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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金盆洗手(2)

  劉正風走到群雄身前,滿臉堆歡,揖請各人就座。無人肯坐首席,居中那張太師椅便任其空著。左首是年壽最高的六合門夏老拳師,右首是丐幫副幫主張金鰲。張金鰲本人雖無驚人藝業,但丐幫是江湖上第一大幫,丐幫幫主解風武功及名望均高,人人都敬他三分。

  群雄紛紛坐定,仆役上來獻菜斟酒。米為義端出一張茶幾,上面鋪瞭錦緞。向大年雙手捧著一隻金光燦爛、徑長尺半的黃金盆子,放上茶幾,盆中已盛滿瞭清水。隻聽得門外砰砰砰放瞭三聲銃,跟著砰啪、砰啪地連放瞭八響大爆竹。在後廳、花廳坐席的一眾後輩子弟,都擁到大廳來瞧熱鬧。

  劉正風笑嘻嘻地走到廳中,抱拳團團一揖。群雄都站起還禮。

  劉正風朗聲說道:“眾位前輩英雄,眾位好朋友,眾位年輕朋友。各位遠道光臨,劉正風當真臉上貼金,感激不盡。兄弟今日金盆洗手,從此不過問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個小小官兒。常言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江湖上行事講究義氣;國傢公事,卻須奉公守法,以報君恩。這兩者如有沖突,叫劉正風不免為難。從今以後,劉正風退出武林,也不算是衡山派的弟子瞭。我門下弟子如願意改投別門別派,各任自便。劉某邀請各位到此,乃是請眾位好朋友做個見證。以後各位來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劉某人的好朋友,不過武林中的種種恩怨是非,劉某卻恕不過問、也不參預瞭。”說著又抱拳團團為揖。

  群雄早料到他有這一番說話,均想:“他一心隻想做官,人各有志,也勉強不來。反正他也沒得罪我,從此武林中算沒瞭這號人物便是。”有的則想:“此舉實在有損衡山派的光彩,想必衡山掌門莫大先生十分惱怒,是以竟沒到來。”更有人想:“五嶽劍派近年來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好生得人欽仰,劉正風卻做出這等事來。人傢當面不敢說什麼,背後卻不免齒冷。”也有人幸災樂禍,尋思:“說什麼五嶽劍派是俠義門派,一遇到升官發財,還不是巴巴地向官員磕頭?還提什麼‘俠義’二字?”

  群雄各懷心事,一時之間,大廳上鴉雀無聲。本來在這情景之下,各人應紛紛向劉正風道賀,恭維他什麼“福壽全歸”、“急流勇退”、“大智大勇”等等才是,可是一千餘人濟濟一堂,竟誰也不開口說話。

  劉正風轉身向外,朗聲說道:“弟子劉正風蒙恩師收錄門下,授以武藝,未能張大衡山派門楣,甚是慚愧。好在本門有莫師哥主持,劉正風庸庸碌碌,多劉某一人不多,少劉某一人不少。從今而後,劉某人金盆洗手,專心仕宦,卻也決計不用師傳武藝,以求升官進爵,至於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門派爭執,劉正風更加決不過問。若違是言,有如此劍。”右手一翻,從袍底抽出長劍,雙手一扳,啪的一聲,將劍鋒扳得斷成兩截。他折斷長劍,順手將兩截斷劍揮落,嗤嗤兩聲輕響,斷劍插入瞭青磚。

  群雄一見,皆盡駭異,自這兩截斷劍插入青磚的聲音中聽來,這口劍顯是砍金斷玉的利器,以手勁折斷一口尋常鋼劍,以劉正風這等人物自毫不希奇,但如此舉重若輕,毫不費力地折斷一口寶劍,則手指上功夫之純,實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詣。瞧他養尊處優,便似是一位面團團的富傢翁模樣,真料不到武功如此瞭得。聞先生嘆瞭口氣,說道:“可惜,可惜!”也不知他是可惜這口寶劍,還是可惜劉正風這樣一位高手,竟甘心去投靠官府。

  劉正風臉露微笑,卷起瞭衣袖,伸出雙手,便要放入金盆,忽聽得大門外有人厲聲喝道:“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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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正風微微一驚,雙手便不入水,側身抬頭,要看喝止自己的竟是何人。隻見大門口走進四個身穿黃衫的漢子,這四人一進門,分往兩邊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黃衫漢子從四人之間昂首直入。這人手中高舉一面五色錦旗,旗上綴滿珍珠寶石,一展動處,發出燦爛寶光。許多人認得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凜:“五嶽劍派盟主的令旗到瞭!”

  那人走到劉正風身前,舉旗說道:“劉師叔,奉五嶽劍派左盟主旗令:劉師叔金盆洗手大事,請暫行押後。”劉正風躬身說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那漢子道:“弟子奉命行事,實不知盟主的意旨,請劉師叔恕罪。”

  劉正風微笑道:“不必客氣。賢侄是千丈松史賢侄吧?”他臉上雖露笑容,但語音已微微發顫,顯然這件事來得十分突兀,以他如此多歷陣仗之人,也不免大為震動。

  那漢子正是嵩山派門下的弟子千丈松史登達,他聽得劉正風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號,心中不免得意,微微躬身,道:“弟子史登達拜見劉師叔。”他搶上幾步,又向天門道人、嶽不群、定逸師太等人行禮,道:“嵩山門下弟子,拜見眾位師伯、師叔。”其餘四名黃衣漢子同時躬身行禮。

