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浙江一省得天獨厚,風物奇秀,人傑地靈,自古便為江南繁盛富庶之地。話說浙江治所杭州府境內,有一大山橫貫東西,其勢綿延百裡,餘脈逼近東海,當地人皆稱之為羅剎嶺。近海地方,雨水充沛,四時霧氣氤氳,嶺上故此盛產毛竹。

  那毛竹又名楠竹,葉若披針,四季常青。長成後高至數丈,粗近碗口,兼之材質堅韌,拿來搭建房舍、編造器具,最為便利。是以大江以南,凡野竹多生之地,常見鄉人三、五結伴進山采伐,取為己用。

  這天一早,羅剎嶺上正是晨曦欲露,煙嵐四合,自東面小路迤儷走來三人。這三人皆短衣赤足,手挽砍刀、繩索,顯是進山采竹的鄉民。當先二女身形窕秀,一個穿著藍衫,一個穿著紅襖,雖是一副鄉下丫頭的打扮,卻俱都生得膚白脂嫩,骨肉勻停,眉目間盡透著江南女子的伶俐秀婉。二女身後不遠,跟著一位五旬年紀的老漢,龜背微駝,胡須花白,頭上扣瞭頂破舊的鱟殼鬥笠。

  時當暮春,山花盡發。江南一帶,暑氣雖已初現,清早的山中卻仍是夜涼未盡,倒不甚炎熱。那紅衣少女一手提著砍刀,一手握瞭一大把野花,幾乎把攥不住,可瞧著四下裡薇紅鵑紫,滿目繽紛,仍是忍不住東擷西采,興味盎然。突然一甩頭,揚聲唱道:

  「清明節,三月初,彩繩高掛垂楊樹。

  羅裙低拂柳梢露,王孫走馬章臺路。

  東君回首武陵溪,桃花亂落如紅雨。」

  她唱得興起,將手中野花一股腦丟在空中,那花朵一瓣瓣灑落下來,當真是繽紛如雨。一縷縷清甜的歌聲,由她舌底娓娓綻出,直透胸臆,教人不由意酣魂醉。

  老漢聽得入神,不覺給這歌聲引得心搖意馳,恍然憶起少年之時,便時常領瞭嬌妻阿春上山采竹。阿春人既美貌,嗓音更加出眾,空山寂寂,她歌聲便如泉水一般淌過瞭山谷,洗得這滿地的翠竹愈顯清新。如今十多年過去,歌聲依舊,一雙好女亦出落如斯,那曾為自己暖被縫衣的美貌嬌妻,卻早已是生死兩別。

  「咦,當年你……你不是也最愛這曲子?阿春呵,你可知咱們這兩個丫頭,早已出落得跟你從前一樣漂亮?你教她們唱的歌兒,也都唱得一樣動聽啦。」想著,驀地裡眼前一花,躍出一張模糊的俏臉,依稀便是亡妻年少時模樣,笑吟吟端望著自己,眼波流動,顧盼如昔。老漢悲喜交集,剎那間腦中一片空白,竟爾癡瞭。

  山路時有時無,歌聲載浮載沉。三人行出數裡,東方大亮,一輪紅日冉冉而起,霎時照徹滿山滿谷的青翠,驚起宿鳥無數。那朝暉穿過密密層層的竹葉灑將下來,襯得陳茵如錦的地面上,一片光影斑駁。

  轉眼翻過山脊,下至一處山坳。藍衣少女停住腳,向四下裡望望,臉上微露焦急之色。

  紅衣少女卻哼著曲兒湊過來,笑嘻嘻說道:「阿姐,怎的尋瞭這半天,都是些不合用的傢夥。真教人心急。是罷?」她嘴上雖如此說,卻沒半分心急的樣子,大眼睛眨瞭幾眨,盯住姐姐,眼光中滿是頑皮之意。這女孩年方十七,生性調皮,方才一陣邊走邊唱,已是微微氣喘,鼻尖早冒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藍衣少女較妹子止大上兩歲,卻因年幼喪母,自小持傢,性子沉穩瞭許多。今早爹爹帶同她姊妹進山,原想采上幾棵大竹,拖回去修補房舍。爭料尋瞭許久,滿眼盡是些當年的幼竹,實是不堪所用。她心中有事,隻盼早回,不暇去理會妹子,轉身向老漢道:「爹,還要再找下去麼?前頭是十裡坡啦。我瞧……不如回去跟林木匠買幾根算啦。」

  老漢聞言,便知女兒話中之意。原來這羅剎嶺離村十裡遠近之處,叫做十裡坡。十裡坡土肥林密,是個采竹的好去處。便在三、四年前,有一傢後生兩個同去那裡采竹,卻不知何故再沒回來。之後便屢屢有人失蹤。村民初時不明所以,央人結夥去尋,都如石沉大海,一無音信。久而久之,村下頗多傳聞,說是此地有妖物出沒,專害過往的男女。裡正也曾數次向管轄州縣呈報,但均無結果,無奈將情由寫成告示,遍諭鄉裡,勸誡鄉人勿往。哪知縱使這般提防,仍是不免,數年來,十裡坡左近七、八個村子,已有百餘名男女不知所蹤。各村也曾聚籌銀兩,延請僧道前往探察,設法除妖。不想那些和尚、道士雖來時滿口大言,實則一堆膿包,紛紛如打狗的肉包子,有去無回。這般幾番下來,村民的心也冷瞭,不復四處延請高人,隻紛紛將通向十裡坡的小路攔住,以免受滋擾為幸。因此這方圓數十裡幾成禁地,即便是在白日,也少有人跡。

  老漢略一遲疑,尋思若聽女兒之言,向林木匠買竹,少說也須數百錢,心下便有不舍之意。又想妖怪一說,究屬傳聞。失蹤的村人雖眾,卻至今也沒見那妖怪的影子,此事多半另有緣故,也未可知。況且人常說「鬼怪夜行」,倘若真是妖孽作祟,想必這一清早也難以為害。心下盤算一番,打定主意,擺擺手示意女兒繼續前行。

  藍衣少女知道老父雖不明說,實是心疼那幾個錢,否則也不致一大早,攜兩個幼弱女兒上山受罪。瞧瞭一眼皺紋滿臉的老漢,心下微生淒楚,想道:「我自己倒還罷瞭,可憐妹子跟爹爹一少一老,也要挨這般苦……唉,傢中沒個男人頂立門戶,那……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呵。」又想:「逍遙哥同我兩情相悅,偏生自小便不討爹爹的喜歡,那還不是嫌他太過頑皮瞭?其實他……他在頑皮之外,有多少忠厚、仁義之心,又有誰曉得瞭?我回去要勸他早些將性子改改,再來向爹爹提親,那時爹爹說不定便允瞭……」她面皮最薄,雖然隻是心下盤算,卻生怕給人瞧破瞭一般,一陣臉泛紅暈,羞態宛然。

  哪知怕鬼偏來鬼。紅衣少女見瞭爹爹擺手,知道這番定難早歸,咯咯一笑,湊到她耳邊悄聲道:「阿姐,這下壞瞭,晌午前怕是趕不回去啦。」

  藍衣少女心中一動,聽不出這話是有意無意,囁嚅著不答。紅衣少女又道:「咱們晌午前回不去倒不要緊,他又要傻等半天啦。嘻嘻,那傢夥鬼點子多,倘若發起脾氣來,不知這回替你遭殃的是阿花呢?還是阿黃呢?」她說的阿花和阿黃,便是傢裡養瞭多年的花母豬和大黃狗,近來已是老得走不動路瞭。

  藍衣少女忙不迭向身後一瞥,見爹爹尚在幾丈之外,並未聽到,這才小聲嗔道:「你胡說甚麼?誰……誰又鬼點子多啦?」心中奇怪她如何曉得自己心事。

  紅衣少女道:「還裝糊塗?哼,我瞧阿姐你心裡最清楚不過啦。」俯身拾起根枯竹棍插在背後,猛地雙臂一分,舉著砍刀拉個架勢,豎眉瞪眼地道:「喂,沒活膩的讓開些,不怕死的便過來,李大俠挑梁子來啦!」自覺這幾句說來像模像樣,頗有三分那人的意思,忍不住「撲哧」一聲笑瞭出來。

