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冰很著急，早餐也沒吃好。

　　王丹說：“怎麼瞭，就非要離婚不可？”周冰說：“昨天晚上我和媽媽談瞭一宿，才知道。”

　　我說：“是不是很麻煩？”周冰說：“非常復雜，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王丹說：“快說，急死人瞭。”

　　我說：“讓周冰穩定一下情緒。”

　　周冰說：“這可是我絕對的問隱私，我也是剛剛知道，你們是我最相信的人。”

　　我說：“姐姐，要不就撿不重要的說。”

　　周冰說：“可是不重要的說瞭也沒用，昨天媽媽告訴我時，我都驚呆瞭，眼淚就沒停止過。”

　　我說：“你此時也是如此。”

　　周冰已經淚流滿面，王丹就一塊塊的遞著紙，我就去洗手間拿瞭一塊毛巾給周冰。

　　周冰說：“昨天聽到這個消息我都不想活瞭。”

　　王丹說：“想開些，到底是什麼事情？我說：“相信我就告訴我。”

　　周冰說：“我能不相信你，我隻是難以啟口。”

　　我煮瞭咖啡，周冰喝瞭一口才說出瞭一個故事。

　　爸爸有個很文革的名字，周文革，是後來改的，媽媽有個小資的名字，王若茵，文革就改成瞭王衛紅，後來又改瞭回來。

　　爸爸是四川人，媽媽下鄉認識的，媽媽傢裡是資本傢，媽媽是新時代女性，就斷絕瞭傢庭關系，媽媽在大學認識一個革命傢庭的青年，洪志元，她們就默默的相愛瞭，那時候畢業都要演樣板戲，媽媽就演李鐵梅，洪志元就演李玉和，可是他們卻差一點演承天仙配，在舞臺上，她們眉目傳情，臺下人還以為是革命情感，都認為演得太成功瞭，掌聲非常熱烈。

　　那時候的感情都是隱藏的，還沒等表達，轟轟烈烈的上山下鄉運動開始瞭，沒等任何人反應過來，就被革命的熱情引領到祖國各地，媽媽也沒有來得及與洪志元告別與表達，就去瞭四川。

　　年輕漂亮的媽媽到瞭四川的綿陽，媽媽說那是個美麗的地方，在我印像裡也是個美麗的地方，我出生在哪裡。

　　美麗的地方並不像想像那麼好，日子很苦，媽媽就很不適應，病倒瞭也沒有人照顧，爸爸就來瞭，爸爸是廠長的兒子，他喜歡媽媽，就照顧媽媽，媽媽很感動，可是並沒有接受爸爸，隻是感動他的照顧。

　　媽媽雖然是新時代的女性，有著高漲的革命熱情，甚至不要父母，可是還是高傲的，她忘不瞭那場紅燈記，也看不慣爸爸的情感表達方式，總之就是還有資本主義情調。

　　爸爸老是給媽媽饅頭，那個年代饅頭是非常珍貴的，可是媽媽就想著洪志元的小提琴聲。

　　可是接下來的日子很痛苦，這個資本主義的小姐終於被揪出來批鬥，媽媽做夢也沒想過一心向著毛主席的革命青年竟是批鬥對像，每天都在臺上被無數人唾罵，飯就更吃不飽，爸爸還是偷偷送漫頭，媽媽有些感動，就求爸爸能不能回一次上海，爸爸說不好辦，就讓媽媽等消息。

　　過瞭很長時按，爸爸終於給媽媽請出來假，還給瞭媽媽十塊錢。

　　到瞭上海，媽媽就找洪志元，見到洪志元，媽媽不顧一切就抱住他哭。

　　兩個人就擁抱接吻，天地間一切都不存在瞭，那種壓抑與無奈讓他們隻有在瘋狂中才能發泄，他們發生瞭關系，過後洪志元說好久沒有媽媽的信息，他就被傢裡人強迫結婚瞭，是革委會主人的女兒，都有瞭男孩。

