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王夢丹望著抽屜裡的手機發瞭好一會呆,才幽幽地嘆瞭口氣,躺倒在床上。緊閉著眼睛躺瞭許久,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雙腿間的濕癢與心裡的渴望無從排遣,使得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起床在飲水機裡接瞭一大杯冷水,一點點喝下,感覺涼氣順著食道一直綿延到胃裡,卻依舊難以到達自己想要它到達的更下方。

  那裡有一團火,正在熊熊燃燒。

  王夢丹聽從江伊的勸告,用更加開放的態度對待羅樂。本來是想讓自己的老公從自己這裡得到更多的樂趣,於是迷戀自己而不思其他,不料卻打開瞭王夢丹心裡的潘多拉魔盒,賦瞭那隻叫做欲望的魔鬼予自由。她從來沒有想過,性愛可以如此美妙,高潮可以如此讓人瘋狂。

  而帶來這一切的,還僅僅隻是羅樂的舌頭。從第一卷第七十八章那晚開始,她一直在回味那種讓人癡迷的感覺,亦在憧憬著丈夫胯下的大槍可以讓自己更加飄飄欲仙。隻可惜那天之後,羅樂就因為酒駕進瞭班房,好不容易等到瞭開釋清晨的幹柴烈火,卻又被工作上的事情打斷。

  五天,一百二十個小時,七千二百分鐘的希冀,近乎赤裸地言語暗示,不避羞赧去選購衣物,精心裝扮瞭自己的身體。他卻就這麼靠在床頭睡著瞭,叫都叫不醒!

  王夢丹喝光瞭杯中水,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她知道江伊說的對,如果肯再開放一些,直接去向丈夫索求,便一定會得到滿意的回饋。但那是一件多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都已經合法地滾到一個被窩裡瞭,還不好意思提幾個讓自己更舒服的要求麼?」

  她清晰的記得午間的江伊如是說。

  「這種事怎麼能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太羞人瞭吧?再說,做丈夫的,不就應該是與妻子心心相印,知道妻子心中所想的麼?非要妻子親口說出來才行?如若不然,哪裡還稱得上合格的夫妻呢?」

  她確定自己是這麼回答的,卻有些不確定江伊聽過自己的回答後,臉上掛著的那抹笑容是同情還是嘲諷。自羅樂開始追求她那天起,一向對她細心小意,往往不等她有所表示,就已經將她心中所想呈在面前。王夢丹回想前情,不由面容帶笑、心頭生甘,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沒有錯。恰此時,又聽到屋內傳出的呼嚕聲,又不由貝齒緊咬,心中暗怨。

  「為什麼你偏偏在這件事上如此難解風情?真是……真是……」

  王夢丹隻埋怨瞭一句便難以為繼,轉而責怪自己為何變成瞭一個如此好淫的壞女人,一時心身兩分、神不守舍。透過窗子看見落葉被秋風卷走,心中更添瞭幾分淒涼。她本就沒有睡意,此時更加精神。轉頭看見方才被自己拾掇的整整齊齊的茶幾和沙發,覺得傢裡其他地方似乎有些凌亂,於是進臥室幫羅樂蓋好被子,再退出、帶上門,將除瞭臥室外的所有燈都點亮,輕手輕腳地收拾起屋子來。

  擦瞭傢具、拖瞭地板,隻剩下把臟衣服洗掉就再也沒什麼事可做。王夢丹手裡拿著羅樂今天穿過的衣服站在洗衣機前,正尋思著是用洗衣機洗還是用手洗,忽然有股不同於自己常用的香水味飄進瞭鼻腔。

  羅樂整日操勞、委實疲憊,因此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直到床頭的鬧鐘鈴鈴作響,才從夢中醒轉。舒舒服服地伸瞭個懶腰,習慣性地轉頭去看枕邊人,卻愕然發現身側的枕頭床單十分齊整,根本不像有人睡過。猛然想起昨晚妻子桃花在面、暗示要與自己共度春宵的樣子,不由狠力拍瞭自己的腦門,暗責自己誤事。

