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宿命

  沈淵坐在床上,觸摸著迦紗剛才躺著的地方。手心的餘溫提醒他迦紗還在身旁,可浴室的水聲,又提醒他迦紗很生氣,生氣到避開瞭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淵心裡很不是滋味。一方面是相愛多年的女友,兩人之前的經歷裡,迦紗從來都是拒絕又拒絕,如果不是他強求,連意外都沒機會發生。可另一方面,巧合又無心的話語,紛紛指向迦紗,那是他無法證實,卻又不敢觸碰的禁區。稍有聯想,便會讓心裡發燙,仿佛整個大地都被炙烤般焦灼。

  “怎麼會有這麼多巧合,可是,迦紗的反應也是真的生氣瞭……”,他嘆瞭口氣,又心情復雜地說道,“我也確實不是親眼所見……”

  眼睛又有些癢瞭,他揉瞭揉眼睛,起身往浴室走去。

  浴室門緊閉,裡面除瞭水聲,還有隱約的啜泣。聽到這裡,他的心一下子軟瞭,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毛玻璃的門上。

  “迦紗……”

  他舉著手,低著頭,發出禱告般的言語。

  浴室的抽泣聲小瞭,水聲如故,隔著毛玻璃隱隱能看到人影。

  “對不起……”

  沈淵再次開口,他心裡沉重的說不出話來,可想著浴室另一邊迦紗的難受,又提起瞭全部心力。

  “我不該說那些話……是我自己過分瞭,對不起……”

  浴室裡的水聲漸漸小瞭,人影微動,像聽到瞭他的悔意。

  “可你心裡是那麼想的是麼”

  平靜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迦紗略帶苦澀地說道。

  “……”

  沈淵加快瞭呼吸,不敢作答。

  “沈淵”

  隨著迦紗的話語,門被打開瞭一條縫隙。沈淵不安地縮回手,以為是自己推開瞭門。

  “你進來吧”

  迦紗再次開口,她就站在門後,隔著毛玻璃都能看到她姣好的身材,聽到她苦切的聲音。

  “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檢查……我的身體,我的心,我有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有沒有背著你,和別人發生關系……”

  “迦紗……”

  沈淵不敢說話瞭,他心裡的疑慮盡數消失,滿心的沉重也全部化為愛意。他忍不住想要立刻抱住迦紗,可進去,哪怕是把門推開一絲,都是對迦紗的不尊重。他小心翼翼地關上門,用最歉疚地聲音說道,“對不起,我隻是太想你瞭……”

  迦紗的身影更近瞭,她像沈淵一般,把手輕輕放在玻璃上,小聲問道,“還疼麼……”

  沈淵心裡一軟,把臉貼在玻璃門上,靠近迦紗掌心的地方,“不疼瞭……”

  迦紗隔著玻璃撫摸著他的臉,心酸地說道,“我也不疼瞭……”

  沈淵緩緩地舒瞭一口氣,原本慌亂的內心終於平靜,他感受著玻璃另一側的溫度,不由地輕聲說,“好想抱抱你”

  迦紗忍不住笑瞭出來,小聲說道,“剛給你機會,你又不進來”

  “那我現在進來”,沈淵立刻反悔。

  “哼,人傢還要洗澡呢……”,迦紗趕緊把門又反鎖瞭一道,笑著說道。

  “那你讓我看看嘛”,沈淵把眼睛貼在玻璃門上,促狹地說道。

  “色狼……”,迦紗拿起蓮蓬頭,往玻璃門上沖瞭許多水,開心地問道,“這樣看清楚瞭吧~ ”

  “這,這還不如剛才啊”,沈淵大呼上當,滿是懊悔。

  “好啦,光這麼站著好冷呢,我要洗澡啦”,迦紗笑著說道。

  沈淵揉瞭揉眼睛,滿是不舍地說,“那我在外面等你”

