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關於這件事張東沒考慮這點,倒是有點沒心沒肺,一是低估陳玉純兩女的賢慧,二也是低估這段關系對她們造成的心理負擔。
事實上,陳玉純和陳楠一直在為張東著想,這分溫柔讓張東感動不已,不過換個角度來說,眼光不同、生活不同,她們幾乎帶給自己太多沒必要的負擔和煩惱。
這次,實際上張東連解釋都沒有的大男人行為,雖然陳玉純兩女錯愕,但也溫順地不再開口,或許她們也意識到張東並不是獨斷獨行,隻是懶得解釋。
而張東這行為,看在陳玉純兩女眼裡,反而另有味道,還覺得張東很有男人味,所以對他更加傾心。
張東問陳玉純兩人,為什麼後來不再多問,陳玉純說反正手機是他想買的,她們也沒辦法阻止,要是啞嬸她們說起,就把責任往他身上推,著實讓張東有些哭笑不得。
陳玉純兩女會這麼想也沒錯,最起碼她們為張東著想的時候,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心理負擔。
張東松瞭一口氣,心想:以後還是盡量多和她們談談心,免得涉世未深的她們會因為心地善良,累積太多莫名的壓力。
酒店這邊的餐飲部其實是獨立的酒樓,有大廳、有包廂,不過少有外來的客人,大多是住宿的客人來打個牙祭。
張東等人來到這裡,報上手機號碼的時候,服務生明顯愣瞭一下,但隨即就很殷勤地招呼著他們。
進瞭包廂,張東總算明白服務生發愣的原因,心想:呵,那坑爹的經理把我當比爾蓋茲的私生子瞭嗎?這何止是一間吃飯的包廂,除瞭沒床之外,嚴格來說根本就是套房,有兩間可以喝茶的單間已經夠過分,更過分的是竟然還有一間裝潢和音響毫不遜色的練歌房!
這間包廂的坪數很大,其他套間先不算,光是這吃飯的地方就極為寬敞。
一進來包廂,張東相當無語,真不知道那經理把他當什麼人招待,心想:跟他談房間時,他那他媽的什麼眼神,老子怎麼看都像是流氓胚子才對!他安排這種地方幹什麼啊,真當老子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啊!
這種富麗堂皇的地方一般是不收包廂費,不過有要求最低消費,張東一問之下,頓時暗罵一聲:最低消費是八千元啊!這他媽的是吃飯還是吃錢啊!
陳玉純兩女聞言,頓時愣住,在她們看來,這麼多錢應該和吃飯扯不上半點關系。
八千元的支出,在小裡鎮可以買豬、買羊、買牛、買傢電、買車、買很多東西,這筆錢隻花在吃飯上的話,絕對讓人頭暈眼花。
「菜單拿過來。」
原本張東肉疼一下,不過轉念一想倒是接受瞭,畢竟這環境和這價錢是成正比,反正這是張勇吩咐的,也不能為瞭省錢讓張勇寒酸,要不到時肯定得挨他一頓罵。
「東哥,這……這……」陳玉純兩女都講不出話,明顯這價錢她們是從心靈到靈魂都接受不瞭。
「沒關系,今天有重要的客人,這錢不能省,一會兒你們多吃點就行瞭。」張東努力地勸說,給她們灌輸一個這錢該花的想法,並市儈地告訴她們多吃點就等於是賺瞭一頓,好不容易才安撫她們忐忑不安的心。
隨後,陳玉純兩女在一旁的沙發上研究新手機,盡管她們還是覺得買手機很浪費,不過手機一玩,那喜愛之意是掩飾不瞭的,她們一邊看著對方的手機研究,一邊嘰嘰喳喳地談論著,開心得不得瞭。
張東才剛拿起菜單,想隨意地翻一翻,就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並有服務生殷勤的帶路聲。
是張勇一行人到瞭,且他們人還沒到,張東就由笑聲猜到人。
張勇穿著比較正式的西裝,身邊還是跟著那個斯文秀氣的律師,此時兩人談笑風聲,明顯正在討論什麼有趣的事。
和張勇兩人同來的還有兩個西裝筆挺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真正每日衣著光鮮,明明不是太貴的西裝,穿在他們身上卻十分得體,手裡拿著公事包,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這兩人面色剛毅,多少有一點行軍之風,不過言談舉止看起來又有點像是商人,舉手投足間很有風范,而從交談間就能看出他們不是普通的商人,但也不像從政的人。
