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場鬧劇,當宋傢幾個兄弟敢過來的時候,火勢剛剛被控制住,幸虧廚房裡的蓉嬸子覺得放心不下,特意跑過來看,這一看不要緊,嚇的她當時就吼瞭起來,叫瞭人來滅火,不然還指不定燒到什麼地方,沒有釀成大禍。
這一鬧不要緊,那些準備的食材都被燒瞭,宋二郎出去買瞭些食物對付瞭早飯,隨後好一頓收拾,直到中午,每個人才喝到碗清湯寡水的稀粥。
宋四郎地指著諾瑪,氣的話都說不利索,“你幹的好事。非得把這傢燒瞭你就開心瞭吧?不是讓你好好的呆著嗎?你跑到廚房裡幹什麼?”
諾瑪雖然心虛,還是強撐著瞪瞭眼宋四郎,嘴硬的說道,“我是想為你們幾個做早飯,再說……二妮身子不是虛嗎,我想做我們青族的補湯來著,四郎,你也是喝過的,不是說很好喝嗎?在說是你們漢人的灶臺不好用,能說是我的錯嗎?我不過想起火!”
“補湯?你們的補湯是不錯,可是你做的能喝嗎?”宋四郎冷笑道。
“為什麼不能喝?你不是也喝過嗎?連吳昆鵬都說是好喝的。”諾瑪氣哼哼的說道。
“你難道都看不出來他們是奉承你?你那湯咸的要死,還綠瞭吧唧的,看著就倒胃口,什麼紅蕓草,齊名菇,那些好材料都給你浪費瞭!”宋四郎毫不客氣的說道。
諾瑪眼中露出受傷的神色,“你胡說,他們都說好喝的……我阿爹也說是好喝的。”
“那些人有求於你爹,為瞭討好你爹,什麼話不能說,你真的是個傻的嗎連客氣話都聽不出來?”
王二妮在一旁看著諾瑪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有些不忍心的想,人都要走瞭,何必要這樣的讓人難堪呢?畢竟是女兒傢,便是勸道“四郎哥哥你別這麼說,諾瑪也是好心辦壞事。”
宋四郎見王二妮掙紮瞭坐瞭起來,心中一驚,急忙跑瞭過去,扶住她的身子,“媳婦,你不要起來。”
王二妮溫和的笑瞭笑,拍瞭拍握住自己肩膀的有力手指,“四郎哥哥,你不要這麼緊張,郎中早上不是說過瞭,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瞭,我現在都能動動瞭。”
宋四郎還是驚魂未定,“媳婦,俺昨天嚇死瞭,你要自己小心。”
諾瑪看著兩個人濃情蜜意的,心裡的火蹭蹭的往上冒,“她不是都沒事瞭嗎,宋四郎你那麼緊張幹什麼?”
宋四郎皺著眉頭,“你怎麼還這麼不知悔改?行瞭,什麼話都不要說瞭,馬上收拾包袱走人。”
諾瑪聽到讓自己走,又開始恐慌瞭起來,她強忍住怒意試圖辯解道,“好吧,就算是我做的青族補湯不好喝,但是也不能否認它的效用,我阿娘生我的時候就喝著它才沒有……,我自己做錯瞭事情,我自己會彌補,這樣,你叫人給我生火,我就在弄婉補湯來,總是要喝喝的。”
如果可能宋四郎現在就想把這個惹禍精拎出去,但是他發現他竟然無法抗住這個誘惑,這補湯確實是青族的秘傳手藝,溫熱滋補,據說男人喝瞭養身,女人喝瞭容貌美麗,還有個特效是孕期的女子喝瞭也是大補……
***
諾瑪回到房裡,伺候她的下人拿瞭一小碟點心進來,說是王二妮擔心她吃不飽,讓她墊墊肚子。等下午廚房收拾好,晚上就能正經做飯瞭。
她心有些不甘心的想,要你假好心……隻是她真的是餓的厲害,嘴裡咬著吃食問小丫頭,“我問個事情,你們漢人女子除瞭洗衣做飯,是不是還要女紅好?”
