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為奴者

  「您好,請問想喝點什麼?」

  「一杯卡佈奇諾。」

  「好的。您呢?」

  「我也要一杯卡佈奇諾!」

  大概是情侶的初次約會吧,而且女方神色淡然,男方獻媚分明。可惜這男孩的漂亮臉蛋瞭。服務員記下菜單,心裡不免嫉妒。但這姑娘也是真的漂亮。

  「你好,明軒。」

  拉上遮簾,迦紗看著青年,微笑道:「這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瞭。」

  青年靠窗而坐,黑發略長,氣質文弱,頗有日系男生風格。他望著迦紗,面帶微笑,見迦紗向他看來,則立刻低頭,明顯緊張。

  「上次我給你分享的照片,你都看瞭嗎?」

  「看過瞭,都很精彩。」

  迦紗溫和地說:「不愧是學藝術的男孩,你的攝影構圖技巧,比我強太多瞭。還有那幾張賽賽路風格的插畫,你倒是真行,拿我做模特瞭,創意也很驚人。」

  「還是迦紗你發給我的照片,真的太美瞭。」青年咧嘴笑道。

  迦紗微微低頭,嘴角微挑。

  「你這麼說,我很開心。」

  這時候,服務員掀開遮臉,端來兩杯咖啡。手邊有瞭事物,氣氛也更融洽,兩人閑談起來,多是討論藝術。迦紗很懂行,無論是攝影,抑或插畫,都能誇誇其談,與男生不斷交流。

  店面窗外,除瞭商廈一角,更靠著天窗。傍晚的最後一縷夕陽,正順著奇妙的角度,散射進來,灑落在店面裡。迦紗的黑發染上一抹餘輝,雪白的蕾絲襯衫,也顯得更明亮瞭。

  「你真美啊。」青年嘆道。

  「第一次跟你聯系時,你就知道,我很美嗎?」迦紗微笑著說。

  「這哪能想到,隻是一名心理咨詢師,想要咨詢而已。」

  青年灑然一笑,覺得更開心瞭。

  「當時的你,可曾想過,我會愛上你呢?」迦紗右手托腮,著迷地看著青年,笑容溫柔,「明明應該是醫患關系,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被你所吸引瞭。」

  青年低下頭,抿住嘴唇,表情繃緊。

  「迦紗,你說笑瞭,是我被你吸引才對。」

  「你那麼美,那麼溫柔,更那麼體貼,還是那麼優秀的知識分子,而我……隻是一個藝術生罷瞭。都不是央美畢業。但你卻是五道口……是我被你吸引瞭。」他訥訥地說。

  「嗯,這都是小事。」

  迦紗擺瞭擺手,表情認真瞭些,「那麼接下來,咱們聊些正經的?」

  ***  ***  ***

  時間已晚,楊小沁有些餓瞭。但這裡是咖啡店,頂多點兩份蛋糕,雖然也能飽腹,卻不是她想要的。沈淵工作得太投入瞭,明明也不是啥著急的事,卻半天也不吭聲,隻管盯著電腦,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雖然說,認真工作的男人,的確很有魅力。

  「沈哥,要不你先歇歇,咱們先吃飯,吃飽瞭再忙?」楊小沁問道。

  但沈淵卻像沒聽見似的,埋頭盯著屏幕,不時碰碰耳機。偏偏這個角度,楊小沁也不知道電腦都顯示瞭啥,她隻能坐在沈淵對面,獨自玩著手機。

  「哎,臭直男。」

  楊小沁輕嘆,無奈地搖搖頭,繼續玩手機瞭。

  ***  ***  ***

  「從很小的時候,我的父親就非常強勢,在傢裡說一不二。他經常毆打母親,也經常揍我。隻要我們稍不聽話,隻要稍微忤逆瞭他,就會被拳打腳踢。母親也不敢離婚,隻是經常勸我,將來考上大學,一定要留在大城市,不要回來……」

  「高中的時候,我談過一個女朋友。其實倒不如說,是她看到瞭我的猥瑣行為,抓住瞭我的把柄,想把我當成寵物。普通人很難接受這種要求吧,但我卻很開心,聽話地當起她的狗。」