  藍衣少女心下雪亮,紅著臉張瞭張嘴,待要拿話掩飾,卻恐欲蓋彌彰,更惹得妹子話多。她知這妹子伶俐過人,嘴快如刀,自己萬萬不是對手,恐怕辯解得愈多,破綻便愈大。猶豫一下,便沒敢做聲,隻作低頭趕路。

  紅衣少女興頭正濃,哪肯就此放過?幾步趕上來拍拍她肩膀,粗聲粗氣地道:「姑娘慢走。李逍遙行俠仗義,路過此地,有什麼仇傢要我替你料理麼?那個……一條人命五文錢,三條命算你十文錢好啦,便宜得緊。」

  藍衣少女聽她模仿自己心上人的癡言瘋語,倒真有七、八分相似,不過最後這「五文錢一命」雲雲,卻顯然是臨時杜撰的。忍不住羞惱之外,又覺好笑,「啪」地輕打瞭她一記,罵道:「你這瘋丫頭!留心給爹聽見。」

  紅衣少女笑道:「我又沒跟人傢鬼混,為什麼要怕爹聽見?」

  藍衣少女氣道:「你說誰鬼混?我教爹狠狠打上你一頓,瞧你怕是不怕!」她一時聲音提得高瞭,老漢在後隱隱聽見。

  這老漢姓丁,盍村都喚他做丁老爹,妻子早亡,隻得兩個女兒相依為命。他知這兩女向來情同一身,小女兒秀蘭活潑頑皮,胸無城府,最愛跟姐姐搗亂;大女兒香蘭性情柔順,貞靜賢淑,便是同自傢人說個話也要臉紅。是以二人鬥嘴,每每以秀蘭得勝而告終。做父母的人,少有不疼兒女的。但兒女一多,不免厚薄有別,大抵老實忠厚的一方,受的憐愛更多些。此乃天下至理,便皇帝傢也不例外。

  當下笑瞇瞇地打趣道:「吵什麼?秀蘭,你又調皮瞭罷?香蘭,你給爹說說,爹打她替你出氣。」

  那姐姐丁香蘭尚未答話,妹妹丁秀蘭早叫起屈來:「好啊,爹,你又偏心!怎麼是我調皮!」壓低聲音道:「喂,你再不替我說話,我就把甚麼都講出來啦。」

  丁香蘭道:「爹自要打你,關我什麼事?」嘴上雖如此說,心下卻甚是忐忑,放慢腳步,豎起瞭耳朵,聽她說些什麼。

  丁秀蘭抽出背後竹棍,一下一下打著身旁的細竹,笑道:「好啊,就算你不肯幫忙求情,山人也自有妙計。……嗯,爹要打我時,我就給他講笑話。他聽得好笑,保準不打我啦。嘻嘻,你說這法子成不成?」側過臉來盯著丁香蘭。

  丁香蘭臉上微紅,屏著氣不語。隻聽丁秀蘭道:「這笑話可是親眼瞧來、親耳聽來的,不是胡編,我說給你聽聽。……前晚上我喝多瞭水,肚子漲得好難受,半夜爬起來小解,模模糊糊聽見後園裡面有聲音。我溜出去一看,是兩隻狗子!黑地裡隻見它們一前一後,又拱又刨地,熱鬧得緊,不知在做什麼淘氣的事。阿姐你知道,本來我是最討厭狗子的,連咱們阿黃跟旁的狗打架,我都懶得理會,誰又耐煩管它們?可是又擔心:它們這樣亂扒,倘若扒壞瞭我種的雞冠花可就糟啦。我隻好走過去瞧瞧,一邊走就一邊想,這兩個狗東西真要毀瞭我的花,哼,就割下瞭它的尾巴,種到地裡去……」

  「我悄悄繞到北邊籬笆那裡,離得老遠……嘖嘖,便瞧見那公狗子好厲害!把母狗子死死壓在身下,弄得正歡。我以為兩隻狗在吵架,可是再一瞧,原來不是的!它……它下面有一條硬東西,又長又粗,好像咱們吃的蘿卜一樣,直直地插在母狗子那……那個地方,一抽一抽地,弄得不可開交。嘻嘻,阿姐,原來這兩個人……啊喲不對,是兩隻狗,躲在那裡做醜事呢。我瞧瞭一會兒,聽見那母狗子汪汪地叫瞭兩聲,倒也奇瞭,不知怎麼,我卻聽得懂的。隻聽她說:哎喲,你輕些嘛,人傢那裡好痛呢。那公狗子聽瞭,便說:汪汪汪,你再忍一下,就快射出來啦。母狗子又汪汪兩聲,說:你不曉得,人傢這樣撅著,好累呢。公狗子氣極瞭,啪地一聲,在她屁股上狠狠打瞭一下,說道:汪汪汪,他媽的,你怎的這樣麻煩?你當俺兩個膝蓋跪在這兒,就好舒服麼?」講到這裡,再也憋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丁香蘭不等說完,便知她是拐著彎兒的罵自己,一張臉臊得通紅。前天夜裡,自己同逍遙哥在後院私會,本以為沒人察覺,誰知從頭至尾都給這妮子看瞭去,這……這可真羞人死啦。她此刻隻恨沒有一處地縫,能教自己躲瞭進去。

  丁秀蘭忍住瞭笑,說道:「阿姐,你怎的臉紅啦?難道不好笑麼?我可還未講完哩。」

  丁香蘭道:「還……還講什麼,誰愛聽你的瘋話?」

  丁秀蘭道:「怎麼叫瘋話?都是實話。你不愛聽,我自己說給自己聽。……後來啊,好不容易,那公狗子才把它的臟東西都射盡啦。母狗子又埋怨它射得太多,弄臟瞭自己的……嘻嘻,弄臟瞭自己的漂亮毛皮。公狗子便哄母狗子說:我明兒一整天都要幹件大事,怕不能來見你。可是後天要送你一件有趣的東西呢。……阿姐,你想這狗子能有什麼好東西送的?我瞧不是臭魚爛蝦便是肉骨頭。」

  「母狗子就嬌滴滴地問:你要送我什麼好東西呢?什麼東西也比不過你對我好。……嘻嘻,她真不害臊!……公狗子說:先不告訴你,後天晌午我還翻墻進來,你在這裡等著。……嘻嘻,阿姐,我們傢的墻這樣高,這狗子也翻得過的,真是厲害。今兒便是他們約的日子啦,我心裡好奇得緊,咱們最好晌午前能趕回去,瞧瞧公狗子到底送什麼給母狗子。你說好不好?」

  丁香蘭又是害臊又是好笑,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瞭出來,手中砍刀比瞭比,作勢便要捉她。丁秀蘭咯咯一笑,逃瞭開去。

  丁老漢隱約聽到兩人嘀嘀咕咕,說什麼「狗子」、「送東西」的話,心下有些起疑。他一向聽聞大女兒同本村有名的無賴小子李逍遙走得甚近,似乎頗有些意思。那小子自幼頑劣無比,滿肚花花腸子,慣會惹是生非、調皮搗蛋,沒做過一樣正經事,將女兒嫁給他,那是萬萬不能的。況且即便二人沒有私情,眼見女兒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漂亮,跟個壞小子整天湊在一起,又能有什麼便宜瞭?自己正該仔細盤問盤問,免得女兒將來吃虧。

  想到這裡,揚聲叫道:「香蘭,秀蘭。」二女遠遠答應一聲。丁老漢笑瞇瞇道:「你們兩個丫頭,瞞著爹商量甚麼事?快跟爹說說。」

  丁香蘭慌道:「哪……哪有什麼瞭?都是秀蘭又在調皮。」

  丁秀蘭一把將竹棍甩出老遠,急道:「怎的又是我在調皮瞭?好,我今後要做個乖女兒啦。乖女兒要聽爹的話,我這就老老實實把前晚上的事,跟爹說一說。」以手攏音,沖丁老漢喊道:「爹——你聽著——我跟你說:前天夜……啊,有個小……我傢裡……他們……」她存心搗鬼,故意將話語說得斷斷續續,聲音也是含糊不清。

