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情侶，首先要有生理層面的喜歡。簡單地說，如果你甚至不願跟她接吻，那憑什麼說愛她呢？」

　　沈淵輸入瞭這段話，感覺不太完善，遲疑著沒有發送。但微信對面突然發來一個表情，他的手指微顫，便將語句彈瞭出去。沈淵嘖瞭一聲，倒也顧不得鬱悶，因為對方很快回復瞭。

　　「贊同，所以昨天晚上，我跟女朋友第一次開房瞭！我是說正式做愛哦。我們的感情真是急劇升溫啊。雖然我們表現得都很中規中矩。隻可惜不能向你講述太多細節……」

　　的確不該講述，因為沈淵正扮演名叫「楊媛媛」的知心小姐姐，對方作為男大學生，自然不能口無遮攔。而且雖然對方常有妄言，但也從未騷擾過男扮女裝的沈淵。

　　「總而言之，恭喜你跟女朋友更進一步啦。」

　　沈淵跟他閑聊著，突然話鋒一轉，「你沒有跟她做危險的事情吧？」

　　「什麼危險？」

　　大學生明顯愣瞭一下，回憶起這段時間跟沈淵的主要話題，他發出一串笑聲，然後說道：「暗網那種世界，怎麼能隨便講給別人聽呢？咱倆是網友，當然沒有關系。」

　　沈淵幽幽一嘆，大概兩周瞭吧，還是無法從對方身上獲取更多的暗網秘密。但這也算好事，證明當代大學生雖然好奇心旺盛，經常翻閱一些十八禁領域，但現實裡往往還是很老實的。

　　「你說的對，高男。姐姐先吃午飯啦，咱們回頭再聊！」

　　最後賣瞭一把萌，沈淵放下手機抬頭，並舒瞭一口氣。

　　因為忙著聊天，他一直沒搭理面前的火鍋，碗碟裡卻多瞭幾片羊肉。楊小沁的動作勤快，將剛端上來的一碟羔羊肉，盡數涮煮瞭出來。小姑娘吃得臉蛋通紅，由於選的辣鍋，她不停地喝酸梅湯。看到沈淵忙完瞭，她嘻嘻一笑。

　　「你肯定沒少來這兒吃！」

　　楊小沁笑說：「進門時輕車熟路的。」

　　「啊，的確。」

　　沈淵略微失神，張嘴便道，「以前來這裡吃過很多次。」

　　話題到此為止，他回過神來，趕緊壓住傾訴欲望。好在楊小沁並沒有太在意，隻是滿足地瞇著眼睛，有模有樣地點瞭點頭，便低頭快速地吃著蘸料肥牛。

　　請假一天，跟女同事逛街吃飯，明顯有悖於宿醉休息的理由。但這樣一座龐大城市，應該不會那麼巧，碰到公司領導吧。何況王哥也不是那麼刻板的人……

　　沈淵稀裡糊塗地想著。

　　「小楊你……很喜歡吃火鍋？」

　　「是啊，不過這傢店以前沒怎麼來過，今天算長見識啦。」楊小沁吃完瞭蘸料肥牛，正開心跟沈淵說笑，又趕緊低下頭，掏出紙巾擦瞭擦嘴，「你剛才跟誰聊那麼久？」

　　「當代年輕人的網絡癖好，以及之前說過的暗網線索。」

　　沈淵拖曳著長音，語調疲乏，「但這傢夥一直沒把幹貨亮出來，凈跟我討論他談戀愛的那點事兒瞭。我都快煩死瞭，這是真把我當成知心姐姐瞭。」

　　「噗……」

　　楊小沁憋著笑，眼睛眨眨地看著沈淵，抿嘴道：「楊媛媛同學，誰叫你是一個女孩子呢。人傢大學生沒跟你聊騷就不錯瞭，還想讓他跟你聊暗網？除非你也是宅女人設？咯咯咯……」

　　「此話有理，但我要是不假扮成女生，那些網絡宅男很難理我啊。」

　　沈淵無奈吐槽道，「我現在感覺自己就是電影裡的臥底，潛伏敵營三五年，就為瞭最終那一刻。這個叫高男的傢夥，明顯是暗網常客，經常在上面購物，這都是很危險的事情……」

　　「春藥？」楊小沁的語氣嚴肅。

　　「目前還不能確定，他說的春藥隻是吹牛，還是真有其事。」沈淵沉吟道，

　　「畢竟這東西太玄幻瞭，咱們作為普通人，也就能接觸到小說和影視劇。現實裡真有這種東西？」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楊小沁問。

