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妮心中難過,忍不住落下淚來,“我不知道吳掌櫃到底要如何,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大郎哥哥,無論如何,你總是要先保住身子,這麼不愛惜自己……叫我如何是好?你忍心自己去瞭那個世界,留下孤零零的我和孩子。”
宋大郎從來不舍得讓王二妮難過,隻是他心裡也苦的厲害,便是把懷中的人兒越發抱緊,“媳婦,俺已經是娶瞭媳婦的人瞭。”
王二妮心中一震,忽而想起剛才宋大郎初見自己時候那兇狠的模樣,一個荒誕的想法在腦中產生,她剛進門的時候看到一個容貌和她相仿的女子,似乎面帶恐慌的看著自己,並且看那穿著一點也不像是婢子,難道……,她又聯想屋內還沒撤去的紅色喜字,不禁臉色有些發白的問道,“大郎哥哥,不會是……不會是?”
“他們趁著俺昏迷就……那女子和你有七八分像。”宋大郎嘆氣的說道。
王二妮心中一陣陣的刺痛,像是被針紮瞭一樣,隻是很快回復過來,她勉強笑道,“這又如何,你們尚未圓房,等大郎哥哥你身子好瞭,尋瞭個其他男子嫁瞭便是,最多,多送些嫁妝而已。”
宋大郎把頭偏瞭過去,那幹裂的嘴唇幾乎沒有顏色,“俺恐怕好不瞭瞭……,俺隻是擔心你……”
王二妮捂住宋大郎的唇,眼含深情,越發溫柔的說道,“大郎哥哥,你會好的。”
看這這一雙帶著期盼的眼神,宋大郎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開口說些別的,“媳婦,你不知道俺的身體……”
王二妮搖瞭搖頭,“大朗哥哥,我不想聽這些,郎中說,隻要大朗哥哥你按時吃藥,放開心懷,總還是有辦法的。”
“可是在和牢籠一樣的地方,俺又有什麼樂趣?”宋大郎語氣絕望。
王二妮想起從前那麼從容鎮定的宋大郎,在看看如今頹廢如病患一般的宋大郎,心裡越發的疼痛,即使有萬貫傢產,失去瞭生活的支柱,也瞭無生趣,以前日子那麼苦,也不見宋大郎放棄自己,到底讓宋大郎回到吳傢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大郎哥哥,隻要你的病好起來,我們總會有相見之日的,說句難聽的話……”王二妮似乎有些難以啟口,頓瞭頓說道,“吳掌櫃肯定會先離你而去,那個時候還有誰能攔著我們?”
宋大郎聽瞭這話猛然抬頭,“媳婦,俺……”
“我知道,他畢竟是的至親,我隻是說以後……十年,二十年……生老病死是不能抗拒的,你總有天能看到我們的寶寶誕生長大。”王二妮越發耐心的哄著。
宋大郎好半天都沒有說話,聞著懷中熟悉的馨香,那貼著自自己的面頰上點點淚痕……慢慢的滲進他的內心裡……
宋府裡的槐花開瞭又謝,謝瞭又開,轉眼過瞭五載,王二妮脫去瞭青澀,如今已經是個成熟風情的女人,井井有條的管理著宋府。
繼宋婉晴之後王二妮又生瞭三個兒子,老二宋思沐是宋大郎的兒子,老三和老四是一對雙胞胎,分別叫宋思澐,宋思狄,說起這一胎竟然異卵雙胞胎,老三宋思澐是宋三郎的兒子,老四送思狄是宋四郎的兒子。
三個孩子不僅容貌不相同,性格也是各異,老二隨著宋大郎,不僅長的眉清目秀,性格也是很安靜,是最好帶的,老三宋思狄隨宋三郎從小就聰慧愛發問,唯獨老四很是讓王二妮頭疼。
老四宋思狄長的虎頭虎腦,一雙英氣勃勃的濃眉,很得宋四郎的真傳,不僅腦子轉的快,連動作也很快,有時候稍微不註意就能從炕頭上自己爬下去,吃東西的時候也是,總是一手抓著一手吃著,像個十足的小霸王。
誰要是搶他的吃食,他就會使勁兒的嚎啕大哭,等著自己哪個脾氣火爆的爹爹宋四郎把對方揍一頓,不過更多時候,他喜歡到處的晃蕩,自從能開始學會走路開始就不斷的探索,先從探索自己住的小屋。
屏風後,博古架,到處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等大瞭一點,就喜歡跑到別人的屋子,後花園。
帶著宋思狄的仆婦真是苦不堪言,每日裡光找人就需要費掉大半的時間,這還是次要的,主要還是擔心出什麼差錯,要是宋思狄有個萬一……,別說是磕傷瞭什麼,就是身上有些細小劃痕的也承受不住宋四郎兇狠的目光。
這一天,幾個照顧宋思狄的婢子把整個後花園翻遍瞭也沒找到他,可真是愁壞瞭。
“四少爺,你到底在哪裡?”
“四少爺,夫人馬上就要來瞭!您快出來啊!”
巧娘是宋思狄的奶娘,她性子向來沉靜,辦事很是穩當……不過今日也有點開始著急,她頭疼的捏著額頭,問著剛剛從外面回來的小廝,“都找過瞭?”
