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寧顯然沒想過自己的女兒會帶個陌生男子回來,而且自己又隻是穿些居傢服飾,這如何能見外人?她看到聶北打量的眼光在身上掃,她臉不由得臊熱起來。
待看到聶北其實很年輕,也就是成二十歲而已,想到他比自己的大女兒還要小很多,她心平靜瞭很多,臉色也自然,淡淡的微笑著,“天氣凍,都進屋去。”
她嗔怪的剜瞭一眼她女兒宋巧巧,意思就是你不應該這麼晚帶個陌生男子回傢,寡婦門前是非多,到時候惹非議。
宋巧巧羞怯的低下頭,俏臉越發的紅潤,隻是天黑瞭,昏暗間別人看不到。
“給方阿姨你添麻煩瞭。”
方秀寧無妨一笑,把聶北請進屋內,“寒舍簡陋,讓公子你見笑瞭。”
聶北目光隨意一掃,屋內其實不算簡陋,反而是雜物塞得滿滿的,但收拾得十分整齊,空間就顯得小瞭,一張方方陳舊的桌子,旁邊三張椅子,其中有一張似乎很久沒動過,擺到桌子底下瞭。桌子三碟小菜兩碗飯剩在那裡,依然冒著熱氣。
這應該就是大廳瞭,簡陋狹窄,但還整齊,很有生活的味道。
大廳一側有兩個房間,但都是沒門的,隻是用一塊舊色的麻佈遮掩而已,十分簡單隨意,想來她們母女兩的生活很艱辛,一些必然的生活品都異常欠缺。
方秀寧手腳麻利的收拾一個位置,沖桌子邊上搬過一張椅子擺下,請聶北坐下,宋巧巧卻端來瞭一杯開水,“聶大哥喝點水。”
“謝謝!”
這時候方秀寧對宋巧巧打個眼色示意一下,然後她就自個兒撩開最內的一個房間的門佈,走瞭進去。宋巧巧歉意的看瞭一眼聶北,隨後跟著她母親進瞭那房間。聶北雖然年紀不大,但不笨,自然知道自己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男子到一個寡母孤女傢,必然會增添她們的麻煩,她們對陌生人也總會有所顧忌,這時候方秀寧多半是叫女兒進去問自己的情況瞭。
不多時,母女兩人瑩瑩而出,方秀寧恬靜的出聲說道,“聶公子要是不嫌棄粗茶淡飯就和我們一起吃頓飯,爾後我再給給你安排個睡的地方,可好?”
聶北盯著方秀寧和宋巧巧兩張帶點相似卻又各有風情的臉蛋,真誠的笑道,“方阿姨叫我聶北或許小聶、小北都可以,千萬別叫我公子。”
方秀寧見聶北真誠的笑容她忽然感覺到很親切,雙眼不由得露出瞭些些的慈祥,望著聶北就仿佛望著自己的兒子一般,她本身有個兒子的,可是那年兒子和丈夫一起患病死去,所以她才會被婆傢的人以不祥女人克夫之名趕出瞭傢門,那時候她帶著大女兒和才出生還未斷奶的小女兒宋巧巧流落街頭,苦苦維生,這一刻見到聶北真誠的笑容,激起瞭他母性的溫柔,還有對兒子的那份記憶。
“叫你北兒好嗎?”
方秀寧慈性的聲音溫溫輕輕的,仿佛對自己的兒子說話一般。
“沒問題!方阿姨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隻要你能開心我無所謂。”
聶北當然沒問題,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方秀寧忽然間性情改變那麼多,剛才還對陌生人帶有發自本能的警惕,這時候卻溫聲細語,十分疑惑,但聶北知道,自己身無分文,被人怎麼叫都無所謂。
方秀寧聽到聶北說可以時雙眼不由得一亮,喜上眉梢,情不自禁的露出瞭淡淡的笑容,淡淡甜甜的,卻是最易醉人。
“巧巧你和北兒先坐,我去洗多個筷碗。”
說完她就走瞭出去,廚房是在外面單獨搭個矮泥草房做成的,而廚房邊上有一個沒墻的搭棚,四跟大樁子撐上,上面覆蓋茅草當作遮風擋雨之用,下面裝有一個磨臺,旁邊放有不少農傢工具,有兩三個剩東西用的籮筐。
她麻利的洗瞭一雙筷子和一這一碗回到餐桌上,再給聶北剩上飯。
她雙手遞給聶北的時候聶北忙站起來接過,“謝謝!”
聶北碰觸到她的雙手,忍不住摸瞭一下,很滑嫩,竟然沒因操勞工多而粗糙,十分難得。
方秀寧望瞭一眼聶北,見聶北神色自然的坐在那裡,似乎剛才那一摸是意外發生而不是故意的,方秀寧暗自責怪自己多心胡思亂想。
三人三碟菜,其中一碟是豆腐,還有一碟便是青菜,另外一蝶是瘦多肥少的豬肉(古代肥肉貴瘦肉便)三個人吃兩個人的飯量,自然都不飽,特別是聶北,一個男人的飯量必然很大,又餓瞭那麼久,這頓飯雖然方秀寧和宋巧巧都刻意少吃,留多點給聶北這個客人,可聶北也隻是吃個四分飽而已,但聶北卻滿足瞭,時隔成十天,總算吃瞭頓熟食飯菜,而不是生肉野果,他滿足瞭。
其實這飯也不單純是米飯,而是夾雜著玉米……應該說是大部分玉米和小部分大米一起煮熟的‘雜糧飯’,但這已經節日—大年三十晚所能吃上最好的飯菜瞭,平時他們晚飯也隻是吃些西拉拉的粥而已,更別說有肉吃。聶北不知道這些,但他能感受到這個傢庭的貧苦。
“我看你還未吃飽,要不然我等一下再煮些面條給你吃。”
方秀寧要收拾筷子和碗,但宋巧巧搶著做瞭,她便和聶北談起話來。
“夠瞭夠瞭,不用麻煩阿姨你瞭!”
