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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身在車裡面瞭。

  鳳舞在前面開著車,廉越坐在前面依舊昏睡不醒。車不知道在向哪裡開,反正是沿著公路在走,我動瞭一下,發覺頭很疼。臉上的腫還沒消,摸瞭摸,被人包紮過瞭。

  動瞭動,發覺旁邊還有個人,我愣瞭一下,慢慢的回頭看。

  妻子汪慧就歪著頭在我的旁邊,閉著眼睛昏睡著。

  她的臉上還有些污穢的痕跡,眼角依舊有淚痕。她的右手簡單包紮著,大概是在老賀那兒弄傷瞭。我恍然有種不真實地感覺,情不自禁的用手背輕輕的摸瞭一下她的臉頰。在經歷瞭這麼多事之後,終於找到她瞭。但是我的心裡卻感到說不出來的滋味,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醒瞭之後,她能夠面對我嗎?

  我能夠面對她嗎?

  我們之間都已經這樣瞭,我們之間……我們之間究竟該怎樣互相面對?

  我原本以為我是舍不得汪慧的,我原本以為我們之間或許還是有挽回的餘地的。但是現在我終於找到瞭她,我卻發覺我的心依舊像個空殼一樣。我的感情到哪兒去瞭?難道這才是我真實的感情?難道我一直都沒有發覺?難道我的心已經死瞭?

  我對我情緒的麻木感到吃驚,我也弄不清楚我究竟是怎麼瞭。我希望她醒來,但是又害怕她醒來。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麼想的。此時此刻,她就在我的身邊。但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還愛她嗎?她還愛我嗎?胸中的淡然情緒實在令我吃驚,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瞭。我現在應該激動、高興、嫉妒、憤怒、委屈、悲傷,但是卻偏偏是什麼都沒有,或者說是什麼都有的淡然。

  說真的,我現在隻是感覺到累,一種從身體到心理的疲累。

  鳳舞從前面的反光鏡看到瞭我,但是沒停車,也沒說話。隻是時不時地看我一眼,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沒理她,這次又是她救瞭我。她神通廣大的手段我已經不再吃驚瞭。但是她為什麼不早點出現……我發覺我對著鳳舞的時候居然能夠調動起情緒,盡管是有些帶著負面的情緒,使我知道我的感情還沒有消失。

  回頭看著汪慧,感覺似乎比剛才好瞭一點點瞭。她的嘴角還有些沒擦幹凈的血跡,那是從老賀那兒咬下來的,還有她臉上的傷痕。

  我突然很想吐,猛地降下玻璃窗,把頭伸出窗外,劇烈的幹噦起來。鼻涕眼淚一起流出,我幾乎要上不來氣瞭。

  鳳舞把車停在路邊,下車把我拉出來,扶著我蹲在路邊,用手輕輕拍我的背。

  我吐瞭半天也沒吐出什麼來,等抬起臉,在臉上胡亂擦瞭一把。鳳舞什麼也沒說,隻是地給我紙。我接過,擦擦臉,盯著鳳舞沉聲問道:“這是在往哪兒去?”

  “D縣。”

  “那幫人呢?”我指的是老賀那群人販子。

  “放心,沒出人命。我都是朝他們的腿打的。瓦斯的效力很強,現在他們應該還沒離開那個地方。他們不敢追的,也不敢聲張,否則警察不會放過他們。不過那個老賀可就難說瞭,雞巴和睪丸都給咬掉瞭,這是致命傷,等瓦斯效力過去,恐怕早就失血過多死瞭。”

  “你什麼時候到那兒的?”

  “去瞭有一會兒瞭,看戲至少是看瞭大半場。”

  “什麼!?你!你為什麼不早點……”我的眼睛瞪圓瞭,下意識的伸手想抓她的衣領,但是被鳳舞雙手一撥一別,直接就把我給推開瞭。

  “你別發神經啊!誰讓你那麼沖動,不等我和你會和就自己闖進去的,弄得我想救你都來不及。連這種基本的常識都忘瞭,我看你真是昏瞭頭。那老賀在外面佈置的有不少人,把四面都看牢瞭,我根本沒機會進去,貿然動手打草驚蛇不說,我也根本沒把握把他們全都控制住,所以隻能等機會,我可不像你那麼橫沖直撞的。”

  “什麼,你怎麼可能打不過那些人,你不是職業的嗎?”

