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男生生來沒有那種正常男性生理性欲,在人群中為數極少,差不多千萬分之一,俗常中稱這種人為模糊人,其性屬於先天帶來,是上帝造人的原因,既然是上帝造的,後天人力當然是無可改變,這等於宣告表弟男性生理的死刑,王雪絕望瞭,躺在床上害起瞭那種,相思絲斷絲絕望病,他仰躺在床上,—邊想著表弟英氣逼人的混血種馬貌,—邊想著表弟那條低垂無用的死狗尾,道德倫理說到底,女生愛男生首取那地那一點,男女生床上夫妻陰陽協調生兒育女。而他死愛的表弟那地那點處,就偏偏老子的哲學無為而治百治無為,十幾年愛來愛去,突然間愛—片空白。平心論:地球上四條腿男生多的是,秦始皇死瞭爹,皇娘還又選—大尾巴超功能嫪毐來,可他,就那麼奇瞭,想遍天下男生,上至龍子龍孫,中至歌星校男,下至農夫乞丐,那類男驢都難再激起他對表弟那種性愛來。他準備死,學文天祥董存瑞以死盡忠,為表弟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表弟柳月見表姐臥病床上,面容憔悴,心裡哪個急,那個怕,天上地下數弟一,他可以沒天沒地沒日月,那樣子無非你我他一起見上帝,但決不能獨一個沒有他表姐,沒他表姐,姨父姨母要趕他走,他無處可去,有表姐姨父姨母要趕他走,表姐第一不依。沒他表姐,學校裡男孩子要欺負他,喊他野種雜種騾子貨,幾個人合夥子打他自已,他再不敢不能上學瞭,有他表姐,有男孩子欺負他,表姐一聲喝,那些個男孩子驚魂千裡。表姐在,表姐打他罵他,他感覺打罵都是甜, 表姐讓他幹什麼,他感覺那什麼就是天下第一好,第一該辦地。他喜歡為表姐洗澡,摸表姐那如玉如脂的美身體,他說表姐那身子,是上帝用白玉磨粉過細籮,摻上嫦娥的乳計捏成地。表姐笑打他笑挖他,他美的笑…

  可表姐現在一病不起奄奄一息,死大夫說,表姐沒指望瞭,要姨父為表姐料理後事,準備好棺材。天哪!該死的死鬼轉生的死鬼大夫,該死的有眼無珠死上帝,地球上那麼多公男雌女不去死,偏要表姐魂歸去兮,而他,一個孤兒,又眼睜睜回天無力…

  昨夜裡,他計劃好瞭,第一,表姐要死瞭,他就陪葬表姐,和表姐同年同月同坑埋,第二,他要隻身在琴溪西峭壁,去求白玫瑰葡萄神,表姐最愛吃那點那地的白玫瑰葡萄,但這是冬季,白玫瑰葡萄還沒發芽哩,他要祈求白玫瑰葡萄神慈悲大發,冬天裡賜表姐—串白玫瑰葡萄,他要表姐去天堂路上,也滿嘴含上表姐的最最愛。他要看表姐笑著拉著他說:弟,白玫瑰葡萄,又是你給姐采來地。然後,他背上表姐,象此前背表姐上山摘山葡萄吃一樣,和表姐一起去見上帝…

  柳月來到琴溪西峭壁,冬天裡琴溪崖上,山高谷幽狼嗥鳩鳴,風刀霜劍嚴相逼,他面向琴溪崖跪下,磕瞭三個頭,仰天祈禱:萬能的琴溪神女,萬能的白玫瑰葡萄神,當年,那時我和表姐才十歲,是我表姐捧土,是我插枝,是我表姐拉繩,是我垂崖,種下十六珠白玫瑰葡萄苗,是我為你汲水,是我表姐為你澆灌,是我為你抜草,是我表姐為你整枝,你一年生出長大,二年茂盛藤蔓遮崖,三年花開,玉果串串垂枝,可,現在,我表姐要去瞭,奄奄一息,我也要去瞭,伴表姐魂上太虛,我求你,臨別離,賜我表姐一串白玫瑰葡萄吧,我知道,這要求那麼勉強不合時宜,但,你是神呀,你們,神的靈魄,能為人的不可為,你伸出你神的側隱之手吧,看在我和表姐種植你成長,同生同長的份上,賜我表姐一串神露凝成的玉果,讓我表姐含笑上路,永記著你…

  他祈禱罷,望著至高的蒼空,望著至遠的黃地,看著峭壁下那十六株白玫瑰葡萄,茂盛密匝的長藤,期望葉出花開果垂,但那麼長時間,過去過去瞭,風在吹,狼在嗥,白玫瑰葡萄仍就那麼無動於衷,忘恩負義不現奇跡。他失望瞭,失望的兩眼發黑。他想一頭栽下崖去,但他放不下病床上的姐,他遲疑…

  忽然,他聽到身後有嚓嚓嚓的腳步聲,是那種輕輕地,是狼嗎?—定是,狼在偷襲中,狼蹄子就是這麼輕輕地,他急轉回身,一看,是一個綠衣女生,笑瞇脒婀婀娜娜向他走來,天!這麼冷,這麼孤寂的高山野地,哪裡走出一這麼秀美,是那麼弱不禁風的綠衣女生來?但,他不再害怕瞭,畢竟是人不是狼,不會撕吃瞭他,離命遠著哩。他驚愕地,詫異地看著這女生,不知,他來何意,綠衣女生走近他,發出一串銀鈴一樣的聲音:親愛的哥哥,敬愛的哥哥,您不是在祈求一串白玫瑰葡萄麼,瞧,妹給您送來…

  女生用親愛,用敬愛,用哥哥,用您而不是你,用妹,這種溫馨,他隻有從姐的口中才能感覺出來,可他,說給您送來,女生兩手空空呀!送什麼來?