  「因為從小到大,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就是聽父親的話,聽母親的話。讓他們命令我做事,讓他們安排我的人生。自己不用思考,隻要服從就行瞭,這讓我非常舒服。」

  「我的那個女朋友,並不是一個善茬,她經常折磨我,羞辱我,刺激我,並以此為樂。但我並不反感,甚至很幸福,喜歡她的折磨,渴望她的羞辱,期待她所帶來的刺激。」

  「高考之後,我們分手瞭。大學三年,我談過幾任女友,都找不回曾經的感覺。也許終其一生,我都不會再遇到合拍的女性,並與她墜入愛河。我渴望的愛情,我渴望的戀人,或許隻存在於想象吧。」

  ***  ***  ***

  「所有音頻資料,我都會妥善保管,你放心好瞭。」

  迦紗品著咖啡,溫柔說道,「從現在起,我們不再是醫患關系。我不會再說,為瞭你的治療,我跟你戀愛。從現在起,我們就是單純的戀人關系,可以嗎?」

  「也就是說,通過某種渠道認識後,我們交談甚歡,確實產生瞭感情,一切也就順理成章瞭。」青年笑得靦腆,「想想還挺浪漫的,醫生和患者呀,就像夜勤病棟似的,感覺好刺激呢。」

  迦紗沒有接話,眨瞭眨眼睛,嘴角抽動。

  「那麼,之前我也說過。」

  緊接著,迦紗的嗓音變瞭。

  「我目前並不是單身,我有一個男朋友,戀愛多年,已經同居瞭。」

  她的聲音清冷,「我不會因為跟你戀愛,就跟他分手。他這個人,各方面都比你優秀。他可不像你,還是個在校學生。他已經是社會人瞭,有著豐富的工作經驗,收入也很豐厚。他很英俊,身材也好,溫柔體貼,愛我愛得發狂。而且我們也是在學校認識的,到現在七年瞭。無論從哪方面看,對你都是降維打擊,明白嗎?」

  青年的笑容已蕩然無存,他鐵青著臉,緊抿嘴唇。

  「明白嗎?」迦紗再次問道。

  「明……明白。」

  「明白什麼瞭?」迦紗歪瞭歪頭,繼續凝視著他。

  「明白……我隻是……隻是……隻是備胎轉正。我不會跟你的那位男朋友……搶奪位置……隻要迦紗你喜歡……我可以放棄我的時間……留給你和他相處……這些道理我懂的,你放心好瞭。」

  青年喃喃說著,並有些結巴。

  迦紗默默聽他說著,目光平靜,隻是偶爾嘴角抽動。

  隨後,她低頭沉吟,說道:「你的決心,我很欣慰,但這個形容不太恰當。你並不是備胎轉正,是我腳踏兩條船,耐不住寂寞。所以你不用對我太客氣,這樣戰戰兢兢……」

  「別,迦紗,腳踏兩條船,這個……嘿嘿……很刺激呀。」

  青年連連搖頭,訕笑道:「不用道歉,這樣挺好的。明明是我的女朋友,卻腳踏兩條船,繼續跟前男友交往……媽呀……想想就刺激……咱們就維持這種設定吧。」

  迦紗聽著他的表述,表情平靜,目光深邃。待青年講完後,她再度低頭,靜靜沉思。這一次的思慮更久,半晌她才抬頭,迎面便看到青年緊張期待的目光。

  她眨瞭眨眼睛。

  「所以,明知我是個壞女孩,還愛得這麼發狂?」

  迦紗冷笑著說,並換瞭個姿勢,用手撐著下巴,身子歪斜瞭點。

  正是這個姿勢,青年看在眼裡,儼然呆瞭。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順著穹頂灑入,斜照迦紗的臉。她的長發飄動,發絲搭著鼻梁,姿態很是慵懶。她嘴角挑起的笑,是如此邪魅,又如此清純。紅潤的唇,仍沾著些許咖啡,頗為斑斕。

  「迦紗……」

  「嗯?」

  青年註視著她,隻覺得心悸無比,渾身戰栗。

  「請你……狠狠地折磨我吧。」

  ***  ***  ***

  飯點到瞭,餐廳樓層人聲鼎沸,座位很不好找。

  楊小沁尋瞭一傢川香串串鍋,拉著沈淵進店,確定他吃辣之後,感到非常開心,果斷放棄備選的鴛鴦鍋,還專門選瞭重辣鍋底,並點瞭好多簽串。肉食很多,蔬菜很少,看得沈淵都提意見瞭。