  喊瞭幾聲「老婆」不見有人答應,忙起身出臥室,四處尋找。隻見傢中各處一塵不染,連旮旮旯旯裡都潔凈如新,東西也都擺放得整整齊齊。洗好的衣物掛在陽臺上,擋住瞭意圖照進屋內的陽光,將屋子遮蔽得有些黑暗。

  羅樂遍尋無果,卻見到王夢丹隨身的包包還放在門口的鞋櫃上。翻找一番,發現她的手機沒在包裡,於是找到自己的手機撥打。出乎意料地,電話才響瞭不到兩秒便馬上接通瞭,但聽筒裡傳來的卻不是話語,而是衣物摩擦的聲音。羅樂一愣,接著試探性地「喂」瞭幾聲,幾秒後,才聽王夢丹回答道:「老公,我出來買早飯,馬上就要到傢瞭,你等我一會。」

  王夢丹說完,就迅速掛斷瞭電話,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羅樂疑竇頓起,三步並作兩步來在廚房窗前,向樓下張望。不到一分鐘,就看到王夢丹出現在前樓旁的小路上。她提著幾個大小不一的塑料袋,把雙手占得滿滿。袋子似乎不輕,墜得她肩頭向下低垂,行走也有些吃力。

  羅樂見瞭妻子模樣,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電話裡的聲音隻不過是塑料袋的聲音,並沒有自己臆想的齷齪,忙拿瞭鑰匙跑下樓去接。羅樂心中對昨夜事有些愧疚,於是出力表現,不顧王夢丹勸阻,堅持接過她手中所有袋子,在前面大步回傢。王夢丹爭執不過,隻得安安靜靜在後面跟著,眼光落在丈夫寬厚的背上,有些發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二人進瞭傢門,王夢丹讓羅樂將袋子直接提進廚房,然後將裡面的東西直接取出放進冰箱。羅樂見袋子裡多是蔬菜瓜果,不免有些驚愕,彎腰拿起一個卷心菜,遞給妻子,問道:「這麼早,你在哪裡買的菜?」

  王夢丹接過,抿嘴一笑道:「就在咱們兩個以前經常去的那個早市。」說著話,一指地上的兩個小袋子:「你把豆漿和肉餅拿到桌子上,先吃吧!不然該涼瞭,我放好東西就去找你。」

  羅樂和王夢丹熱戀的時候要瞞著所有的同事,因此不能在正常的休閑時段一同壓馬路。而深夜對女性來說沒什麼安全感,所以兩個人經常約著早起去逛早市。隻是那早市地處市郊,離傢頗有段路程。現在不過七點,王夢丹都已經返回,可想而知要多早動身。羅樂依言將兩個袋子放在餐桌上,又去廚房取碗筷。端著碗行經王夢丹身後,停住腳步猶豫瞭片刻,溫言問道:「怎麼起得那麼早?」

  王夢丹的動作明顯一滯,繼而回歸正常,也不回頭,輕聲道:「睡不著,就想著出去轉轉。」

  羅樂心知妻子懷怨,但她不說破,自己也不知該怎麼接話。將碗筷在桌上放好,想瞭想又走回王夢丹身後,張開雙臂將她抱進懷中。探頭從側面去吻妻子的臉頰,卻發現秀麗的鼻側流下一行清淚,於是吃驚地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正對瞭自己,囁喏道:「老婆,你怎麼瞭?哦!我……我……都是我不好,昨晚等你時不小心睡著瞭……」