“自然,那女紅是看一個女子賢良的代表。”
“女紅也難不倒我,阿爹還特意找瞭個漢人的繡娘教我呢。”諾瑪興奮的跳瞭起來,她剛剛在一直苦苦思索,怎麼才能扳回這窘迫的境地,讓宋四郎明白她也是心靈手巧的女子,既然飯做砸瞭,那就做女紅好瞭,她自言自語道,“我在傢繡過很多帕子,做衣服……我也會。”後面這句,她說得底氣不足。
諾瑪因為補湯被宋四郎留瞭下來,但是她也不安分,第二天就興沖沖去街上買瞭佈料,她想要給宋傢兄弟每人做一件長衫,在她的觀念裡沒有什麼男女大防,也不懂的避嫌,隻覺得要賣弄自己的女紅。
佈鋪的掌櫃見諾瑪出手闊綽,又看她說話有些異樣的強調,知道這不是本地人,就起瞭糊弄的念頭,賣力地推銷新到的新佈料,這佈雖然看著好看,但其實是次品,當初打糨的時候打多瞭……,稍微一扯就會裂開。
諾瑪高興的買瞭很多,覺得真是又便宜又好看,忽然覺得其實漢人也不都很壞的,眼前這個胖乎乎的,笑瞇瞇的老板就很好。
抱著幾大包佈料的諾瑪,心滿意足的回瞭傢,仆人們見瞭也弄不懂她這是搞什麼把戲,存瞭看熱鬧的心,圍在她窗前交頭接耳。
諾瑪聽著他們說,頗為驕傲地仰起臉,“你們等著瞧吧。我們青族從來都是能歌善舞,女紅烹飪也是個個厲害,等我做出好看的衣衫來。”仆婦們被她唬住瞭,也知道這屋裡的主不好惹,不敢再調笑,老實地散瞭。
隻是大話說完她就發瞭愁,當時她做衣衫的時候都是繡娘給她剪好尺寸,她隻管縫就好瞭,這下她哪裡知道怎麼搞這個?當下恨自己稀裡糊塗,怎麼這個也沒想好。
不過海口已經誇出去瞭,怎麼不能讓他們小瞧瞭,她硬著頭皮想著宋四郎的身材,剪瞭下來,好在佈料買的多,也不怕這樣的折騰,但是折騰半天,也覺得不是個事,剛好看到那伺候她的丫鬟在門口晃蕩,心中一動,把人喊瞭進來,又是威脅又是利誘的讓她去拿宋傢兄弟的舊衣裳。
那小丫頭哪裡敢真去拿主子的衣服,但是又不得不應付諾瑪,便是隨意的拿瞭幾件小廝的衣衫糊弄。
諾瑪拿瞭舊衣裳高興的不得瞭,開始整夜整夜的熬著做,很快第一件袍子出來,她看著挺象回事,你看,這袖子是袖子,領口是領口……(廢話,什麼衣服袖子不是袖子),不禁沾沾自喜起來,看這有什麼難的,漢人的衣服沒有腰身,比她傢鄉的樣子差遠瞭。越做她越是信心滿滿,也越有信心。
不過幾天的功夫就把四男一女五件衣服徹底完工。她挑出特意給四郎選的青灰色,放到臉邊用力按瞭一下,眼中露出柔情的神色,仿佛靠在他渾厚的胸口上,說不出的溫暖,“四郎,這下你可是會高看瞭我吧?”
這一天清晨特別的難熬,諾瑪在屋內走來走去,好容易等到大傢都起床瞭,便是迫不及待地喊住他們去正房,來試試她做的衣衫。
仆人們你看看,我看看你,誰都沒想到諾瑪這麼能幹,幾件袍子就這麼眨眼的功夫就做出來。
宋傢兄弟哪裡會穿諾瑪做的衣服,都是一副嫌棄的模樣,隻王二妮看著諾瑪急哭瞭的樣子,又是好笑又是覺得可憐,柔聲的對著幾個兄弟說道。“你們就穿穿看嗎,難得她的心意,我這幾天要不是那補湯喝著,也沒那麼快好。”
宋傢兄弟雖然在外都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但是面對王二妮卻是一點脾氣也沒有,無奈一個個套上衣服,隻是沒來得及互相端詳,就被傭人們的大笑弄得尷尬。
原來宋二郎的袖子一長一短,宋三郎那件袍子的袖子跟脖頸縫到瞭一起,宋五郎個子小,長袍拖到地上,差點絆倒他。最可笑的是宋四郎,魁梧的身材套進又窄又瘦的袍子裡,裹得緊緊的。
王二妮還沒試,但是看宋傢兄弟們這樣她猜出自己這件也好不到哪去,她強忍住笑意沒有說話。
隻是那些昨天還被諾瑪海口鎮住的仆人們,此刻笑得前仰後合,各種戲謔的也冒瞭出來。
“就這還說什麼女紅好?”
