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開到瞭億萬飯店門口,童瞳把神志不清身體綿軟的櫻子從車上攙下來,摟著她朝吧臺走去。
可能是因為裝修的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堂那燈火通明的燈光有些刺眼,使得櫻子有些清醒,她睜開眼睛朝周圍看瞭一下,突然激動起來,扭動著身體,妄圖擺脫童瞳的攙扶,大聲嚷道:“我要回傢,我要回傢,我不去開房,放開我,我要回傢!”
雖然現在已經是晚上11點多瞭,可是億萬飯店畢竟蕓臺老資格的四星級酒店,大堂裡還是有不少人的。本來以童瞳和櫻子今天晚上的造型和打扮以及剛才櫻子醉態就使得他們一進入大堂就引起別人的註意。現在再加上櫻子這一嗓子更是讓他們這對不正常的組合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櫻子,櫻子,回傢,回傢,現在就回傢,乖啊,別鬧。”
童瞳現在也顧不得別人怎麼看瞭,用力摟抱著掙紮著的櫻子,安撫她的激動。
“走開,我要回傢,我不認識,你是誰呀,放開我,我要回傢,這是哪呀,這不是我傢。我要回傢。”
櫻子使勁推著童瞳的胳膊,仍然激動的旁若無人的大聲嚷嚷,聲音越來越高。
“櫻子,我是童瞳呀,我是童瞳呀。櫻子。”
童瞳不敢放手,因為他知道,他隻要一放手櫻子就會摔倒。可是櫻子不知道哪裡來勁兒,掙紮的很劇烈,就算是他也不能完全制止她的躁動。
“呵呵,童瞳?你是童瞳?”
櫻子將兩隻手掌用力的拍在童瞳的臉上,捧著他的臉,踮起腳尖,把頭仰起來,睜大眼睛使勁兒看著他的臉。
看瞭一下,櫻子指著他的鼻子,搖頭晃腦醉態百出地說:“你根本不是童瞳,你不是,我不認識你,誰認識你這個黑頭黑腦的傢夥,你走開,你再不放開我,我可要報警瞭。”
說著,櫻子一抬手啪的一聲給瞭童瞳一個耳光。
“先生,需要幫忙嗎?”
一個門童走瞭過來,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卻用像看一個壞人一樣的眼光看著童瞳。
這時,有幾名顧客也湊上來,站在一邊兒看熱鬧,有一個年輕一點的人,還指著童瞳對著旁邊地人說道:“哈,這小姑娘估計是這哥們估計是從迪廳或者酒吧裡撿來的吧?喲,你看,還幹架瞭,這哥們身上還有鞋印呢。”
童瞳冷冷的朝這個人看瞭一眼,嚇的這個年輕人趕緊收聲,往後退瞭一步。
“我要回傢……我要回傢……”
櫻子又開始歇斯底裡的鬧起來,狂亂地抓撓著童瞳的臉和手。
“好,櫻子,我帶你回傢,我帶你回傢。”
童瞳看著櫻子現在癲狂的樣子,心裡很痛,雙臂一伸緊緊的把她箍在懷裡,摟著她出瞭億萬飯店的大堂。
出門又打瞭一輛出租,童瞳把櫻子塞進車裡,先吩咐司機開車,然後捧著櫻子的臉問道:“櫻子,你說,你到底想去哪?你要回哪個傢?”