  王夢丹此時心中想著的,都是羅樂衣服上陌生的香水氣味,以及昨夜她發現這事後偷偷給江伊打電話求教時對方端的話語。昨晚求歡不成的難過幽怨,被這事壓制在心底,隻是淡淡地泛酸。此刻重又被丈夫話語間的歉意勾起,與香水事同時壓在心頭,淚水更是難抑,斷線的珠子般流瞭下來。見丈夫手忙腳亂地為自己拭淚,又關切地追問自己流淚的原由,不知該如何開口回答,猶豫半響,涕泣道:「昨晚我還穿瞭套情趣內衣的……嗚嗚……」

  本就因昨日偷情冷落嬌妻而愧疚的羅樂見王夢丹淚流滿面,不免惶恐。想到從不主動要求性事的妻子做出昨日的舉動需要付出的努力和心理鬥爭,心中又充滿感激與驚訝。將妻子抱在懷裡,好一陣言語撫慰。待她漸漸平靜下來,又將她讓在桌邊坐好,用小刀把肉餅切成便於入口的小塊,擺在碗中,示意她吃下。

  這肉餅是兩人熱戀時常買來吃的,這切餅的習慣也是那時因為王夢丹一句「餅大難以咀嚼」而形成的。兩人婚後久未出遊,餅自然也是少吃,此時重現昔日溫馨,小夫妻心中皆湧起甜蜜,屋中氣氛一時靜謐美好起來。王夢丹垂著頭細細品嘗肉餅,忽然抬起頭來看著羅樂問道:「老公,上次我和你說的想換個環境的事你還記得吧?我……我是真的想辭職不做瞭!」

  王夢丹在問話後雖然又補充瞭一句貌似堅定的話語,但語氣卻是搖擺難決一般。羅樂聽妻子舊事重提,隻得用上次的理由再行勸慰。王夢丹沉默靜聽,待羅樂語罷,直直地看著他的雙眼問道:「老公,不然咱們兩個一起辭職換個地方,怎樣?」

  羅樂費瞭好一番口舌,卻得到妻子比開始的問話更進一步的反饋,不由有些惱火,皺眉道:「說瞭這麼久怎麼還是這樣?你不要這麼任性好不好?房貸和花銷都不顧瞭麼?咱們本就沒有積蓄,萬一幾個月不能再就職,如何是好?」

  王夢丹沉默有頃,忽然開口問道:「老公,昨天你去哪裡瞭?」

  羅樂沒想到她問出這麼一句風馬牛不相及卻直指自己心中虛處的話來,怔瞭怔、強作鎮定地答道:「昨天一直陪竇總應酬,怎麼瞭?」

  王夢丹搖頭道:「你和竇總同桌吃飯麼?吃飯吃瞭整天麼?吃完飯又去做瞭什麼?」

  羅樂被妻子連珠炮似的問題逼迫得有些羞怒,板著臉反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待王夢丹回答,又問道:「查崗?不相信我麼?」

  王夢丹似乎早就料到羅樂會有這種反應,既不氣惱、也不急躁,平靜地道:「問問罷瞭。」

  羅樂自知失態,欲挽回已是不及,抱著試圖將氣氛圓回來些的想法,換瞭溫和的語氣道:「剛才我語氣不好,實在是我不對。我昨天忙活瞭一天,很……累,你又從來沒這麼問過我,所以才……」

  羅樂說著話,王夢丹抬眼看瞭看他,眼圈忽然又紅瞭起來,幽幽嘆瞭口氣,道:「我聞到瞭你衣服上的香水味,發現瞭好多根長頭發,還有……還有你手機裡的……那女人是不是唐嫣?」見羅樂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卻結舌無言,於是做瞭個深呼吸,雙唇微抖:「你不想告訴我麼?一會上班我自去問竇總,就什麼都清楚瞭!」