  丁老漢豎起耳朵聽瞭幾句,皺眉道:「這丫頭,盡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爹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丁香蘭氣得丟下砍刀、繩索,張開手向丁秀蘭撲去。兩個人從小便嬉鬧慣瞭的,丁秀蘭怎會輕易給她捉到呢?先見她柳眉一豎,便已預加提防;待她兩臂一張,急忙一哈腰,反向前沖,泥鰍一般自從她腋下鉆瞭出去,拍手笑道:「啊喲,沒捉到!」

  丁香蘭喝道:「瞧我捉不捉得到!」反手一撈,指尖似已觸到丁秀蘭的衣角,當即五指疾收,一把死死抓住,笑道:「哈,看你……咦?」笑聲未絕,驚覺抓中之物輕飄飄地,絕不是大活人的樣子,一看之下,卻是亂糟糟的一團麻繩。原來丁秀蘭身法固然靈活,手段也著實狡猾,先前從丁香蘭腋下竄出之際,早將帶的麻繩取出,待見她反手來撈,順手塞在她手裡,使瞭個「金蟬脫殼」之計。

  丁香蘭微微一怔,待到明白過來,丁秀蘭已逃出數步,勢難追上,隻得瞪著眼悻悻作罷。丁秀蘭又慎重其事地倒退幾步,自覺再無被捉之虞,這才扯著耳朵沖丁香蘭吐吐舌頭,扮個鬼臉兒,裝模作樣叫道:「爹啊……救命吶……阿姐要殺人滅口吶……」

  丁老漢呵呵笑道:「死妮子,又發癲麼。留神妖精捉瞭你去!」

  他話音未落,隻聽丁秀蘭一聲尖叫,身子如紙鳶一般頭下腳上地騰空而起,直躥上丈餘高的竹梢。跟著唰唰聲響,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大力拉扯著,向竹林深處飛去,轉眼無蹤,隻隱隱傳來幾聲呼喊。那林梢密密的竹葉如遭風雹,撲簌著紛紛飄落,倒像是下起瞭漫天綠雨。

  這一下變故突如其來,全沒半分預兆,丁香蘭臉上笑意未盡,卻已是目瞪口呆。她隻覺眼前一花,似乎飛來一條粗藤樣的怪東西,眨眼間便卷走瞭妹子。隻是那東西來去如風,自己根本就看不清是什麼。丁老漢離得較遠,自然更加莫名其妙。但他到底年歲大,閱歷深,一覺事情不對頭,立時便反應過來,吼瞭一聲:「秀蘭!」循著那東西的去路飛步追去。竹林密密層層,原本無路,丁老漢急得額頭上青筋暴起,口中大聲咒罵,舉刀一通亂劈亂砍,硬是開出一條小路,追瞭下去。

  丁香蘭呆望丁老漢身形漸漸消失,待要追去,隻覺雙腿發軟,半步也難移動。她回想片刻前離奇的一幕,愈想愈是害怕,那條粗如手臂、長得看不到盡頭的大藤,在腦海裡也是越發的清晰。「是瞭,剛才瞧得雖不十分清楚,但妹子確是給這怪東西捉瞭去的。那……那東西來得好快,到底是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心中怦怦亂跳,想道:「那多半……那多半便是大傢說的妖怪瞭。這幾年來,村裡不是有許多人給它捉去瞭麼?現下……現下可輪到秀蘭啦,這……這怎麼辦?」又想:「早先聽水生叔講過,有的妖怪捉人,是拿來煮瞭吃的,有的是要修煉妖法用,好再去害人。還……還有的男妖怪,是要……要女人替他生小孩子!」想到這裡,不禁的打瞭個寒噤:「妖怪都是又醜又兇,秀蘭……秀蘭可不要替他生……生那個小妖怪。」

  這般胡思亂想瞭許久,突然林子深處「呱」地一聲長鳴,不知是什麼鳥獸發出的叫聲,四下山谷裡頓時回聲不絕。丁香蘭心下愈怕,尋思:「秀蘭不知是不是給妖怪捉去的?可是爹去尋她,為什麼這久也不見回來?難道爹也……我,我若是回轉村裡,喊人幫忙,又有哪個敢來?便是……便是逍遙哥肯幫我,憑咱們兩人,如何鬥得過那妖怪?還……還不是白白送死?我若就這樣走瞭,爹跟秀蘭又怎辦?」思來想去,一時間心亂如麻,急得眼淚在眼窩裡轉幾得轉,終於奪眶而出。

  待到哭聲漸止,雙眼已是微腫,卻始終沒想出個法子來。無意中瞧見地上的砍刀,想起是同妹子嬉鬧之時,自己隨手丟的,心裡一酸,暗自咬牙道:「罷瞭,倘若爹跟秀蘭真給妖怪害死瞭,我一個兒活在世上又有什麼意思?好歹也要瞧瞧去。倘是給那妖怪發覺瞭,我……我一傢三口兒便一同死瞭罷!」彎腰拾起砍刀,緊緊握在手中,一顆心反倒平靜下來。

  林暗如昏。丁香蘭循著丁老漢開出的小路,一路找尋,行瞭約莫一頓飯工夫,卻仍一無所見。正在心焦之際,忽聽前方傳來一陣「喀喀」的聲響。丁香蘭心中一跳,急忙停下腳步,凝神傾聽。四下裡原本寂如沉夜,這聲音忽高忽低,若有若無,令人不禁的毛骨悚然。

  丁香蘭屏住瞭呼吸,輕輕跨出一步,地上厚厚的枯枝敗葉,立時發出沙沙聲響。這般躡手躡腳走得幾步,再去尋那怪聲,卻又聽不到半點聲息瞭。她此刻已近竹林邊際,透過稀疏的枝幹間隙,前方隱隱現出一片火紅,猛一看好像有一張極大的紅地氈,鋪展在山坡之上。丁香蘭訝然細瞧,原來卻是一座花園,那朵朵紅花滿園怒放,是以打眼一望,火紅一片。

  丁香蘭微覺詫異:「我們小時候常來十裡坡玩耍,記得這裡一直荒無人煙,隻有大片大片的野竹林子。怎……怎的隻三、四年的工夫,便建起瞭這花園?難道是我的眼花啦?」快步鉆出竹林,眼前豁然開朗,群山巍巍,山谷中果然便是一座花園。

  那園中每隔數武,便栽著一株紅花,行行列列,排佈得甚是齊整,算來不下百株。那花也生得奇特:株體長大肥碩,總有一人來高,花朵徑如車輪,色紅如火,看上去艷麗異常,卻認不出是什麼品種。更奇的是,這一園的花並未栽種在壟畦中,而是生在一塊巨巖之上。那巖面光滑平整,佈滿瞭一處處鍋蓋大小的孔隙,眾花竟是自那孔隙之中長出來的!

  丁香蘭放眼望去,見這塊巨巖夾於兩峰之間,一望無際,直如一座海中孤島,花園雖然不小,卻也隻占瞭中心一點位置。園花茂盛,色紅似火,四下俱給青青的翠竹包圍著,一派紅綠相映,煞是好看。正看得入神,忽覺一陣微風迎面吹來,隨即嗅到一股淡淡的腐臭之氣。那味道先是若有若無,隨著山風愈勁,漸漸濃鬱起來,便似三伏天裡的死屍散惡一般,中人欲嘔。

  丁香蘭喉頭一緊,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幾乎將早飯盡數嘔將出來,忙不迭蹙眉掩鼻,半晌才適應瞭這股惡臭。她心下奇怪,想道:「花園之旁,不香反臭,這是什麼道理?莫非有什麼野獸死掉瞭,腐爛發臭?」擦擦眼角溢出的眼淚,突然瞥見花叢之中,有一個人影在微微晃動。那人背著臉蹲著,離自己不過數丈遠近,穿著一襲黑衣,身形婀娜,長發垂腰,瞧後影似乎是個年輕女子。她不由更覺驚異:「這女人是誰?她……她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上前招呼。

  便在這時,那黑衣之人慢慢直起腰,轉過身來。隻見她額前亂發微分,露出一張俏臉,柳眉彎彎,櫻唇一點,果然是個美貌的少婦,瞧年紀也不過三十歲上下。她身形一動,丁香蘭立時瞧見她腳下一片血泊,血泊中一人渾身赤裸,蓬頭散發,正是丁秀蘭!