  “嗯~ 你回房間去,一會出來陪你~ ”,迦紗說完後重新開始淋浴。

  眼睛太癢瞭,沈淵又揉瞭揉,但這次的癢不僅沒緩解,反而更難受瞭。難道是眼睛生病瞭?他心裡這麼想著,對著浴室裡喊瞭一聲迦紗。

  “怎麼啦?”,迦紗再次關掉瞭水,問道。

  “沒事,你繼續洗吧,我下樓買點東西啊”,不想讓迦紗擔心,他隨便找瞭個理由。

  “那你帶上傘喔,這個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下雨瞭”,迦紗提醒道。

  “沒事,我馬上就回來”,沈淵說完後,摸瞭一下有沒有帶鑰匙和手機。

  “嗯,等你~ ”,迦紗甜甜地說瞭一聲,隨後重新打開瞭淋浴。

  到瞭樓下,沈淵終於松瞭一口氣。

  “還好迦紗沒有怪我……我也真是的,迦紗這麼愛我,怎麼能因為一點莫名其妙的事就懷疑到她身上”

  他摸瞭摸臉上,剛才還火辣的地方,現在隻有對迦紗的不舍和歉意。

  “那些事……不要再想瞭,以後也不要再想瞭”,他加快瞭腳步,往小區正門的藥店走去。

  小區正門很近,下樓沒幾步就到瞭。可等他走到店門口,一道緊鎖的大門讓他眉頭皺起。

  “這下尷尬瞭,怎麼沒開門呢”,沈淵又忍不住揉瞭揉眼睛,確實是有點不太舒服瞭,他拿出手機查瞭一下,還好後門也有一傢。收起手機,他快步往後門走去。

  小區有點大,他花瞭近十分鐘才走到後門,本已經陰雲密佈的天氣更陰沉瞭,隨時要下雨的樣子。他鉆進店裡,問醫生眼睛疼,有沒有合適的眼藥水。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爺爺從桌子後面走出來,問他是怎麼不舒服。

  “就是眼睛特別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異物感”,沈淵瞇著眼睛說道。

  “你過來我看看”,老人慈眉善目,眉目裡滿是和藹。

  “好的,麻煩您瞭”,沈淵走到他桌對面坐下,等著他檢查。

  “你這是結膜炎啊……”,醫生拿出小手電筒分別照瞭一下兩邊眼睛,又說道,“應該是感染瞭,都充血發炎瞭”

  “那怎麼辦呢”,沈淵強行忍住想要揉一下的本能,擔心地問道。

  “最近有沒有碰什麼東西,比如遊泳公共浴室什麼的”,醫生收起手電筒問道。

  “公共浴室?哦,我去泡溫泉瞭!”,沈淵恍然大悟,才明白為什麼之後眼睛都有點不舒服。

  “難怪,溫泉水進瞭眼睛很容易引起細菌感染,不過也不算什麼大問題”,醫生說完後去拿瞭兩小盒東西,遞給沈淵一盒,“這個,左氧氟沙星滴眼液,正常1 天3 次,但如果很癢的時候也可以滴”

  “好的,謝謝醫生”,沈淵看瞭一眼後謝道。

  “還有,這個是紅黴素眼膏,睡前塗在眼瞼上”,醫生又遞來另一盒,隨後問道,“傢裡有沒有人照顧你?這個眼膏自己不方便塗,盡量讓傢人幫忙,記得一定要塗在眼瞼上,別塗在眼球上瞭”

  沈淵接瞭過來,心想這下不告訴迦紗也得告訴瞭,他接過藥膏,感謝地說,“有的,我讓女朋友幫我塗吧”

  “行,飲食的話忌辛辣,康復期間少看手機計算機,如果兩周後還有癥狀的話就再過來看看”,醫生交待道。

  “好的,她肯定會沒收我手機”,想到迦紗大驚小怪的反應,沈淵忍不住笑瞭。

  “行,這邊結賬”,醫生說完走到櫃臺後面,沈淵拿出手機跟過去,準備付款。

  “等等”,臨近結賬時,沈淵看到櫃臺旁還有另一個商品,他臉一紅,拿瞭一盒給醫生,“再拿盒這個……”

  “你這……”,老醫生也忍不住笑瞭,拿出黑袋子一並裝好,“生病瞭要註意身體啊”

  “嗯……會註意的……”,沈淵撓瞭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行瞭”,看到沈淵付完瞭錢,老醫生笑著把黑袋子遞給沈淵,隨後便看著他離開瞭。

  離開藥店,沈淵還有點不好意思。

  “會不會太突然瞭?”,他心裡這麼想著。可房間裡的互動還有殘留,已經激發的荷爾蒙尚未散盡,想到剛才未完成的一切,他又忍不住想親近迦紗瞭。

  “反正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的,總不能真等到結婚那天吧”,他收緊瞭手裡的袋子,摸著那盒有象征性意義的橡膠制品,隱隱有些期待。

