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修廠，廠長辦公室。

　　“外邊怎麼鬧哄哄的？好像是食堂那邊兒！”

　　羅松抽著煙，問崔廠長道。

　　崔廠長搖頭道：“這事兒說出來有些丟人。”

　　“就咱們後廚的班長，手藝好，卻是個犟牛，脾氣臭不可聞！”

　　“今兒犯瞭錯，被管後勤的孫副廠長，罰他從明天起，去掃一個星期廁所。”

　　“誰知道他一氣之下，竟然撂挑子不幹瞭，今兒就去掃廁所瞭。”

　　“等到瞭飯點兒，菜一個沒炒，所以大傢就都隻能吃紅薯、窩窩頭和饅頭。”

　　羅松揚眉道：“你們廠不會就一個廚子吧？”

　　“那倒不是，主要是他手藝好，工人們就愛他這口，所以也都由他炒菜。”

　　“今兒他撂挑子，又沒跟人打招呼，等吃飯時，已經來不及瞭。”

　　說著，崔廠長嘆瞭口氣道：

　　“食堂這會兒炸瞭鍋，工人們在鬧，孫副廠長已經過去安撫補救瞭！”

　　“呵呵，讓老弟看笑話瞭。”崔廠長幹笑道。

　　沉吟一下，他轉身在文件櫃中，取出兩條華子和兩瓶茅臺。

　　“你這是……”羅松看瞭一眼，疑惑道。

　　崔廠長笑瞭笑，從兜裡掏出華子，遞給羅松一根，說道：

　　“就到年底瞭……”

　　羅松臉一黑，沒好氣道：

　　“你這會兒跟我說這個，合適嗎？”

　　崔廠長點頭道：“合適，太合適瞭！”

　　“我不早點兒跟你說，又沒份兒瞭。”

　　別以為羅松隻會搞計劃外的物資。

　　計劃內的，他也有好多門路和關系。

　　有時候說一句話，比他們跑斷腿都有用。

　　隻要計劃經濟還在，他的那些人脈就一直能起作用。

　　羅松瞪瞭他一眼，吸瞭口煙，然後道：

　　“今年的物資比去更緊張瞭，年底能搞到多少，我也不清。”

　　崔廠長心裡一急，忙道：“老弟可一定要幫忙啊！”

　　“我們廠還指著你的年貨呢！”

　　“別，我這邊還沒個準數，你還是先緊著自己的定量吧！”羅松揮手道。

　　崔廠長苦笑道：“僅憑我們那點兒定量，日子怎麼過啊？”

　　“老弟你門路廣，說話有用，一定要幫我們多弄點兒份額，拜托瞭！”

　　羅松嘆瞭口氣，說：“你這是為難我啊！”

　　崔廠長道：“老弟，咱們好幾年的交情。”

　　“這事兒請你一定要幫忙，要不然我抱著鋪蓋卷睡你傢去！”

　　羅松苦笑不得，沉吟片刻，點頭道：

　　“行吧，我先打個電話問問。”

　　崔廠長臉色一喜，說：“謝謝，太謝謝瞭！”

　　“你先打，我去門外候著。”

　　這是規矩，知道東西是哪兒的就行瞭。

　　采購員是怎麼弄來的，最好別打聽。

　　這是人傢的飯碗，是會得罪人的。

　　等崔廠長出去，羅松撥通電話，和對方笑著閑聊……

　　十多分鐘後，羅松把崔廠長喊進去。

　　“東西是有，隻有我去年幫你們搞到數量的六成。”

　　“好！好！好！能保下六成，已經超出瞭我的預期。”

　　崔廠長慶幸道，又嘆瞭口氣：“這何時才是個頭啊！”

　　“工人們吃不飽，特別是沒油水，幹活沒力氣啊！”

　　羅松道：“大環境如此，你跟我說這個沒用。”

　　“我還想頓頓大魚大肉呢，有好日子過，誰不想啊？”