  羅樂聽妻子這麼說,一下子慌瞭神,轉瞭幾個念頭仍不知該如何阻止,於是焦躁起來,本是十足的慌張,卻沒來由地在瞬間變作火冒三丈。一掌拍在桌子站起,怒道:「你是不是有毛病?非要攪得好好的日子過不下去才肯罷休?問竇總就等於把咱們兩個結婚的事公告天下,這麼久的隱瞞都白費瞭!」說著話,繞過桌子來到王夢丹面前,抬手指著她的臉,繼續叫嚷道:「王夢丹,我對你怎麼樣,咱們兩個都清楚!哼哼~ 你對不起我的事,咱們兩個也都心裡有數。我疼你愛你,這才不再追究,你居然還有臉懷疑我?」

  王夢丹眼淚刷地流瞭下來,站起身正對瞭羅樂,不甘示弱地道:「你血口噴人!我怎麼對不起你瞭?」

  羅樂怎麼也想不到王夢丹會不承認已經默認的事實,怒火中燒,冷哼一聲道:「你前次已經默認瞭,這次又想推脫?我問你,你微信裡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說些騷貨之類的下流話,還約瞭時間再去偷情,你怎麼解釋?」

  王夢丹聞言先是臉色漲紅,開口欲駁時卻又若有所思,退瞭一步,嗆聲道:「我沒有說過,你是在誣陷!」

  羅樂大怒,道:「那是我親眼所見的,雖然你刪瞭記錄,但是我每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你說沒有就沒有麼?」

  王夢丹將頭一仰,憤憤道:「那是我的同學群裡,兩個同學說的,並不是我說的!」

  羅樂嗤之以鼻,道:「你別以為我不懂微信!我現在的手機也可以用,就沒見過什麼群!再說,後來你看瞭微信,拿著手機給那奸夫打電話時,我是醒著的,你說瞭什麼我聽得一清二楚,容不得你狡辯!」

  王夢丹銀牙緊咬,眼淚止不住得流淌,半響才從唇縫中擠出聲音:「羅樂,你混蛋!你偷看瞭我的手機,還偷聽我的電話!你還胡亂猜疑……」

  羅樂被憤怒沖昏瞭頭,將埋藏在心中、決意一輩子不說出的話一股腦說出,整個人都覺得輕松起來。但見王夢丹拒不承認、砌詞推諉,這份輕松又變成另一種惱怒,不聽王夢丹說完,便大聲吼道:「你不是也偷看瞭我的手機!你和我都是一樣不要臉的人,別在這裡給我裝什麼素質、裝什麼清高!」

  從開始戀愛以來,羅樂對王夢丹一直寵溺有加,王夢丹做夢也想不到丈夫會如同今天這般對自己叫嚷,直氣得渾身發抖,怎麼都止不住。羅樂見瞭王夢丹情狀,心中有些後悔,但想到適才她的態度言語,以及對自己親眼所見之事的拒不承認,硬是狠瞭心不問不理,隻別過頭去不看。過瞭許久,王夢丹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坐倒在椅子上,眼簾低垂,喃喃道:「我以前真的太傻!真的太傻!」

  羅樂聽瞭王夢丹這兩句既似自言又似嘆息的話語,以為她對與自己戀愛結婚的決定生瞭悔意,登時有些驚懼。聯想到那天妻子對電話那端的人說的「離婚」兩個字,隻覺得渾身流淌的血液都沒瞭溫度,腦子裡更是一片空白。

  待稍稍緩過勁來,心裡隻剩瞭逃開的念頭,再也沒有其餘。向門口挪瞭兩步,感覺雙腿如同灌瞭鉛,沉重難移。試圖再挪,卻又突然變成瞭輕若無物,根本使不上力氣,甚至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反差太大,使力不均,險些摔倒,不由怒氣再起,帶著哭腔叫道:「傻逼!你就是傻逼!我也是傻逼!明知道你出去偷人,我卻偏偏舍不得你,更是離不開你!你他媽的是傻!嫁給我這個窮小子!我戴著綠帽子還是喜歡你!比你還他媽傻!」

