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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五毒宮開壇大典

  陳若素忖念未已,驀地一聲幕嘯,石灣泉身若大鳥,撲回場中,火光下,但見他面色鐵青,右手衣袂,斷瞭一角。他瞥瞭慈雲大師一眼,嘿嘿一笑,幕聲道:“慈雲,那小輩是那一個?”

  慈雲大師雙眉微聳,道:“阿勒奇。”

  石灣泉道:“沒聽過,他的師父是誰?”

  慈雲大師淡然道:“閣下想必會過他那柄金劍,那金劍,是天下第一利器,幹將莫邪,亦且不及,難道還不知他師門?”

  石灣泉峻聲道:“老夫是猝不及防……”一頓,改口道:“是”一劍蓋中原“向東來那死鬼的弟子?”

  蔡靈靈冷笑道:“好不要臉,打不過人傢,來這裡粗聲粗氣,擺給誰看。”

  石灣泉正值怒火高漲,聞言正如火上添油,獰笑一聲,道:“好丫頭。”蔡靈靈不避不躲,玉掌一抖,迎將上去。

  兩人都是陰柔暗勁,出手無聲無息,待掌力一接,波的一響,潛勁四溢,慈雲大師人在近處,也覺壓力極大,心中微驚,不由仔細打量蔡靈靈幾眼,暗道:“這等纖纖弱質,競有如此功力。不可思議。”

  石灣泉怒哼一聲,右臂一抬,似有再度出手之意,心念忽又一改,舉步走至陳若素身畔,嘴唇微動,似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講話。陳若素玉面一變,目光一抬,道:“如大師之意,此事延在五毒宮開壇大典。”不待慈雲大師答話,鬼頭杖一抖,飄然退去,石灣泉、葛天都等追隨在後,九陰教徒,紛紛熄火往林中退入,展眼間,走得幹幹凈凈。

  蔡靈靈奇道:“他們退得如此倉猝,莫不是九陰教遭瞭什麼大事?”

  慈雲大師搖一搖頭,道:“貧僧也是不知。”轉面藹然道:“蔡姑娘……”

  蔡靈靈嬌聲道:“叫我靈兒嘛。”

  慈雲大師微微一笑,道:“也罷,貧僧三十年前首遊金陵,即曾見過令祖與令尊,托大叫你一聲靈兒瞭。”

  蔡靈靈美眸一張,道:“這事我從未聽我娘說啊。”

  慈雲大師笑道:“令尊彼時猶幼,令祖則見貧僧江湖中人。不願深交,隻是令尊隱藏的太密瞭,直到如今,貧僧始知你傢原來是武聖之後。”蔡靈靈口齒一啟,欲待解釋祖上遺訓,嚴命子孫不得涉足江湖。

  忽聽長恨道姑道:“李大俠為何猶不出來?”

  慈雲大師目光一轉,長長嘆息一聲,道:“他是為瞭薛老弟之死,發誓如不尋出兇手,剖心瀝血,不願再見舊日好友之面。”

  長恨道姑面龐一轉,朝林中道:“李大俠這等為友義氣,古道可風,長恨萬分欽佩,隻是未免過於……”

  慈雲大師這旁說道:“他隻怕已然離去。”

  蔡靈靈插口嬌聲道:“朱爺爺還因李爺爺不肯出山的事,大為不悅哩。”

  長恨道姑暗暗忖道:“再不走,被這丫頭纏住,可難脫身瞭。”她這些年來,總是避開莫名山的親朋好友,李天浩不出,她少見一個,倒是求之不得,轉念下,含笑道:“你們慢慢談吧,貧道有點急事。”轉而一舉蔡嫣然,道:“嫣然,你師父早已北上,探查三教動靜,沿途留有暗記,你速去會合。”

  慈雲大師並非呆人,暗道:“她這一走,形蹤自是更加隱密,以後往那兒去找?”心念一轉,急忙道:“顧姑娘請慢,那位西域的阿勒奇,有話想跟你一談。”

  長恨道姑道:“下次說吧。”頓瞭一頓,道:“貧道長恨,若大師再稱呼俗名,恕貧道不予置理瞭。”阿勒奇與李長風,情同手足,她更不願見,話來說完拂塵一擺,騰身而起。欲待一走瞭之。

  慈雲大師一聲佛號,手持爛銀方便鏟,雙足一蹬,與長恨道姑同落在樹梢上,攔住去路。長恨道姑黛眉一蹙,偶然道:“大師莫非不讓貧道走?”

  慈雲大師急道:“貧僧怎敢?”