“你起來,放開我,不用你管,你下去,我不認識你。我知道怎麼回傢”櫻子推開童瞳的手,瘋狂的用腳蹬著他,神經病一樣嘶叫著:“你給我滾,你給我滾……”
這次的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見到這樣的情形,趕緊把車停在路邊上,把車內燈打開,扭過頭來先打量瞭童瞳一下,也沒有說怪話,隻是客氣地說:“嗯……這位先生,你們沒事兒吧,這樣我沒法開呀,我也不知道你們要去哪呀?要不……”
童瞳沒辦法,隻好先從後門下來,然後站在司機那邊的窗口,對司機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們是朋友,她喝多,我送她回傢,她也不願意回,你問問她,看她想去哪。”
司機看看童瞳,說道:“看你的樣子嘛,應該不是壞人。怎麼瞭,吵架瞭?你們這些年輕人呀。”
童瞳苦笑瞭一下,遞給司機一根煙。
“讓他走,讓他走,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讓他走。”
櫻子拍著防護欄對司機吼道。
司機回頭打量瞭一下櫻子,又為難的看著童瞳。
童瞳掏出一張一百塊錢的票子塞給司機:“你看她想去哪,我在後面跟著你。”
然後抬手又攔下一輛出租。
很快,拉著櫻子的那輛車就開動瞭……
三分鐘後,坐在後面的出租上跟著的童瞳明白瞭櫻子到底想回哪個傢,從路線來看,櫻子是想回就是她以前租的那間一室一廳的舊房子。
童瞳的心很痛,痛的連煙都點不著。
又過瞭幾分鐘,到瞭那棟舊樓的樓下,櫻子搖搖晃晃地下瞭車,連車門都沒給關上,就步履蹣跚的進瞭門洞。
童瞳趕緊下瞭車跟在後面,不過他不敢湊得太近,他怕櫻子再發起瘋來,招惹來鄰居可說不清瞭。但是他知道櫻子身上根本沒有任何鑰匙,而且這套房子是不是已經租給別人瞭呢?
櫻子雖然一步一晃上樓上得很艱難,可是卻目標明確,走得很堅決,像個執拗的醉漢,扶著樓梯扶手頑強的向樓上連走帶爬,頭也不回。幸好樓道裡還有聲控燈,否則以她現在的狀況肯定會從樓上滾下來。
終於爬到瞭頂層,來到瞭櫻子以前租的那套房子的門口。隻見櫻子還“警惕”左右前後的回頭掃視瞭一遍,童瞳趕快退到樓下,沒讓她發現。
當童瞳再上來的時候,見櫻子已經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把鑰匙,再開那扇門瞭。童瞳馬上明白櫻子一定是一直沒有退掉這套房子,把這個地方當成她最後的堡壘。
她現在是又夢遊回來瞭。
或許是因為門鎖老舊,或許是因為這把鑰匙配的不好,或許是因為櫻子實在是醉瞭,這道門被櫻子捅瞭半天都沒有打開。
可是櫻子卻固執的一遍一遍的擰著鑰匙,一遍一遍地擰著,很有耐心。
看著她的背影,童瞳心如刀割。他走過去,輕輕地溫柔地用唯恐嚇到櫻子的聲音說道:“櫻子,我來吧,我來幫你。”
櫻子沒有被嚇到,隻是好像還是沉浸在夢裡,她扭過頭眼神直直地看瞭童瞳一眼,癡癡地笑瞭笑,說道:“呵呵……今天喝的太多瞭……那幾個老門市老灌我……你也不替我擋一擋……你不知道她們是嫉妒我呀……她們嫌我接單接的太多瞭……我這個月又是第一名……讓她們沒面子瞭……呵呵……”
正說著,櫻子又打瞭一個酒嗝,她捂著嘴不好意思的笑瞭笑,又開始擰鑰匙,一邊擰一邊又說道:“哎呀……這個破鎖……明天說什麼也要把它換瞭……街口那個老頭換個鎖頭……也要20塊……太貴瞭……我接一個兩千八的單子才提二十塊呢……”
童瞳知道櫻子又“夢回”到瞭以前在影樓上班的日子,這不到一個月的二奶生活對她來說隻是一個夢,現在,她因為酒精和毒品,又“清醒”瞭。甚至她連剛才發生的一切也忘記瞭,可能她的意識又回到瞭某次對她印象深刻的和影樓的員工的“慶功宴”上。
他不敢打擾也跟著櫻子一起做夢,“笑”道:“呵呵……我就知道你這小丫頭有前途,能幹,發瞭工資你可要請客呦。”
然後小心翼翼的撥開櫻子的手,替她去擰那把鑰匙。
受仨兒的熏陶,童瞳對鎖還是有一定研究的,所以很快找到瞭竅門,將門打開瞭。
“你隨便坐呀……我要去個廁所……”
進瞭門,櫻子準確的找到瞭開關,把燈打開,然後搖搖晃晃的去瞭衛生間。
童瞳站在這間老式單元房的簡陋狹小的客廳裡,看著裡面的一切,發現這裡被櫻子打掃得很幹凈,整理的井井有條,東西一樣都沒少,很跟以前一樣。
隻是那張小茶幾上多瞭一個精致的玻璃煙灰缸,這個煙灰缸他以前沒有見過,很高檔,與這裡的環境很不和諧。煙灰缸裡被塞滿瞭煙頭。煙是女士煙,都是一個牌子的,白色的煙嘴上還殘留淡淡的口紅印。
童瞳看著這個塞滿煙蒂的煙灰缸,馬上明白櫻子做瞭二奶住瞭大房子以後,肯定時常會回到這個又舊又小的房子裡來,他甚至能清晰看見櫻子穿著一身高檔的衣裙坐在那張墊子已經失去彈性的舊沙發上抽煙的樣子,以及她當時眼睛裡的那種酸楚的眼神。
“嘩啦……”
一聲水響,櫻子搖搖晃晃的從衛生間推門出來,瞇著眼睛直直地朝臥室走去。當她走進童瞳身邊的時候好像是突然發現自己的房子裡多瞭一個人一樣,馬上驚叫一聲:“啊……你是誰?”