  丁秀蘭的雙臂已被人齊肩砍去,雙腿也給截至膝處,渾身血污狼籍,大睜著雙眼,不知死活。她帶的那把砍刀斷成瞭兩截,遠遠丟在一旁。那黑衣女子左手提著一條白生生的斷腿,右手握著把模樣古怪的大刀,刀身灰暗無鋒,竟是以石頭制成。那石刀圓鈍的刃口處,鮮血尚流,一滴一滴,不斷落在丁秀蘭高聳的乳房上,血花四濺,噗噗有聲。

  便在丁秀蘭身旁,蹲著一個渾身赤裸、膚色青灰的怪人,雙手捧著個血肉模糊的圓球,正狼吞虎咽地啃咬。那圓球之上須發宛然,雙眼怒睜,正是丁老漢的頭顱!丁香蘭隻覺腦中「轟」地一聲,耳中嗡嗡作響,手一松,砍刀落在地上,晃瞭兩晃,一頭栽倒。

  片刻即醒轉過來,腦子裡一片空白,心中大叫道:「我……我是在做夢,這定是在噩夢裡!等數過三下,再睜開瞭眼,那……那就沒事瞭。」睫毛微微抖瞭幾抖,慢慢張開雙眼,觸目便是幾條人腿人手,耳旁嗒嗒作響,扭頭看去,見那怪人蹲在自己身後咫尺,捧著爹爹的頭顱吃得正歡。他嘴角血水流溢,雙手和滿臉都染得血紅,卻渾如未覺,兩隻圓眼骨碌碌亂轉,笑嘻嘻盯著自己。

  丁香蘭嚇得尖叫一聲,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竟然撐起瞭身子,連滾帶爬逃出丈許。驚惶中瞧見丁秀蘭微微眨瞭眨眼,大悲之際微覺一喜:「秀蘭還沒死。」嘶聲叫道:「秀蘭!你……你怎麼樣?」拼命向前爬去。丁秀蘭面如死灰,張瞭張口,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那怪人被叫聲一嚇,手一抖,啃瞭一半的頭顱掉在地上,滾瞭數滾,卻給一隻腳踏住。丁香蘭這才看清,那黑衣女子也已然轉到自己身後,目光冷冷地望著自己。她手中的人腿和石刀已丟在丁秀蘭身旁,光潔的纖足踩在丁老漢頭顱上,血色映襯之下,顯得愈發白皙。

  丁香蘭顫聲道:「你……你……你是誰?幹麼殺……殺瞭秀蘭跟我爹?」耳中隻聽一陣急促的「得得」聲響,卻是自己牙齒互碰,渾身抖得厲害。

  黑衣女子淡淡地道:「我是個苦命的女人,給人逼得沒法,才躲來這裡種花。」頓瞭一頓,又道:「這女孩子叫秀蘭麼?她還沒死。我隻殺男人,不殺女人的。」

  丁香蘭瞧瞭一眼丁秀蘭,緊緊閉住瞭眼,不忍再看,淚珠撲簌簌落在衣襟上,瞬間便打濕瞭好大一片。想到妹子片刻前尚同自己嬉鬧,此時卻與老父雙雙死在這女人手下,簡直就如一場噩夢。

  猛聽黑衣女子大聲叱罵道:「你這傢夥,真是餓死鬼投胎,一天到晚便盡想著吃!快滾回去罷!」丁香蘭抹抹眼淚,見那怪人蹲在黑衣女子身邊,伸著手去勾她腳下的頭顱,卻給她發足踢瞭個筋鬥。那怪人望著黑衣女子,口中「嗚嗚」吼叫數聲,似是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又向丁香蘭一瞥,轉身爬到一處孔隙之旁,鉆瞭進去。黑衣女子呆立片刻,慢慢向丁香蘭走來。

  丁香蘭見她兩眼之中冷光凜然,越走越近,不知要以什麼狠辣的手段對付自己,剎那間隻覺手足冰涼。

  黑衣女子緩緩向她掃視一眼,裙角帶起的微風颯然,卻徑直走回丁秀蘭身旁。丁香蘭咽瞭口唾沫,啞聲道:「你……我們又沒得罪過你,求你放過瞭我們罷。」

  黑衣女子挽一挽衣袖,又掠一掠頭發,冷冷道:「我說過啦,我隻是個種花的女人,你求我放過你們,是什麼意思?這可不懂。」停瞭片刻,似乎想起什麼,臉色一霽,張手向四下比瞭比,興沖沖地道:「對啦,這些花都是我自己種的,已經……嗯,已經是一百零三株啦,你瞧瞧漂不漂亮?老實跟你說,我的花跟旁人種的花可不大一樣呢。」

  丁香蘭心裡突地一跳,依著她手勢向身周望去,隻嚇得渾身毛孔都綻瞭開來,顫聲道:「這……這……」隻見那滿園的鮮花竟赫然是一個個女人!

  那些女人個個面色慘白,雙目緊閉,就如同大病初愈一般,頭臉被碩大的花瓣緊緊包裹著,全身赤裸,上肢皆無,雙乳卻飽滿異常。下半身在大腿近地之處,生出千百條細小的赭紅色須根,插入巖石上面的孔隙之中。常人若不加細看,真難以瞧得出她們本來面目。

  黑衣女子咯咯得意而笑,道:「怎麼?你是在誇我的花漂亮罷?」

  丁香蘭道:「你……你就是捉瞭我們村許多人去的……妖……妖……」她嚇得心膽俱裂,最後一個「怪」字再也說不出來。

  黑衣女子怒道:「誰說我是妖怪?那都是旁人胡說八道!我住在這羅剎嶺上,所以名字叫作羅剎女,可不是什麼妖怪!」

  丁香蘭道:「你……你不是妖怪,為什麼……為什麼害死我妹子跟爹爹?」

  那羅剎女道:「什麼害死不害死的?這般難聽!……我瞧這老頭子七老八十的,也沒幾年活頭啦,所以砍瞭他喂我的花種。那是害他嗎?」一指丁秀蘭:「我瞧這小姑娘秀蘭生得俊俏,便想幫她多美上幾年,更不能算是害她。」

  丁香蘭怒道:「你……你……你又說不是害他們!」握緊雙拳,便欲沖過去同她拼瞭。但自出娘胎一十九年來,何嘗與人打過一場架?拌過一回嘴?遑論殺人瞭。猶豫來,猶豫去,終是邁不出腳去,隻急得掌心裡濕漉漉地,滿是汗水。

  羅剎女「呸」地一聲,向丁老漢的頭顱啐瞭一口,恨恨地道:「這些臭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我老公待人最和善不過瞭,可……可還不是給那惡人殺死啦?」眼圈微紅,咬牙切齒道:「老公死後,我……我沒有飯吃,難道等著餓死?隻好抓幾個人來吃。那惡人卻又四處追殺,不肯給我一條活路!我……我在這裡種花,全是給那些臭男人逼的。所以見一個男人,便殺一個!總有一天,要將全天下的臭男人殺光。」

  丁香蘭道:「秀蘭可是女兒傢,你……你為什麼又害死瞭她?」突然輕輕抽噎:「我也不要活啦,你……你快將我殺瞭罷。」

  羅剎女嘆瞭口氣,伸手在她臉蛋上撫瞭撫,柔聲道:「你生得這麼俊,我怎會舍得殺你?傻孩子,我……我是想幫你呢。」頓瞭一頓,幽幽地道:「你現下是很漂亮,可是再漂亮的女人,總有老的一天罷?女人老瞭之後,便沒人愛啦。……我有個法子,能教你永遠年輕,永遠漂亮,永遠這般討人喜歡。」

  她這番話似有無窮的魔力,丁香蘭怦然心動,止住哭聲。隨即想到:「這女人是妖怪,她殺瞭爹跟秀蘭,怎會幫我?」

  羅剎女見丁香蘭神色不定,知她不信,嘻嘻一笑,又道:「你仔細瞧瞧,這些花兒都是我辛苦幾年栽下的,是不是挺美吶?就算再過一百年,她們還是這般漂亮,可比咱們女人好得多瞭。你……你願不願意……」

  丁香蘭頭頸剛轉,想到那些「人花」可怖的樣子,打瞭個寒噤,趕忙閉上眼。猛然間想起一事:「啊,這……這妖怪斬掉秀蘭的手腳,難道……難道是要把秀蘭變成……變成那些花?」愈想愈是驚恐,不自禁地瑟瑟發抖。

