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雨閉關沒能取得什麼良好的效果,心魔於他而言幾乎是個全新的課題。他不知道扶風葫蘆為何忽然之間便失去瞭控制,甚至不知道這次心魔的成因為何。平心而論,扶語嫣雖是他心中永遠的一道坎,可依著他隨和淡然的性子,並不至於變成心魔。
林風雨隻能依靠自己尋找原因和解決的方法。師門系統功法與經驗指導的缺失在這一刻又顯現出來,除瞭隱隱感覺扶風葫蘆的變異與皇天雷殿中的血煞之氣有關,他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解決之道。至於恐怖的扶風葫蘆,他甚至不敢拿出來研究,回想起之前兩次失控的情緒,那可怕的後果實在是難以承擔。
南宮紫霞每日午時都來到林風雨閉關的洞府為他彈奏《幽泉撫心曲》。這曲子清雅安寧,可終究隻是輔助之道,想要克制心魔還得靠著林風雨自身。
別無所想,林風雨隻得靜心修行,期盼著修為繼續提升能夠重新將扶風葫蘆掌控自如。可他心裡也清楚得很,如此隻是權宜之計,僅靠著修為的壓制,扶風葫蘆便再也不能有所寸進,此寶便失去瞭意義。這麼一來,對扶語嫣的承諾永遠也兌現不瞭。想到此節,林風雨又是一陣焦躁。
南宮紫霞見力有不逮,隻得求助於天魔宗。作為神州碩果僅存的魔修宗門,對於心魔的研究大幅領先各大宗門。兩傢宗門關系不錯,聽聞林風雨有瞭心魔滋擾,易天行很爽快地答應下來全力相助。又由於此事事關重大務須保密,易天行身處魔島脫身不得,便遣瞭易落落前來相助。
這一日午時,南宮紫霞按時來到林風雨閉關的洞府。
林風雨正靠在石壁上發呆。南宮紫霞笑道:「想什麼呢?呆頭鵝。怎地不修煉瞭?」
許久不聽她喊自己呆頭鵝,自己愣神的模樣可不就是麼?林風雨啞然失笑道:「心緒不寧,修行毫無進境索性不練瞭。」
南宮紫霞從儲物戒裡取出茶具,沏上一壺茶道:「魔天崖的七珍魔葉,等閑可喝不著,來嘗嘗。」
林風雨抿上一口,滿嘴芬芳沁人心脾,贊道:「好茶。易宗主送來的?」
南宮紫霞道:「是呀。不過這算不得什麼,還給你送來一份大禮。」
林風雨奇道:「還有什麼好東西比七珍魔葉珍貴?」
南宮紫霞將與易天行聯絡的事情說瞭一遍,嘻嘻笑道:「易伯伯知道你受困心魔,特意讓易落落陪你來瞭。怎麼?天魔宗聖女,你的夢中情人,可不比七珍魔葉珍貴?」
林風雨直撓頭道:「怎麼說話呢?什麼叫我的夢中情人。」
南宮紫霞又給他添上一杯,偎依在他懷裡道:「還裝什麼裝?易伯伯都默許瞭的,你道他為什麼派寶貝女兒過來?可不就是存瞭這份心思麼?」
林風雨道:「別胡說八道,人傢存瞭什麼心思偏能給你猜中?倒是易聖女何時能到?這心魔都快把為夫折騰死瞭。」
南宮紫霞白瞭他一眼道:「這就耐不住瞭?見一個愛一個的。原本這兩日便要到,不過魔島那邊形勢有些緊張,魔界異動連連怕是又要有所動作。得等到咱們南宮世傢到瞭魔島,落落妹子才能脫身過來。」
林風雨心也提瞭起來道:「魔界那邊又有動作?可是我這情況怎敢去碰那個血紅魔眼?」血紅魔眼威能無限,連易天行的心魔都誘瞭出來,林風雨此刻被心魔纏身,再去魔島無異於自尋死路。
南宮紫霞道:「藍劍山莊如今兵強馬壯,楠楠修為也上來瞭,咱們一樣不缺夫君不必擔心。妖族那邊也需要血與火的磨練才能成長起來,而且,這一次咱們傢裡人都去。」
林風雨默然。南宮紫霞所言當然是正理,如今魔界與神州大戰你死我活誰也躲不過去。隻是道理都懂,真到瞭這種時刻心中仍不免擔心,畢竟真刀真槍的戰場,自己卻無法保護她們,那份膩歪真是難言。