  坐在椅上的王夢丹臉色數變,聽完羅樂最後一句話,再也按捺不住,倏地站起,激動地道:「羅樂,我從來沒有後悔嫁給你!我方才說的太傻,指的是把婚姻和兩個相愛之人的相互信任想得太過簡單。我王夢丹發誓,自從和你確定戀愛關系以後,從來都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若有一字不實,情願受天打雷劈!」

  王夢丹不說謊!不會,更是不屑!這是羅樂一直以來堅定的信念。雖然近來發生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在動搖他的立場,但王夢丹此時的誓言還是讓他懷疑已自認無誤的事實。他的腦子忽然一片混亂,如同剛剛聽到妻子在電話裡同奸夫說話時的狀態一般。俄頃,抬起頭問道:「那你原原本本解釋給我聽,我那天聽到的電話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夢丹踟躕不語,在羅樂等得難耐時才開口道:「我對你提起過,大學時同寢室有一個叫小娟的好朋友,畢業就斷瞭聯系。那年我們開同學會我沒有去你也是知道的,小娟去瞭。到場的同學都留瞭聯系方式,後來就開瞭微信的群,我和她才再聯系上。上學時我倆最是親近,而復聯時我孤身在唐城,又在隱瞞和你的戀情,除瞭你之外,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於是就把戀愛的情況都告訴瞭她。她一直都開放、說起男女之事也是口不擇言,而我一直靦腆。上學時她便經常說些我不願聽、不敢說的話給我聽,以此取笑。現在聽說我戀愛瞭,更是多有調侃。你聽到我給她打電話那天便是如此。」

  羅樂聽罷,眨瞭眨眼,忽然「咦」瞭一聲道:「不對!」

  王夢丹眉頭微皺,問道:「怎麼?」

  羅樂長出瞭口氣,忍著心痛將那天看到的三條微信一一復述,而後道:「我也聽陳傑說過,你們女人閨蜜之間經常會有些私密的調侃,但這三句話很明顯就是你在……你在……哪裡會是你說的那個樣子?」

  王夢丹定定地回想瞭片刻,忽然大聲地嘆瞭口氣,從褲袋中取出自己的手機,調出微信舉在羅樂眼前,道:「同學群裡有兩個非常……不要臉的人,在同學會的時候聚在瞭一起,那以後就每天在同學群裡打情罵俏。你那天看的,前兩條是在群裡,後一條才是小娟發給我的。」說著話,見羅樂一臉狐疑,心裡便也懷瞭幾分疑惑,問道:「你那天看的時候,就沒有發現說話的頭像不是我麼?你不會沒註意三句話是在兩個對話裡面吧?」

  羅樂那天的註意力全都集中在對話的內容上,根本沒有註意其他的事情。他對微信毫無瞭解,qq用的也少,用陳傑的話說,就是如同原始人一般,哪知道還有這麼多彎彎繞。此刻仔細回想,好像情況真的如同王夢丹所說,卻又怎麼也無法確定。想來想去,還是隻記得三句讓他刻骨銘心的對話,又咂摸瞭一番,忽然又有發現,嘖聲道:「等等!還是不對!那天你不是說……」

  羅樂疑聲才起,本是耐心解釋的王夢丹忽然暴躁起來,大聲打斷他道:「不對不對!隻會不對!你從開始就不曾相信我半點,所以我怎麼說都是錯!」

  羅樂沒料到王夢丹轉變如此之快,先是一愣,繼而憤然道:「怎麼?隻能是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嗎?你說的話不合常理,我問問有什麼不對?」

  王夢丹聞言一側嘴角微挑,面容似笑非笑,看著羅樂認真地說道:「對!夫妻就該如此!就像你現在,如果敢像我方才那樣發誓,說昨天隻是陪竇總應酬,沒有和唐嫣鬼混,我一定毫無保留地相信你!」