  隻聽羅剎女道:「姐姐有個法子,可以教你變成不會老、又不會死的花兒。你叫我一聲好姐姐,我便幫你。……咦,你很怕麼?為什麼抖得厲害?嘻嘻,是啦,你是怕痛!別怕,姐姐告訴你,剛變成花兒的時候,是有些痛的,可是後來便不覺得啦。你想一想,為瞭能永遠年輕漂亮,痛一下又值得瞭甚麼?」停瞭片刻,不見她答話,又輕輕一笑道:「好啊,小滑頭,你不相信姐姐的話,姐姐便試給你看。」

  丁香蘭偷眼觀瞧,見羅剎女快步走近丁秀蘭,回頭向自己霎霎眼睛,微微一笑,蹲下身去。拉開左邊衣袖,露出白如凝脂的手臂,跟著右掌並攏如刀,在臂上虛虛劃落。但見手掌落處,便如一柄無形的利刃劃過,肌膚竟而慢慢隨之裂開,一股灰綠色的黏液淌瞭出來。她不等黏液淌落,趕忙以臂相就,湊到丁秀蘭斷腿之處。那黏液落到斷腿上,迅速生出無數絨毛也似的細根,將斷面密密包裹。這般滴得幾回,丁秀蘭的斷腿、斷臂一一生根止血,隻是口中不住嗚咽,身軀亂扭,瞧來痛苦異常。

  羅剎女伸手在臂上一按,傷口立時愈合,而後輕撫丁秀蘭的臉頰,喃喃道:「你瞧,這樣便不會痛啦。……秀蘭,你怎麼樣?是不是舒服一些啦?……乖乖地不要動,姐姐再喂你吃藥。」托住丁秀蘭下頜,用力捏去,待嘴巴張開,將一顆豆莢般的物事塞入她口中,說道:「乖孩子……吃過瞭藥,明早就會生出花瓣兒啦,包管和她們一樣漂亮!嘻嘻,喜不喜歡?姐姐以後會好好地疼你,你也要乖乖聽姐姐的話,多多跟花種交媾,多多地替姐姐生些花寶寶出來。」

  丁香蘭目不轉睛瞧著,見丁秀蘭雙眼一陣翻白,似已暈瞭過去。羅剎女搬起丁秀蘭,將她種在一處空穴之中,向丁香蘭露齒一笑:「你瞧,秀蘭聽話,我才幫她變成花兒。嘻嘻,你不肯聽話,可不要後悔。」突然臉色一變,厲聲狂笑,雙臂陡然大張,隻聽得「嘶嘶」聲響,背後竟然生出兩根粗藤。那藤臂升起丈許後,便似兩條長長的怪蛇,在半空中不住地蜿蜒吞吐。

  丁香蘭叫道:「啊,剛才便是……」「唰唰」數聲,身上衣服已給那藤臂扯得粉碎,露出一具光潔圓潤的肉體。她認得這藤臂,本想說:「剛才便是這東西捉去瞭秀蘭。」一驚之下,這後面半句便給吞瞭回去。

  羅剎女收瞭藤臂,走過來在她高聳的乳峰上輕輕一扭,淫笑道:「不肯聽話,便要受罰,瞧你待會兒羞是不羞!」撮唇一嘯,石下孔隙中一陣「悉悉索索」,先前那皮膚青灰的怪人又鉆瞭出來。那怪人似乎不能久立,此刻依舊是半蹲半趴,他手、臉上血污已凈,望一望羅剎女,又望一望丁香蘭,眼中滿是凜凜的淫光。

  丁香蘭見他一雙怪眼色迷迷地,總在自己胸前身下掃來掃去,不禁的羞懼交集。她衣服已給撕成佈片,沒有辦法,隻能光著身子掩住私處,蹲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驚慌中瞥見那怪人兩腿間吊著一根奇大的肉具,立時臉上飛紅,心中暗啐瞭一聲。

  那怪人正瞧得起勁,見丁香蘭護住瞭要緊之處,大為生氣,一通上躥下跳,抓耳撓腮,恨不能扒開她腿縫,湊近去瞧個明白。羅剎女向他招招手,說道:「乖兒子,這小姑娘不肯聽話,就交給你啦,隨便你怎麼處置。」

  那怪人居然能聽懂人言,咧嘴「吼吼」數聲,歡喜異常,一個虎縱便躥將過來,將丁香蘭死死抱住。丁香蘭早嚇得軟瞭,想起先前這人啃嚙丁老漢頭顱的模樣,更是魂不附體,驚叫一聲,腦海中一片空白。過瞭片刻,隻聽耳中呼呼作響,一股股熱氣直灌進來,原來那怪人正伸著嘴在她臉上亂吻亂嗅。丁香蘭奮力推去,卻怎推得開他?情急之下再也顧不得惡心,一側臉,向他頸間狠狠咬瞭一口。

  那怪人痛得慘嚎一聲,用力一搡,丁香蘭給他搡得仰面一交,跌倒在地。那怪人身材瘦小,力氣卻大,她這一下摔得後腦重重撞在石上,牙齒震得隱隱生疼。抬頭看時,卻見那怪人並無怒色,反倒揉著頸子笑嘻嘻盯著自己。丁香蘭心中詫異,順著他眼光一瞥,當即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仰倒之時,兩腿大開,隱秘之處已是暴露無遺。她渾身上下肌膚白皙,嫩滑如脂,私處也並無二致,更兼恥毛疏淡,尤其顯得豐滿誘人。那怪人隻這電光火石間,已瞧得一清二楚,他腰間的傢夥看似傻頭傻腦,實則聰明絕頂,不勞旁人指點,自己先打瞭幾個冷戰,挺得筆直。

  丁香蘭顧不得害羞,匆忙爬起,回身便跑。羅剎女哼瞭一聲,喝道:「傻愣著做什麼?還不給老娘追回來!」

  那怪人低吼一聲,雙手、雙腳向地上盡力一撐,「唰」地躍起丈餘高下,半空中輕輕巧巧一個折轉,倒攔在丁香蘭前頭,兩人幾乎撞個滿懷。丁香蘭尖叫聲中,那怪人嘻嘻一笑,迎面將她撲倒。

  兩人在地上翻來滾去,廝打瞭片刻,丁香蘭全身脫力,隻覺那怪人瘦弱的身子似乎重愈千斤,壓得自己動彈不得。那怪人口角流涎,嘿嘿淫笑,雙手十指大張,終於覆在她高聳的乳峰之上。丁香蘭隻覺他一雙大手熱得出奇,雙乳如遭火炙,身體裡有一條火線由胸臆間直通下去,忍不住輕吟瞭一聲,意識漸漸模糊。那怪人俯身下去,在她頸子上嗅瞭幾嗅,一面玩弄掌中溫暖綿軟的乳房,一面張口吻在她唇上。丁香蘭嘴裡嗚嗚有聲,頭頸亂擺,甩脫瞭數次,終是給他騰出一手,扳著頸子,將舌頭送瞭進去。

  口中一番馳騁,兩人氣喘籲籲,都覺情動。那怪人松脫雙手,在丁香蘭兩腿間輕輕一探,見滑膩膩地滿是黏液,登時大喜,勾著身子便要上馬。

  丁香蘭見他腰背弓起,胯間累累垂垂,吊著那奇醜的陽物,教人實在又羞又怕。她自十六歲起,便時常同心上人歡好,幾年來已不下百次,自然明白這怪人的意圖,驀地裡腦中靈光一閃,心裡大叫:「丁香蘭啊丁香蘭,你……你怎能同這妖怪做……做那醜事?就是死,也須死得清清白白!」眼見自己門戶洞開,又被他占據瞭腿間要津,實難躲閃,情急之中不暇多想,左手一探,一把握住他的肉具。

  試想這東西雖然硬起來堅愈銅鐵,總不能當真是鐵鑄的,那怪人隻覺一陣劇痛,吱哇連聲,卻苦於要害被擒,掙又不敢掙,逃又逃不脫,隻得在丁香蘭身上半吊子懸著,神色大是尷尬。