　　媽媽絕望地回到四川就和爸爸結婚瞭。

　　爸爸高興極瞭，使盡各種關系把媽媽的身份變成瞭工人階級，那時媽媽很幸福，是最漂亮的新娘，爸爸也是最幸福的新郎。

　　我出生的時候，媽媽奶水不足，爸爸就天天偷偷釣魚給媽媽燉鯽魚湯，看著我餓得嗷嗷直哭，爸爸就說奶子那麼大，就沒有奶水，白長瞭。

　　媽媽說，你要不喜歡我就割掉它。爸爸就向媽媽求饒。

　　媽媽說到這兒都是開心的。

　　媽媽說，那時候，爸爸是最好的男人，愛老婆，疼女兒。可是馬上的回城浪潮打破瞭這一切。

　　媽媽要回上海，可是隻能一個人回去，我和爸爸必須留在綿陽，爸爸舍不得媽媽，媽媽舍不得我。

　　那時候，洪志元已是紅光廠的主任，媽媽就回到上海找到瞭他，洪志元頂著壓力，把爸爸調到紅光廠，我們一傢三口才在上海居住下來。

　　外公外婆也老瞭，政策恢復瞭他們的房子和財產，媽媽是唯一的女兒，媽媽的革命熱情早已經沒有，看見外公外婆就哭個沒完，外公對爸爸很好，這個照顧他女兒沒受傷害的男人卻沒有得到外婆的認可，沒有給爸爸好的臉色，可是爸爸很勤快，整個一棟樓的衛生都由他完成，別人倒也清閑。

　　我長大瞭，就上學，從小學到初中，都是爸爸接送，爸爸對我無微不至，媽媽都吃醋，同學也都羨慕我有個好爸爸，爸爸很帥，在四川爸爸是個高個子，有一米七八，外公外婆去世後，她們非常好，可是後來我見漸漸發現媽媽對爸爸冷淡瞭，我想也許是年紀大瞭，可是沒有想到就發生瞭昨天的事情。

　　我說：“在那個年代，上海這種傢庭很多，你們是很幸運的，有的傢庭到瞭現在連房子都沒有。”

　　王丹也說：“是的，我的一個朋友到現在還是四川戶口，媽媽也是去瞭四川。”

　　周冰說：“不僅僅是這些，媽媽說我是洪志元的孩子，爸爸不是我的親生爸爸。”

　　我和我王丹都驚呆瞭，一個多年疼愛自己的爸爸變成瞭沒有關系的爸爸，任何人都可能接受不瞭。

　　周冰接著說：“就是媽媽回上海的那次有的我，後來我出國留學都是洪志元幫著辦的，當時我還以為爸爸的領導的關心，誰想到竟是這樣的。”

　　媽媽說後來她和洪志元非常清白，隻是有我這麼個孩子才交往的，可是交往就會出現情況，爸爸發現瞭媽媽與洪志元的關系就暴跳如雷，不聽媽媽的解釋，後來媽媽就斷絕瞭與洪志元的一切來往，知道洪志元的妻子死瞭，媽媽又與洪志元聯系起來，爸爸並不知道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隻有洪志元與媽媽知道，可是媽媽與洪志元的走動讓爸爸忍受不瞭，就辦瞭內退，在傢裡天天發呆，開始我不知道，還以為爸爸身體不好，就天天帶著爸爸看醫生，現在我才瞭解那時一個男人無奈的狀態，我好同情爸爸。

　　我說：“爸爸真是好男人，對媽媽幾十年如一日，媽媽應該批評一下。”

　　周冰說：“洪志元也應該是一個不錯的男人，對我很好，在照顧我的同時也很照顧爸爸，他想要我認他這個爸爸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可是爸爸真的好可憐。”

　　我說：“你會離開爸爸嗎？”周冰說：“不會，我覺得爸爸不僅是最疼愛我的人也是這場愛情裡最可憐的人，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爸爸的，我也沒有打算認新爸爸。”

　　我說：“你想怎麼辦？”周冰說：“我不知道，我的腦子一片混亂。”

　　我說：“爸爸的唯一支柱就是你，如果失去瞭你，他可能就沒有瞭希望，我覺得最好是瞞住爸爸，不管媽媽怎樣選擇，都讓爸爸保留希望，一個男人希望沒有瞭，活著的意義就沒有瞭。”

　　周冰就抱著我的腰哭瞭起來，我說：“如果讓我來辦我就想見一下洪志元，這個你沒叫過爸爸的爸爸。”

　　周冰說：“可以，我現在就可以讓他過來。”

　　我說：“可是我已什麼身份來講呢？”王丹說：“就是姑爺唄。”

　　周冰的臉紅瞭，可是眼裡的期望讓我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