  羅樂從沒見過王夢丹做出這麼奇怪的表情,面容既像是不屑,又像是嘲諷,而眼神卻是看穿自己心事般的凌厲。他心中有鬼,本該心虛,但在電光火石間竟福至心靈地抓到瞭妻子言語中的漏洞,於是將聲音提高瞭八度,道:「我昨天沒有和唐嫣鬼混!如果撒謊,便和你一樣願受天打雷劈!」

  羅樂話語雖出,但眼神卻遠遠跟不上。站著的王夢丹一直對自己的猜測十分自信,此時見羅樂如此篤定,不免一怔,輕易將丈夫飄忽的眼神放瞭過去,靜靜站立、一言不發。羅樂見招數似乎奏效,又以退為進道:「要是你想食言,就按你的想法自己去問竇總,你以為我是為瞭瞞什麼才不讓你問麼?你仔細想想,我選擇隱婚是不是為瞭你,為瞭這個傢?」

  王夢丹沒有答話,面上的表情卻漸漸柔緩下來。半響,向前兩步,伸手向去牽羅樂的手。就在此時,羅樂的手機忽然響瞭起來。

  全神貫註於爭吵中的小夫妻被響鈴聲嚇瞭一跳,羅樂閃身去拿手機,王夢丹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隻得怏怏收回。眼見丈夫接起電話,叫瞭聲「竇總」,應瞭幾聲是,然後說瞭句「馬上就到」,穿起衣褲就往外走。想出言挽留,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而羅樂好不容易糊弄過關,怕妻子再言語糾纏,不敢停留,借著竇總用車為名逃也似地離開。

  王夢丹看著關上的房門發瞭會愣,待聽到樓下車子發動的聲音,如夢醒般跑到陽臺去看。目送那輛黑色奧迪駛離,心裡空落落得不知如何是好。置餐桌上的凌亂不顧,拿起手機窩在沙發裡,給那人發瞭條微信,這才感覺踏實瞭一些。

  將手機抓在手中摩挲,卻是許久也沒有得到回復,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顆心又變得貓抓也似。打開手機電話簿翻瞭又翻,在一個號碼上停頓瞭多次,終於還是換瞭個號碼撥瞭過去。聽瞭十幾秒彩鈴後,一個帶著睡意的慵懶女聲在電話那端響起:「喂,丹丹,怎麼這麼早?」

  王夢丹聽到對方的答話,先是雙唇翕動、沒有答話,繼而嘆瞭口氣道:「伊姐,我……我沒忍住,還是問瞭……」

  電話裡的江伊明顯滯瞭一滯,才訝異道:「你把衣服上香水味和長頭發的事挑明瞭?昨晚不是再三叮囑你不要問的麼?」

  王夢丹說出第一句話,眼角就已有些濕潤,此刻聽江伊問話中帶著些許責怪的意味,淚水更是難抑,哽咽道:「最愛的丈夫出軌瞭,這讓人怎麼忍得住?」

  江伊聽出王夢丹情緒不對,先是靜靜地不發一言,任她嚶嚶哭泣瞭片刻,才憐愛地道:「唉!傻丫頭!男人最是狡猾,你當面問他,定是死都不認的,說不定還要反咬一口。你這次打草驚蛇,怕是想要暗地裡收集證據都難瞭。」

  王夢丹啜泣道:「我才不想要什麼證據,我隻想要他一輩子都愛我一個人,和我白頭偕老。」

  江伊聽得好笑,卻又不願點醒王夢丹,於是忍笑假作幽怨道:「你說得對,隻要是女人,誰會不想呢?」

  王夢丹輕輕嗯瞭一聲,道:「可是伊姐,羅樂剛才對我發誓瞭,說沒有和唐嫣鬼混。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撒謊,是不是我懷疑錯瞭?那頭發和香水會不會是他在哪裡把衣服掛到瞭衣架上,剛好那衣架才掛過女人衣服,這……」