「老大!」張東站在包廂門口迎接,一見張勇立刻開口,畢竟在張勇的面前,他永遠隻能當小弟,出於禮貌,也得給足張勇面子。
「東哥。」那律師很有禮貌,總感覺是張勇十分稱職的狗腿子,立刻跟張東打招呼,然後上前一步介紹:「給您介紹一下,這兩位可是難得的貴客。這是城建集團的陳總和項目總監劉總,今天他們可是百忙之中抽空過來的。」
「哪裡、哪裡,阿勇發瞭話,我敢不來嗎?」陳總的嗓門很大,拍著張勇的肩膀,親熱地說道:「你就別調侃我瞭,阿勇這通電話一打,我可是嚇得屁滾尿流,咱就和太監朝見皇帝一樣,不敢有半點怠慢啊!這不,我都忘瞭自己褲衩有沒有穿呢,哈哈哈!」
「可不是,阿勇電話一打來我也嚇到瞭。」劉總笑道:「你還知道屁滾尿流,我還覺得太陽打從西邊升起來瞭呢!你還真別說,晚上本來有個妞約我,我都忍痛推掉。但沒辦法,阿勇現在手眼通天,想見個面都難,他一招呼,咱得要馬上來啊。」
這兩人的氣質給人的感覺不像普通人,不過一開口明顯有恭維的意思,看似粗俗的話,似乎是為瞭拉近關系。
張東也是混過的人,隻是瞇著眼就知道個大概,不過心裡納悶的是這城建集團聽著很熟悉,但一時想不起到底是什麼。
「你們少來這套瞭,先入座吧。」張勇倒是客氣,親熱地招呼道。
「兩位大哥好。」張東隱約知道城建集團,雖然不知道陳總兩人是幹嘛的,不過張勇的面子就得給足,立刻笑瞇瞇地朝他們打瞭招呼。
「阿勇弟弟吧?」陳總瞇起眼睛打量著張東,突然笑瞭起來:「不錯嘛,現在也長得人模人樣,真是長大瞭。如果沒記錯,你以前老是打架鬧事,在部隊裡的時候,阿勇可沒少替你操心啊。」
「是啊,不過這一看和阿勇一樣,人高馬大的,不當兵倒可惜瞭。」劉總也在一旁稱贊道,不過是人都聽得出這隻是客套話。「見笑瞭!」
雖然張東嘴裡這麼說,卻覺得鬱悶,心想:老子和你們有那麼熟嗎?
一行人熱鬧地走進包廂,陳玉純兩女立刻怯生生地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盡管她們都看得出來誰是張東的大哥,不過一下子有那麼多陌生人出現,她們覺得很坐立不安,連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一進入包廂,張勇立刻看瞭過來,眼裡多少有些柔和,說道:「這就是小媽傢的妹妹吧!」
「楠楠、玉純,叫人啊。」張東趕緊上前示意道。
「勇哥。」陳玉純和陳楠怯生生地叫道,模樣靦腆羞澀,我見猶憐。
張勇打量著陳玉純兩女,陳玉純兩女也悄悄打量著張勇。
張東兄弟倆的長相有幾分神似,身材也一樣高大,不同的是,陳玉純兩女習慣張東的溫柔和嘻皮笑臉,而張勇給人的感覺則是不怒自威、令人肅然起敬,羞怯的她們連多看幾眼都不敢,那種威嚴讓她們感到害怕。
「喲,這是你傢妹妹啊!」劉總以贊賞的口吻說道:「不錯、不錯,現在這麼懂禮貌的小孩子少瞭,尤其是女孩子,嬌生慣養的,一個個那刁蠻勁啊……就像我傢那難伺候的小公主,說她長得漂亮是也不錯,不過脾氣也暴躁,咱傢一年到頭摔掉多少碗都數不清瞭。」
「叔叔好。」陳玉純倒是懂事,立刻拉瞭陳楠一下,兩人朝著其他人叫瞭一聲。
「好、好,你們也好。」陳總倒給面子,點瞭點頭,對著劉總調侃道:「行瞭,老劉,你就別在這裡賣弄你傢那刁蠻丫頭,上次我去你傢,那丫頭走來走去的,把我當隱形人,臨走瞭還沒見她叫我一聲呢!我告訴你,這裡可是有小孩子在,一會兒說話什麼的都註意點,別把什麼亂七八糟的器官都掛在嘴上,註意點,知道嗎?」
「滾蛋,老子現在可是文明人。」
劉總和陳總的關系明顯不錯,打趣起來一點都不客氣。
「你們哪個是楠楠?」這時張勇走上前一步,看著陳玉純和陳楠,一時摸不著頭緒,心想:不是說妹妹隻有一個嗎,怎麼卻有兩個小女孩?