  “我再職業也不是超人哪!再說我的職業訓練我遇事要冷靜,而不是沖動。”

  “那你後來……”

  “這還要感謝你老婆,她把老賀的雞巴一咬,外面的人聽見動靜瞭,全都跑進去屋裡瞭,正好給我可乘之機把他們全都堵在屋裡面一網打盡。要不然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這機會。”

  我無語瞭,說到底,鳳舞的目的隻是事情的真相,以她的心狠手辣,必要時犧牲個人也算不瞭什麼。汪慧又不是她老婆,她沒必要為瞭汪慧去冒險。

  “咱們時間不多瞭,找個地方把你老婆弄醒,你們倆好好說說吧。我搜過她的身,沒發現什麼特殊的東西。也不太可能在老賀那幫人手裡,這種東西比較敏感,你老婆其實比表面上要仔細,不太可能隨身攜帶。有可能是藏在某個隻有她才知道的地方瞭。”

  “我……”我有點不知所措,我該怎麼說。

  “怎麼著?還想找個地方讓你們倆互相適應適應冷靜冷靜?可惜咱們沒那個時間,我估計另外有人也在盯著這條線索呢。咱們現在誤打誤撞搶先瞭一步找到你老婆,一定要保住這個優勢。”

  說的對,陳言也知道瞭錄像的內容,可能還有別的人。這種事情一旦開瞭一個口子,很可能傳播的速度超乎我們的想象。神通廣大的組織,還有張朝平背後的黑幫,這些人都在全力追這條線,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方法,但是我覺得D縣早晚會進入他們的視線,這條線索早晚會曝光。

  “那好吧,你有辦法把她弄醒嗎?”

  鳳舞拿瞭個不知道什麼噴霧劑一樣的東西,對著汪慧的鼻子噴瞭一下。很快,汪慧的頭扭動瞭一下,緩緩睜開瞭眼睛。

  我站在那裡看這她,鳳舞攙著昏睡的廉越悄悄離開瞭。

  我不知道汪慧看到我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就那麼站著。汪慧睜開眼睛,茫然的看瞭看四周,等到明白過來自己是在車裡之後,扭回頭往車外看,然後她的目光正好對上瞭我的眼神。我們兩人四目相對,茫然的誰也不說話。說真的,我真的很茫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汪慧看到我之後,眼神一直沒有離開我的雙眼。但是卻是呆滯的,似乎沒認出來我是誰。但是隨後過瞭有兩分鐘左右,兩道淚水無聲的突然從臉上滑落。

  “汪慧,你……”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張張嘴卻說不下去。

  空洞的眼神中霎時充滿瞭悔恨悲哀愧疚,汪慧痛苦的閉上瞭雙眼,面容扭曲,緊緊咬著嘴唇,抑制不住的喉嚨中放出的悲痛泣聲。她的雙手攥住自己的衣角,攥的手指都發白瞭。肩膀在不住的發抖,嘴唇咬的都滲出瞭血來。

  我猶豫著伸手,扶住瞭她的肩膀。

  汪慧抖得就像風中的枯葉,在我的手接觸到她肩膀的剎那,她條件反射似的要躲。

  被我抓住不放,她瘋狂地搖著頭,痛哭出聲,淚水奪眶而出,將頭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彎中,神經質似的拼命地在自己的身上胳膊上搓和抓,好象有什麼臟東西要拼命搓掉一樣。

  “汪慧,你別這樣……”

  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因為面前的妻子讓我覺得陌生。尤其是在經歷瞭這麼多的事情之後,我甚至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真的讓我覺得和以前不同瞭。

  至少以前那個共同生活共同經營的傢庭紐帶似乎已經無聲的變質瞭。

  汪慧終於放聲痛哭出來,哭得是那樣慘,哭的嗓子都啞瞭。我抓住瞭她的手,她撲進瞭我的懷裡,好像怕我突然跑瞭似的,淚水侵濕瞭我的衣服。

  “……對不起……對不起啊……”