  “迦紗肯定會不好意思,說下樓一趟就買這個東西啊。我就說醫生說我上火瞭,要陰陽調和一下”,沈淵忍不住笑出聲,仿佛想到瞭迦紗臉紅紅的,又害羞的表情。

  “迦紗,真的太美瞭……不知道在那樣的時候,她會是怎樣的表情……”,想到迦紗完美的五官與高冷的氣質,他隻覺得心裡的期待更強,下身也有瞭火熱的蘇醒。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瞭小區中部,滾滾烏雲下,是小區寂靜的風聲,和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作響。他側過頭一看,一顆大樹在不遠處站立著,這個光線下,似乎有些熟悉……

  一切的事情都在搬傢那天結束,一切的事情也在搬傢那天開始。拼命與過去割裂,卻沒想到新的意外又將篇章開啟。他看著眼前的大樹,心裡不免有些唏噓。

  嚴清都要走幾次瞭,可總有意外留瞭下來……如果他沒有在樓梯上摔傷手臂,如果迦紗沒有在這棵樹下找到他……

  他回想起那天晚上,他站在墻角後面,迦紗和嚴清站在樹下。嚴清的火熱,迦紗的不安,在送別時拼命想留下一絲念想。

  念想……

  有瞭念想,哪還舍得離去。迦紗和嚴清在樓梯臺階上擁吻時,會不會想到嚴清隻會更舍不得離去。那般溫潤,那般清甜,除去迦紗,還有誰能滿足他的幻想。

  不過他都滿足那麼多次瞭……

  心裡有點酸,他隻有一次剎那的觸碰,而嚴清卻是在房間裡,在樓道間,在溫泉池,在車上,隨時都有男朋友一般的待遇。他身體有些煩悶,一股灼熱的不安再次湧入心裡。

  總算,都過去瞭吧……

  想到迦紗裹著毯子拼命地挽留他,哭著在他懷裡認錯,他的心又軟瞭。迦紗也是因為生我氣瞭,本來第二天什麼都不會發生的,誰會想到迦紗突然吃醋瞭呢。

  可是,他們真的沒有嗎……

  同樣的場景,提前幾分鐘,是兩人在被子裡糾纏。他的女友,和另一個男人光著身子抱在一起,仿佛隨時要真正的突破關系。而他,就在那個時候離開瞭……

  如果,那一會的時間……

  他的心裡突然炸開一團爆裂的火星,火星四濺,落在大地勾動地心深處的戰栗。可心裡告訴自己不該亂想,他隻忍受著這一切,用時間將顫抖撫平。

  他不敢再想瞭,心裡的愛意與另一種情緒對抗著。他連忙握緊手裡的袋子,拼瞭命地往前跑去。

  終於到瞭。

  穿過半個小區,總算看到瞭自己那一棟。他長長地舒瞭口氣,慢走著平復急促的呼吸。

  不要再想瞭,迦紗說沒有就是沒有,如果真的發生瞭,何必打開門讓我進去……

  推開的縫隙像是一針鎮定劑,想到這裡,他安定瞭許多。一切懷疑都源於陌生,一切信任都源於坦誠,迦紗如此對他,他又有什麼好擔心的。至於他時不時的幻想,就當是總會康復的後遺癥吧。

  都這麼久,迦紗肯定等急瞭……

  他拿出手機看瞭一眼,原本幾分鐘的事,生生花瞭半個多小時。雖然這會才下午六點,可六點鐘的天卻黑的跟如同深夜,真是變幻無常。

  馬上就到傢瞭,我也很想迦紗……

  感受著心裡滿滿的思念,他走到單元門前,用門禁貼到刷卡處。

  “嗯?”

  門沒有反應,他又試探性地拉瞭一下,門直接開瞭。

  “門沒關嚴嗎”

  他嘀咕瞭一下,往漆黑的樓道裡走去。

  “咳咳”

  他習慣性地咳瞭兩聲,樓道裡的燈沒有亮。又跺瞭跺腳,還是沒有反應。

  “是下午不開吧……”

  他扶著扶手,摸索著往樓上走去。可當他走到二三樓之間時,原本集中的電表墻現在全部熄滅,根本不是正常的樣子。

  “難道……”

  一股不祥的預感喚醒瞭腦海裡的回憶,他頓瞭幾秒,失控般向樓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