  「你平時也這麼重口味嗎?」

  「嗨,今天高興,多吃肉!」

  楊小沁笑吟吟的,「而且沈哥,這會兒心情也不錯嘛。」

  「是嗎,你從哪看出的?」沈淵回笑道。

  「嗯……就是感覺……你皺瞭一天的眉頭,等走出咖啡店時,居然輕松不少。」楊小沁歪瞭歪腦袋,嬉笑道,「難怪你半晌不理人。老實回答,是不是藍牙耳機裡,播放什麼心靈雞湯呢?」

  沈淵啞然失笑:「你這想象力……我怎麼感覺你在諷刺我呢?」

  「哎呦,哪敢……」

  楊小沁笑得開心,突然一轉頭,說:「哎呀,別嘮瞭,上菜瞭!」

  正值飯點,雖然座位難尋,但上菜也是真快。沈淵也餓瞭,雖然揣著一堆心事,還是狂吃猛炫起來。他和楊小沁都是滿嘴流油,費瞭不少餐巾紙,怎麼都擦不完。

  「所以,我們已經能確定,這種辦法是可行的。」

  半晌之後,沈淵喝瞭一口酸梅湯,說,「借調一下虛擬內存,就能正常使用那臺電腦瞭。但現在有兩個問題,一個是裝作不知道,把需要的資料拷走,把電腦還回去就行。再就是把電腦留下來,向那哥們說明情況,有必要趕緊報警。」

  「他倒是不著急要回來。」

  楊小沁苦笑道:「畢竟中獎得到的電腦,也沒花錢,他本身也不缺電腦用,要不然也會寄過來。」想瞭想,她提議道,「要不我們就把這電腦留下來。反正一時半會兒也忙不完,就借他的電腦用著,然後抽空調查硬盤的事?」

  涉及具體的工作安排,無外乎短視頻制作的二三事,現在正吃飯呢,沈淵也不想多談,直接點頭同意。他的心情真的很不錯,盡管眉頭微皺,仍有心事繚繞。

  「對瞭,楊小沁。」

  半晌,他詢問道:「你對自虐型人格有瞭解嗎?」

  「呃……沒有。」楊小沁答得很痛快。

  「是嘛,那算瞭。」

  ***  ***  ***

  「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沈淵放下手機,拾起筷子,繼續吃飯。

  「老師還沒消息嗎?」小豪捧著飯碗,剛往嘴裡扒完菜。

  「沒有,她今晚加班。」沈淵簡單回答道。

  到底是周一,小豪從補課班回來,竟沒人做晚飯。沈淵後知後覺,回傢後拽著他,親自到菜市場挑選,做瞭兩道菜。他已經吃過飯瞭,隻簡單扒兩口,填補串串香的餘地。

  小豪很懂事,忙前忙後,幫著擇菜洗碗,還學著使用電飯煲。沈淵不時指點著,聲音清冷,但也算體貼。原本男孩還很拘謹,但看出沈淵的面冷心熱,頓時寬懷很多。

  「沈哥,你好像有心事呀。」

  「你也看出來瞭?」

  「嗯……還有別人也看出來瞭?」

  沈淵聞言,嗤笑一聲,搖瞭搖頭。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平時有迦紗在,小豪再不濟能跟她聊,不至於冷場。但今晚老師加班,成瞭他和沈淵獨處。明明已經同居數日,但冷不丁如此,他還是拘謹瞭起來。

