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體體育産業管理責任有限公司的辦公地點,原本設立在天體中心8樓,和省體育局隻是「上上下下1分鍾電梯」的關系。後來因爲省委、市委都嚷嚷著要「政企分離」,又恰逢泓祺科創園落成,泓祺區爲瞭妝點門面,特地邀請西體搬過去作爲「示范性業主」。科創園不僅願意將1號樓5層、6層連頂樓露臺全給瞭西體,還破例同意在樓外大大的掛瞭一面「西體體育」的戶外形象,算是心意頗誠,西體也就整體遷瞭過去辦公。
這種遷移,實際上依舊無法改變西體公司是省體育局的「實控公司」的性質,但是辦公面積的擴大,倒是使得這裡又是乒乓房、又是健身房、又是休息室、又是遊戲間的……員工倒也樂得享受。而對於周衿來說,這裡離開她在市區的住房,無論是比起河西大學,還是比起控江水上基地,都要近瞭許多瞭,她也認爲上下班算是很方便瞭。
不過,這種方便前後也不過五周,她的身份畢竟隻是來「實習調研」,從頭一天算起到這裡也不超過40天,居然會在吃過午飯,接到西體公司常務副總裁吳思江心急火燎打過來的電話,讓她多少有些意外。
「喂,是小周麼?」
「吳總?是,是我。」
「小周啊,那個……前臺和我說,這會兒有兩個客人已經到公司瞭。可是我還堵在環城高速上呢。這個客人挺重要的,你和丁穹先去陪一下。」
「丁總不在啊,可能出去瞭吧……我打電話給他?」
「讓人找他,馬上!你先去陪一下麼。應酬一下就好,我二十分鍾……十五分鍾,一定到。」
「哦,好的。那……請問客人的身份是?」
「教育線上的。是控江三中的費校長。」
「……」
「……怎麼瞭?」
「沒什麼,我這就去。」
掛瞭電話,周衿擡起一雙俏眼,看看辦公區域走道末端的貴賓會議室那玻璃房門,裡面似乎有兩個人影。忽然之間,她有一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就好像是三流電視劇腳本裡常有的那句臺詞:時間,過得真快……
……
周衿是以在讀研究生的身份,進入西體公司企劃部,開始她帶有「學術調研」性質的實習工作的。
對於河西大學體育産業研究學院,無論是河西省體育局,還是河溪市體育局,或是體育局下的實控公司,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就不說河西大學這一體育學院,是直接向教育部和國傢體育總局兩個部級機構匯報的重要試點性項目,單單隻是考慮這個學院在利益上,就已經和河西體育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有些人把這種利害關聯,歸功於學院代理主任柳晨的心如發細、手腕高明。比如,研究院最近設立瞭「C 國體育史榮譽講席」,邀請瞭省內二十多位退休體育幹部、一百多位國傢級的退役運動員,輪流來河西大學開設專門的選修課程,講解體育C 國體育發展史。這課程論學術價值是比較有限的,但是勝在內容生動,講解者又是親身經歷、有感而發,倒是吸引瞭頗多學生來選修湊個熱鬧,社會影響和學術影響都不錯;而且河西大學的這一設計頗爲討巧,一方面能夠給這些退休幹部、退役運動員的職業簡歷上增添頗具學術氛圍的一筆,另一方面,這些退休幹部和退役運動員,明明隻是個客串演講者,卻都儼然以「河西大學體育學院教授」自居。在這樣的氛圍下,整個學院的「教師隊伍」在河西體育圈,可以說是縱橫瓜葛,不可小覷。如今派個研究生來實習調研,西體公司自然樂得多加合作籠絡。