  汪慧含糊的痛哭聲中我隻能勉強分辨出她在反復的重復著這句話,或許她現在也想不出來能說什麼別的瞭。但是我該說什麼呢?汪慧抱著我哭,甚至還拼命地用頭在撞我的胸口,她的手抱住我瞭後背,身體癱軟瞭似的,好像想用力把自己的身體和我糅合到一起。

  我不敢松開她,也不想,莫名的我也感到一陣難以抑制的悲傷,眼淚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滴落在她的頭發上。

  “好瞭,老婆,一切都過去瞭……一切都過去瞭……沒事瞭……我保證沒事瞭……”

  我忍不住抽泣著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著,如果這一切真的就能這麼過去該多好啊,我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來交換。我這才發覺空蕩的心中不知什麼時候充滿瞭久違的感情。

  ……我還愛著我的妻子汪慧……還愛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在分開這麼長時間在此時此地重逢之後,我不想讓她再受傷害,而且我無法想象再一次失去她會怎麼樣。我不相信那會發生,也不會讓那發生。老天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挽回之前發生的一切。

  汪慧在我的懷裡,我可以感受到她那顫抖的身軀是多麼的脆弱。她的淚水,她的哭聲刺痛著我的心,我開始恨我自己;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我還愛她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現在不想讓她離開我的懷抱,以後也不想讓她離開。

  過瞭不知道多長時間,我就這麼抱著她,她就趴在我的懷裡不停的流淚。我的腦子裡已經忘瞭別的,直到鳳舞輕輕的來到我的身後,輕輕地拍瞭拍我的肩膀。

  “好瞭,差不多就行瞭,該說正事瞭。”

  我明白過來,雖然覺得她出現很是不合時宜,但是也知道現在確實不是時候。

  盡管尷尬,我還是有必須搞清楚的事兒。

  “汪慧,有些事我得問問你,你究竟是怎麼和這件事攪和在一起的?”

  汪慧抬頭看看我,又看看鳳舞。

  “我……”她顯然不知道從何說起。我指著鳳舞說:“沒關系,她不是壞人,她是我的朋友。我都知道瞭,包括你和老劉、小馬、書記之間的事。還有你和老劉一起幹的事,是不是他讓你躲到這裡來的?”

  “什麼,你都知道瞭……”

  汪慧臉上再次變色,看樣子又想哭。或許她還以為我知道的隻是她和人販子的那場淫亂表演,但是不知道我連她以前的醜事都知道瞭。她是一開始就在這躲著,沒有人和她聯系,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的這許多事情。說不定她還以為老劉他們幾個奸夫都還活著呢。

  旁邊的鳳舞不耐煩瞭,上來說道:“別哭瞭,現在哪有功夫讓你哭個沒完?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你老公現在被人冤枉成瞭殺人犯,被警察通緝著呢!“

  到底還是鳳舞局外人無所顧忌,一針見血地說到瞭點子上,這一下把汪慧嚇得不輕,張著嘴呆在瞭那兒。

  “這……什麼……怎麼回事?你……”

  “老劉他們都被人殺瞭,三個人全死瞭,有人栽贓給我說我是兇手。我現在正在努力尋找事情的真相。你知道什麼,必須全都告訴我。”

  可想而知這個消息對於汪慧的震撼,她的臉都白瞭。

  “什麼?他們都死瞭?這……這怎麼可能……”她語無倫次,不知所措。我慢慢地說道:“就在你離開的那天晚上,有人把他們都給殺瞭,那天我在樓下看見瞭你和老劉書記進瞭樓,我看見瞭。你是那天晚上離開的吧,你走瞭之後,有人把他們殺瞭,然後嫁禍給我。”

  “你看見瞭?!你那天在傢?”汪慧簡直不可置信,“你不是出差……”

  “我提前回來瞭,我無意中在你的電腦裡發現瞭那些自拍的視頻,要不然我也不會找到這裡來。你和老劉是不是偷瞭那些機密的試驗數據,準備賣出去換錢?