  定逸師太甚為歡喜,一面欠身還禮,說道:“你師父出來阻止這件事,那再好也沒有瞭。我說呢,咱們學武之人,俠義為重,在江湖上逍遙自在,去做什麼勞什子的官兒?隻是我見劉賢弟一切早已安排妥當,決不肯聽老尼姑的勸,也不想多費一番唇舌瞭。”

  劉正風臉色鄭重,說道:“當年我五嶽劍派結盟,約定攻守相助,維護武林中的正氣,遇上跟五派有關之事,大夥兒須得聽盟主號令。這面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制,見令旗如見盟主,原是不錯。不過在下今日金盆洗手,是劉某的私事,既沒違背武林的道義規矩,更與五嶽劍派並不相幹,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約束。請史賢侄轉告尊師,劉某不奉旗令,請左師兄恕罪。”說著走向金盆。

  史登達身子一晃,搶著攔在金盆之前,右手高舉錦旗,說道:“劉師叔,我師父千叮萬囑,務請師叔暫緩金盆洗手。我師父言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大傢情若兄弟。我師父傳此旗令,既是顧全五嶽劍派的情誼,亦為瞭維護武林中的正氣,同時也是為劉師叔的好。”

  劉正風道:“我這可不明白瞭。劉某金盆洗手喜筵的請柬,早已恭恭敬敬地派人送上嵩山,另有長函稟告左師兄。左師兄倘若真有這番好意,何以事先不加勸止?直到此刻才發旗令攔阻,那不是明著要劉某在天下英雄之前出爾反爾,叫江湖上好漢恥笑於我?”

  史登達道:“我師父囑咐弟子,言道劉師叔是衡山派鐵錚錚的好漢子,義薄雲天,武林中同道向來對劉師叔甚為敬仰,我師父心下也十分欽佩,要弟子萬萬不可有絲毫失禮,否則嚴懲不貸。劉師叔大名播於江湖,這一節卻不必過慮。”

  劉正風微微一笑,道:“這是左盟主過獎瞭,劉某焉有這等聲望?”

  定逸師太見二人僵持不決,忍不住又插口道:“劉賢弟,這事便擱一擱又有何妨。今日在這裡的,個個都是好朋友,又會有誰來笑話於你?就算有一二不知好歹之徒,妄肆譏評,縱然劉賢弟不和他計較,貧尼就先放他不過。”說著眼光在各人臉上一掃,大有挑戰之意,要看誰有這麼大膽,來得罪她五嶽劍派中的同道。

  劉正風點頭道:“既然定逸師太也這麼說,在下金盆洗手之事,延至明日午時再行。請各位好朋友誰都不要走,在衡山多盤桓一日,待在下向嵩山派的眾位賢侄詳加討教。”

  便在此時,忽聽得後堂一個小孩兒的聲音叫道:“喂,你這是幹什麼?我愛跟誰在一起玩兒,你管得著麼?”

  又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你給我安安靜靜地坐著,不許亂動亂說,過得一會,我自然放你走。”那男孩兒道:“咦,這倒奇瞭,這是你的傢嗎?我喜歡到後園子去,為什麼你攔著不許?”那人道:“這總是不成,你在這裡不許動!等事情結束瞭再說!”

  劉正風聽出那男孩兒的聲音是自己的兒子劉芹,不禁愈聽愈氣,尋思:“哪一個大膽狂徒到我傢來撒野,竟然敢向我兒無禮?”

  劉門二弟子米為義聞聲趕到後堂,隻見小師弟站在天井之中,一個黃衫青年張開雙手,攔住瞭他。米為義一見那人服色,認得是嵩山派的弟子,不禁心中有氣,咳嗽一聲,大聲道:“這位師兄是嵩山派門下吧,怎不到廳上坐地?”

  那人傲然道:“不用瞭。奉盟主號令,要看住劉傢的眷屬,不許走脫瞭一人。”

  這幾句話聲音並不甚響,但說得驕矜異常,大廳上群雄人人聽見,無不為之變色。

  劉正風大怒,向史登達道:“這是從何說起?”史登達道:“萬師弟,出來吧,說話小心些。劉師叔已答應不洗手瞭。”後堂那漢子應道:“是!那就再好不過。”說著從後堂轉瞭來,向劉正風微一躬身,道:“嵩山門下弟子萬大平,參見劉師叔。”

  劉正風氣得身子微微發抖,朗聲說道:“嵩山派來瞭多少弟子,大傢一齊現身吧!”

  他一言甫畢,猛聽得屋頂上、大門外、廳角落、後院中,前後左右,數十人齊聲應道:“是,嵩山派弟子參見劉師叔!”幾十人的聲音同時叫瞭出來,聲既響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瞭一驚。但見屋頂上站著十餘人,一色的身穿黃衫。大廳中諸人卻各樣打扮都有,顯是早就混瞭進來,暗中監視著劉正風,在一千餘人之中,誰都沒發覺。

  定逸師太第一個沉不住氣,大聲道:“這……這是什麼意思?太欺侮人瞭!”

  史登達道:“定逸師伯恕罪。我師父傳下號令,說什麼也得勸阻劉師叔,不可讓他金盆洗手,深恐劉師叔不服號令,因此上多有得罪。”

  便在此時,後堂又走出十幾個人來,卻是他的兩個幼子,以及劉門的七名弟子,每一人身後都有一名嵩山弟子,手中都持匕首,抵住瞭劉公子等人後心。

  劉正風臉色變化不定,他兩日前得知曲洋消息,已經將妻子女兒暫時弄到瞭府裡的密室,隻是兩個兒子不願意躲藏起來,這才如此,而如今看嵩山派的架勢,難道真的已經知道瞭自己和曲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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