當然,這種實習工作,一般情況下,也並沒有什麼實質性內容。無非是觀摩觀摩西體正在舉辦的各類競技賽事活動、體育商務業務、看看文件、理理表格、寫寫不知所雲的策劃案。西體這種公司,上上下下有兩三百號員工,名爲「有限責任公司」,部門設置也類同社會上一般的體育文化企業,但是由於歷史背景,其實從來沒有脫胎於事業單位的性質。裡面的員工,大多是混不進編制,在這裡以某種「準體制內」的心態過日子的各方關系戶。名義上的董事長,依舊是由河溪市體育局局長童萬秋兼任著,實際的日常事務負責人是常務副總裁吳思江。
吳思江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體育人,原本是河西射擊隊的老隊員,在運動員生涯中倒也沒有獲得什麼出色的榮譽,但是因爲「比較有管理思維」,又比較刻苦,退役後居然去首都瞭個管理類的碩士文憑,在地方上和總局裡也算有點小人脈,所以才安排他來這裡主事。他原本也是心雄萬丈要來「開拓體育市場」什麼的,但是幾年下來,才知道西體的自主權力是非常有限的,他自己也漸漸變成一個官商混混,常常不在公司出現,天知道在搞些什麼事。至於公司內的各級員工,大部分是每天都是一副雲山霧罩、高深莫測,最喜歡談論機關裡的秘聞、政府裡的八卦什麼的,要麼就是頂著雞毛當令箭出去各個項目中心騙吃騙喝,願意認真做事的人倒沒幾個。像周衿這樣的實習生,其實也有不少,大多就是枯坐上幾個月,混一筆簡歷上的工作經驗就走人。當然也有一些夠條件的實習生,自己覺得這種氛圍和這份工作也是一個不錯的人生選擇,謀求轉正留下,以期擁有一份相對穩定的國有企業崗位工作。
算起來,放在兩年前,周衿是不敢想象,自己能以這樣的身份進入這樣的崗位;但是時過境遷,今天周衿的「背景」,又是正牌子體育系統研究生,又是在控江有過教練經驗,又是「後面有人」,如果願意留在西體工作,非但不會有任何障礙,隻怕都能謀個部門小主管的職務。
真是所謂今夕何夕,恍若隔世。
對周衿來說,她也明白,是否要留下,並不由得自己決定。如果石川躍希望自己留在西體,他會幫自己安排的;如果石川躍隻是希望自己來西體實習一下就離開,自己就算想留下也做不到。不管怎麼樣,她都記得川躍的囑托或者說是某種「指導」,不管西體內部的情況是多麼的混亂,她都是非常認真的,在觀摩這個河溪市第一大國有性質的體育文化企業的運作模型和內部軌跡,也算頗有所得,記錄下瞭很多有趣的材料。
她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上班,非常註意自己的形象氣質,對公司裡上上下下的同事、領導也盡可能的親切恭謹的接觸。也有不少公司裡的大男生,驚艷於她的美貌,來和她說說話、談談工作,中午請她吃吃飯,下午請她喝喝茶,她也來者不拒,全當消遣。甚至那天有個膽大的賽事部的年輕經理,還送瞭她一捧花,她當面也是大大方方的微笑收下表示感謝,隻是事後委婉的托人轉告那位哥們:死瞭這條心,你不是姐的菜。市場部和銷售部的兩個總監,有時候也願意帶她出席一些商務活動。而自己的直系主管,年輕的企劃部部門總監丁穹,更是對待自己非常親熱,一副引以爲部門驕傲的模樣,哪裡像是對待實習生,簡直有將自己當部門形象代言人的意思。當然,這一方面是各方都覺得以周衿的形象,可以當個門面氣質美女用用,另一方面也多少是看出來周衿是有一定背景的,有意栽花鋪路的意思。甚至連老總吳思江,對自己這個實習研究生也頗爲留意,贊過自己的" 氣質好".
從這個角度來說,吳思江親自給她打電話,要她臨時陪一下來訪公司的重要客人,也是有的。
但是……她今天要接待的客人,是控江三中費校長。居然是費亮?費校長、費老師……
居然是費亮?!
費亮,費亮……
如果不是最近一年多來,被石川躍又是折磨、又是提攜的,周衿也已經算是飽經風雨、歷練滄桑,心理年齡成長瞭不少,她都快要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瞭。
居然是費亮?!