  他究竟交給瞭你什麼東西讓你替他保存?“

  “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汪慧的眼神中出現瞭惶恐,顯然我這個丈夫所知道的東西遠遠超過瞭她的預料。

  “你究竟發什麼瘋?你知不知道這是犯罪?!這是要坐牢的!”

  “我為什麼?我還不是為瞭咱們傢!他說隻要我聽他的話,到時候就給我一百萬幫咱們傢還債!你知不知道這兩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天天擔心債主會突然上門討債。”

  “你!咱們傢的債我早就還清瞭!你還去還什麼啊!?”我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還清瞭?”這下輪到汪慧皺眉頭瞭,“什麼時候還清的?我怎麼不知道?

  你到底是哪兒來的錢?誰還得?“

  這時鳳舞又適時的冒瞭出來,“好瞭好瞭,讓你們在這說我看能說到天黑。

  到車上說吧,你們倆好好交交底兒?你別以為就你為瞭傢庭忍辱負重,其實你老公背著你也在做一些很艱苦很危險的工作。不過你先告訴我,老劉交給你的東西你是不是沒帶在身上?“

  “是。”

  “是不是還放在你待得那個度假村裡?你是不是藏在哪兒瞭?”

  “對,我怕隨身攜帶不安全,所以……”

  “太好瞭,馬上帶我們去!有話路上再說吧!上車,快上車!”

  我們幾人又從新鉆回車內,車子發動,順著公路向前開去……

  ***    ***    ***    ***

  有瞭汪慧的帶路,大約過瞭一個多小時,我們就進瞭D縣的市區。

  “你原來都在幹這些……”車內,汪慧喃喃的自語。這一個小時裡面我沒說別的,讓汪慧看到瞭一個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我,另一個世界的我。而我也看到瞭一個真實的汪慧,另一面的汪慧。

  “知道瞭吧?老劉利用你去勾引書記,然後拿到那些東西。我則被派去偷這些東西,而我們倆卻互相不知情。但是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有套頭,我總覺得是設計好瞭的。我們倆的情況有些人肯定察覺瞭,但是我還是沒想明白這裡面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劉就跟我說瞭拿到這東西會很值錢,他說他能找到買傢。但是其他的都沒跟我說。”

  “他有沒有提過一個叫張朝平的人?”老劉不一定時候張朝平的手下,或許兩人就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沒有,他什麼都沒跟我說過,除瞭讓我幫他保管那個東西。”

  汪慧知道的情況非常少,幾乎除瞭自己所做的那部分之外其他一無所知。其實我還很想問問她關於她之前的出軌,盡管我現在知道瞭這是那個老劉故意設計的,但是我的心裡總有根刺。

  “我說的這些你都相信嗎?你不認為這好像是電影電視裡的情節嗎?”

  我看著汪慧的樣子,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說真的,就我自己這個講述者說瞭半天,自己都覺得我在講故事,因為我經歷的事實在是普通人難以想象,但是汪慧卻認真地聽,我說什麼她就聽什麼,看臉上的樣子堅信不疑,換瞭別人可定要常理上表示一些疑問的,她卻沒有,好像為瞭討好我一樣,這時大概我說太陽是方的,她也會無條件認同。

  “我相信你,我被那些人販子弄暈瞭帶走之後,本來以為肯定完瞭。但是你……你能找到這裡來,我相信以前的你是不可能辦到的。你肯定發生瞭什麼變化。而且……而且她還有槍……“

  汪慧看瞭看前面開車的鳳舞,雖然聲音很小,但是鳳舞肯定是聽見瞭,通過反光鏡向後看瞭一眼,沒說話。

  “那你應該知道瞭吧,這裡面有兩撥人,你和老劉實際上是和一個叫張朝平的男人聯系的。老劉是不是他的手下現在還不知道,你和老劉的事是不是張朝平在背後設計的也很難說,不過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老劉弄出來的那些數據就準備賣給張朝平。”

  “但是張朝平這個混蛋背叛瞭他的組織,想要獨吞。他設計瞭自己的假死,估計是想玩李代桃僵,把我推出來當他的替死鬼。我估計老劉和書記他們就是被他事後滅瞭口,然後嫁禍到我的頭上。”

  “這個張朝平我跟沒就沒聽老劉提起過,你說還有一撥人是幹什麼的?”