趕緊雙手抱在前胸,驚恐的看著他。
“是我呀,櫻子,是我呀,我是童瞳呀,你喝醉瞭,我送你回傢呀。”
童瞳繼續“辛苦”的演著戲,他不想現在“叫醒”“清醒”過來的櫻子。
“童瞳?你是童瞳?”
櫻子看著他,皺著眉,指著他的臉,說道:“你……你這麼變得這麼黑呀,我都不認識你瞭。嚇人傢一跳。”
童瞳“笑”道:“你忘瞭,是化妝部那個小梅跟我開玩笑,她說要把我化成古天樂,她給我抹的粉,我們打賭呢,我說我能一個星期都不洗臉。”
“呵呵……你們真能搞……”
櫻子走過來,用兩隻手拍著童瞳的胸膛,笑道:“難看死瞭……快洗瞭……一點都不好看……我不喜歡古天樂……我喜歡任賢齊……我就喜歡你原來的樣子……”
“好,我洗,我馬上就洗,櫻子,你喝醉瞭,去睡覺吧,乖啊。”
童瞳抓著她的手,把她往臥室裡送。
“那……你別走好不好……我害怕……我一個人住在這兒……我害怕……”
櫻子突然撒起嬌來,反手抓住童瞳的手。
“我不走,我不走,我陪著你,我不走。乖,去睡覺,不早瞭,明天還上班呢,遲到瞭可要扣錢的。”
童瞳擁著櫻子把她帶到臥室裡,打開燈,扶著她,讓她躺在床上。
櫻子一直拉著他的一隻手,還睜著眼睛直直的盯著他。那種神情好像她一眨眼童瞳就會消失一樣。
“櫻子乖,快睡吧,我不走,我就在這兒陪你著你。”
童瞳甚至不敢看她的這種眼神,伸手去攏她的眼睛:“閉上眼,該睡覺瞭,聽話。”
“我好渴呀……我要喝水……我想喝冰水……可是昨天冰箱壞瞭……我打電話給房東……房東說壞瞭就壞瞭……讓自己想辦法……我打電話給修冰箱的……那個修冰箱的說不管修好修不好……上門就要五十塊……”
櫻子說著也不知道是清醒還是迷醉的醉話。
“沒關系,櫻子,我會修冰箱,我會修的,我先給你找點水喝,然後就給你修,保證讓你明天就能用上,好不好。你等著,我去給你弄點水。”
童瞳的心很疼,他現在明白櫻子會為什麼會喜歡他,不是因為他長的高,長的帥,是因為他在影樓的時候幫助她。他現在知道一個從縣城到城市來打工的女孩兒一個人生活是有多麼艱難。一個人住有多害怕。有多想找一個男人替她分擔。
他強笑著拿開櫻子的手,跑到廚房,打開燈想去燒水,可是他聽見那臺老舊的冰箱,卻發出嗡嗡的聲音,像是還是工作。他打開冰箱一看,見冰箱已經修好,而且裡面擺滿瞭各種各樣的瓶裝水和飲料。他明白櫻子已經找人來修好瞭這臺冰箱,還進行瞭一次心理補償性的消費行為。
童瞳拿出兩瓶礦泉水,沖回臥室,可是他看見櫻子已經睡著,把身體蜷縮像一隻小貓一樣。他趕緊將毯子抖開蓋在櫻子身上,然後在床邊坐下,呆呆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