並沒有什麼問題,也沒有什麼不能見的。隻是感覺人生際遇有些不可思議。雖然同在一個河溪市,但是費校長畢竟是教育系領導,她是一個跳水隊的小助教,即使偶爾的,比如在跳水隊的慶功酒會上,人群裡,可以遠遠見到一面,她和費亮之間,直接的交集,她本來也以爲,永遠不會再有瞭。
但是此時此刻,卻有一種戲劇般的荒誕,轉身過來,時光穿梭,今夕何夕,她的身份已經悄悄的改變瞭……居然是費亮?!
好像某種劇情電影一樣,好像是某種命運的安排,好像是人生起起伏伏的某種感慨,甚至像低俗的三流小說。她其實也想過,在石川躍的安排下,自己走上的道路,其實很有可能會和諸如費亮這樣的人再發生接觸。但是那麼快?隻是一次巧合而已,吳總堵車瞭,丁穹甚至可能隻不過是跑到樓下去喝咖啡瞭,公司裡需要短短幾分鍾的有面子有誠意的寒暄時間裡,讓自己這個「公司裡的形象美女」來接待一下。
居然是費亮?!……
她深深的吸瞭一口氣,調整一下呼吸。轉過身,對著有一些鏡面效果的裝飾墻站瞭一下站姿。發型,沒問題,兩側的垂鬢略略帶一些卷發效果,優雅中透著嫵媚。妝容,稍微清淡瞭一些,粉紅色的唇彩會不會稍微有一些幼稚?衣服的效果很好。冰藍色的荷葉邊上衣,有一種垂落的灑脫感,收腰的效果特別好。而且胸前,用挺拔的直線條的凸起對比,已經足夠顯露自己乳房的驕傲,又不至於太妖嬈。下身的灰黑色彈力牛仔褲是歐洲海淘的,配合著上衣除瞭能把自己最滿意的腰肢紮得最精彩之外,也會顯得自己的腿更加的細一點,修長一點。西體因爲是體育類公司,公司裡的人都不太喜歡穿正裝,所以她才常穿這種休閑風多一點的衣服。
很美,很動人,即使是花瓶,自己也應該是很有型的一座宋窯青瓷。但是無論如何,自己都不再是青蔥少女,都不再是十年前的自己瞭。
沒關系……時光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要微笑,要自信,要大方,要可愛,要灑脫。十年過去瞭,至少在過去的一兩年內,自己是成功的,是明媚的,是值得自己驕傲的,是開始散發出迷人的光澤的。應該感覺到尷尬和局促的不是自己,是費亮,是費老師、是費校長,才對吧?
她對著鏡面點瞭點頭,演習瞭一下,讓自己露出雪白牙齒的,最燦爛自信的微笑,然後才輕柔的推開會議室的門,大方的邁步走瞭進去。
貴賓會議室裡,兩張排在一側的真皮單人沙發上,一左一右坐著兩個人。而左面的,那個四十歲上下、帶著一股子幹練深沉、成熟滄桑的中年男子,就是控江三中常務副校長費亮費老師瞭。
即使隻打量一眼,也能看出來,論底子,費亮無論是年輕時候,還是今天,都可以算是個外貌上非常有味道的型男。他的肌膚略略有些黝黑,身形在一般人眼中偏清瘦,其實卻是典型的低脂肪高纖維的接近運動員的良好體態。體育老師出生的他,年輕時還練過田徑,最引人註意的是身板、肌肉、筋骨,依舊是那麼帥氣英武;濃眉大眼,英氣勃勃,有著深邃的顴骨和高挺的鼻梁。條紋襯衫松開瞭領口的第一顆紐扣,露出滾動的喉結和胸前一小片黝黑的膚色,甚至都可以看到胸肌的棱角。歲月沉浸,肌膚的色澤、頭發的疏密,當然不比年輕時,倒是增添瞭不少成熟男人的滄桑感,即使有幾根白發,也隻是顯得更加的有款有型。如今還戴瞭一副金色邊框的眼鏡,才稍稍多瞭一點書卷氣,襯的上「校長」這個身份。
時光,總能帶來改變。這一點,對誰來說都是一樣的。無論變好變壞,十年瞭,今夕何夕……總會有變化的。
右側還有一位三十多歲的,頗有幾分姿色的隨行女老師,一身連衣裙,拎瞭個公文包似的小包。
「費老師,您好啊。」周衿露著迷人的微笑,首先將自己一隻蔥蔥如玉的小手,遞瞭過去。
「你好,你好。」費亮倒也沒特別在意,微微站起身來,禮貌得體、溫柔親切的回應。伸過手來和周衿的小手輕輕的一搭算是握手瞭。隻似乎在兩個人因爲握手動作而靠近的一瞬間,他的眼睛瞇起來瞭,他的嘴角似乎在微微的抽搐,一副在回憶中搜索的模樣:「你是……?」
「我姓周,吳總說他堵車瞭,很不好意思,讓您稍等一會……他馬上就到。」
一旁的女教師也和周衿禮貌的握握手。但是費亮卻沒有立刻坐下,而是一直瞇著眼在看著周衿,似乎努力在記憶中對比和猶疑著。
十年瞭,今夕何夕?費亮老師,自己曾經的體育老師,還能認出自己麼?