  “就是我,我為之工作的另一個組織,我受命去偷張朝平手裡的那些數據。

  但是我不知道你也牽連在內,我是事後才知道的。現在我已經說不清楚瞭,那個組織認為我是個叛徒,認為我和你合謀盜走瞭數據。正在四處找我,張朝平背後的黑幫估計也是這麼想的,警察認為我是個殺人在逃犯。張朝平卻躲在暗處偷笑。“

  “難道就不能好好解釋……”

  “那些人要是和你講道理,也不會去幹黑社會瞭。他們是真的殺人不眨眼的,我親眼看著他們把和我同隊的那些人都給殺光瞭,就剩下瞭我和她們倆逃瞭出來……”

  我把一些細節有選擇性的告訴瞭汪慧,她嚇得幾乎面無人色。

  “那怎麼辦?”

  “找到張朝平,找回我的清白。否則我一輩子也別想擺脫。”其實我根本沒得把握之後會怎樣,組織會信守諾言嗎?但是那是A向我承諾的,現在他已經死瞭。

  關於A其實我還有些疑問。就在他選定我執行這個任務的時候,他是否知道汪慧就是另一條線上關鍵性人物,如果他早就知道的話,為啥還那麼麻煩讓我去偷,直接去做汪慧的工作不就得瞭?由此可見他是不知道的,但是王珂所代表的組織高層卻知道,那A到底是知道不知道呢?

  但是A現在已經死瞭,我就算是有疑問也隻能埋在肚子裡。

  “老劉在找你的時候,沒跟你說過任何別的事?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他背後可能有某些組織勢力的存在?你就真的相信你們會成功?你就真的相信他事後會兌現承諾?”

  汪慧低著頭沒說話,不敢看我的眼睛。

  或許她沒想過,或許她在之前已經墮落於和老劉偷情的那種刺激快感之中,後面對他的話自然是深信不疑。又或許她是真的為瞭我為瞭傢庭不惜一切,她一個女人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去改變什麼。就算是她對老劉有懷疑,估計她也沒什麼辦法。

  我知道不可能從她的嘴裡問出所有的實話,但是我也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讓我開心的答案,反正這時候老劉已經死瞭,我選擇不再刨根問底。

  “好瞭,老劉交給你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一個解碼程序,存在一個U盤裡。”

  “那解碼程序是幹什麼用的?”

  “那些實驗數據是加瞭密的,沒有專門的程序解碼,打開文件顯示的都隻是一些亂碼,根本沒有任何價值。老劉說為瞭以防萬一,等錢到手瞭之後再把這個程序交出去。他讓我躲在度假村裡等他的消息,需要的時候他會聯絡我。”

  “解碼程序?!哼,果然不出所料!”

  前面鳳舞的聲音傳來,我也覺得應該是這麼回事。如此重要的數據,不可能不做些防護措施。也就是說,不論箱子現在在誰手裡,沒有汪慧手裡的解碼程序都隻是廢物一張。難怪有些人對汪慧的下落那麼感興趣。

  但是現在我們先找到瞭汪慧,也就是說第一次有瞭可以翻盤的王牌。這還真是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瞭,我對於目前的情況仍舊是雲山霧罩,現在第一次看到瞭真相的希望。

  “趕緊去,抓緊時間!你把那個東西藏到哪兒瞭?”

  “就在我住的地方,青龍峽度假村。”

  青龍峽我們知道,就在D縣周邊六個度假村其中之一。如果悶著頭傻找,真不知道要找多長時間才能找到正地方。

  “後面有沒有人跟蹤咱們?”我問前面的鳳舞。

  “沒有,據我所知沒有。”鳳舞的話讓我放心瞭不少,她是專傢,如果她覺得沒問題,那我還是比較放心的。我的心中始終感到有些不安,陳言那個小警妞不會什麼都不幹吧,她肯定會做些什麼的。我覺得她肯定會,就算她相信瞭警察內部有問題,但是我想她還是不一定能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實際上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嚴重。