張勇可沒有憑長相猜人的優勢,畢竟小媽和那姓陳的一傢沒有血緣,而陳玉純兩女怯生生的、十分甜美可愛,不過從長相上和小媽沒半分相似之處,完全看不到小媽之前那種撥辣又豪爽的勁。
「我、我是!」陳楠有些害羞也有些忐忑,說道,她低著頭,幾乎大氣都不敢出,緊張得就像是個在等待審問的犯人。
「都是妹妹,分那麼清楚幹什麼?」張東立刻含糊地說道。
陳玉純站在一旁,感到忐忑不安,她可是和張東非親非故,此時和陳楠站在一起,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張勇是要見妹妹,現在莫名其妙地多瞭個她,確實很怪。
陳玉純和張東的關系親密是親密,不過卻是不能明說的那種,張東這是在幫她,不想讓她難堪。
鄉下地方別的不多親戚多,如八竿子構不著的三大姑、七大姨,想想這倒是滿正常的事,再加上張東在一旁混淆視聽,張勇很自然地認為這應該也是小媽親戚傢的妹妹,所以也不再多問。
張勇看瞭看陳楠,又看瞭看陳玉純,以柔和的聲音關切道:「這幾天住得還習慣嗎?省城這邊的飯菜口味稍淡,也不知道你們吃得好不好。」
「嗯,很……很好。」
因為有不少陌生人,而且這環境讓人不安,陳玉純兩女都表現得很拘謹,就連落落大方的陳玉純說話都有點結巴,畢竟這人是張東的大哥,還沒見面之前,她們已經感到忐忑,而且張勇人高馬大,又是標準的硬剛國字臉,眉頭不皺都不怒自威,這種氣勢就夠嚇人瞭,那眼神更是犀利得尋常人連和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是這兩個嬌滴滴的女生。
張勇不是溫柔體貼大哥哥的料,別人看來,他就像個絕對的嚴父,那五官剛硬得讓人找不到半分的平易近人之處,即使他刻意讓自己的語氣溫柔一點也無濟於事,雖然他長得不算是兇神惡煞型,但縻眉劍目,又總透著人上人的威嚴,很容易讓人感覺到無形的壓力。
「得瞭老大,你還是別強顏歡笑瞭。」張東調侃道,想化解陳玉純兩女的緊張,不過張勇似乎怎麼表現都不會讓人感到親切,不知道是不是和他過的日子有關系。
「嗯,來!」張勇溫柔地一笑,遞給陳玉純和陳楠三隻包裝很精美的袋子,柔聲說道:「這是勇哥給你們的見面禮,還有一份是給舅媽的,楠楠你要小心保管好,知道嗎?」
接過禮物,陳玉純兩女怯生生地說道:「謝謝。」說完,陳玉純兩女都低著頭不敢看張勇。
見陳玉純兩女這麼拘謹,張勇也很無奈,隻能搖瞭搖頭,說道:「你們先看一下菜單,我和你們東哥有些正經事要談,一會兒就好瞭。」
「勇哥您忙吧。」陳玉純比較懂禮貌,立刻拉著陳楠,乖巧地坐回一旁的沙發上。
張勇使瞭一個眼神,幾個大男人立刻走進旁邊那間寬敞的別間。
別間的桌子上擺著功夫茶具,那律師殷勤地洗起茶具、燒水。
張勇和張東習慣性地坐在一邊,劉總和陳總則是抱著公事包坐在他們對面。這架勢多少有點像要談判,讓人感覺怪怪的。
「阿勇,老首長的身體怎麼樣?」劉總從懷裡掏出煙發瞭一圈,這才輕聲詢問道,語氣很親和,讓人能感受到他衷心的關切。
「身體不錯,就是有些累。」張勇笑道,把兩隻袋子遞給劉總和陳總,說道:
「老爺子說瞭,現在能陪他喝酒的人不多,這段時間傢裡的酒放得都要發黴,要你們這些兔崽子有空的話多去看看他。」
「呀,那盡量抽時間,看有沒有辦法過去。」劉總接過袋子一看,正宗的內供國窖,他喉嚨明顯動瞭一下,但神色有幾分黯然,道:「現在我們誰不是在為前程打拼啊?這兩年過年,我都沒有回傢。這次城區改造計劃,花瞭一年才終於拍板定案,接下來要和地方合作細節就更多瞭,我看這三五年想忙裡偷閑都沒什麼時間瞭。」
「是啊,這次動作可大瞭。」陳總感慨道:「這次的地方首長極有魄力,醞釀瞭這一年,打通瞭各方面的關系,運用自己的人脈調集大批基金,想和我們城建集團合作搞大開發。那份計劃書我看過瞭,真是大手筆啊。」