周衿笑得如同夏日裡盛開的荷花一般嬌艷,似乎很大方的在替自己的老師「解惑」:「費老師……您還記得我麼?我是您的學生啊……高中部06屆的。我叫周衿。」
「周……周衿……?」費亮一邊坐下,一邊表現出一副「哦,我想起來瞭」的模樣。但是周衿能看出來,汗水從剛才自己「周衿」兩個字出口開始,已經從他的額頭滲出來瞭。
十年瞭,今夕何夕?費亮老師,自己曾經的體育老師,自己曾經的男人,還能認出自己麼?
旁邊的那個女教師,倒是忙著增添氣氛的活躍度:「校長,又是您的學生啊?您可真是桃李滿天下啊。那麼多學生的名字您都能記得,真不容易啊。」
「哦,是啊,是啊……」費亮的額頭上的汗珠已經非常明顯瞭,他的兩隻手交叉、又松開,又交叉、又松開,含糊的、局促的、斷斷續續的回答著:「學生是比較多麼……學生一般都會記得老師,老師一般都記不全……是是是,06屆的,周衿,小周。」
周衿咬瞭咬下唇,撩瞭撩鬢發,有些性感、有些妖艷、有些調皮;然後以最優雅的姿態坐下來,兩條長腿斜斜一並,更是商務禮儀無虧。對著那位女教師微笑,似乎是隨意聊天:「是啊,我以前是費老師的學生。」,又轉過頭,對著費亮如同個小女生一樣俏皮的笑著:「所以叫您費老師叫習慣瞭……您不介意把?您現在可是校長瞭……不過我還習慣叫您老師,這是一種尊稱麼。」
「對對對……」旁邊那個沒眼色的女教師還在搭茬:「叫老師好,叫老師最親切瞭,最能體現尊重瞭。難爲你們做學生的,還能記得我們做老師的……」但是連她,說著說著,似乎也發現氛圍有一些些微妙,漸漸住瞭口,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瞭。
費亮更是目光躲閃,舌頭打結,兩手搓動,身體微顫……隻怕這會可以給他一個借口的話,他都要奪路而逃瞭。這位平日裡談笑風生慣瞭的河溪控江三中常務副校長,已經完全失去瞭往日裡的灑脫。跟個剛進局子的小偷、剛被捉奸在床的丈夫、剛被紀委傳喚的官員一樣的惶恐緊張。
周衿也在看著費亮。她才註意到,他的鬢角已經有瞭白發,他的額頭已經有瞭皺紋。
十年瞭,她怎麼可能忘記費亮?但是今夕何夕,費老師也不再是當年那個費老師瞭吧。
在十年前,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是在念高中的少女時代的她,探索成人世界的一座高山、一叢森林、一片海洋,是一切,是一切的一切。這個男人,也曾經在她十六歲、嬌嫩無比的高中女生的肉體上盡情的馳騁過。一次又一次,在教工宿舍中,在路邊的快捷酒店裡,尊敬的、帥氣的、健談的、英武的、迷人的費亮費老師,挺立著他毛茸茸的陽具,把她翻來覆去的奸污、玩弄、抽插,並且含糊不清的在她的耳邊訴說著愛,訴說著迷戀,訴說著真心和誓言。她,也是心甘情願的給他操,給他奸,給他玩,把肉體奉獻給他,爲瞭換取那些愛,那些迷戀,那些真心和誓言。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周衿第一次以愛的名義,或者說,以自以爲是愛的名義,去對待一個男人。