  「男人發誓就像喝水那麼容易,這你也信?不過這會我再說什麼都不好瞭,就像我挑撥你們兩夫妻的感情似的。」江伊訕笑,將王夢丹的揣測打斷,繼而小聲嘟囔道:「他隻說不是唐嫣,還不能是別人麼?」

  江伊的聲音雖然放低,但仍然保持在王夢丹能聽清楚的程度。王夢丹聽瞭,垂首默默,過瞭片刻,轉話題道:「伊姐,幸好有你幫我出主意,不然就麻煩瞭。你剛才猜的沒錯,他真的追問我那事瞭……反咬……一口時候問的。」

  江伊呵呵一笑,道:「真的?那他這擺明瞭心裡有鬼嘛!」說到此處,故作失言般住瞭口,再次呵呵笑道:「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王夢丹再次沉默有頃,答道:「就像你教我那麼答的,但是他好像不相信。」

  江伊又笑,道:「你那事實在太過離奇,就算照實說,他也不會信。」

  …………

  「她絕對不會撒謊!可這解釋聽上去卻肯定是假的!」

  羅樂坐在車裡,雙手緊握方向盤,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可心思卻完全不在駕駛上。他把剛才王夢丹的說話翻來覆去地咂摸瞭無數次,卻愈發覺得疑惑。與其讓他相信妻子說謊,倒不如讓他質疑自己來的更容易。他對真相有渴望,但是心中隱隱的恐懼卻更甚。

  羅樂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一聲刺耳的鳴笛聲。下意識將剎車踩死,這才發現自己剛剛闖過一個紅燈,幸運地毫發無損。他嚇得不輕,忙把車停在路邊,用雙手用力搓瞭搓自己的臉,想讓自己清醒起來。放下車窗吸瞭幾口新鮮空氣,頭腦確實感覺不再混沌一片,卻也因此想起瞭今早與妻子爭吵的原因。

  他從頭發和香水想到瞭昨天與婁珊雨的激情一日,又從婁珊雨想到江黃和唐嫣,以及這段時間裡與一眾女人難以為外人道的奇妙瓜葛。先是嘴角上翹,忽而心生警醒。他發現自己已經在偷情與背叛這條路上走的太遠,遠到身心都已在不知不覺中被妻子以外的女性占據,遠到想回頭已是不及。

  「她的事還隻是捕風捉影,而我的事卻已是確鑿無疑。這……這可如何是好?」

  想到妻子方才的質疑,羅樂登時有些手足無措,慌亂的情緒從心臟往四周擴散,瞬間占據瞭他整個身體。他很想找個人商量,或者隻是簡單的傾訴,以便這種讓他不舒服的感覺能夠通過語言排解出去。可想來想去,竟然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除瞭唐嫣。

  說是想來想去,其實他隻想到瞭兩個人。想到陳傑時,他腦海中浮現的是陳傑的老婆給自己口交時的風情萬種,於是心中湧起的是夾雜著些許興奮的愧疚。想到唐嫣時,他腦海中浮現的是唐嫣的甜美、知情解意還有對自己全心全意的幫助,於是心中湧起的盡是喜樂與平靜,仿若一個虔誠的教徒見到瞭神父,又如同飄蕩的遊子終於見到瞭傢鄉的風景。

  「就去找唐嫣!」

  羅樂主意拿定,心神便定瞭許多,不復適才的慌張。他輕車熟路地來到竇總樓下,如昨日般先打瞭電話,然後在車中坐等。下樓的也依舊是兩個小寶貝和三個大人,隻不過竇總父親沒有出現,牽著樂樂的位置由竇總做瞭頂替。

  不久前的電話裡,竇總已經告知羅樂今天的安排,因此他也不以為意,下瞭車打開車門殷勤地招呼。隻是覺得再見婁珊雨有些面羞,於是躲開她毫不避諱地瞟過來的熱辣眼神,微微彎下身子,裝作去護著小孩子上車。