“笑死我瞭,還不如我妹妹縫的好。”
“你妹妹不是才六歲嗎?”
旁的人聽瞭這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瞭起來。
諾瑪不敢置信的說道,“怎麼可能,我可是按照你們舊衣服的尺寸做的……噢,我知道瞭,春花你給我過來!”
那小丫頭春花見事情暴露,忙小步跑瞭出去。
諾瑪身體矯健,動作飛快,一個跳起就把人抓住,又狠狠的揪著她的頭發,“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陷害我?想看我出醜是不是?”
宋四郎看不過眼,忙走瞭過去,“你這是幹什麼,幹什麼動手動腳的,快放開,簡直像一個潑婦。”
諾瑪心裡委屈的不行,別人都不理解她算瞭,怎麼宋四郎也這樣呢,“我……她,是她給我拿錯瞭衣衫,是故意的。”
春花忙低頭,“奴婢不敢,是諾瑪小姐逼著我奴婢去拿幾個主子舊衣服,奴婢那裡敢。”
“你這個壞心眼的,我不是給瞭你五兩銀子嗎?”諾瑪氣的不行,一抬手就想打耳光。
宋四郎眼明手快的攔住,隻是這個動作有些大,他情急之下還沒來得及脫諾瑪給做的衣衫,隻聽,“撕拉”一聲,衣服竟然裂開瞭……
剛剛還因為諾瑪的兇悍而忍住笑意的仆婦們,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諾瑪又氣又怒,又羞又窘迫,飛快的跑瞭出去,她跑到房裡,撲到床上哇哇大哭。
諾瑪自尊心極強,她根本受不瞭別人嘲笑,也是事事要強,他們為什麼不理解她的辛苦呢?她第一次來漢人的地方,都不過為瞭心愛的人而已,並且忍受各種不習慣。
她衣服做得的確不好,可是她點燈熬夜,犧牲瞭睡眠,難道他們看不到嗎?他們和宋四郎一樣,隻想欺負她,趕她走?這些外人不能理解她就算瞭……怎麼連宋四郎都不理解?不過就是一個婢女而已,就那樣維護,是不是在宋四郎的眼裡她連一個婢女都不如?她可是堂堂青族的小公主!
諾瑪越想越是難過,直哭到半夜也不見宋四郎來哄,心裡那麼一點點的奢望也漸漸冷卻,隻剩下滿心的恨意,她想,好,既然這樣,她馬上走!
天黑下來後,諾瑪挽好收拾好的包袱,悄悄一人離開瞭宋傢。她沒想好要去哪,隻顧著往前走,離宋傢遠遠的。
沒走出多遠,迎頭撞上一撥人,看打扮就知道是潑皮無賴。諾瑪是異族人,不象漢人女子嬌小瘦弱,加上生性上她也更豪放,根本不把這些人放進眼裡,便是自顧自的走著。
忽然……諾瑪感覺到那個比較黑壯的男子擋在她的去路,“姑娘,這半夜的是哪裡啊。”
其他的幾個人也圍瞭上來,把她圍成一個圈,“對啊,哎呦,這膚色夠白的,也不知道摸著啥感覺。”
諾瑪怒目瞪著那個人,一揮手就把他的手拍瞭下來,“你要幹什麼?”
幾個人哄堂笑瞭起來,“你說要幹什麼?竟然還是個潑辣貨呢,哈哈……,姑娘,你半夜是不是被你傢相公趕出來瞭?要不要到哥哥的傢裡去,嗯?”
“就是,俺大哥一定好好的疼你。”
“你們……想占我便宜。無恥的漢人!”諾瑪生氣的說完就把包袱丟在地上,沖瞭上去,她動作雖然看著很莽撞,但卻是又帶著幾分的套路,隻把幾個地痞流氓打的一愣一愣的。
隻是畢竟是女子,時間一場就顯露出幾分的無力,又是對著年輕力壯的男子,不過片刻就牢牢的制服住。
那領頭的黑壯男子,緊緊的捏著諾瑪的臉頰,恥笑道,“你打啊,有能耐打啊,嘖嘖,沒想到容貌也是俊俏的。”
“大哥,今晚咱們有福瞭,好好享受享受。看她這麼激烈,估計床上也是個讓人快活的。”
幾個人又哈哈大笑,諾瑪咬緊牙齒,露出倔強的神色,隻是……眼中藏著莫名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