為瞭取悅他,年少無知的她,曾經奮不顧身的獻出自己高中女生的一切來,甚至用盡心思去迎合他的欲望。為瞭他,她做瞭許多不可想象的羞恥的性事,她穿過連體泳衣給他操玩,穿過少女內衣給他操玩,穿過情趣肚兜給他操玩,陪他玩過這樣那樣的姿勢,呼喚過這樣那樣的稱謂,去滿足他的一切遐想和饑渴欲望。年幼無知的她,以爲這就是男女之間真愛的所有內容……一直到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他居然在偷偷拍攝自己的性愛視頻,而且記錄卡中還有其他女孩的性愛視頻,周衿才猛然醒悟:這個男人,對她的感覺,除瞭性,還是性。自己不是他的愛人,他絕對不可能爲瞭自己而離婚,自己隻是他一個他用花言巧語騙來的女高中生,是一個的泄欲的玩具,或者說是他展現自己成年男人魅力和征服欲的試驗品而已。
但是,那畢竟是少女時代的悠久回憶。她談不上怨恨費亮,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誘奸」這個奇怪的說法。她承認自己也是自願的,盡管他欺騙瞭自己。他想要自己,自己也想要他。他騙自己,自己也在騙自己……早熟的少女,難道不應該自己就知道,和高中體育老師的性愛生活,多半隻是一場醜陋的性愛鬧劇罷瞭?她並沒有怨毒費亮的意思,她也無意過分的貶低費亮的行爲。她的人生軌跡,早在14歲那年的肌肉拉傷和那次悲傷的「意外」,就已經決定瞭,進入高中,她本來也就是玩玩而已。和費亮是玩,和誰不是玩呢?她甚至一度覺得自己隻是鄙視費亮,鄙視他的誘騙,鄙視他的道貌岸然和猥瑣,鄙視他的裝模作樣。可是年齡漸長,她甚至連鄙視都鄙視不起來。男人,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想玩一個十六歲美貌妖艷的少女的身體,不是人之常情麼?何況那個少女又傻呵呵的願意投懷送抱,又有幾個男人能忍耐住不先圖瞭一時的快活呢。真正值得鄙視的,難道不應該是自己麼?是自己蠢,是自己笨,是自己無知幼稚,居然會在費亮這種人身上投入那麼多的真情。
十年過去瞭……費亮不是當年的費亮,周衿也不是當年的周衿瞭。如今的她,幾乎是頗有興趣的猜測,費亮看到自己,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呢?他也是人,他也會感慨的吧。但是第一反應就是害怕吧,男人都是這樣,穿上褲子就希望不承認任何的責任和壓力。他應該緊張吧,他應該尷尬吧,他應該局促不安吧,十年前其實他剛剛結婚,現在也不知道他的婚姻狀況什麼樣。他應該很糾結是以什麼樣的表情來看待自己吧?甚至……他應該忍不住有驚艷的感覺吧,十年瞭,那個青澀的小女孩已經成爲今天如此富有知性魅力的成熟女性瞭吧?他會不會還有點洋洋得意,得意於自己曾經享用過眼前這位美女的身體,還是在這個美女如此青澀的年齡?他會不會再偷瞄自己的胸脯,今天真應該穿一件低胸的衣服的。他甚至敢不敢再來挑逗自己,勾引自己呢?