  因為這種電影情節似的事情在現實生活中是難以想象的,陳言肯相信我的話就算不錯瞭,要她像我一樣緊張我覺得不可能,因為她沒有我這樣身在局中的切身體會。

  現在除瞭我們之外,她可能是唯一瞭解情況的人。

  如果她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她會選擇誰?如果她要采取行動的話,她會找誰幫忙?這些問題現在是頭等困擾我的問題。我衷心祈禱以上情況不要發生,盡管我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對陳言並不瞭解,所以想也想不出答案。

  她從錄像裡並不能得出青龍峽這個準確地點,就算她能動用警察的力量也未必能很快查出來,更何況汪慧現在不在那裡。況且她不可能瞭解汪慧那些話的含義。

  那麼她會怎麼樣?選擇並不是很多:一是通知張安立刻對我們采取行動,關於這點現在已經排除。二是通知瞭張安,但是張安決定暗中監視我們,這點說起來容易,但是實際的操作性非常難。

  現實中的警察辦案可不像影視劇裡那樣瀟灑自由,警察也是打工的,不過是給共產黨打工,共產黨的規矩就是一切行動聽指揮,個人服從集體,服從服從再服從,個人英雄主義是要嚴格遏制的。幹什麼都得要向上面請示,他的領導不太可能批準這樣的行動,而他自己是不可能單槍匹馬的行動的。

  而且鳳舞已經確認瞭沒有尾巴,那麼張安應該可以確認沒有介入。

  那麼就剩下陳言自己行動瞭,難道她會在前面守株待兔?她不可能一個人,那樣太危險,她已經吃瞭兩次虧,不可能再吃第三次。如果我想的成為現實,她身邊肯定會有幫手。

  我把我的擔憂告訴瞭鳳舞,但是鳳舞似乎不怎麼緊張。

  “現在沒有確切的情報,胡亂猜測隻會給自己增加無謂的煩惱。你有這功夫就來替我開會兒車讓我也歇歇,前面就算有什麼也隻有去闖闖看瞭。這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是很怪的,你越覺得復雜,越覺得困難,結果真正去做卻出乎意料的一帆風順。你覺得胸有成竹,結果卻意外頻頻,這種事有時候是要賭賭看自己的運氣的。”

  賭運氣這種話自鳳舞口中說出來還真是不習慣,這個女人什麼時候都給人一種冷靜沉穩早有準備的感覺。我相信她嘴裡這樣說,肯定還是有些計劃的。

  人傢以前可是經受過魔鬼訓練,經驗豐富的秘密行動的專傢。說難聽點,國內的警察和她相比能力上面未必是一個檔次。

  還有一個不確定的是神秘的組織,上次他們在B市抓我失敗,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感覺他們的人真是讓你意想不到,王珂那樣一個小女孩,居然也是他們的人。想想在公交車上的那一次邂逅就讓人頭皮發麻,不動聲色間融入到瞭你生活的周圍,默默地監視著你,好像無所不在無所不能。

  他們究竟能發揮多大的能量?至少讓我隨時處在敵友難分、讓我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一人、讓我隨時緊張這一點上他們是成功瞭。其實我現在每到一個新環境都不自覺的用猜疑的眼光看著周圍的人,想分辨清楚他們中究竟有誰是組織的耳目。

  在這方面,我就不確信鳳舞還是能占上風瞭。神秘的組織裡很可能也擁有同樣的專傢,這種事很不好說的。

  汪慧在旁邊看著我和鳳舞交談,好像不在意。但是我知道她很想知道我和鳳舞究竟是什麼關系,我向她介紹鳳舞的時候說的很簡單,當然更不會告訴她我和鳳舞之間的肉體關系。不過她現在自己的事還搞不清,當然沒有立場向我質問。

  車子穿城而過,路上沒有任何情況。等到瞭青龍峽度假村的大門口,鳳舞很是警覺,停車後沒有下車,先在門口停瞭下看瞭看,又開著車圍著整片建築區轉瞭兩圈。我已經吃過瞭沖動的虧,現在當然要小心一些。

  “沒事吧?”我覺得周圍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鳳舞看瞭看周圍,又看瞭看附近的環境,似乎也沒發現什麼。