南宮紫霞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慰道:「這事情你不用多想啦。以南宮世傢如今的實力如果還做縮頭烏龜,這也不敢那也憂慮,還不如直接投靠魔界算瞭。而且冰姐姐發瞭話,大傢實力都上來瞭該為你分些憂,什麼事情都你一個人扛著,心魔都弄出來瞭。不過有件事情挺有趣的,天盟那邊聽說你最近正在閉關,谷元道長竟然一口答應還說安心閉關不必多想,難道轉瞭性子瞭?」
林風雨點瞭點頭道:「說不定易聖女能助我擺脫心魔,還能趕得上呢。」
兩人緊緊相擁不再多言。
時光一晃兩月過去,藍劍山莊大軍已整備完畢。出征之日寧楠跨騎墨麒麟威風凜凜統領妖族,南宮紫霞全副披掛英姿颯爽,帶領著藍劍山莊與三江之地各大門派。兩傢聯手的實力之強足以站立在修真界最頂端。這一回雖仍是加入天盟,卻再不復昔日沒有話語權的境地,南宮紫霞與寧楠的聲音將引起神州任何一人的重視。
林風雨隱匿身形悄悄在遠端打量,目光流連過諸女。南宮紫霞,寧楠與秦薇,甚至是許玲兒還好說,畢竟她們參與過第一次魔島之戰。秦冰與曹慧蕓卻是第一次出征,心中甚是擔憂。待看到月華與伊麗絲,二妖從百妖國出世至今,甚至還沒能和她們說上幾句話,隻得心中暗暗祈禱上蒼,無論如何請保佑諸女平安歸來。
午時時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影飄然而至林風雨閉關的洞府,讓他很是意外。兩人破去太玄門護山大陣之後便再未見過面,林風雨本待向秦冰說明,卻又忽然深受心魔之困,隻得把這事情耽擱下來。
柳若魚擺下一張古琴道:「紫兒不在,今日我來幫你壓制心魔。我的琴藝不如她,你可得精神集中些。」
林風雨盤膝坐好道:「麻煩……額……這個……魚姐姐瞭。」
兩人的關系復雜,實在不知如何稱呼為好。從內心而論,他當然不願意再稱呼她大嫂。
柳若魚面色一僵,玉手按下琴弦,第一個音便彈得顫抖難聽跑瞭調。一曲彈罷,簡直亂七八糟。本是平心靜氣的曲子,彈奏人自己心亂瞭,又怎能彈得好?
柳若魚慍怒地掃瞭林風雨一眼,見他雙手支著下巴一臉玩味的笑,哪裡有一絲一毫運功的模樣。那笑臉如此可惡,真是恨不得給他一個大耳廓子。
柳若魚氣鼓鼓地推開古琴怒道:「笑什麼笑?彈不好還不都是因為你這混蛋。貪心不足的白眼狼。」
林風雨舉起雙手討饒道:「都是小弟不好。」
女人發起怒來哪裡有道理可講,第一時間認錯是正經。不過這貨嘴巴也欠,偏要加上一句:「實在是碰到這些鳥事,不是吃幹抹凈瞭不去找魚姐姐。」
柳若魚又羞又惱,跺腳罵道:「誰要你來找。我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林風雨也是不依不饒道:「這是吃醋瞭麼?跟紫兒一模一樣。魚姐姐你這話說的可就不盡不實瞭。撇開那層無人知曉的關系,你是我大嫂,還是嶽母。」
柳若魚一愣神頹然坐倒道:「無人知曉?在你眼裡,紫兒就是這麼個傻妻子麼?」
林風雨也愣住道:「紫兒知道瞭?」
柳若魚白瞭他一眼道:「我功力三年時間便恢復如初,別人看不出來紫兒看不出?你當紫兒為什麼留我下來給你撫琴?」
當年秦冰母女共侍一夫,她還勸過秦冰不必有心裡壓力。可有些事情在別人身上是一回事,到瞭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如今兩人的關系讓她很是頭疼。
林風雨喃喃道:「紫兒知道瞭。額,她特意讓魚姐姐過來,那就是說她沒意見同意瞭麼。」這廝腦洞忽然大開盡往好事上想。
柳若魚徹底惱羞成怒道:「紫兒同意有用嗎?我沒同意!」說罷恨恨地收起古琴離去。
林風雨也不著惱,兩人既有瞭夫妻之實,柳若魚也不是人盡可夫的淫娃蕩婦對身體無所謂。就像在皇天雷殿裡說過的那樣,兩人互相在身體裡都留下瞭印記,又怎能忘卻?看著她俏臉含霜氣鼓鼓的模樣,卻覺得越看越美,心裡還有些志得意滿的味道。