  沈淵回過神,揣摩到男孩的心思,勉強笑瞭笑。

  「這幾天,在我們傢住著,還不錯吧?」

  沈淵的態度溫和,小豪咧嘴一笑,不斷點頭。

  「是啊,沈哥和老師都特別照顧我,真是再怎麼感謝你們都不過分。」

  「喜歡我們嗎?」沈淵繼續問道。

  小豪點點頭,嘴角掛笑,「當然喜歡啦。」

  沈淵也點點頭,但不同於男孩,他明顯在思考。

  「你對迦紗……我的女朋友……怎麼看呢?」

  沈淵再次問道,聲音很柔和,態度很和藹。

  小豪雖然年輕,但聽瞭這句詢問,也不再笑瞭。他的表情認真,臉有些微紅,稍稍低下頭來,慢慢說道:「我很感激沈哥,真的,能讓老師當我的女朋友。」

  「如果沒遇到她,可能我這輩子,都見不到她這樣的姐姐。我以前覺得,我的英語老師,就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但直到接觸迦紗老師,我才逐漸發現,我能這麼喜歡她。」

  講完這些,小豪抬起頭,看著沈淵,很認真地說:「沈哥,我真的很羨慕你,你真是太幸福瞭。」

  這一番表白,情深意切,感人肺腑,大抵如此。沈淵聽在心裡,盡管別扭,卻也喜滋滋的。他拿著筷子,扒拉著碗裡米飯,似乎在做著復雜的心理鬥爭。

  「沈哥,我好像聽到腳步聲瞭。」

  「嗯,我也聽到瞭。」

  沈淵站瞭起來,等那上樓梯的動靜,快要到門口時,他也走直玄關。

  「咚咚咚。」

  「來瞭。」

  門打開,迦紗站在外面。

  「我扣瞭你的電話,」她走進屋,喘息道,「客戶跟我電話咨詢呢……小豪吃飯呢?你做的?」

  「好幾層樓呢,慢點爬,瞧你喘的。」沈淵溫柔地說,「什麼客戶這麼麻煩,都這麼晚瞭,你還在跟他聊。」

  「嗨,服務業嘛,都是難免的事。」

  迦紗走進客廳,將挎包放到椅子上,看到滿桌的飯菜,還有饕餮的小豪,略顯驚訝,「可以啊,紅燒鯉魚,醬香排骨,這都是你做的?」她笑著看向沈淵。

  「哼,誰讓你不回傢呢,就挑這時候做好吃的!」

  沈淵看著她,臉滾燙瞭起來。

  「哇,老師,你今天的衣服好漂亮。」

  小豪放下碗筷,驚嘆地看著她,「簡直魅力四射,無敵瞭!」

  「是嗎,就是一條襯衫啊。」

  迦紗淺笑著,站在餐桌前,平身雙臂,「真的很漂亮嗎?你很喜歡?」

  這條白色蕾絲襯衫,搭配天藍色牛仔褲,並不是今早出門的衣服。半透明的佈料,以及修身的款型,走的是性感風格。小豪忘記瞭吃飯,驚嘆地看著她,然後咧嘴笑瞭。

  「老師,今晚來房間時,就穿這件唄?」

  「那怎麼行,這可是外衣。」

  迦紗搖瞭搖頭,「老師見客戶的衣服,不能叫你揉皺瞭。」

  「吃過晚飯瞭?」

  沈淵站在一旁,輕聲問道。

  「吃過瞭,跟客戶在餐廳。」

  迦紗轉身向他,笑容微斂,「又是心理咨詢的病人,你要是想聽聽他的故事,我可以講給你。」

  「真的假的,這能講給我聽?你經過人傢同意瞭嗎?」沈淵挑起眉毛,表現得有些戲虐。

  「當然可以啦。嗯……雖然原則上講,我們要保護客戶隱私,但你又不認識人傢,想聽聽也無妨啦。」迦紗很輕松地說著,「不過今晚就算瞭,商務用餐,根本吃不飽。你這菜還有剩,給我盛碗飯吧。」

  沈淵點點頭,便走向廚房,再拿瞭一隻碗,從電飯煲舀瞭一勺。

  回客廳裡,小豪剛吃飽,但仍戀戀不舍,坐在迦紗對面。迦紗也沒更衣,直接留在桌前,等著沈淵的飯。

  「謝謝,盛得還挺多的。」

  她笑著接過碗,「要不再分你一些,我怕吃不下。」

  「沒事,慢慢吃,不著急。」

  沈淵放下碗,凝望著迦紗,很溫柔地說,「你這件新衣服,確實很美。」

  迦紗的笑容再次微斂,接著抬頭,看著沈淵,笑容再綻。

  「謝謝,你也能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