「費老師,我現在是在河西大學脫産念研究生,來這裡是實習的……真沒想到能遇到您啊。」她似乎要爲自己增加一些砝碼,增加一些魅力的光環,所以有的沒的要炫耀一下自己現在的資本。
「嗯……是啊……我們小周是很聰明好學的……」費亮終於擠出笑容,勉強鎮定的寒暄起來。似乎爲瞭表示自己真的隻是「老師」,他撫瞭撫金絲眼鏡的邊框,又加瞭一句:「你們這一屆學生都很出色。」
周衿抿嘴一笑,媚眼如絲:「師母身體好麼?」
費亮尷尬的臉一紅,支吾著:「哦……我和你前師母分開瞭……恩……身體還好,還好。」
周衿當然聽的明白,「前師母」?沒想到費亮已經二婚瞭。她似乎是賭氣,有心要給費亮一些難堪,咯咯笑笑,好像小學生一樣點一下自己的下巴,裝作無心問道:「那現在的師母,哪天可要帶出來讓我們同學們一起好好敬一杯啊……」似乎想到甚麼,她有意無意的撇瞭一眼旁邊的那個女教師。
那個女教師果然嘴碎,有點沒眼色的胡亂解釋著:「費校長的夫人,那可是體壇明星,以前國傢遊泳隊的那個薛小藝,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吧……」
但是一邊,費亮擺擺手,阻止瞭她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小周啊,吳總堵車啊……呵呵……河溪現在的交通啊……真是……」
「是啊,交通麼。河溪的環線現在是越來越堵瞭。」周衿的心裡,仿佛有一個高一的女生又蘇醒瞭,在內心深處發出「噗嗤」的銀鈴般的嘲笑聲。當年摟著自己,一邊玩弄著自己的幼嫩的乳頭,一般侃侃而談世界形勢、祖國未來、體育改革、文明歷史、愛情信仰的費老師……如今已經窘迫到隻能用「河溪的交通狀況」來撇開話題瞭麼?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費亮這十年來混的很好,甚至好的都有點出乎意料,當年的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體育老師,外貌英俊,體魄強壯,又比較能侃,容易忽悠忽悠小女生罷瞭。如今,居然已經成瞭控江三中的校長。無論與公與私,周衿也並沒有必要和那個心思,讓費亮過分的難堪。她隻是和費亮不期而遇,點燃瞭她心中的某一處已經熄滅的火焰罷瞭。其實這隻是人性中慣有的情緒,她希望能夠徹底的壓倒這個費老師,在氣場上,在經歷上,在成就上,在容貌上,在一切的一切上……但是她也明白,這也毫無意義的心態。男女有別,年齡有別。對她來說,費亮是種在在十六歲的生命中的一顆長成奇形怪狀的種子,用根須已經浸染瞭她那片青蔥歲月的土壤。但是對費亮來說,自己應該隻是他花言巧語,玩過的又一個女生而已。
如果放在一年前,她也許會無法自禁的自怨自艾起來,但是最近一年來的經歷,讓她也變瞭很多……她也許隻是祭奠一下自己的青春。但是並沒有太多的意願去回顧,甚至也絲毫沒有報復、作踐的心態。她有新的未來要去迎接,她有更多的事情值得去玩味,她甚至在想:自己和費亮的「過去」,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一下呢?
又聊瞭幾句,門口卻傳來一片聲響,西體公司企劃部風度翩翩、年輕有爲,最有點「洋味」又是個話嘮的企業部總監丁穹,周衿的頂頭上司,已經風風火火推門進來,笑容滿面就差撲上去瞭:「啊呀,費校長啊……讓領導久等瞭,領導久等瞭……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哈哈……我們吳總馬上就到,馬上就到……我在樓下喝個咖啡,聽說您居然早到瞭……慚愧啊,慚愧啊……哈哈……哈哈……我們小周陪著呢?有沒有接待好啊?……哈哈哈哈。」
那個女教師似乎也見過丁穹,忙著招呼,這些做教育工作的沒什麼經驗,開口是「正事」:「丁總,我們知道你們都是大忙人……這次來啊,還是敲定一下,關於那個,啊,雙向培訓基地的事。」
