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喆下班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心裡覺得有些失望,老板居然什麼表示也沒有。
在回傢的路上,阿喆越想越覺得窩囊,自己一年到頭都給公司辛辛苦苦地賣力,屬下要結婚,多少也該表示一下吧,封個紅包也好啊,就算裡面隻放瞭一百塊,心裡也舒服些呀,想到這裡,他連辭職的念頭都有瞭。直到回到傢裡,突然冒出一個姨媽來慷慨遞給瞭一千塊的紅包,阿喆的心情才晴朗起來——不管怎麼說,總算彌補瞭在公司得不到的安慰,婚禮前的這個星期五還是充滿期待的。
上班吃中午飯的時候,公司裡的同事們合夥買瞭一瓶一千多塊的白蘭地送給他,他們知道阿喆喜歡在傢裡的時候習慣一個人小酌兩杯——阿喆隻是覺得喝酒的男人才叫男人,就這樣跟他們說瞭,鬼才知道阿喆一個人的時候要喝酒呢。這瓶白蘭地讓阿喆大跌眼鏡,就在這當兒,吳琦打來瞭電話,說要給阿喆舉行一個真正的派對——阿喆內心裡實在太需要在結婚前有一場派對瞭。吳琦從小就和阿喆是小夥伴,同在一個小區,一起長大,一起玩耍,盡管從學校畢業之後各忙各的事業去瞭,可是回到傢裡兩個單身的男人經常相約在一起胡侃,有時候還一起去相親,優染當時就是和吳琦相親時認識阿喆的。
阿喆把表姐給的紅包揣在懷裡,飯也不吃就往吳琦說好的那傢叫「耶派」的KTV去瞭,就像一年之中的隨便哪個晚上一樣。阿喆心裡打算開完派對再吃飯,然後坐車趕回來找優染,在她哪裡帶上一兩個小時再回傢,傢裡還有一大堆零碎事等著他去處理呢。到瞭KTV阿喆才發現自己來早瞭——吳琦還沒有來,這個傢夥又放鴿子。隻是今天不同往日,阿喆心頭隱隱作痛,不知不覺有些鬱悶起來。
他斜簽著身子靠在吧臺上,百無聊奈地喝著啤酒等吳琦來。
算來算去,吳琦才是阿喆最好的朋友,他在阿喆眼中可是一個理想中的好男人,最先追求優染的也是他,是在這傢KTV不遠處的一傢酒吧相的親,三個人在那裡見的面,他還記得那天從酒吧出來和吳琦說的第一句話:「哇,這女孩好靚,好大的一對波啊!」
「是嗎?她那個妹妹長得怎麼樣?」
吳琦裂開嘴笑瞭,那天梨香也去瞭,不知他是對梨香有意思呢還是想撮合梨香跟阿喆。
「啊,你不會喜歡她妹妹吧?唔,看起來也不錯啦,可是吳琦,你要知道,她妹妹還是個學生呢,想結婚,沒戲的。」
阿喆搖瞭搖頭說,「要是我是你,我是不會喜歡她妹妹的,說起話來咋咋呼呼的,舉頭投足全然沒有女人的樣子,可是她姐姐,這個優染——兄弟夥,標準的魔鬼身材呀!一看就是未來的賢妻良母。」
阿喆那時並不知道吳琦——這個高三的班主任鐘情於師生戀,正和班上一個叫綠子的女孩曖昧不清呢。
回到傢後,阿喆惴惴地給優染發瞭一個短信,優染居然回復瞭,從此阿喆和優染有瞭第一次單獨約會,以後又有瞭第二次、第三次……都是背著吳琦秘密進行的,他可不想失去這個好朋友。可是紙最終還是包不住火的,天下哪有不透風的墻,吳琦還是知道到瞭,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和阿喆聯系,直到去年冬天訂婚以後才突然給阿喆打瞭個電話來祝賀,兩人的之間的誤會才冰消雲散瞭 .打那以後,阿喆每次約會回來,都要把每次約會的樂趣——甚至還有想象中的樂趣同吳琦分享,還要在傾訴的時候不時地添油加醋一番,詳細地描述他和優染是怎麼接吻的,怎麼撫摸對方的,有一次還誇張地說在那天夜晚在公園裡摸到瞭優染的那裡,摸到瞭優染短短茸茸的糙手的恥毛,直摸到下面都流出水來瞭,「就差那麼一點點瞭,差那麼一毫米的距離我!的手指就伸進裡面去瞭啊!」
阿喆記得當時他就是這麼說的,還裝出萬分惋惜的神情來,要吳琦出主意接下來該怎麼行動。可能隻有阿喆自己才知道瞭,自己連牽優染的手的時候,手緊張得都像凍僵瞭一樣柔軟不起來,手心裡滿是虛汗,接吻這個事情倒是有的,不過是在說這話之後瞭,當優染仰起頭閉著眼,把花瓣一般的嘴唇伸過來,在空氣中久久地等待的時候,阿喆心裡慌慌張張的,心裡就像有幾頭小鹿在踢騰,最後抖抖索索地在優染冰涼瞭嘴唇上蜻蜓點水地貼瞭一下,隨即匆忙把骯臟的嘴巴測瞭回來,很短的時間卻讓阿喆記得瞭優染嘴唇上的香甜柔軟的味道,一整晚都想著那味道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好幾天洗臉都舍不得擦拭嘴唇,生怕把那味道擦去瞭,再也找不到。阿喆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除瞭在電腦上見過那些讓人臉紅心跳得圖片之外,連A片都不知道從哪裡下載,又不好意思去問別人,更不要說在現實裡見過女人的那裡瞭,可他卻要在同事和朋友面前裝出經驗很豐富的樣子,大談獵艷經歷,甚至有時候在和優染約會的時候,也有意無意地透露有好幾個女孩子對他很有感覺。每當這種時候,優染和吳琦的反應幾乎是一樣的,都是不置可否「呵呵」笑著,臉上掛著不介意的表情,說著笑話輕松地打趣他。那些同事對他的話都信以為真,這種感覺真好- - 可是明天,最遲在明天晚上,自己就要原形畢露瞭,不知到時候優染知道他還是處男的話會不會惱怒起來,因此而輕視他?