　　「可以這麼說。畢竟，咱們當記者的，隻要能挖掘到線索，不管什麼線索，都是新聞素材嘛。」沈淵還想再多講一些，忽然胃部痙攣，他抿住嘴巴，發出反胃的聲音。

　　「怎麼瞭，沈淵？」楊小沁見狀，前傾身體。

　　「沒事，稍微有點惡心。」

　　他勉強平復心情，感受著心臟的跳動，沙啞說：「好像是因為緊張。」

　　那是明顯的心悸感，酸楚難耐。

　　楊小沁聽瞭，旋即低下瞭頭。

　　＊＊＊＊＊＊＊＊＊

　　沈淵是傍晚時分回傢的。

　　用鑰匙擰開鎖頭，剛推開房門，便聞到一股濃鬱的燉肉香味。沈淵深吸一口氣。這是他非常愛吃的土豆燉牛肉，而且用的牛腩，應該還加瞭胡蘿卜。

　　「我回來瞭。」

　　沈淵大聲說道，並關上房門，脫鞋進屋。

　　廚房傳來切菜板的聲響，透過半敞的門扉，能清楚看到迦紗的身影。刀起刀落，節奏明快，回聲幹脆。吸油煙機已經停止工作，高壓鍋也已經掀蓋，金燦燦的土豆塊引人垂涎。

　　「今晚做這麼好吃的。」

　　沈淵勉強一笑，趿著拖鞋，來到廚房門口。

　　迦紗仍沒有搭話，低頭切著青椒，然後用刀一鏟，歸到菜板角落。接著她拿起鋼缽，用筷子攪瞭攪醃制豬肉，頭也不抬地說：「過兩天我要搬出去住，幫我把襪子整理一下，我一會兒打包。」

　　沈淵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什麼意思？」

　　高壓鍋的土豆燉肉，熱氣濃鬱，蒸汽騰升。迦紗用筷子攪瞭攪，頓時騰起更多熱浪。她系著圍裙，紮著頭發，重新打開吸油煙機，伴著嘈雜的轟鳴聲，開始烤幹炒鍋水分。

　　「工作需要，陪一下客戶。」

　　迦紗的手腳不停，目光緊盯廚灶，嘴角微挑，「放心吧沈淵，最多兩個星期，我就回來瞭。我現在先做飯，你別在這兒礙事，先幫我收拾襪子吧。」說著她朝身後擺瞭擺手。

　　「不是，什麼工作，我沒太搞懂……」

　　沈淵著實發蒙，但吸油煙機轟鳴起來，完全蓋住瞭他的聲音。他的目光閃爍，接著臉色微變，頓時抬高瞭聲音，「是你的咨詢客戶？是哪一個客戶？你們是要去旅遊？還是你要給他當保姆？你別在這時候說這種事啊，你先等會兒做飯！」

　　「出去！」

　　迦紗臉色微冷，砰的一聲，關上瞭門。

　　接著便是豬肉下鍋，熱油飛濺，鍋鏟摩擦。沈淵茫然地站在門外，眼睛睜大，瞳孔渙散。很快青椒下鍋，蒸汽騰起，鍋鏟迅速翻炒。他漸漸地回過神，勉力嘆口氣，來到餐桌前坐下。

　　「你去盛飯。」

　　不一會兒，迦紗端著青椒炒肉走出廚房。

　　兩道熱菜都是沈淵愛吃的口味，雖然心事重重，但他依然胃口大開，連續盛瞭兩碗米飯。餐桌前安靜極瞭，兩人並沒有交談，迦紗吃得慢條斯理，表情寧靜無波。

　　「你哪天走？」

　　半晌後，沈淵開口道。

　　「兩三天後，暫住兩個星期。」迦紗回復道。

　　「是為瞭……目前的這個客戶？」沈淵擦瞭擦嘴，聲音含混。

　　「嗯，他是一個典型案例，所以我很想看看，如果任由他發展，最後會到達哪種地步。」迦紗的語氣堅定，她的眼睛看向沈淵，隨後又挪開，「你一直沒回我消息。」

　　「昨晚喝醉瞭。」

　　沈淵抬起手臂，在餐桌上空劃拉瞭兩下，「睡到上午十點多。」

　　迦紗見狀，將水杯推向他，「上班遲到瞭？」

　　「請假瞭。」

　　「請假後沒在傢休息，逛街去瞭？」

　　「休息夠瞭，出門逛的。」

　　沈淵喝完水，用力抿瞭抿嘴唇，「你昨天晚上……在公司打地鋪？」

　　「睡的沙發。」

　　迦紗淡淡一笑，「忙到後半夜才睡的，但睡不踏實，很早就醒瞭。」

　　「也不洗洗澡。」沈淵用鼻子哼瞭一聲。

　　衛生間並沒有水汽飄散。迦紗的眼瞼微垂，點點頭說：「白天還要上班，回傢後就忙著做飯。今晚還要收拾行李，倒不用準備太多，我等下就洗澡吧。」

　　「走的那天，我就不做晚飯瞭，你要是那天不加班……或者加班……自己做口吃的吧。」迦紗抿掉笑容，認真地說，「盡量少吃外賣，都是些重油重鹽的東西，很多食材也不衛生。」

　　「煮碗面條唄。」

　　沈淵哼哼道，「當然啦，不是方便面。」

　　「兩周後我就回來。」迦紗輕聲說，「想我就掛電話。」

　　＊＊＊＊＊＊＊＊＊

　　快到下班時間瞭，窗外夕陽似火。辦公室正忙得熱火朝天，哪怕屋門緊閉，也能聽到會議室的喧嘩爭論。很多員工點瞭外賣，待在工位前吃飯，並同時盯著屏幕，時不時還要敲兩個字。