  羅剎女拍手大笑:「小丫頭,有意思。」雙臂交叉,端立一旁,笑吟吟瞧著,並不插手。

  丁香蘭心道:「剛才隻教他摸上幾摸,不知怎麼便糊裡糊塗瞭,定是這怪物使的妖法,這回死也不能撒手。」主意打定,生恐對方還有更厲害的手段,自己不免難以抵擋,當下五指之外,再加五指,十指齊施,正所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直捏得那怪人齜牙咧嘴,痛不欲生。兩人一上一下,切齒相向,表情儼然一般,感受卻乎迥異。

  正在僵持不下,忽聽「嗖」地一聲,一物自身後疾飛而至,堪堪打中那怪人頸間。那物雖小,力道卻大得異乎尋常,他本已給抓得手足酸軟,撐拒不穩,當即「哎呀」一聲,一個筋鬥從丁香蘭頭上翻過。丁香蘭正潛運勁力,誓保貞潔,這一下突如其來,不及放手,兩力相交之下,幾乎將他好好的傢夥從中拗斷。那怪人連連慘叫,捧著肉具一通揉撫,心下卻是大慰:總算未給這狠女人扯下一截來。

  羅剎女悚然一驚,循聲望去,見一個灰衣之人悄然立在三丈開外,手裡掂著顆小石子,不住地上下一拋一拋,臉上滿是得意之色。她方才隻顧瞧好戲,全沒聽到有人靠近,實是從未有過之事。這人悄然潛入身周,而竟不為自己所知,足見功夫相當高明。當下不動聲色,仔細打量。那人身材頎長,劍眉薄唇,是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穿著一身粗佈短衣,肩頭披著鬥篷,背插一柄木劍,模樣甚是不倫不類。

  丁香蘭身上一輕,立時翻身爬起。她尚不知發生何事,掩著羞處四下張望,一眼瞧見那人,又驚又喜,叫道:「逍遙哥!」想起自己赤身露體,行狀大是不雅,羞得臉上飛紅,趕忙又蹲下身去。

  那人正捏著鼻子大叫:「好臭!」聽見丁香蘭叫自己,向她招招手道:「香蘭,你過來。有我李逍遙在此,這兩條臭毛蟲不敢欺負你。」眼光不住在羅剎女身上瞄來瞄去,心想:「他媽的,這娘們生得挺美啊。她胸前兩個奶子可比香蘭大得多瞭,不是藏瞭兩個饅頭罷?」

  丁香蘭微一遲疑,慢慢向李逍遙走去,兩隻手一上一下,隻顧掩住瞭身前「要害」,身後的「破綻」卻全然顧不得瞭。那怪人兩眼不錯珠地盯著,見她走動之際粉臀扭捏,雪股輕顫,想起摸在手中那緊實的肉感,剎時間肉棒也忘瞭痛,頸子也忘瞭疼,陽物三翹兩翹之下,居然照舊直立起來。

  李逍遙一見之下,大是佩服:「這混帳王八蛋,差點就給香蘭將那玩意兒扯瞭下來,這會兒居然不曉得痛!不知老子有沒有這本事?」除下披風,替丁香蘭披在身上。丁香蘭不免趴在他懷裡哭瞭幾聲,偶一抬頭,恰見那怪人的巨物正一動一動,搖頭晃腦地沖自己打招呼,心下又是害怕,又是慶幸:「虧得逍遙哥來得及時,不然給他這件大東西插……插瞭進來,我……我可要死啦。」

  羅剎女心道:「我三年前搬來之時,曾花瞭幾天工夫查訪,這周圍百裡之內,絕沒有功力高深的人。可是瞧這小子適才發石的勁力,功夫可挺厲害,難道……難道他是那老賊派來的?」想起那人狠辣的手段,不禁打瞭個寒戰。她早年曾在一位劍客手裡吃過大虧,丈夫給人殺瞭,自己也險些喪命。這幾年躲在羅剎嶺修煉「花胎魔功」,實是既為保命,又欲將來復仇,卻又始終提心吊膽,無一刻不擔心給那人找到。這時見瞭李逍遙,自不免心中忐忑。

  李逍遙眼珠亂轉,也在暗自盤算:「這妖怪殺瞭丁老頭跟秀蘭,我若不替他們報仇,隻怕香蘭妹子不肯罷休。可是瞧她那樣子,看來已經修煉得能隨意變化,這份修為總有幾百年罷,不知老子打不打得過?」

  兩人各懷心事,一時間四目相對,都未做聲。丁香蘭顫聲道:「逍遙哥,這……這女人是妖怪。秀蘭跟爹爹都……都給她害死啦……」眼圈一紅,聲音哽住。

  李逍遙拍拍她肩頭,義形於色道:「我都知道啦,你放心,這回絕饒不瞭她。」指著羅剎女罵道:「他媽的,你這頭母畜生,幹麼害死這許多人?快拿一百兩銀子來,老子便饒你!」

  羅剎女大怒:「臭小子,你嘴巴放幹凈些!」

  李逍遙笑道:「放幹凈便放幹凈,不過你再加一百兩來。」

  羅剎女殺氣大盛,雙掌運力,冷哼一聲,道:「留著你的廢話,等會求饒罷……」身形甫動,卻見李逍遙中、食二指向自己當胸點瞭點,一道藍芒「嗖」地直射過來。羅剎女大吃一驚,她原想先行下手,誰知對方狡猾,更快瞭自己一步,兩人相距本近,那藍芒交睫之際已到身前。總算她反應敏捷,慌忙著地側滾,隻覺凜凜寒氣貼面掠過,擦得肌膚隱隱生疼。

  這剎那之間,羅剎女猶如在鬼門關裡走瞭一遭,驚出一身冷汗。李逍遙放出的那道籃芒細如發絲,快愈閃電,不用再瞧第二眼,便知是劍客一流煉就的飛劍。她心中登時又驚又喜:「這小子劍氣如此凌厲,哪還會是旁人?那……那蜀山派的老賊到底派人來啦!」她見識過蜀山派飛劍的厲害,幾年來念茲在茲,始終在盤算破解之法,這時大好機會就在目前,也不知準備好的手段是否有效?心中突突狂跳,掌心裡滿是汗水。

  李逍遙眼見偷襲未中,連喊:「可惜!」心念禦動,那飛劍跟著兜瞭兩個圈子,「唰唰」兩記,逼得羅剎女左支右絀,狼狽不堪。李逍遙哈哈大笑。

  羅剎女心頭火起,眼見飛劍又再襲來,叫聲:「來得好!」衣袖疾拂,卷起一株「人花」,抖手迎頭擲去。她看似輕描淡寫地隨手一揮,力道卻大得出奇,那「人花」慘呼一聲,硬生生攔腰折斷,頓時臟腑流溢,臭氣彌空。

  丁、李二人恍然大悟,原來先前嗅到惡臭,是這些「人花」散發出來的。

  李逍遙拉著丁香蘭向後躍開,以免給臭血淋到,嘴裡笑罵道:「呸,呸,好臭!人傢都種香花,你這人偏愛臭花,可見是貨真價實的臭婆娘……」突然臉色一變,氣急敗壞地叫道:「糟糕!他奶奶的,怎……怎的……」隻見藍光一閃,那飛劍自「人花」當胸穿過,將之斬作兩截。而後竟如受瞭重創一般,愈飛愈慢,排氣破空之聲也頓時變弱,耀眼的光華逐漸黯淡,終於化為焦黑的頑石,跌落塵埃。

  羅剎女精神大振,喝道:「臭小子,還得意麼?」肩頭微晃,一個起落便縱至近前,右手五指如爪,向李逍遙頭頂抓落。

  原來大凡飛劍之類,並不當真是金鐵打就之劍,乃是劍客於自傢丹田之內,以一口先天真氣凝聚鍛煉而成,非金非石,其利無匹。蓋因它久隨主身修為,意予神授,靈性極強,幾乎與人無異。這飛劍一經煉就,即憑主身心念所使,上能翱翔九霄,下能洞徹地府,斬金斷玉,降妖伏魔,無所不能。隻有一樣,卻最怕污穢之物,一旦沾染瞭污物,便立失靈性,化為頑鐵。這「人花」以女子身軀為坯,雖被羅剎女以藥物操控心智,於生理卻未有大的改變,仍屬女性純陰之體。

  羅剎女栽種「人花」,為的是攫取花胎,增進修為,因之每日皆會對其施為邪法,令其經血常生,以多孕花胎。那女子的經血乃天下至穢之物,又經妖物炮制,厲害無比,是以飛劍一觸即毀。