　　現在各個單位，為瞭物資是絞盡腦汁。

　　計劃外的不用說，計劃內的也是搶的頭破血流，都想多些份額。

　　崔廠長之所以這麼看重羅松。

　　是因為這小子在許多部門都有門路。

　　他一個人，就頂好多人出馬。

　　羅松笑瞭笑，指著煙酒道：

　　“給我找個佈兜裝起來啊，我就這麼大搖大擺的提走啊？”

　　“有有有！早就備好瞭的。”

　　崔廠長連忙起身，給他拿佈袋，回頭還主動把煙酒裝好。

　　“等那些份額下來，還有一份兒。”

　　羅松接過佈袋，不客氣道：“少瞭我也不會答應。”

　　他這些年很少買煙酒，基本是別人送的。

　　幫別人忙的同時，也得些實惠。

　　當然瞭，最重要的是人情。

　　崔廠長呵呵直笑，這禮送的一點兒都不虧。

　　“對瞭，過年前我還想要兩隻雞。”

　　羅松看瞭他一眼，沒好氣道：

　　“一次性說完，別跟羊拉屎一樣。”

　　“還想要六十個雞蛋……”

　　崔廠長一句一頓，老早就想好瞭的物資，慢慢念出來。

　　羅松聽完後，點頭道：

　　“倒也不太離譜，行吧，年底再說。”

　　崔廠長心道穩瞭，松瞭口氣，於是也不再糾纏，親自送羅松上車。

　　坐到車上，羅松對窗外的崔廠長笑道：

　　“下回過來，我可要吃頓好的！”

　　崔廠長哈哈大笑，點頭道：

　　“行，下次過來，一定給你好好置辦一桌！”

　　看著吉普車攆出來的塵煙，崔廠長和幾個廠領導都松瞭口氣。

　　“廠長，情況如何？”孫副廠長緊張道。

　　崔廠長點點頭，道：“事定瞭，能保住去年的六成。”

　　“再加上咱們自己的定量份額，倒也勉強能夠度日。”

　　眾人都齊齊松瞭口氣。

　　孫副廠長高興道：“我就說吧，這事兒還真隻能找羅松。”

　　“我們先前預估能保住四成的份額就不錯瞭，沒想到還多瞭兩成。”

　　崔廠長搖頭苦笑道：“說來你們不信，我這會兒衣服都汗濕瞭。”

　　“要是羅松不答應幫忙弄物資，咱們如何有臉面對全體員工？”

　　孫副廠長點點頭，然後臉色陰沉道：

　　“廠長，我覺得南易這狗東西不能再慣著瞭，今兒差點壞瞭大事！”

　　崔廠長看瞭眾人一眼，沉吟片刻，說道：

　　“降一級，罰掃廁所兩個月，警告處分一次，你們認為呢？”

　　眾人都表示同意，犯瞭這麼嚴重的錯誤，差點釀成大禍，肯定要處分。

　　崔廠長見眾人都同意，點頭道：

　　“那事兒就這麼定瞭，另外梁拉娣同志好像跟羅松是一個村的。”

　　“梁拉娣的父親是他們那兒的生產隊長，跟羅松同志關系很好。”

　　“孫副廠長，你去問問梁拉娣，看看她傢有沒有需要幫助的。”

　　“咱們不但要關心同志的成長，也要幫助同志解決實際困難。”

　　孫副廠長笑道：“廠長放心，我這就去問。”

　　精品軋鋼廠。

　　羅松受到熱烈歡迎。

　　上午視察機修廠，下午視察精品軋鋼廠。

　　接下來幾天，羅松都不會閑著。

　　廠長辦公室。

　　“小松，你上次去瞭我傢，怎麼就不留下吃飯呢？”

　　羅松搖頭道：“趙叔，我剛當副科長，千頭萬緒，哪有時間吃飯？”

　　“這倒也是。”趙宇初點頭道，然後笑著說：

　　“素眠那丫頭一直念叨你。”

　　“她說想這個星期天去你們院兒裡玩，我批準瞭。”

　　羅松點頭笑道：“她跟咱們院兒裡的一個女孩兒是同學。”

　　“到時候素眠妹子過去瞭，我請她吃飯。”

　　“哈哈，那好！”趙宇初笑道。

　　“本來是要請你吃飯的，現在倒先吃你的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