「嗯,年輕、有沖勁、有魄力。」劉總在一旁打哈哈,也不知道是褒還是貶。「地方上的事就是這樣。」張勇不置可否的一笑。
雖然這兩人感慨著,不過都是話裡有話,他們根本不願意做這件事,畢竟說好聽點是城建集團這次地方項目的負責人,可一到這裡,少不瞭要和地方上的人配合,哪有以往獨立負責工程那麼爽。
張東對於陳總和劉總是做什麼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既然張勇找他來,也隻能老實地在一旁聽著,無聊歸無聊,就當聽說書。
城建集團是現在為數不多的國字號老招牌,樹大根深,影響力大,可以說是一個巨大的利益共同體,包攬瞭數不勝數的國傢大工程,從不參與地方上的事,可以說是一般人比較難接觸到的階層。
劉總和陳總轉業後,因為派系的關系進入城建集團,混到現在,名頭上掛瞭個總字,風光無限,不過城建集圃實在太大,是一個龐大得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利益結構,兩人中也隻有陳總進入權力圈,而劉總還有一步之遙,不過光是他現在的地位,也可以讓無數人眼紅。
城建集團承接的案子是以鐵路和高速公路的修建H 程為主,項目組遍佈全國,卻一直看不上地方上的小工程,畢竟財大氣粗的城建集團隨便拿出一個項目部,實力都比一般的房地產開發商不知道強多少倍,而且是國字號的企業,靠山很大,加上自身的實力,就像是一頭強大到令人不敢想象的怪物。
城建集團內的結構很復雜,權力層的架構更是讓人霧裡看花,琢磨不透,不過能真正加上一個「總」字的不超過二十人,這二十人可以說權勢滔天,掌握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資源和人脈,再往下的劉總這一批人,也都有自己的能耐,在一個國字號老企業能混到這地位,自然不是窩囊廢。
陳總和劉總手中的權力就夠大,要是論起級別,他們隨便一轉業就是市長級的幹部,不過有時在地方上當官看著不錯,可在不少人眼裡,城建集團的總們日子更不錯,待遇很好不說,也離國傢的權力層很近,話語權可比市長之類的強多,自然不會隨便不幹。
按理說,城建集團這麼一個高高在上的龐然大物是不會和地方有所接觸,不過聽陳總和劉總說的話,似乎這次是破天荒,而且也引起很多人的不滿和抵觸。
城建集團的權力層一直有自己高人一等的想法,手中握著龐大的資源,這也讓他們一直對於所謂的合作嗤之以鼻,心有排斥。
劉總有些憋屈,不太願意談這件事,馬上轉移話題,道:「阿勇,你來一趟不容易,回去的時候記得和我說一聲。我這裡準備一點東西要送給老首長,還有幾條好煙,給你拿回去抽抽。」
「嗯,我也有準備,你可得幫忙帶回去。」陳總在一旁打趣道:「咱們這不是身不由己嗎?沒辦法陪老首長喝兩杯,最少還得有個表示,要是你不幫我們帶回去,那以後見瞭面,老首長不得打斷我們的狗腿啊!」
「那我中飽私囊好瞭,我最樂意看老首長用拐杖敲你們這些兔崽子瞭。」張勇也開起玩笑。
話一說完,張勇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張勇三人看似輕松,其實談話間說的都是體制內的事,而且大多是尋常人無法瞭解的。
那律師在——旁泡著茶伺候著,張東也抽著好煙,當是聽個熱鬧,聽瞭一會兒,還算聽出瞭點眉目。
對於城建集團,張東總算想起來瞭,這是國字號中排行第一的建設集團,是一個龐大到一般人很難想象的機構。
城建集團最頂層有二十個老總,這些老總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都各自負責一些大項目,雖然有各自為政的嫌疑,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能耐和人脈,這二十人湊在一起的話,能掌控的力量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即使是中、上層的項目部也財大氣粗得讓人瞠目結舌,項目的總監一出去,人傢也會客氣地叫一聲「總」,不過和頂層的那些人是不可同日而語。