  婁珊雨見羅樂如此,心裡暗罵瞭聲「沒膽」,撲哧一聲笑,俯身叉瞭妞妞腋下,將她送進車裡。回手的時候,順帶著輕輕拂過羅樂的拉鏈門,然後翹臀坐進座位中。羅樂被她的大膽嚇瞭一跳,連忙將車門關好,偷眼去看其他人有沒有註意到。隻見竇總的母親一邊念叨著讓孫子聽話,一邊低頭上車,完全沒有發現婁珊雨手上的小動作。而竇總卻正斜睨著他,眼神中既有戲謔,亦有玩味。

  想到竇總曾經告誡過自己關於男女關系的問題,羅樂不由有些驚惶。雖然竇總是從唐嫣的角度出發,且談論的並不是眼前的婁珊雨,但性質上卻並無二致。好在在場的人多,竇總看瞭一眼之後便再無多餘的動作,也沒有說什麼。

  羅樂暗自慶幸,忙駕車出瞭小區,直往幼兒園去。一路上,車內眾人有說有笑,竇總也時不時參與其中,倒是沒有什麼不快的情緒表現出來,這讓羅樂稍稍心安。竇總自從來瞭唐城,一直對他不薄。他也確確實實得瞭甜頭,收入也提高不少,這足以讓他對竇總既感激又死心塌地。

  從另一個角度講,如今他的一切可以說都在竇總的掌握之中,一言可予,一言亦可取。竇總雖溫言時候多些,但恩威並施也是有的,板起臉訓斥之時更是威嚴。羅樂難以摸清竇總脾氣脈絡,從心底對他敬畏有加。此刻覺氣氛融洽,一邊陪笑一邊默默告誡自己一定要小心應對,切不能再觸瞭黴頭。可想起婁珊雨那種直截瞭當、不顧其他的火熱大膽,又不禁在心底暗暗叫苦。

  車行不久,目的地已達。眾人將兩個孩子送瞭入園,又一同返回停車的地方。老太太依舊張羅著去市場遛彎,竇總本來有些擔心她一個人去,不置可否。婁珊雨見狀,自告奮勇要求同去,親熱地挽著老太太臂彎走瞭。竇總放下心來,招呼羅樂上車去公司。可羅樂的心裡卻打起瞭鼓,不知道竇總會不會趁兩個人獨處之時敲打自己一頓。

  羅樂開著車,如同芒刺在背,時不時借著反光鏡去看竇總的表情。竇總恍若不知,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看著車窗外發呆,眉頭時不時皺起,似乎在思考什麼難以解答的問題。兩人就這樣一路靜默,直到公司地庫,竇總和羅樂招呼瞭一聲便匆匆乘電梯上瞭樓。羅樂如逢大赦,雖然心急找唐嫣,卻也不想再和竇總獨處,於是跑到保安部和那個姓史的保安隊長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聊。幾根煙抽完,才告辭上樓,去尋唐嫣。

  唐嫣自己有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就在竇總辦公室的隔壁,想要到達那裡,必須要經過王夢丹所在的人事部。羅樂剛剛和妻子吵過架,故意腆腰疊肚地擰著頭不往裡看,大踏步往竇總辦公室的方向去。可走到即將看不到人事部的地方,還是不自覺地回頭瞄瞭一眼。看見正伏案工作的王夢丹那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背影,不由輕嘆瞭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羅樂垂頭喪氣地走到唐嫣辦公室的門口,左顧右盼一番,看看四周無人註意,伸手敲瞭敲門。不待回應,擰鎖欲進,卻發現門是鎖著的。他愣瞭一下,又探手去試。手還沒有觸到門把手,隔壁竇總辦公室的門忽然開瞭。羅樂慌忙收手、回頭去看,隻見竇總一邊穿西裝上衣一邊從門內走出來。

  竇總看瞭看羅樂的動作,又看瞭看唐嫣辦公室的門,呵呵一笑,道:「唐嫣去北京瞭,你找她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