丁穹連連點頭:「是的,是的……執行上一定要跟進再跟進啊……哈哈……我們吳總指示瞭,一定要重視這個項目啊。重視,要重視!河西大學的金字招牌麼,我們兩傢隻要好好聯合一下,整合一下資源,沒有問題的,沒有問題的……哈哈哈……以費校長的身份,都出面公關瞭,那還不是領導一句話麼……一句話麼,哈哈哈。」
那個女教師搖瞭搖頭說:「費校長當然是不輕易出面的。但是這次主要還是經費問題。所以才希望你們西體能夠多多支持啊……本來已經沒什麼問題瞭。河西大學的校外培訓基地,放在我們控江三中,高等教育對口基礎教育,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現在盛傳後灣中心有意要接過去……我們學校裡也有些緊張啊。丁總,我們是事業單位,是國傢基礎教育建設基地,但是可比不瞭後灣他們有錢啊。所以我們兩傢聯合,能以一個國有企業和公辦學校的身份一起出面,會比較有把握……而且河西大學這裡……」
她嘰嘰喳喳還要說下去,卻終於發現瞭費亮的眉頭都皺起來瞭。
周衿知道,既然丁穹已經來瞭,自己也就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忙笑著起身:「各位領導先坐著,我給你們去找一點飲料……費老師,您喝什麼?有咖啡,有果汁,還有礦泉水……這位老師呢?」
……
等走出會議室,周衿長長的吸口氣,自嘲的笑笑。忽然之間,她又覺得輕松起來,她想找個人聊聊天,她想喝一杯,她想去Shopping,她想去4S 店看看車,她想去隨便那一片溪月湖的湖岸散散步……她想去慶祝一下,慶祝自己的成熟,或者說,去感慨一下,感慨自己的衰老。無論如何,自己已經又一次改變,人生的劇本已經又一次重寫。盡管那個曾經她迷戀過的男人,那個享用過十六歲身體的男人,又似乎要寫回她的人生劇本瞭。但是她的角色臺詞,不是也變瞭麼?
等西體公司常務副總裁吳思江也趕來,和費亮校長幹脆就移步到瞭總裁辦公室區「細談」瞭,企劃部總監丁穹也出來瞭……這個總是嘻嘻哈哈,說話喜歡重復又重復的年輕總監,卻借故到茶水間,和正在發呆的周衿聊瞭起來,似乎是有意要來解答一下周衿對於會議內容的疑問:
「哈哈……沒什麼大事的。能有什麼大事啊?……還不是控江三中丟瞭基地的事,來找我們要點贊助……事業單位個個都這樣,事業單位麼。」
「找我們要贊助?吳總能給麼?」周衿努力讓自己扮演成一個純潔無知、學習專業中的小妹妹,也是似有意似無意的開口詢問,卻也暗暗加瞭小心。
她怎麼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西體這種公司最愛傳機關裡的八卦秘聞。自己和石川躍的曖昧關系,她相信西體至少有五分之一的員工聽說過。石川躍如今調任後灣,已經是河西省體育系統的新貴,如今費亮來找西體,聽那個口沒遮攔的女教師的話音,似乎是在和後灣爭奪什麼基地的招牌。丁穹知道自己和石川躍的關系麼?丁穹有意無意和自己說這些,是在故意透風給自己麼?……
「能給啊……能給啊……必須給啊……哈哈……反正他們也爭不下來。就是個口頭承諾,白給的人情面子,吳總幹嘛不要?」丁穹三十歲左右,除瞭有點微胖,其實也算是個挺帥氣的男人,就是永遠一副笑瞇瞇的樣子,話特別多,對誰都挺熱情,初看有點市儈,甚至有點讓人感覺像是個跑一線的傻缺銷售,但是處一段,倒也覺得是一種灑脫和大方。在周衿看來,他那種跟笑面虎似的外表,是在這種" 準機關" 裡掩飾他精明的一張面具而已。
「他們爭不下來?」
「怎麼可能,完全沒機會啊,完全沒有。嘿嘿……你們河西大學,那和現在的後灣是什麼關系。親戚啊……哈哈哈哈,就是一傢人。一傢人不說兩傢話,河西大學要場地要錢,後灣要招牌要名義,還不是一拍即合。費校長還以爲,如今省局是陳處長說瞭算的年代呢……哈哈哈哈……」