城建集團是少有的國字號老品牌,與尋常百姓的生活根本沒有交集,不過誰也不能忽視它在國內非凡的影響力。
城建集團負責的項目一點都不復雜,一半是軍工業的建設項目,一半就是道路的建設,不同於地方上這些小打小鬧的所謂房地產開發,是悶聲發大財的主,隨便拿一件案子來講,光材料的供應就足夠讓人眼紅。
但即使無法接到大項目,但隻要有分一杯羹的機會,跟城建集團有個關系,就絕對能賺到讓人眼紅的天文數字,哪怕隻是為城建集團提供文具也是一樣,因為數量龐大到令人驚詫的地步。
陳總和劉總都是跟張勇關系很密切的戰友,劉總是中上層的項目總監,在外頭人傢都要給個面子叫劉總,不過在城建集團,他還不是最頂尖的實權派。
這次劉總負責的項目要下放地方,所以他很鬱悶,雖然城建集團的面子很大,通常地方上都會畢恭畢敬地伺候好,不過到瞭他這分上還負責地方性工程,多少有些憋屈。
陳總則是處於權力圈子中心的人,人傢都隻叫他陳總,連他都快忘瞭自己叫什麼名字。
這次陳總來省城,不過是順路過來和張勇聚一下,事實上他貴人事多,也頂多待一天,明天就會回城建集團總部,畢竟身為城建集團的核心人物,整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當然更多的是跑不完的關系。
而陳總這次是代表城建集圃和省城政府談判簽約,盡管城建集團對於地方上的事項沒興趣,而且對這種有不少條條框框的合作更感冒,不過既然事情定下來,多少得派出一個總字輩的來,才顯得有誠意。
本來城建集團高高在上,是不會管地方上的這些破事,更不會和地方政府合作搞開發,不過這一屆的省城領導後臺強硬,樹大根深,人脈又特別廣,而且又剛好和張勇、陳總這些人都是同一個派系,所以這個面子不能不給。
那領導新官上任,也想做出點成績,第一個想到的助力就是城建集團。
據說那領導也是城建集團出身,不過最後沒混到「總」這個高位,就轉業地方,不過怎麼說城建集圃都是他的「娘傢」,人脈很熟,再加上大傢同坐一條船,怎麼樣都得給幾分薄面,即使再不情願,耗時一年後還是談定。
大案的合作有時就是很麻煩,為瞭這件事,省城政府開瞭一年的會,城建集圃號稱風行雷厲,也開瞭半年的會,光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就能討論半天。
在雙方大大小小無數次的協商後終於塵埃落定,在背後某些勢力的牽線下,城建集圃再不情願,也和地方政府有瞭第一次的合作,而這合作的項目除瞭城建集團外,一般的房地產開發商根本就沒那實力。
雙方一拍板定案,立刻就是專案小組的成立,省城這邊出瞭一個副市長。
而因為是第一次和地方合作,再加上要給別人面子,城建集團經過討論,就把劉總推出來,讓來負責這次的合作案。
畢竟背後那勢力很想促成這件事,雙方都不得不拿出最大的誠意合作,哪怕這件案子賺不瞭錢,也不能拂瞭人傢的面子。有時候混官場,講究的就是一個態度,在同一個派系裡混得不好的話,也會容易受到排擠。
上面的任命劉總再怎麼不情願也是無可奈何,隻能在心裡狠狠地叫呸。
這種合作的項目油水沒多少不說,還得和人傢好聲好氣地商量,別看城建集團牌子大,對於地方上的事可一向不樂意攙和,這次隻就是幫人傢撈政績,對於劉總來說是在浪費他的時間。
這次的合作很簡單,就是城建集團出錢、出力,讓地方完成這次大改造,說白瞭,那領導完全是在利用城建集圃的財力和資源為他自己服務。
「媽的,我都在想到底是不是誰給老子小鞋穿瞭。」說到這裡,劉總忍不住罵瞭一聲,心想:這種合作性的工程誰都不樂意做,哪有我單獨負責一件案子,大權在握那麼爽啊!