兩個小廝滿臉愁苦,“大爺的房,二爺的房間……都尋過瞭,就是沒有。”
“四少爺平日去的地方都尋過瞭?”巧娘不甘心的問道。
小廝小六子點頭,卻是低頭不說話。
“這可如何是好,今日是五爺歸來的大日子,大夥都候著呢。”巧娘急的團團轉。
“巧娘子,俺聽說五爺三年前科舉中瞭狀元。”
提到宋五郎,巧娘滿臉止不住的仰慕,“那可是,話說我們鎮上八百年沒出過這樣出息的人物瞭,據說,五爺考前都沒走路子,那榜眼探花之類的都早就暗中定下,文章寫的再好,在有真才實學,也不過會被埋沒而已,不過也是祖宗保佑,機緣巧合下聖上竟然看瞭眼五爺的文章,這下不禁大加贊賞,還被欽點瞭狀元,不知道羨煞瞭多少旁人。”
那問話小六子是新來的小廝,對於府裡的宋五郎從來隻聞其名,沒見過本人,更是興趣濃厚,“如此瞭不得?”
“那是,俺們五爺不僅才高八鬥,那容貌更是玉樹臨風,世上難尋的美男子,當今聖上喜歡,準備賜瞭婚事……”說到這裡巧娘頓瞭頓,似乎想到瞭什麼。
“不是說五爺至今未娶嗎?”旁邊一個小丫頭插嘴道。
“嗯,至今未娶,當時大爺不是生死未明嗎?幾位爺幾乎都是大爺拉扯大的,感情深厚……那當口五爺哪裡還有心思成婚,便是直言拒絕瞭。”巧娘嘆瞭口氣說道。
“那聖上沒有震怒?”
“當今聖上最是看重孝道,不但沒有生氣,而且還大加贊賞,不日就封瞭瞭翰林院學士,前年又被外放到寧州做瞭知府,這已經是三載未回瞭。”
“那大爺一直都沒消息嗎?”
“大爺……據說人早就沒瞭,那一年病的太厲害,吳傢舉瞭萬貫之財力,也沒救回來,後來就舉傢搬走瞭,也不知道搬到哪裡去瞭。”巧娘至今還記得王二妮說起這事傷心的情形。
小六子點瞭點頭,“據說幾個少爺的名字裡有個思字也是因為大爺的緣故?”
巧娘瞪瞭眼小廝,“呦,你六子,你消息挺靈通的啊,是不是整日不幹活竟打聽這些?”
小六子忙低下頭求饒道,“巧娘子,俺平時是最守規矩的,您可不要這麼說,就是俺們宋府出瞭這樣的人物,俺自豪啊。”
“真是油嘴滑舌的狠,怪不得平日裡夫人總說你辦事機靈,辦事機靈就把四少爺弄丟瞭?”巧娘罵道。
小六子這下是真害怕瞭,撲騰跪瞭下來,“巧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少爺,那是一般人能關的住的嗎?”
巧娘想起虎頭虎腦的宋思狄也是又愛又急,“唉!這五爺馬上就來瞭,這當口跑到哪裡去瞭?”
宋五郎雖然官銜不高,但是誰都知道他是當今聖上的寵臣,如今外放不過是為瞭積攢業績,以後好留用在京都,當真是前途無量的很。
如今他要榮歸故裡,自然很多人上前奉承,想拉點關系,這不……周城鎮的縣太爺也不甘示弱,早早就擺瞭筵席等著。
不過宋五郎早就提防,在門口就下瞭轎子,帶著幾個近身的隨從悄悄的從後門入瞭鎮裡。
宋五郎這一離開已經是三年,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當真是有種恍然如逝的心情,他氣質清貴,容貌俊秀,加上自帶一股上位者的威嚴,自然引來瞭不少人回頭相望。
隻是他像是沒有看見一樣,絲毫不被影響……
“大人,這裡就是北方首富吳傢的舊址嗎?”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跟隨在身側,嬌柔的問道。
宋五郎點點頭,曾經繁華一時的吳府已經是人去山空,隻剩下破敗的建築,“是這裡……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大哥的時候,”宋五郎頓瞭頓繼續說道,“依絲,跟你說過多少次瞭,不要這麼喊俺,就叫宋大哥就行。”
何依絲見宋五郎註視著自己,面上飛過一絲羞澀,低頭說道,“依絲不敢,要不是大人洗刷我傢的冤屈……”
“你父親和俺是忘年之交,隻恨俺……知道的太晚,不說這些瞭,俺們先回去吧,估計幾位哥哥和嫂子都等急瞭。”宋五郎嘆氣說道。
正待兩個人離去,忽然聽到某種痛苦的叫聲,那稚嫩的聲音像是來於孩子,宋五郎不禁停下腳步,“這是誰傢的孩子在哭?”
那隨行的侍從不敢怠慢,“大人,是從墻內發出來,要不要小的進去看看?”
宋五郎擺瞭擺手,“俺們且一起去吧。”
“大人,這可不行,您是千金之軀,萬一要是有個閃失……”那隨從擋住宋五郎的去路說道
宋五郎微微一笑,推開侍從,大步走瞭進去。
亂草叢中,一個四五歲大的男孩子皺著眉頭用力撐開猶如他身體一般粗的木頭,那木頭下被壓著一個三歲多的男孩,英氣眉毛緊皺在一起,緊緊的抿著嘴卻是一聲也不吭。
“四弟,你可疼的厲害?”
“二哥,俺還忍得住。”
因為背著光,宋五郎看不到兩個孩子的容貌,但是這樣的感人的場景忽然讓他想起瞭小時候幾個兄弟相依為命的情形,他的鼻子有些發酸……,立即對隨從說道,“去幫下那兩個孩子。”
很快,壓在下面的孩子被救瞭出來,隻是傷勢很重,腿骨肯定是折瞭。
“都折瞭,還不哭?你是誰傢的孩子?”宋五郎拿出手帕溫柔的擦去男童臉上的污跡,這不擦還好……那容貌漸漸露出,濃密英挺的美貌,筆直的鼻梁,還有一雙炯炯幽深的雙目。
宋五郎越看越是心驚,這模樣也太像宋四郎瞭,“你們到底是誰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