  “小心為上吧。”鳳舞說著拿出瞭一些化妝用具,給我戴瞭一頂假發,然後又在我臉上抹抹弄弄,最後給我帶瞭一付太陽鏡。從到後鏡裡面看,我真佩服她的手藝,如果不仔細看基本上看不出是原來的我,看年紀明顯比原來大瞭不少。

  “你留下看車,由她帶著我們去找那個U盤。”鳳舞留下瞭廉越,她肯定是不會讓我獨自去找那東西的,當然我也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這東西對我們來說太重要瞭,誰都害怕出閃失。

  汪慧似乎對於鳳舞的身份比較疑惑,因為她已經看出來我這個“朋友”的身份絕不簡單,但是她沒有問,隻是看著我。我想瞭想點頭表示同意,想甩開鳳舞幾乎是不可能的,況且目前我們之間的目標是一致的,我實在不想和她鬧翻。

  互相配好瞭通信用的耳麥,讓廉越把車停在前面的一個停車場等著我們,我們向大門走去。

  進瞭度假村,人似乎不多,往裡面走瞭一會兒迎面過來瞭兩個保安,看見我們三人都睜大瞭眼睛。兩個美女畢竟不是平常就能見到的,他們的眼中明顯露出瞭某種猥褻的欲望。而看著我的眼神就不那麼友好瞭,很不禮貌的上下打量我,似乎在不服氣為什麼我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傢夥能有這樣漂亮的女人在身邊,而且一次還帶兩個。

  好逼都讓狗日瞭,好白菜都讓豬拱瞭。兩個人的臉上幾乎要明白的寫瞭出來。

  保安應該是認識汪慧,畢竟這樣的漂亮女人總是讓人印象深刻的。但是還是攔住瞭我們詢問我們的身份。汪慧說她是這裡的住客,保安問她要名字,汪慧報瞭一個我陌生的名字。這大概也是老劉幫她取得假名。

  保安上去通報不久,一個經理模樣的女人來瞭,三十多歲穿著黑色職業套裙裝白襯衣,染的略微有些紅褐色的長發盤在腦後,額頭斜垂下一縷,帶著眼鏡,五官秀麗,很是成熟幹練的樣子。

  她過來詢問汪慧前兩天為什麼不辭而別,連賬都沒結,說是違反瞭度假村的規定怎麼樣怎麼樣,說是按規定押金要扣除多少多少。說話的語氣職業而客氣,面帶笑容,但是內容可是一點都不客氣。

  我很想當面給她一巴掌,這個破度假村連自己的住客被人販子暗中綁走瞭都不知道,保安措施根本就是狗屎一堆,居然還好意思說要扣押金什麼的,不問你要賠償金讓你賠的傾傢蕩產就算你祖宗積德瞭。不過我們現在沒時間跟她廢話,我們也不可能跟她說出實情。隻是好照單全收,先去把汪慧藏起來的U盤找到再說。

  那女經理見我們如此好說話,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樣子,大概她也準備好瞭和我們大吵一架的準備,準備充分卻是有力使不上。於是聳瞭聳肩,沒什麼話,就示意那兩個保安和她一起跟著我們走,大概是怕我們到瞭地方賴賬吧。

  由她帶著我們比較順利的進瞭內部,這裡面的建築都是古樸的木制建築,還有現在都市裡看不到的磚石煙囪,還有很原始的籬笆、磨盤,劈柴用的柴刀板斧和散落地下的木柴塊。

  要說是農傢味也算有那麼一點,但是有的房簷底下露出的網線卻暴露瞭現代化不和諧之感。不過來這兒的人大多數也不會很徹底的體驗刀耕火種的原始生活,主要是來玩新鮮的,路過一個小院,隻見裡面有一男一女正在一邊笑著一邊學著砍柴,看起來玩鬧多過正經練習。我們路過他們時兩人都驚艷的看著我們,尤其是男人看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瞭,女人則是滿臉醋意的狠狠擰瞭男人一把,男人吃疼,趕緊裝模作樣的轉移目光。