「老劉,這次還真不是給你小鞋穿。」見劉總悶悶不樂,陳總這才忍不住說道:「實話告訴你,省城這一屆的地方長官來頭很硬,不隻是上頭被他遊說,連咱們老首長都被他說動。老首長一出面,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傢把聖旨都請下來瞭,咱們城建集團二十個總哪個敢說個‘不’字?不僅不敢反對,還得盡心盡力地做好這次的合作。這次你被下派,是重視你,也是在擺態度給老首長看的。」
「不是吧,這破地方項目還需要老首長出面?不至於吧?」劉總驚訝地喊道,隨即把目光看向張勇。
劉總倒不是在懷疑老首長出面的事,而是在懷疑這省城長官的能耐,這樣一來就表明那群人和他也是同一派系,而且老首長已經不太過問這種事,想來能擬定這次的合作計劃是得到上頭的支持,上頭有意思要扶持這個幸運兒。
畢竟張勇這種一年到頭看不到人的人這時回來省城也是蹊蹺,劉總兩人現在對於張勇已經有些陌生,圈子越離越遠,甚至不知道張勇是在做什麼,不過唯一不用懷疑的就是張勇現在在派系裡的地位極高。
見劉總一臉疑惑,張勇笑瞇瞇地說道:「好瞭、好瞭,老劉,大傢都是自傢兄弟,我就不瞞你。我這次回來是祭祖,順便扶持我這不成才的弟弟。老首長要我回來時已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瞭,要不是他和我嘮叨幾句,我哪會知道你們城建內部的情況?」
陳總和劉總聞言,相互看瞭一眼,他們派系相同,不過所處的位置不同,大傢平時各司其職,不會有過多交涉,張勇對於城建集團的內部如數傢珍本來就有踐饒,看來這件事沒wffi們想象中簡單。
「到底是什麼情況?」劉總苦笑道,事到如今,反而他這個所謂的總監還在雲裡霧裡。
「好瞭、好瞭,就直說吧,未來城建集團會加大在本省的投入力度。」陳總點瞭一根煙,眉頭一皺,說道:「城建集團一直是個龐然大物,雖然實力雄厚,不過我們這些人,乃至是你們這一批人,誰沒在占集團的便宜?盡管這九牛一毛的小錢傷不瞭根本,不過誰都可以隨便咬——口的情況,引起瞭上面的不滿。」
「你的意思是?」劉總是個機靈人,頓時渾身打瞭一個哆嗦。
城建集團中稍微有權的人,一查沒有一個屁股幹凈的,難不成有人敢對這國字號的猛獸下手?看來地方合作案隻是吸引人的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把這批人分化開,慢慢清查。
「陳總的消息倒是滿靈通的。」張勇眼睛一瞇,幽幽地道,心想:果然世上沒不透風的墻,陳總也知道這件事,看來其他老總應該或多或少也收到消息,看來保密工作不到位啊。
「上面要查、要整頓集團。」陳總和張勇對視一眼,也沒避諱張東,直接說道:「我們這一派現在是飛黃騰達的時候,不過有些蛀蟲不清理是不行的。上面的意思是這次城建要從上到下一查到底,殺一殺這風氣,估計今年到明年不少大工程都會有檢查組進駐,不是咱們的人恐怕不少都得遭殃。」
聽陳總的言下之意是咱們是自己人應該沒事,不過陳總說這番話的時候沒什麼底氣,還試探性地看瞭張勇一眼,但張勇依舊古井無波,讓他心裡有些忐忑。
「明白,我會收斂一點的。」劉總點瞭點頭,這時才明白被下放地方是一種保護,最起碼這是第一次的合作案,也得顧及那位新領導的面子,檢查組的人應該不會查得太過分。
「阿勇,有什麼情況你也說說吧!」陳總始終覺得忐忑不安,雖然收到消息,但對於張勇的突然到來,心裡還是覺得有蹊蹺。
「明白就好,這也是老首長的意思。」張勇這才面色凝重地點瞭點頭,沉聲說道:「老陳這次來省城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政治上的那一套我想你們也清楚,這次咱們的人雖然動不瞭閻羅,不過小鬼也得倒一批,總不能光查那些無根浮萍吧?老首長的意思很明確,既然給瞭你們提前的警告,那以後誰還敢亂來,就別怪他翻臉不認人瞭。」
小鬼倒一批,來保住閻王嗎?陳總和劉總互視一眼,總覺得不太相信。掌權的那位手段可是一向強硬,即使是派系內的人,但幹得太過分的話,也絕不會姑息,更何況小鬼多的是,閻羅卻有一大批,隻抓兔子放過老虎,可不是那位的作用。「放心,這幾年誰沒撈夠,我早就收手瞭。」陳總聲音陰沉地說道。