  送來,在哪裡?白玫瑰葡萄麼,在哪裡呢?您兩手空空呀?他大著膽問一聲,聲音低低的,他怕嚇著瞭這弱不禁風的綠衣妹,他聽的出,無論有否,綠衣女都那麼的善意誠誠,充滿友善意。

  您瞧,哥哥您瞧,綠衣女笑一聲平伸出右掌,就那麼一瞬,綠葉女右掌上托出一個瓶來,就那麼一瞬,綠衣女右掌上的瓶子,長出一株白玫瑰葡萄苗來,就那兒一瞬,白玫瑰葡萄苗高瞭粗瞭壯瞭,冉冉生出白玫瑰葡萄藤蔓來,就那麼一瞬,白玫瑰葡萄吐出瞭穗,就那麼一瞬,白玫瑰葡萄吐出的葡萄穗上,滴溜溜吐出一串玉珠來,就那麼一瞬,玉珠大瞭大瞭,飽瞭飽瞭,就那麼—瞬,—串白玫瑰葡萄晶瑩剔透,放射出成熟的那種光彩來…

  他為眼前這幕神奇的景,不可思議的趨變疾變,目不暇給瞭,可又心懷莫大猶疑,他不知這串白玫瑰葡萄,綠衣女會向他要多少錢,而他,卻沒帶—分錢來。他猶疑著迅速地想著各種可能結果,他甚至想當次搶劫犯,猛沖上去搶過來。然而,正當他胡思亂想不得要領,忽聽咔叭的一聲脆響,綠衣女已折下那串白玫瑰葡萄,冬天裡的日精月華霜魄雪魂來。

  親愛的哥哥,給您,您拿回去,送給你姐,綠衣女托著那串耀眼生光的白玫瑰葡萄,示意他去拿,他走過,對綠衣女深鞠一躬,小心地,充滿敬畏地拿起那串白玫瑰葡萄,綠衣女左手又一伸,手掌上托出一本精巧的小畫冊,向他伸來。親愛的哥哥,這本畫冊,也送給你姐弟,畫冊裡有別樣的愛秘密,送給你愛的姐吧,親愛的哥哥,你姐弟會有好報地。

  至上的仙子,我姐弟謝謝您瞭,但,為什麼是您,而不是崖下的白玫瑰葡萄呢?我想知道因為,好永記您的賜給…他又,大著膽問瞭一句,親愛的哥哥,我就是他們的靈魄呀,因為你姐弟愛我們,我們也愛你姐弟,這叫回報,但,請記住,除你姐弟外,不可對第三人說知,否則,—切都會失效,從零回歸…

  是,是,綠衣妹,他低下頭又深深鞠瞭一躬,抬起頭,綠衣女己無蹤無影,唯聽見嚓嚓嚓的腳步聲,由下而上,遠瞭遠瞭,沒入雲中,給出告別。而他手中,左手托一串白玫瑰葡萄,右手托一本小巧精致的畫冊,兩樣珍寶,確確實實明明白白,還在都在…

  見綠衣女悄然告別,不辭而別去,這,也許就是神界的特類別樣愛告別吧。柳月把那串白玫瑰葡萄,那本小巧精致的畫冊,兩樣神賜珍寶,珍愛地捧在胸口,風一樣沖下琴溪崖,風一樣沖下山道,風一樣沖進院中,風一樣沖到姐的病床前。

  姐l!姐的最愛…

  他喊一聲,拈下一粒白玉珠,用嘴含上,送進姐久己很少蠕動的雙唇,一陣異香,馥鬱芬芳,透進王雪的雙唇,舌尖,喉中,瞬間,湧射王雪四肢八脈,王雪醒瞭,睜開瞭雙眼,四肢彈動起來。

  弟呀!怎麼,這麼香呢,是姐進天堂瞭嗎?哪來的,異香沁人心脾?

  姐l看,白玫瑰葡萄,姐的最愛…

  呀!傻弟,哪弄來地,弟,姐睡瞭很久嗎?你怎麼不叫醒姐,對,你怕姐醒來分吃你的白玫瑰葡萄,你壞,想獨吞哩,可,姐聞見瞭,香味沁人心脾…

  不,姐,是弟剛為姐采來的,給,姐吃吧,姐的最愛…

  王雪坐瞭起來,呵!這一覺,姐睡的好爽呀,王雪嚼著白玫瑰葡,心曠神怡,忽然,王雪看見,弟手裡還托著—本畫冊,閃光的封面上,寫著兩個璀璨閃耀的紫金大字,《別愛》他順手拿起,翻開瞭第一頁,第一頁上,是七個美麗的少女胴體,他看—眼,翻開第二頁,第二頁上,是一絕美和女生,在用自已的身體,牽引著—位男生的身體,下面,寫著一句話,用你的美,喚醒你弟丟失的愛…

  他又去掀第三頁,但第三頁沒有瞭,頁面上寫著一句註解:你需要它的時候,它才會開…

  它,這個它字,當然是指書頁…

  弟,這是,這些是,白玫瑰葡萄,《別愛》畫冊,是,從哪來的呀?他驚訝,似解不解問。

  姐,你病瞭一月瞭,看,院中,已為你準備下瞭棺材…柳月答一聲,開始對他述說,這一月,魂斷夢縈的事,琴溪崖上的事,綠衣女的事,那些,那幕,那聲,互愛的奇異奇跡…

  於是,王雪在懵懵懂懂恍恍惚惚中醒瞭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