過瞭半個時辰,柳若魚又來到瞭洞府,這一次彈起琴來倒是中規中矩沒再出錯,看來心境有所平和。隻是從頭至尾一言不發,曲子彈完三遍便自顧自地轉身離去。林風雨撇瞭撇嘴,真是提起褲子就不認人,踢我屁股的帳還沒跟你算呢。
如此這般又過瞭半月,柳若魚每日來為林風雨撫琴。相處得多瞭便熟絡自然起來,開始柳若魚始終不言不語隻是撫琴,後來便和林風雨說一說魔島上發生的事情,告知一下諸女的近況。到瞭第十日上兩人便沒瞭那層隔閡,體內流動著對方的真元,還有偶爾對視時熟悉的眼神,甚至是有些慣常的動作,還有不可抑止的激情回憶,終將豎立在兩人之間的不自在與尷尬摧毀得煙消雲散。
林風雨覺得若不是現在正在閉關,需要平心靜氣,在柳若魚咯咯嬌笑得風情萬種之時,自己定會將她摟進懷裡,按倒在床板上狠狠蹂躪。
這樣的改變豈不正是南宮紫霞苦心安排想要的結果麼。
魔島上波詭雲譎,飛騰空中高高在上俯瞰四方的血紅魔眼魔光萬丈。入侵的魔界雖被神州諸般重寶死死壓制,但是隨著時日的增多,魔島周圍的區域已是徹底化為魔界領土。滾滾的魔氣遮蔽瞭這片天地任你神通廣大也看不透其中發生的一切。神州修者隻能感受到近日來魔氣洶湧瞭許多,任誰都想得到其中孕育的恐怖風暴。
南宮紫霞初到南海,萬萬想不到的是谷元盟主居然向她央請王天翔出山相助,具體是何原因他諱莫如深。對此南宮紫霞也是無奈,說明道第一次魔島之戰前,南宮劍河曾傳訊王天翔,卻石沉大海,此人仿佛在世間消失瞭一般。若是當時有這位大高手相助,藍劍山莊的慘案未必發生。
百妖國得到瞭天盟足夠的重視。福源洞的背叛曾讓天盟元氣大傷,也讓神州修者對妖族大都抱有懷疑的態度。但是寧楠祭起妖王印令百妖臣服,那些底蘊深厚見多識廣的大宗門修者一眼便認瞭出來,對妖族的質疑煙消雲散。
南宮紫霞與寧楠再為前鋒整軍備戰,秦冰代藍劍山莊與百妖國入座天盟會議,秦薇日夜不休佈置陣法,曹慧蕓則當瞭通令官,按著前鋒軍的要求與需求,奔波於各大門派之間。
說完這些,柳若魚道:「明日起我便不來瞭。」
林風雨道:「辛苦魚姐姐。明日易聖女要到瞭麼?」
柳若魚橫瞭他一眼道:「怎麼?夢中情人要來,迫不及待瞭麼?」
林風雨哭笑不得道:「是迫不及待。若能早日擺脫心魔,我也好去魔島助陣。」
柳若魚冷笑道:「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走瞭。」言語之中怎麼也遮攔不住酸溜溜的醋味。
看著她搖曳生輝的身姿款款離去,林風雨心中有些惋惜,畢竟兩人日常相處的機會不多,半月時光一晃而過總是難以滿足。
除瞭有數的幾人,旁人均不知曉易落落悄然而至藍劍山莊。林風雨見她眉宇間深有憂色忙道:「有勞易聖女。似有煩心之事?」
易落落微微福瞭一福,神色清冷道:「還是叫落落吧。林大哥,心魔一事可大可小,我爹爹近日也被心魔所擾,並非落落給你臉色看。」
林風雨苦笑道:「哎!受瞭心魔之困才知曉其中之難。易宗主沒什麼大事吧?」
易落落嘴角勾起道好看的弧線道:「林大哥又犯渾瞭,落落剛剛才說可大可小。怎能說沒大事?」
林風雨不安地搓瞭搓手,這女子從來便是這麼一板一眼認真得很,自己當然要說句場面吉利話,卻換來一頓數落嘲笑。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她與眾不同,不但沒有絲毫讓人覺得厭惡,反倒打心眼裡有些欽佩她的較真。
易落落接著道:「爹爹那邊擔憂也無用,咱們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落落先問一句,林大哥是怎生看待心魔呢?」