不過陳總還是難掩好奇,問道:「阿勇,你是離權力圈最近的人,這次老首長就沒給你透什麼口風嗎?」
劉總也殷切地看過來,畢竟他也不是傻子,看著眼前的局勢,明顯也感覺到事情不簡單,這次絕不是之前那種敷衍式的檢查,恐怕城建集團這頭安逸得太久的肥豬已經讓人感覺到不滿。
「城建這次要下力道整治瞭。」面對陳總兩人殷切的目光,張勇猶豫瞭一下,:
最後還是說道:「你們最好趁早收手,這次的動蕩不是鬧著玩的,是最上面的那位看不下去才決定動的手,這時栽瞭的話,老首長也不好出面保你們。不過老首長也說瞭,這次是機遇,誰有能耐挺過來,誰就抓得住。」
「我們明白瞭!」陳總和劉總互視一眼,立刻一臉嚴肅地點瞭點頭。
張勇的話說得很清楚,盡管不知道有幾句是真的,不過話能說到這分上,陳總和劉總也知足瞭。
劉總感激地說道:「阿勇,這次幸虧有你,要是沒你這幾句話,說不定我還在鬧情緒呢。你就放一百個心,這次我肯定會好好做這地方工程,上面要怎麼清查,我也一定會全力配合。」
劉總說話的時候信誓旦旦,不過馬上話鋒一轉,道:「阿勇,你那邊消息比較靈通,能不能多透露一點話給我,畢竟現在是一竹竿打過來,咱們這些坐船上的人心裡沒底啊。」
劉總說話的時候,陳總的目光也投過來,明顯也是希望能多得到一點小道消息。張勇瞇著眼睛,笑罵道:「行瞭,你們這兩隻老狐貍,明明自己已經收到風聲,卻想來套我話,驗證真假。城建的這點破事,你們心裡難道就沒數?老子可不信。」
「得得得,關子賣差不多就得瞭!」陳總擺瞭擺手,一臉鬱悶地說道:「看來這消息還真不是空穴來風,估計最遲明年年初所有涉及軍方的工程就得全移交,咱城建這最大的一塊蛋糕以後肯定是吃不著瞭。」
「知道就好。」劉總一臉苦澀地道:「城建說好聽點是龐然大物,不過底下那麼多張嘴在等飯吃,可不是一個好操持的傢。照這樣看來,這次除瞭整頓外,還會有一部分改制,上頭指定這次的下派計劃也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陳總和劉總心裡清楚城建集團的好日子應該是到頭,拿著最好的標案、享受源源不斷的撥款,這種美事想來不少人眼紅,但確實有些過頭,所以上面才會叫停軍方所有的案子,畢竟這年頭不能再一傢獨大瞭,何況城建集團依靠著國傢關系畸形的壯大早就引起上面的不滿。
「沒錯!」張勇斬釘截鐵地點瞭點頭,畢竟話都說到這分上,不能讓他們再抱有幻想。
張勇三人都心裡有數,有些話就點到為止,倒是一旁的張東聽得一頭霧水,畢竟城建集團這麼大一個攤子,總不能說散就散,這次會有麻煩的原因倒是簡單,就是別人看不慣他們吃獨食,再說,他們嘴中一個上面,一會兒又一個老首長,打著啞謎,著實讓人暈頭轉向。
不過他們這次談的話貌似沒我的事啊!老大不是一向不讓我知道他的事嗎?張東很納悶張勇找他坐陪的原因,畢竟他一介市井小民,哪裡管得瞭這些神仙打架的事?
「先出去吃飯吧,其他事飯桌上聊。」張勇搖瞭搖頭,饒有深意地看瞭劉陳兩人一眼,輕聲說道:「在場的都是信得過的人,我這邊還有點私事要你們幫忙,這事咱們慢慢談。」
「可以,就小飲幾杯吧。」陳總站起身,順手拿起他一直帶著的洋酒。
劉總也故作豁達地說瞭幾句。
不過張勇的話明顯讓陳總和劉總相當不安,眼珠子老是亂轉著,不知道到底在琢磨什麼。
張東等人出瞭房間,就見陳玉純兩女坐在沙發上玩著手機,剛剛要她們先看菜單,但她們一看菜單就覺得頭暈。這些菜肴精美是精美,不過那價格卻讓她們咋舌,搞瞭半天一道菜都沒點,服務生站在一旁鬱悶得直打哈欠,現在飯桌上仍空空如也。
張東早就料到這情況,招呼陳玉純兩女在他旁邊坐下後,陳玉純還不好意思地吐瞭吐舌頭,陳楠則羞澀地低著頭,不過從她舔著嘴唇的動作來看她也餓瞭。
張勇倒蠻喜歡這兩個乖巧的新妹妹,忍不住溫和地笑道:「怎麼瞭,今天吃你們東哥一頓,你們就心疼瞭,難不成勇哥請客的話,你們才會獅子大開口?」張勇這話一說出口,眾人嘩然大笑。
張東沒好氣地瞪瞭張勇一眼,把菜單放在旋轉盤上,客氣地說道:「劉總和陳總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這菜你們點吧。」
「客隨主便,我們主要是想喝幾杯,敘一下舊。」陳總和劉總都直擺手,這時候他們哪裡還有吃飯的心思?