  長恨道姑冷然道:“那請讓開。”慈雲大師心念連轉,一時間,卻想不出以何方法,留住長恨道姑。

  忽聽蔡嫣然高聲道:“師伯啊,與九陰教訂約,於開壇大典瞭結此事的,是慈雲大師,您老人傢走瞭,豈不使大師失信瞭?”

  慈雲大師喜道:“令師侄之言極是,請顧姑娘勿令貧僧為難。”他仍稱長恨道姑為“顧姑娘”,其中含意,自是不忘璧環夫人林璧環與莫名山之深厚關系。

  長恨道姑暗嗔道:“好丫頭,你也敢聯同他們,對付我瞭。”

  蔡嫣然雙膝一曲,突然跪在地上,玉面一仰,顫聲道:“師伯,您老人傢何必自苦如此,徒侄甘冒萬死之罪,還是請您留下吧。”

  宮氏姐妹對望一眼,齊朝長恨道姑躬身施紮,宮月蕙道:“九王山門下宮月蕙與妹月蘭,謁見前輩。”

  長恨道姑含笑道:“不敢當,令祖可好?”

  宮月蕙道:“他老人傢托福,尚稱硬朗。”說到這裡,以目示意,要妹妹開口。

  宮月蘭早想說話,見狀急急接口道:“林老前輩,你當可歌可泣,至情至性的事跡,晚輩們聞之已久,深憾不得一見,今夜幸挹清芬……”

  長恨道姑截口笑道:“不必奉承瞭,什麼話直說吧。”

  宮月蘭肅然道:“前輩恕罪,您未免過於嬌情。”

  長恨道姑微怒道:“你們小孩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豈可妄論?”心中暗暗忖道:他們包圍著我,眾下說辭,不用點心計,看來是走不成瞭。心中在想,口中說道:“嫣然起來,師伯不怪你。”蔡嫣然伏地再拜,盈盈起立,神色淒然,欲言又上。

  長恨道姑心中暗嘆,轉面朝慈雲大師道:“大師,九陰教與貧道之事,既至開壇大典,他事不如也留於彼時,何如?”

  慈雲大師道:“林姑娘必到麼?”

  長恨道姑冷冷說道:“林璧環必到就是。”身形一拔,揚長而去。慈雲大師微一疑遲,但想江湖人物,一諾千金,長恨道姑既言必到,再加攔阻,無異侮辱,表示不信對方之言,極可能就結下冤仇,終是不敢出言相阻。

  長恨道姑奔出數裡,忽覺有些不對,倏地扭頭一望,隻見蔡靈靈笑靨如花,緊隨不舍,看來跟瞭不少時候瞭。蔡靈靈見已被發覺,噗哧一笑,道:“林姨,我想跟你。”

  長恨道姑腳步一收,微嗔道:“小丫頭,你敢不信我的話。”

  蔡靈靈竊竊一笑,隨之停下,道:“什麼話啊?”

  長恨道姑道:“我說……”倏然住口。

  蔡靈靈吃吃一笑道:“我替林姨說吧,林姨說的是林璧環必到,隻是林姨早說,你不是璧環夫人林璧環,既然如此,當然與長恨道姑無關,到時不妨托人帶一個訊,說璧環夫人早逝,長恨道姑自不用應約瞭,那位大師老實,卻未聽出。”

  長恨道姑正是這般心意,被她道破,不禁笑出聲來,旋又長長一嘆,蹙然道:“靈兒,算你聰明,隻是人各有志,何必相強……”

  蔡靈靈接口道:“所以嘛,我跟定林姨瞭。”

  長恨道姑怔瞭一怔,面色陡然一沉,道:“你再追我,當心我就把你視為生死大仇瞭。”

  蔡靈靈星眸一紅,道:“你打麼,反正我不走。”

  長恨道姑見她泫然欲泣,連忙面色一弛,笑道:“林姨我說話重瞭點,靈兒,你又何必在意。”

  蔡靈靈一笑,道:“那林姨許我跟隨瞭。”她死纏活纏,長恨道站也真拿她無法,再說,蔡靈靈溫柔天真,有若瑤池玉女,那是誰也願意親近的。

  長恨道姑無可奈何,笑道:“我那敢不許哪。”

  忽聽阿勒奇的聲音道:“既有蔡姑娘隨行,小弟請就此辭。”一道黑影,由林內沖起,如摩空巨鶻,向西北而去。

  長恨道姑一怔,揚聲道:“好啊,阿勒奇,你居然也敢在貧道之前賣弄。”

  但聽阿勒奇遙遙說道:“林姑娘恕罪,小弟……”語聲漸遠,杳不可聞。

  長恨道姑自語道:“看來他的武功,幾可趕上他師父當年威震中原之時瞭。”一顧蔡靈靈,笑道:“小丫頭,你早知他追躡我後瞭吧?”