“餓著肚子怎麼可以呢?”
聶北本想說不用這麼麻煩的,待看到方秀寧那份關懷的神情仿佛一個賢慈的母親一般時,頓時說不出口瞭。
“北兒,我聽巧巧說,你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在外奔波,你沒有點別的什麼打算嗎?比如安定下來,安安份份找個事兒做,總好過無依無靠的流蕩好呀?”
“這個我還未想到。”
“那你過瞭今晚明天又打算去哪呢?”
方秀寧關切的問道。
“我不知道!”
“要不然我幫你在上官縣找看有沒有合適的事兒適合你做的先做著,比如在酒樓、食肆裡打打雜又或許進些大戶人傢裡當個護院,有個安定有份收入,隻是不知道北兒你有沒有這個打算?”
“好呀好呀聶大哥,你以後就住我傢……”
宋巧巧洗完筷子和碗回到歡聲的接上話。被被方秀寧嗔怪的眼神把後面的半句瞪瞭回去。低著頭乖乖的坐在一邊上。
“聶兒,你可曾成傢?”
方秀寧忽然突兀的問這麼句。
聶北苦笑,成傢?才到這裡多少天?以前都沒傢,現今更別說。“我至今一人吃飽全傢不餓!”
“撲哧!”
宋巧巧忍不住笑出聲來,“聶大哥說話好逗哦!”
聶北訕訕,他很想對單純的女子說:其實那話在現代都快被單身一族說到爛瞭。
方秀寧想笑,但她笑不出來,她沒宋巧巧那麼單純,她能體會到聶北一句俏皮話裡隱含的那分孤單和淒涼,她不懷疑聶北的話,因為在古代,人即使撒謊也不會拿親人的存在於世與不存在於世來撒謊,古代絕對是迷信的,沒人敢撒聶北這種謊,聶北也沒必要撒謊,所以她信瞭,信聶北是孤苦伶仃的一個。此時她雙眼充滿瞭慈愛,竟然迷離起來,伸手撫摩著聶北那短短的頭發,溫柔的說道,“北兒,我收你做我義子你以後就不會孤苦伶仃一個人瞭,那樣就有關心你疼你的母親,還有巧巧做你妹妹,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傢,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永遠不會有人趕你走。”
說到動情處,方秀寧摟住呆呆的聶北,她的身體絲絲的顫抖著,她心裡想:我的弘兒沒死的話這時候應該比北兒大三四歲!
聶北從來都是孤苦伶仃的一個,在孤兒院時老院長是唯一關心一下他的人,後來死瞭之後就沒人關心過他瞭,到現在這個環境,他依然也是孤單的,可這時候感受到方秀寧懷裡的溫暖和切切的真情的關懷,他雙眼慢慢的蒙上瞭一層水霧,此時他心底對方秀寧那身體沒有齷齪的猥褻,即使她的懷抱真的很柔軟。聶北隻剩下拳拳的溫情與感動,孤單的人不容易感動,但在親情這一塊心坎兒上,孤單的人絕對是最容易感動的,聶北情不自禁的呼喊一句:“幹娘!”
方秀寧嬌柔的身子輕輕一顫,那秋水般的眼睛落瞭下激動的淚水,那淚水順著嫩白的臉蛋滑下,“好兒子!”
宋巧巧不知道她娘親為什麼這麼激動,但她看到娘親落淚瞭她也忍不住流下淚,上前從側面伸出雙手抱著方秀寧的脖子,嚶嚶而哭。
三人中,一個想哭卻死死忍住,因為他是男人;賢淑的女人卻暗自垂淚,心有甜蜜;另外一個嬌俏可人亭亭欲立的女子卻是見母親落淚,自己也忍不住哭出聲來。一時間這油燈照得不夠亮的泥草屋有點淒淒然。
好一會兒,方秀寧偷偷拭幹臉上的淚水,松開聶北,再幫她女兒宋巧巧擦瞭擦臉蛋兒上掛著的淚痕,微笑道,“好瞭好瞭,我們應該高興才對,我們巧巧都大姑娘瞭,還哭得像個花貓一樣,以後怎麼嫁人呀!”
“娘……”
宋巧巧羞得撲到方秀寧的懷裡,偷偷的瞄瞭一眼聶北,不依的撒嬌:“娘你故意笑話女兒的是不是,我才不嫁人,我要永遠陪伴在娘的身邊,為娘你分擔。”
方秀寧露出欣慰的微笑,微嗔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有不嫁人的姑娘,說出去還不笑話鄰裡!”
“誰愛笑話誰就笑話好瞭,反正隻要我娘開開心心就好。”
聶北看著兩母女情著意切的溫存著,不由得有點羨慕。方秀寧望瞭一眼聶北,伸出隻玉手來摟過聶北,“北兒,我的好兒子,你以後也是我們傢的一員,巧巧的娘也是你的娘,今晚你睡巧巧的床……”
“啊……”
宋巧巧還未等方秀寧說完臉就紅到瞭耳根處。
方秀寧瞪瞭一眼宋巧巧,繼續說道,“而巧巧就搬過來和我睡一起。”
這回宋巧巧更羞,都恨不得把自己的頭埋到她母親的身體內,有時候反應過度也是一種心虛的表現,不知道母親和聶大哥會怎麼看自己。
在這個傢裡方秀寧有絕對的話語權,雖然她不嚴也不厲,反而是溫暾似水,可是聶北和宋巧巧都不願忤她的意思做事,安排也就這樣定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