人,勉強可以支持一會,但時間長瞭,就難免遭到被屠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