  蔡靈靈抿嘴一笑,道:“您不聽他說話口氣,隻怕早追瞭不少時間,隻是你未察覺而已,不然,慈雲大師,霍大俠豈能偌巧趕來。”

  長恨道姑搖頭苦笑,道:“走啦。”

  五毒宮開壇大典,於沂山放牛坪舉行。這放牛坪一名,不見載於方忐,遍詢鄉人,亦無知者,似僅是五毒宮自己人命定其名。其位,據五毒宮知賓雲,在沂山之南,重山疊壑中,遙對蒙山,距沂水城百司馬裡。四月下旬,沂蒙山附近諸縣,沂水、臨朐、安邱、蒙陰,五毒宮所設賓館,巳有人滿之患。

  由於江湖平靜已久,莫名山如日中天,絕大部分的人,都意味不出此事之嚴重,欣然而來,視同一場熱鬧。五月初一起,已有人入山,隨途自有五毒宮賓館膳宿,弟子分導,無慮失途。這一日,五月初四,大部分的人,已然入山,酉牌時分,又有一批人導引而至。

  由一處兩壁插天的羊腸小道穿過,豁然開朗,隻見四周山頂,起伏成態,乍望若牛,這放牛坪之名,恐即因此得來。峰嶺環中,一塊盆地,遍植蒼松翠柏,烏鳴嚶嚶,真不似魔頭盤踞之所,遠處隱見飛甍碧瓦。當前則是一條寬敞石道,迎面一座漾白玉牌坊,上書“君臨天下”四個鬥大金字,朝霞之下,金光閃爍,氣派雄偉。

  其中一個青衫老者冷冷一哼,道:“好狂。”

  忽聽一人說道:“單大俠何事不滿?”

  眾人移目望去,隻見路旁一個三綹花須,目光奕奕,穿黑綢長衫的老者。那青衫老者微微一驚,心中暗道:多年來出江湖,這人居然可以一口叫出我的姓名,五毒宮果不等閑。原來這青衫老者,姓單名世民,是天臺派耆宿,乃“江南孺醫”司馬尚儒師兄,武功卻遠勝其師弟,這乃因“江南儒醫”殫力醫道,武功進展自緩,而單禮信隱居天臺,畢生練功。

  這番“江南儒醫”司馬尚儒被攜,驚動天臺全派,他勇為天臺派武功最高之人,自不能坐視,遂率領幾個弟子出山,恰逢此會,趁機加入,預備潛探五毒宮總壇,以為必無人識得自己,可收奇襲之效。詎料,身在半途,便已被人認出瞭。他心頭暗震,道:“尊駕是誰?”

  那黑衫老者道:“兄弟崔恒,忝掌地理壇。”

  單禮信容色一動,拱手道:“原來是以七十二式”魁星點元“判官筆法,稱雄滇中的”一筆勾魂“,失敬瞭。”

  那“一筆勾魂”崔恒抱拳道:“好說,那及單兄的”歸元神功“,此功失傳百有司馬年,單兄重新練就,天臺一脈,又行將稱盛武林瞭。”

  單禮信心中驚凜之極,暗道:“我隱跡三十司馬年,就為專練這一神功,門下弟子,猶不知曉,這五毒宮何來神通,竟探聽得一清二楚?”

  隻聽崔恒道:“敢問單兄,是否敝教沿途招待不周,迎賓弟子,有失禮之處,單兄請盡量說出,兄弟必嚴加懲處。”

  單禮信呵呵一笑,道:“貴教招待,真令兄弟有賓至如歸之感,兄弟那有不滿。”

  崔恒道:“那麼單兄何以不說?”

  單禮信暗罵:你這是裝癡作傻。一指那牌坊上,“君臨天下”四字,哈哈一笑,道:“隻弟愚味,請崔壇主解釋這四字含意?”

  崔恒目光一轉,隨又收回,淡淡一笑道:“哦!原來單兄因此不悅。”頓瞭一頓,道:“單兄此刻不明,大典之後,即可明白瞭。”言外之意,五毒宮今後,即可懾伏天下英雄。

  單禮信嘿嘿冷笑,突然將手一拱,道:“大典之中,兄弟想請崔尼指教。”

  崔恒雙眉微聳,道:“兄弟奉陪。”拱手一禮,轉身朝路旁一條小徑走入,倏已不見。

  忽聽有人笑聲道:“單前輩,貴派失傳神功復得,可喜可賀。”

  單禮信轉面望去,但見乃是一名文士打扮,白面無須的中年男子,左手握著一柄折扇,那折扇扇骨烏光發亮,顯系上好精鋼打造。他隻覺眼生之極,心中思索,口中敞聲笑道:“這位老弟……”

  那中年文士笑道:“單老前輩,可記得點蒼姚昭宗?”