丁穹說話這麼露骨,居然連陳處長都一並嘲笑起來,周衿倒也忍不住繼續「請教」下去瞭:「那個什麼基地很重要麼?」
「這個麼,是有點奇怪。就是一個培訓基地的名義,其實就是個名義而已,河西大學又不會真的拿什麼資源出來……到瞭社會上,就是開開那種小孩子的體育補習班什麼的吧……其實跟後灣是八杠子打不著的……後灣畢竟是個物業方……不過天知道,天知道啊。哎,後灣的那個新任老總你知道把?」
周衿一愣,丁穹笑嘻嘻一副很認真的,好像在說什麼機關八卦一樣的「你知道吧?」的表情,倒反而讓她有點尷尬瞭,自己是說知道還是不知道呢?她隻好低頭掩飾的一笑,含糊過去。好在丁穹完全是一副茶水間閑談的口吻,似乎也沒有要她回答的意思,接著他的「河西體壇八卦點評」:
「那個姓石的,可是個瞭不起的人物。如今省局的新生代,那都是他的戲。關鍵是能夠想人之未所想,越是沒搞頭的地方,越是能搞出花兒來,省局那個什麼公關辦公室,本來是個閑差麼,閑差……居然都能搞得那麼風風火火的。誰知道他這次去後灣,做瞭一方老大,搞這個培訓基地的招牌,又在玩什麼玄機瞭,嘖嘖,有玄機,肯定有玄機啊……總之是個高人,高人。我是佩服啊,佩服。」
周衿對著丁穹嫣然一笑,丁穹這麼好玩,她眨眨眼忍不住跟瞭一句:「丁總,我其實見過這個石川躍幾面的。他……恩……剛來河溪的時候,還找過我,要我幫他客串一部紀錄片的角色呢……」。這事雖然發生在一年前,但是也是她和石川躍之間的「關系」中最無法抵賴的,也是最見得光的。她倒也不怕和人當面提起。
丁穹面不改色,似乎很愉快又很驚喜,似乎有心又似乎無意,話題也有點飄忽:「真的啊?!紀錄片啊,啊呀……羨慕啊……羨慕啊……不過也不奇怪麼。小周你這麼漂亮……不不不……我是說真的,你看我們上上下下二三百號員工,誰能跟你比啊……你是真漂亮真有氣質,到底是當過運動員的底子,不僅僅是外貌好的問題,就是健康陽光,哈哈……大傢私下裡都叫你女神呢,女神,妥妥的就是女神……哈哈……小周你拍電影都沒問題,何況客串紀錄片啊……哈哈……你還真是認識高人啊……哈哈……能不能哪天有機會介紹我拜望拜望啊?我也要學習學習啊。」
周衿卻是認真的點點頭,低聲說:「好啊!」又忍不住笑著開玩笑似的跟瞭一句:「你是我老板,你吩咐,我做事麼……」
丁穹嘿嘿一笑,繼續著他漫天撒網式的聊天:「我是什麼老板啊,我就是個打雜的碎催。碎催啊……哈哈……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跟人聊聊閑綁。吔……話說,小周啊,你們河西大學有沒有加強安保啊?最近聽說河西商學院女生宿舍出事瞭……你也要小心啊……」
周衿正是跟不上他的節奏,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雲山霧罩,莫名其妙的談起河西商學院女生宿舍的那件駭人聽聞的綁架未遂案的,真是能天南海北的瞎扯,說起來要沒完瞭,她隻能胡亂應付著:「我又不住校。沒事的……」
丁穹卻是有眼色的,立刻看出來自己對這個話題沒興趣,哈哈笑著,才轉身離去瞭。
……
她目送自己的這個上司遠去,拿出手機,無聊的翻著通訊錄……
現在還不能打電話給石川躍,要整理一下思路,才能和川躍談一談。雖然相信石川躍一定已經掌握瞭情況,但是既然都說起後灣中心瞭,控江三中還在掙紮著尋找合作夥伴,吳思江的態度,甚至還有這個有趣的丁穹,自己都有必要和川躍談談,但是要整理思路,才能和川躍通氣。
這會兒麼……無論如何,遇到費亮還是在她的心中泛起瞭漣漪。她今天晚上需要喝一杯,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敬自己的青春一杯。
這會兒,她撥通的是另一個她常備的號碼,她認識的另一位「高人」。
「滴……滴……」
「喂,蘭蘭啊?是我呀……晚上……要不要出來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