  羅剎女幾年來琢磨的法子一舉成功,自然大喜過望,李逍遙卻因一時疏忽,上來就吃瞭個大虧。

  再說李逍遙失瞭飛劍,又驚又怒,見羅剎女來勢兇猛,忙一抖手甩開丁香蘭,身形一轉,雙臂回圈,雙掌凝力向上拍出。這一記雙方傾盡全力,真氣競相鼓動之下,勁風如刀,吹得衣衫獵獵作響。三掌甫一相交,訇然巨響,李逍遙雙臂震得發麻,羅剎女一個筋鬥向後翻出,穩穩落下,二人顯然功力悉敵。

  隻聽羅剎女厲聲怪嘯,長發無風自舞,一陣「悉索」聲響,身上衣衫層層蛻去,現出原形:原來是一株血藤。隻見她狀如巨嬰,色作鐵銹,昂起的胸腹處隱隱現出一張怪臉,渾身上下根須戟張,蜿蜒向二人爬去,所過之處,痕跡宛然。

  兩人同聲驚呼,丁香蘭先自遠遠地逃開。

  李逍遙也從未見過這等陣仗,強笑道:「香蘭別怕!怪不得水生叔時常念叨,說如今世道不濟,妖孽叢生,天下必將大亂。這不是連咱們箍糞桶用的傢夥都成瞭精啦!嘖嘖,老子隻有兩隻手臂,你倒比我多瞭十七八條,咱哥兒倆今天就比一比,瞧是誰厲害些?」他心裡愈慌,嘴上愈是胡言亂語,又想:「先下手為強!最好老子一腳踩扁你這臭樹根。」一躍而上,使開「逍遙拳」一通急攻。

  那「逍遙拳」以快見長,隻見他縱躍如風,幾乎看不清身形,剎那間已連踢帶打地攻出十記,揮拳踢足之際,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每一招都蘊涵著極強的內勁。

  羅剎女又是一聲怪嘯,原身如彈丸般疾縱而起,當頭迎上。隻聽「嘭嘭嘭」接連十聲悶響,二人以快打快,誰也不肯避讓,每一下均是硬碰硬擋。李逍遙招數繁雜,羅剎女修為深厚,十合過後,跟著又是十合,轉眼鬥得不可開交。

  你來我往,鬥瞭半晌,畢竟羅剎女手多臂長,李逍遙舉手投足間壓力漸增,頗感不支。正在心焦,忽聽丁香蘭發出一聲尖叫,百忙之中扭頭一瞥,見她已給那怪人按在地上。

  李逍遙心急如焚,連連咒罵,恨不能沖過去將那怪人一腳踢死,卻又苦於給羅剎女纏得脫不開身,氣急敗壞地叫道:「喂,臭婆娘,這不大公平罷,有種的沖我一個人來!」

  羅剎女獰笑道:「臭小子,老娘這就教他給那丫頭下種,至於有種沒種,等會你自己問她罷。」揚聲叫道:「沒出息的東西!你那吃飯的傢夥沒給人抓壞罷?還不快下種給她?」她一面說話,手上不停,越鬥越是精神抖擻,無數條藤臂漫天揮舞開來,李逍遙周身都給她凌厲的勁氣籠罩,縱躍之際,頗感滯重。

  猛然間「砰」地一聲,左膀一陣劇痛,給她的藤臂重重掃瞭一記,頓時整條手臂再也舉不起來。羅剎女大喜,出招頓如狂風驟雨一般。李逍遙正在手忙腳亂之際,隱隱聽到丁香蘭哭喊之聲:「你這妖怪,好不要臉。你……你放開我。」

  那怪人身上給羅剎女下瞭極厲害的淫毒,時時需同女子交媾,方才他已自忍瞭半晌,此刻淫火愈熾,哪還按捺得住?口中嗚嗚數聲,一把扯落丁香蘭的披風,捧著雙乳便舔。

  李逍遙氣極罵道:「你他媽的快快住手!」那怪人哪肯理他?

  丁香蘭叫瞭幾聲,不見李逍遙來救,隻覺雙乳間濕漉漉地,盡是那怪人流下的口涎,不由大是惡心,欲待掙出手臂抹一抹,卻給他壓得死死的,動彈不得。他這次學瞭個乖,將肉具夾在兩腿間,嚴嚴實實藏好,教丁香蘭再也無從下手。

  她無奈任對方淫弄一陣,兩腿間熱乎乎地,漸漸湧出水來。迷迷糊糊過瞭不知多久,下顎一痛,卻是那怪人在她臉頰兩側重重捏瞭一把。丁香蘭張口欲叫,誰知口中一熱,一條長長的舌頭猴急般頂瞭進來,立時塞得滿滿騰騰。那長舌入口,甚是乖覺,卷著丁香蘭的香舌著力吮咂,弄得她渾身酥軟,津液汨汨。

  那怪人玩瞭半晌,情欲漸盛,聽見丁香蘭鼻子裡發出的輕吟,一聲聲若有若無,頓覺渾身血脈賁張,急不可待地分開她雙腿。正要上馬疾馳,突然間想起「十指禪」的厲害,猶自大有懼意,當下先叉開一手,小心翼翼護住要害,這才摸到她兩腿之間。隻覺觸手濕滑淋漓,那豐滿的縫隙早已泥濘不堪,再低頭瞧見她暈紅的俏臉,更覺欲火難忍,輕輕將兩般兵器對準,緩緩送入,但覺得所到之處光溜滑膩,暢行無阻,自傢兄弟給溫軟的肉壁四下裡包裹得嚴嚴實實,這個中旖旎的境況,實是美得異乎尋常、難以言表。

  丁香蘭「呀」地一聲,醒過神來,伸手撐住他胸膛,白腿亂踢亂蹬,失聲叫道:「你……你……你快出去!逍遙哥,快……快來救我。」

  李逍遙隻覺左肩劇痛,一絲力氣也使不出,心知不是骨折便是脫臼,這一仗要反敗為勝怕是難於登天瞭,又聽見丁香蘭哀叫,心想:「糟糕!老子這回印堂發綠,莫非要學那周郎妙計安天下,賠瞭夫人又折兵?」喊道:「別急,你先撐住,千萬別教那王八蛋放……放瞭進去!」

  隻聽丁香蘭輕聲嗚咽:「我……我撐不住啦,他插進來啦,怎……怎麼辦?」

  這句話鉆入耳中,宛似一桶冰水當頭淋將下來。李逍遙心下大亂,怒道:「他媽的,等會兒老子非插還他不可!」話音剛落,「哎喲」一聲,小腹重重挨瞭一記,痛如刀絞,隨即給那無數藤臂死死抱住,縛得粽子一般。狼狽之下,回頭瞥見兩人交媾之狀,又惱又妒,忍不住呻吟道:「李逍遙變成李難受,丁香蘭成瞭丁臭蘭,這回老子賠到姥姥傢啦!」

  羅剎女連點瞭他幾處穴道,隨即將身子扭瞭數扭,隻見雙峰突聳,圓臀驟翹,已瞬然變作女身。她也不穿回衣衫,光著身子扼住李逍遙喉嚨,獰笑道:「臭小子,還得意嗎?老娘要不要再給你一百兩銀子?」

  李逍遙給她扼得面孔漲紅,喉間格格有聲,幾乎暈去。羅剎女手上漸漸加勁,直扼得他雙眼翻白、舌頭吐出老長,這才放開。李逍遙大口喘息半晌,恨恨地道:「你奶奶的,老子出二百兩,你又肯不肯放瞭我?」

  羅剎女道:「老娘最恨你們這些臭男人,你說我肯不肯放?」轉瞭轉眼珠,說道:「咱們這回一問一答,有問有答,你給我老實說話,老娘就給你個痛快的。好不好?」

  李逍遙心道:「越是老實說話,越沒好下場,這等過橋抽板的事,我傢裡那老太婆做得還少瞭?你當我是傻瓜麼?反正落在你手裡是個死,老子偏要亂說一氣。」目光遊動,落在她挺拔光潔的乳房之上。