  單禮信這才想起,暗道:原來是他。面上卻驀然一冷,道:“原來是姚老弟,聞你十年前接掌門戶,如今貴為一派首腦,這才可喜可賀。”將手一拱,道:“人多不便,少陪瞭。”

  他不便與此人交往,偕著眾人又向前走去,欲待離開。適才單禮信與崔恒間話之時,眾人都佇足觀看,此際,竊竊私議,嘈雜一片,重新循道走去,迥不同初入谷時的寧靜。原來點蒼一派,也屬俠義道中,三十年前,也是人才濟濟,卻突然宣佈封山,漠視妖氛彌漫,連北溟大會與建醮大會,也未參加,故單禮信殊為不屑。

  但聽姚昭宗激聲叫道:“單老前輩,請暫留玉步,聽姚昭宗一言。”

  單禮信故做未聞,姚昭宗雙眉一挑,高聲道:“單老前輩,你連一句話也不容點蒼交待麼?”

  單禮信不能再做未聞,轉身站定,漠然道:“你有何言?”

  姚昭宗上前三步,靠攏過去,目光微閃,見兩人這一耽擱,已落後數丈,那人群已穿過“君臨天下”的牌坊,簇擁前行,當下肅然道:“北溟、建醮二次大會,本派不克參與,非是食生怕死,實是傢師……”他感到難以啟齒,頓瞭一頓,始道:“傢師敗在無量神君手下,依約封派二十年之故。”

  單禮信眉頭聳動,道:“原來如此,隻是信有大信小信之別,事關武林蒼生,貴派卻袖手不問,若非莫明山母子,如今江湖……”

  姚昭宗截口苦笑道:“老前輩說得不錯,傢師本也預備如此,寧願失信,受人笑罵,除魔衛道,也得盡上一份力……”他喘瞭一口氣,接道:“隻是,就在此時,忽然發覺本派上下,除瞭少數人外,全部中瞭劇毒,功力銳減,也難和人動手。”

  單禮信聽到此處,歉然說道:“老朽不明內情,老弟多多包涵。”

  姚昭宗道:“本派未曾明言,難怪同道誤會。”他似是有著無窮感慨,喟然長嘆一聲:道:“傢師因此抑鬱以終,遺命必報此仇,三十年來,本派臥薪嘗膽,意欲一雪斯恥,可是無量老兒已斃林神醫之手,本派再無機會,不想那老鬼弟子江澤清,竟敢大發開壇柬帖,本派自是傾力而來,要當著天下英雄之前,一雪此羞。”

  單禮信嘆息一聲,道:“老朽預祝成功。”語音一頓,道:“隻不知貴派所中之毒,是何人所放?”

  姚昭宗牙關一挫,格格作響,道:“反正與無量老兒脫不瞭幹系。”

  單禮信暗暗忖道:“這等深仇,點蒼派自必全力報復,今天之會,決免不瞭一場腥風血雨瞭。”思忖中,覺出久停此地不好,舉步而前,口中問道:“貴派來瞭多少人?”

  姚昭宗壓低嗓子,道:“後輩不說,同輩有九人,另外兩位師叔都來瞭。”

  單禮信目光一亮,道:“有”點蒼雙劍“,除魔衛道,憑添不少力量。”

  姚昭宗道:“前輩似是估計五毒宮極高。”

  單禮信輕輕嘆息一聲,道:“老朽初時也以為,江澤清後生晚輩,能有多大氣候,現在卻憂心忡忡,這江澤清之難纏,怕猶在當年神龍神君之上,莫明山又未前來,唉!有王王少俠,至少也要好些,可惜又不知去向瞭。”

  姚昭宗面露不服之色,道:“莫明山武功蓋世無雙,那是不爭之事,但王少俠年紀輕輕,老前輩未免過於看重瞭。”

  倆人走得不遠,卻見一白衣少女指揮婢仆接待,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谷芳華。谷芳華秋波一轉,道:“仆僮們無知愚劣,自難侍候高人,不如就由我陪兩位上賓館休息如何?”

  單禮信道:“怎敢有勞姑娘?”

  谷芳華道:“無妨。”轉身行去,單、姚二人,也隻得舉步跟上。

  谷芳華領著二人,由廣坪上側,轉至一條衛衢道。正行間,谷芳華面龐一轉,笑道:“姚大俠,你莫非以為敝教太窮,供不起來客?”

  姚昭宗楞瞭一楞,道:“請恕在下不明姑娘何謂?”

  谷芳華格格一笑,道:“哦,姚大俠難道會不明白?”

  單禮信呵呵一笑,道:“姑娘莫打禪機,直接示下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