　　「沈哥，從傢裡帶的晚飯？」

　　趙念興致勃勃地說：「什麼餡的？」

　　「豬肉大蔥餡……呵呵，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肉餡用來包包子最好。不過水餃更省事，不用考慮發面，飯盒裝得還多。」沈淵捧著飯盒回到座位前，抽出不銹鋼筷子，架起一個餃子，「你要嘗嘗嗎？」

　　「哎呦，不用啦，今晚要留肚子呢。」趙念笑著擺手。

　　「傢裡來親戚，熱鬧好啊。」

　　沈淵點點頭，張開大嘴，一口吞瞭餃子。

　　雖然到周末瞭，但今天大部分人都需要加班，全員都忙得要命。隻有趙念是例外，他提前打瞭招呼，已經準備跑路瞭。他關瞭電腦端微信，靠瀏覽網頁打發時間，這會兒看到沈淵吃飯，饒有興致地說：「沈哥，以前沒怎麼見你從傢裡帶飯，這是有空瞭？」

　　說到這裡，他瞥瞭瞥不遠處的楊小沁。短短三兩天，已經有小道消息傳言，

　　公司有一對情侶同居瞭。沈淵低頭進餐，吃得頗為緩慢，低聲說道：「這幾天晚上包的，冰箱裡凍著一些，隨時下鍋煮。」

　　「真羨慕沈哥。」趙念嘿嘿笑道。

　　就在這時，沈淵的手機震動起來。他低頭看瞭一眼，然後打開微信，回復瞭幾句話。隻見微信電腦端的聯系人欄，一個頭像跳到頂端，先是亮出紅色提示，然後便消失，並出現瞭新的回復內容預覽。趙念掃過他的電腦屏幕，但沒有窺探，隻忙不迭地關瞭自己的電腦，笑說：「沈哥吃好，我先走啦。」

　　「嗯，代我跟你侄子問好。」沈淵笑道。

　　今晚很少有人能提前下班，趙念的提前跑路，導致楊小沁忙得不可開交。她跟沈淵對接起來，全部微信對話裡，七句是工作，三句是吐槽，很快整個比例更顛倒瞭過來，鍵盤敲得劈裡啪啦。但她很快發現，沈淵的回復不夠積極，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迎合自己。

　　「餃子不好吃？」

　　「嗯？好吃啊。」

　　「那為什麼不給我回復『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淵抬頭看屏幕，楊小沁跟他的上一句吐槽，自己隻回復瞭「哈哈。」

　　「哦，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淵嘴角微笑，敲完瞭鍵盤。

　　「哎，這還差不多嘛！」楊小沁回復道。

　　沈淵無聲挑唇，敲鍵盤寫道：「這跟餃子好不好吃有什麼關系？」

　　「沒關系啊，我隨便問問。」

　　楊小沁今天似乎格外開心。

　　＊＊＊＊＊＊＊＊＊

　　「那我走瞭。」

　　回復完最後這句話，迦紗放下手機。

　　她再次檢查瞭冰箱，這幾晚包的餃子，足夠他吃很久瞭。菜市場的生肉蔬菜，自然比外賣省心。隻是解凍需要時間，倘若他偶然加班，還能來得及準備嗎？

　　「但是，我必須要走啊。」

　　迦紗喃喃說著，來到落地鏡前，打量她的穿著。

　　今天提前下班，回傢後收拾瞭一番，將箱包拽到玄關，然後休息片刻，換的新衣服。無袖的天藍色套衫，搭配純白色直筒裙，長發筆直垂蕩，並戴著一頂寬簷帽，清新雅麗的風格，使迦紗展現出一副別樣風情。

　　她抬腕看瞭看手表，輕聲說：「到時間瞭。」

　　玄關的鞋架前，擺著昨晚新買的平底涼鞋。迦紗來到門口，脫下白色棉襪，踏進涼鞋裡。她的表情愣愣的，原地發呆片刻，又重新穿上拖鞋，來到廁所門前，將棉襪扔進洗衣機。

　　她沉思片刻，鉆進衛生間，洗瞭一把臉，剛剛塗抹的面霜都浪費瞭，但人卻精神瞭不少，眼睛煥發神采。她的步伐也輕快瞭許多，重新回到臥室，塗抹面霜，也無非耽擱幾分鐘。

　　開門下樓，箱包不算很沉，單手提著就是。

　　走出小區時，手機響瞭起來。

　　迦紗在路邊站定，剛想要接通，一輛豐田凱美瑞緩緩地停瞭過來。

　　「還是第一次見你開車啊，大學生。」

　　迦紗輕快地笑著，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與此同時，司機殷勤地鉆瞭出來，繞到迦紗面前，從她的手裡接過箱包。

　　「上車吧，迦紗。」

　　明軒開心地說道：「我小叔傢都準備好瞭，就等咱們到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