  隻聽羅剎女問道:「你使的這手飛劍,是哪一派的功夫?」

  李逍遙道:「那是我自己胡亂琢磨的。你想學麼?先跪下磕頭。」

  羅剎女罵道:「放屁,憑你這傢夥也配!你是不是蜀山派的狗賊?」見李逍遙白著眼不答,登時大怒,在他屁股上重重踢瞭一腳,道:「瞧不出,你這小子倒是個硬骨頭。先瞧瞧你的好妹子罷。」提著衣領一頓,將他摔在地上。

  李逍遙隻瞧瞭一眼,登時面紅耳赤,怒道:「你殺便殺,別來消遣老子!」

  隻見丁香蘭撅著雪白的屁股,彎腰死死抱住一棵大竹,臉上暈紅一片,顯然淫性正濃。那怪人兩手捉著她豐盈的腰肢,兩塊幹臘肉似的屁股一聳一聳,想是弄得歡暢,嘴裡不停「咿咿呀呀」亂叫。這傢夥身量不高,好在寶貝還夠長,踮著兩隻鳥爪般的瘦腳,居然弄得有平有仄,若合符節。

  李逍遙不知丁香蘭染瞭那怪人身上的淫毒,心中十分鬱鬱,倒有八分憤憤,閉上眼大聲咒罵,隻盼羅剎女一怒之下,舉刀將自己殺瞭,倒勝於這般活受罪。罵瞭半晌,聽不見動靜,偷偷睜眼一看,見羅剎女蹲在花叢之中,不知在擺弄什麼。他耳中灌滿瞭二人交媾時的淫聲,不禁大為焦躁,忍瞭片刻,終於扭過頭來,一眼便瞧見丁香蘭朦朧著雙眼,那彎彎的睫毛又長又翹,不時微微顫抖,忍不住心中一蕩:「他奶奶的,香蘭這小騷精,還真是騷得緊吶。她這一身的白肉,不知給老子摸過幾百遍瞭,現下瞧著還是動性。」看瞭一陣,褲襠裡不覺硬挺起來,又暗自後悔:「原來大白天裡幹這個調調,也他媽的挺妙,老子隻怕再沒機會啦。唉,怎麼我先前糊裡糊塗地,便沒想到試試這手?」

  正在胡思亂想,腳步聲輕響,跟著耳根劇痛,「啊」地一聲大叫,給人提著耳朵扯瞭起來。隻見羅剎女慢慢轉到身前,瞇著眼審視瞭半晌,目光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自他身上緩緩掃過,臉上卻沒半點表情。李逍遙盯著那對顫巍巍高高聳立的玉乳,不禁吞瞭下口水,心道:「這老鬼婆也不知活瞭幾百年啦,身段仍是這般誘人,她這對奶子比香蘭的還要耐看,可惜是個妖精,不然老子非得摸上她兩把。」突然命根子一痛,原來是給羅剎女狠狠攥住瞭。

  李逍遙疼得慘叫一聲,心下大驚:「不好瞭,剛才香蘭抓得那王八蛋怪物險些做瞭太監,現下臭婆娘一報還一報,這是要替她的乖兒子報仇吶。這回老子怕是先要做太監!」羅剎女皺瞭皺眉,喝道:「幹什麼?你再敢鬼叫一聲,我便將你這命根子撅成兩段!老娘說到做到。」

  李逍遙連連吸氣,果然忍痛不敢再叫,心道:「你抓得我痛,自然要叫。你這臭婆娘有本事也給老子抓一下,瞧你叫是不叫?」轉念一想,不由好奇心起:「她是個母妖怪,可不知有沒有這個寶貝?」下身一涼,褲子給她褪瞭下來,露出黝黑的傢夥。

  羅剎女伸指在他微挺的陽具上輕輕一彈,冷笑道:「老婆給人傢弄得要死要活,你這小子倒也硬得起來,真是天生的賤種。」

  李逍遙怒道:「你這婆娘一個勁兒光著屁股走來走去,老子難道還有不硬的?你當這副傢夥是擺設嗎?」

  羅剎女微微一笑,緩緩道:「嗯,是不是擺設,倒也無妨。不過你修習過道傢內功,還算有點用處。」

  李逍遙心中發毛,隻聽她自言自語道:「小子本錢不大,身子骨倒挺結實,殺瞭有些可惜。嗯,就把他變成花種罷。」仰頭問道:「喂,你知不知道花種是什麼?」

  李逍遙道:「你……你殺瞭我罷,我可不做什麼鬼花種。」

  羅剎女道:「做花種有什麼不好,把你嚇成這樣子?你看我養瞭這許多花,自然要有人替她們配種,才能孕得出花胎來。可是近來那廢物越來越不中用,花兒們生的花胎也越來越少啦,這怎麼成?我瞧你修煉內功已頗有根基,準能比他做得好。怎麼,難道你不喜歡這差使?」嘴角微露笑容,忽然撮唇一嘯。

  那怪人攬著丁香蘭鏖戰正酣,隻覺這女人冰肌玉骨,肉感十足,這一回交媾酣暢淋漓,實是平生從未有過。這時聽見嘯聲,打個激靈,頗不情願地停住手,丟開丁香蘭躥瞭過來。丁香蘭失卻支撐,慢慢軟倒,雙眼迷離著四下張望,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羅剎女伸手一指,喝道:「還愣什麼?快去罷。」那怪人目光一掃,嘴裡「嗚嗚」有聲,向著一棵「人花」爬去。李逍遙抬眼望去,見那「人花」赫然便是丁秀蘭。她神情委頓地戳在石穴之中,頭上業已生出不少的花瓣,猛一看幾乎認不出來。那怪人今天的好事屢屢被半途打斷,已是欲火焚身,轉到丁秀蘭身後,迫不及待一把抱住,跟著縱陽入體,交媾起來。丁秀蘭似乎已喪失心智,感受到陽物堅硬,立時躬身撅臀,極盡淫蘼之態,兩人的呻吟聲霎時響成一片。

  羅剎女拍拍李逍遙肩頭,笑吟吟道:「小子,這傢夥便是花種瞭。放心罷,這配種的事,我瞧你也不是外行,大約出不瞭什麼岔子。」

  李逍遙悚然而悟,原來那怪人從前也是同自己一般的人,隻是不知怎地,給羅剎女弄成瞭「花種」,才變得這副模樣。耳聽得一「人」一「花」淫聲不斷,再看那怪人滿臉傻笑,神情癡呆之狀,不由得魂飛魄散。

  過瞭一盞茶的工夫,羅剎女喜道:「行瞭,這便配完種啦。你瞧著,再等一刻,就要生出小寶寶來啦。」那「花種」終於射出精液,放開丁秀蘭,慢慢鉆回石隙之中。又過瞭不大工夫,隻聽丁秀蘭尖聲哀號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攢眉咬牙,表情痛苦異常,原本平坦的小腹竟而漸漸隆起,頃刻間大如臨盆孕婦。隻聽「呱」的一聲,兩腿間落下一個紫色的胎兒來。那胎兒便同尋常人嬰無異,隻是體形小如雞卵,亦無臍帶與花母相連。丁秀蘭產下花胎,便閉上眼沉沉睡去,四下裡頓時一片死寂。

  羅剎女俯身拾起花胎,隨手抹去血污,張口便咬。她容貌既美,吃相亦雅,一口口自下身咬將上來,直如品嘗珍饈美味一般,一通細嚼慢咽。那花胎一時不得便死,兀自張手亂舞,初時啼聲嘶啞,漸漸不再有任何聲息瞭。她慢慢將花胎吃畢,似乎意猶未盡,咂咂嘴道:「這滋味……嘖嘖,可比天下任何美味都好得多瞭。」

  李逍遙大感惡心,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好不容易壓將下去,喘息道:「老……老子可不要做什麼狗屁花種!我瞧這傢夥做得挺帶勁,你們還是原樣照舊罷。」

  羅剎女嘎嘎怪笑道:「那也由得瞭你?」背後兩條藤臂緩緩升起,向著李逍遙吞吐不定。李逍遙一陣熱血上沖,耳中嗡嗡作響,眼前霎時閃過種種人犯處決前的場景,忍不住破口大罵道:「呸!你這作惡多端的羅剎鬼婆!我操你十八代祖宗!你……你要殺便殺!再過二十年,老子還是一條好漢!」

  羅剎女喝彩聲中,兩條魔手來勢如電,瞬間便到瞭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