林風雨思考瞭一番說道:「都說心魔是修道者的魔性,是心中隱藏的惡念欲望所形成。我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就這段時間經驗來看,反倒像是心中的某種執念。」
易落落冷冰冰的臉上綻放出春花般的笑容,像是和熙的春風吹散瞭一湖堅冰道:「修真界不少人都鄙視魔修,說非是正道。林大哥倒是對心魔很有自己的見解。不錯,所為心魔原本便是執念,若能夠完成它,自然便沒有瞭心魔一說,也就是所為的念頭通達。可若是無法實現,那麼必然會產生抱怨,憤怒等等負面情緒。執念中惡的一面,便是心魔瞭。其實魔修並非如世人所理解的那樣,專走捷徑不走正道。說起來,佛修和魔修倒是有些殊途同歸。」
林風雨來瞭興趣道:「落落,這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快給我好好講講。」
易落落道:「其實隻要有瞭本源的意識,無論是人,妖,甚至是鬼,都會有願望。若是願望特別強烈,那就成瞭執念。執念必然含有占有的一面,自然會有惡的一面形成心魔。佛修和魔修的修行都是針對著心魔的。佛修講究斬斷執念,無欲無求以期達到斬卻心魔的目的。魔修則不然,林大哥覺得我爹爹那人怎麼樣?」
林風雨道:「易宗主雖是魔修,但在我眼裡光明磊落,敢愛敢恨,世人說他狂妄,我說他是直爽。」
易落落道:「正是如此,直爽是他的天性。我們魔修講究的是直面心中執念絕不回避。和佛修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我們面對執念始終抱著最堅定的信念,要去完成它,實現它。所以魔修本不是惡,在世人看來我們脾氣古怪。他們不懂,魔修率性而為,但絕不任性而為。」
林風雨拍手贊道:「好一句率性但絕不任性。」
易落落點點頭道:「本以為林大哥被心魔所擾,怕是要看不起魔修。不想大出意料之外,落落很是歡喜。落落也是有一說一的性子,並非故意揭林大哥瘡疤,隻是心魔一事,若不弄明白來龍去脈難以解決。還請林大哥告知心中執念。」
林風雨牙疼似的抽瞭抽臉頰,這真是不願提起的痛苦回憶。隻是不說不行,易落落言之有理,像佛修那樣無欲無求自己根本做不到,直面心中執念,才有化解的可能。
於是遂將與扶語嫣如何相識,到出手相助得佳人好感,而後身受重傷,兩人許久不見卻讓她相思刻骨大膽表白,再到出關之後名震金翎島,回到天南終與她相見,二人一夜旖旎傾心相戀,不想卻是慘案之前最後的浪漫。
林風雨苦嘆一聲道:「之後的愛恨糾纏,落落應該知道瞭。我殺上庚金山莊險些隕落,她也去瞭青丘國。慘案過後她性格大變,我也虧欠她甚多。慕容世傢的大仇在如今的形勢下想要報真是遙遙無期,我一直想把扶風葫蘆煉制完整給她一個交代。」又將在皇天雷殿中發現血鳳之卵,自己貪念作怪吸收瞭其中血煞之氣的事情說瞭一遍。這事情原本該牢牢保密,不知怎地,林風雨總覺得易落落值得信任。
易落落莞爾打趣道:「原來皇天宮裡人人喊打的強盜是你呀。我道哪兒冒出個隻管搶劫不傷人命的義盜來著。」
林風雨哈哈笑道:「落落可別怪大哥,皇天宮裡的東西少不瞭天魔宗,紫兒已安排瞭。」憋悶的心情與壓抑的氣氛隨之一松。
易落落道:「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林大哥這是五陰魔作祟。依小妹看來,一個扶風葫蘆原本不該使林大哥產生心魔,我也判斷是鳳卵中的血煞之氣催發。須得想辦法化解煞氣,五陰魔當能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