陳總和劉總不知道是抽什麼煙,不過想必是市面上買不到的昂貴貨,張東有聽過煙名,不過包裝前所未見,兩人的煙往桌上一拍很是唬人,張東都不好意思掏煙出來。
一看張東別扭的樣子,張勇直接丟給他一隻袋子,輕描淡寫地說道:「這都是戰友給的,我抽不習慣,你拿去吧。」
「嗯!」張東拿起來一看,心裡暗罵這一群腐敗分子,好幾條都是市面上買不到的高檔貨,這些人隨便出手就這麼大方,平常得撈多少錢才能這樣揮霍!
陳玉純兩女一直在旁邊玩手機,不過偶爾也會抬起頭,好奇地聽著這些人說話,畢竟小裡鎮可見不瞭幾個西裝筆挺的人。在她們的印象中,這副打扮似乎隻會出現在電視上,就連鎮長平常也頂多是西裝褲配件白襯衫,在她們看來就已經算是很正式瞭。
陳總和劉總吃慣山珍海味,反而不挑剔,張東點幾道硬菜,其他大多是打著純綠色招牌的菜,綠色養殖的雞、甲魚之類的,再配上號稱有機的蔬菜。這一桌看似簡單,不過價格也是昂貴,符合現在有錢人追求養生的信念。
菜上桌後,張東幫陳玉純兩女要瞭飲料和米飯。
這時,陳總舉起酒杯,笑瞇瞇地說道:「阿勇、東子,這裡沒什麼外人,就不拘謹瞭,先幹一杯吧。」
「是啊,好久沒有想喝酒的沖動瞭。」劉總也舉起滿滿的一杯酒,笑著朝張勇說道:「阿勇,現在想想,還是在部隊喝酒痛快點。你看看我們,現在肚腩都大起來瞭,整天飯局、應酬不斷,但再好的酒喝瞭都覺得不舒服,真不如幾個老兄弟喝酒來得舒服。」
劉總和陳總明顯是在拉關系,這態度和目的都很明確,就是想從張勇的嘴裡多打探一些消息。
「是啊!」張勇也裝模作樣地感慨一聲,然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敬兩位大哥一杯。」張東舉起酒杯敬他們。
還沒動筷就舉杯一飲而盡,一口醇香的酒入腹,眾人舒服得都吐瞭一口氣。
開動後,陳玉純兩女慢吞吞地品著菜,她們是想吃飯的人,而這幫男人在意的是局,筷子都沒拿,隻顧著說話喝酒,這時飯和局是拆開的。
對於張東來說,他更好奇的是張勇宴請陳總兩人的目的,光是選這麼豪華的包廂宴客就有點夜貓子進宅的味道,但應該不可能是單純的敘舊,不然不會有剛一才那麼復雜的話題。
張勇一向很神秘,不讓張東知道他的事,這麼多年來,和他一起宴請客人還是第一次。
席間張東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看張勇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幾杯酒下瞭肚,幾個大男人卻連筷子都沒動,不過那瓶看不出牌子的洋酒就已見底朝天,這時劉總說喝這種酒沒勁,兄弟幾個在一起沒必要這麼嬌情。
那律師立刻會意地跑到外面囑咐幾聲,過一會兒就送來一堆烈性的二鍋頭,那種最烈也是最便宜的地攤貨,用他們的話說,哥幾個的交情就得喝這種酒才爽。
一人先上瞭一瓶酒,在喝之前,張勇看瞭看一直表現得很老實的張東,這才說道:「老劉,這次我們傢的房子幾乎都在你們的改造范圍吧?」
「嗯!」劉總點瞭點頭,笑道:「我就等你開口呢,這一晚東拉西扯個沒完,老子倒想看看你什麼時候才會說這件事。」
「咱傢的房子?怎麼瞭?」張東一下子就坐不住瞭,涉及到自己的傢產,即使老實瞭一晚上,還是忍不住詢問道。
「城中村和老國營區終於要拆遷瞭,這次的改造項目就是針對老城區來的。」說著,張勇免不瞭幾分神傷,因為這破舊的城區也承載著他兒時所有的回憶。
「操!拆遷?」張東頓時目瞪口呆,這詞他以前聽過不隻一次、兩次,不過這次從張勇的嘴裡說出來,那意思就完全不同瞭。
張勇沉默地點瞭點頭,態度之嚴肅,表明這次可不是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