  我看瞭他們幾眼,跟著汪慧向前走去。現在的我處於敏感狀態,幹什麼都分外小心,看誰都帶著懷疑的目光去看,誰要是多看我幾眼,我就覺得心裡不踏實。

  看看旁邊的鳳舞,卻發覺她和我一樣眼中閃動著警惕之色,心裡倒覺得輕松瞭些。看來我不算是神經過敏。那個女經理卻不時的偷眼看我們,大概是想這幫人如此好說話,早知道剛才就押金多扣一些。

  到瞭汪慧所住的那間屋子的門口,汪慧突然停下瞭,門是關著的。她說自己的鑰匙好像給鎖到裡面瞭,我估計是她被人襲擊時不小心掉落在屋內瞭。

  那女經理聞言趁機提出必須先結賬才能給我們備用鑰匙,我真的有些火大,這種服務態度怎麼能做生意。汪慧身上是沒錢,我和鳳舞湊瞭湊才剛好夠。那女的又說還要汪慧去提寄存的行李,行李單必須要汪慧本人簽字才行。

  汪慧的手受瞭傷根本寫不成字,那女的對我說丈夫也行。我問瞭汪慧確實有一包寄存的行李,於是跟那女的到瞭前臺,簽瞭行李單。那女的拿瞭備用鑰匙,回來打開瞭門。

  等進來的時候,那女人也一起跟著進來瞭。剛一進門鳳舞一下就把門給關住瞭,把那兩個保安關到瞭門外,我上去一把扭住瞭女人的胳膊,右手狠狠捏住瞭她的喉嚨。

  “你究竟是誰?誰派你來的?”

  “你們要幹什麼?”女的嚇得臉上變色,哆嗦成瞭一團,剛才那副欠揍的逼樣蕩然無存。

  “少裝蒜瞭,你究竟是幹什麼的?誰派你來的?張朝平?組織?還是別的什麼人?”

  “你快放開我,我要喊人瞭!我要報警瞭!”這時門外響起瞭敲門聲,外面的兩個保安大聲叫喊郭經理沒事吧,快開門。我們根本不理采。汪慧則被這突發事件嚇得坐在瞭床上,不知道我究竟在幹什麼。

  “你不想活瞭?”鳳舞把刀子亮瞭出來,直接貼在瞭她的臉上。

  女人嚇得眼淚都出來瞭,聲音一下變得很低,哆嗦著說對不起,別傷害我。

  “你究竟是誰派來的?”

  “我聽不明白你說什麼……”女人的說話帶著哭腔。

  “少廢話,你再裝傻我就廢瞭你。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你那麼著急要我們結賬做什麼?!”我狠狠的捏瞭一下她的脖子,她身子一僵。

  “我,你們要走瞭,我當然要結賬……”

  “我們要走瞭?誰告訴你的?我們並沒有說我們要走啊?你那麼著急要我們結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這趟來是不會久待的?”

  “什麼?你們說什麼?她一下消失瞭兩天,現在出現瞭我當然要她先結賬…

  …“女人解釋的似乎也能說得過去,但是鳳舞的刀子並沒有離開她的臉,反而壓得更緊瞭。

  “哦,這也說得通。不過你怎麼知道我是她丈夫,咱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你……你和她在一起……”

  “那我也可能是她的朋友,是她的親戚,是她的同事,你為什麼偏偏想到丈夫?另外我也和她在一起,你怎麼不覺得我是她的丈夫呢?”我指瞭指鳳舞,“除非你知道我是誰,除非你知道她是誰,除非在咱們這次見面之前你就已經很瞭解我們瞭,對嗎?”

  女人的臉色真的變瞭,剛才的偽裝消失瞭。

  耳機裡突然響起瞭廉越急促的報警聲,說是有兩輛車上面下來瞭七八個人,看情況好像不對勁兒。鳳舞趕緊來到窗戶邊往外面看,已經晚瞭,房前屋後都出現瞭人影。而門口的兩個保安已經不知所蹤。

  門被撞開瞭,從外面進來瞭四個男人,一看就知道是職業打手。我的心一下沉瞭下去,到底還是沒賭贏,消息最終還是泄露出去瞭。

  究竟是怎麼泄露出去的?難道是……

  念頭還沒想完,從門外慢慢的走進一個人。我像是被雷擊瞭一樣,眼睛瞬間睜大瞭,實在是難以想象,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會是這個人。

  “怎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