前臺的電視上正在播一場國傢隊的足球比賽,阿喆百無聊聊地看著,看著身邊成雙入對的紅男綠女,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讓他有些失落,喉嚨有些腫痛起來。
二十多年來,他幾乎都在致力於建立和改善與男人之間的友誼,努力做一個好朋友,可是到頭來身邊的朋友依然少得可憐,連一個知心的朋友也沒有,吳琦也不是。過瞭今天,從今以後,這許許多多的孤獨都將被拋在身後,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對任何人傾訴瞭,一切全都會變瞭個樣,也許就連友誼都會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優染是無法理解友誼這種東西的,她的眼裡隻有阿喆,仿佛全世界都隻有「愛情」這種空氣。
阿喆趴在吧臺上看電視,電視上半天不見一個球被射進球門,球員們懶洋洋地在球場上跑來跑去;一局結束,廣告開始瞭。終於,吳琦用硬梆梆的手指從後面戳瞭戳他的屁股,算是打招呼。「小子,你在幹嘛?」
阿喆慢慢地轉過身來,瞇起眼睛看著這張遲到瞭的國字臉,厭惡地說:「你遲到啦,幹什麼去瞭?你把路走錯瞭?……」
阿喆正想數落他一頓,卻看見吳琦背後有張清秀的學生的臉伸出來向他張望,邊止住話頭不說瞭。
「你急什麼呀?——明天才是結婚日子呢!」
渡邊滿臉歉意地說,說話的時候嘴皮幾乎不動,「你就不能多等幾分鐘嗎?今天放開耍耍,我請客。」
他懶懶地走到吧臺前,向前臺接待定瞭一個包間,要瞭一件啤酒,優雅地把身子轉瞭半個圈轉回來,挽著阿喆的脖子往包間走去。
走廊上的侍應生一邊對他們點頭問好一邊指引他們,阿喆沉著臉一聲不吭,這個派對和期望中的距離太大瞭,「就我們兩個人?」
快走到包間門口的時候,阿喆終於忍不住問道。
「是啊,兩個人還不夠麼?」
吳琦一邊推開KTV包間的門一邊說。
「兩個人,這算什麼派對?」
阿喆惱火地說,一邊跟著走進包間。
吳琦繞過阿喆的身邊,把一個學生拉到前面來,說:「誰說我們是兩個人呢?還有她呢。」
阿喆這才看見這就是剛才那個在吧臺前歪著臉看他的那個女學生,一直跟在身後他都沒有察覺,吳琦這個傢夥,帶瞭人來都不說一聲,搞的什麼鬼?
「你好,我叫綠子。」
女孩大方地伸出手來和阿喆握手,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
「阿喆,吳琦的好朋友,我們是鄰居。」
阿喆簡潔地說。綠子握完手就跳到吳琦的身旁,踮著腳用手遮住嘴巴在吳琦的耳朵旁小聲地說著悄悄話,說完拉開門出去上洗手間瞭,吳琦和阿喆在沙發上,把粗大的眉毛揚瞭一揚,看瞭看阿喆說:「她說你真帥哩!」
「你把未成年帶到這種地方來?」
阿喆看見綠子穿著吳琦執教的那個中學的學生裝,滿心不悅地質問他。
「什麼未成年,都十八歲瞭,現在的學生早熟著呢!還行吧?」
吳琦朝他擠瞭擠眼睛。
阿喆也沒看清楚,不過在包間迷離的燈光下看起來蠻清純的,身材也不錯,「你說什麼呢?我都快結婚的人瞭,還說這些幹什麼哩!」
「我說兄弟夥,你還真是不開竅吶,這不是還沒結婚嘛,結瞭婚我保證你再也沒有機會這樣放開玩耍瞭,錢鐘書說婚姻就像一座圍城,圍城,進去瞭可就出不來瞭,何不放開,開心耍耍?」
吳琦一邊走到點歌機邊點瞭一首節奏輕緩的歌曲一邊說,教師就是教師,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