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羅松慢慢抽著煙，紅燙的煙頭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好一會兒，梁拉娣緩過神來後，開口問道：

　　“這段時間下鄉瞭嗎？”

　　“沒有，本來要去的，廠裡有事兒耽擱瞭，沒去成。”

　　梁拉娣點點頭，說：“聽說公社那邊兒現在有活幹。”

　　“大夥兒日子是不是好過點瞭？”

　　“也就勉強活下去吧！”羅松道。

　　“大冬天的挖泥巴，你可以想象有多辛苦。”

　　梁拉娣又道：“我爸和媽也去瞭？”

　　“三叔是生產隊的隊長，肯定要帶隊去。”羅松微笑道。

　　“你們一大傢人，也就三嬸兒留在傢看孩子。”

　　梁拉娣嘆道：“鄉下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不等羅松說話，她繼續道：

　　“不過話說回來，城裡的日子現在也不好過。”

　　“我之前不也想著回鄉下弄吃的麼？”

　　“要不是有你接濟，傢裡的口糧根本不夠吃。”

　　“主要是沒油水，越吃越餓。”

　　“這人啊，能沾上一點兒油水就完全不一樣。”

　　羅松笑瞭笑，說：“別想那麼多瞭，總有好日子過的。”

　　“現在你的當務之急，是要趕緊轉正。”

　　梁拉娣輕嗯瞭聲，說：“放心吧，我挺有焊工天賦的。”

　　“最近在跟著一個五級焊工學習，我有把握明年就轉正。”

　　“現在焊工稀缺，隻要手藝到瞭，就可以提前轉正。”

　　“隻是我有些擔心，要是轉正後。”

　　“想調動工作，廠裡不放我走怎麼辦？”

　　羅松沉吟道：“這個不用擔心，先調你到總廠。”

　　“然後總廠那邊和制衣廠對接，這事兒我都運作好瞭的。”

　　梁拉娣松瞭口氣，欣慰道：

　　“那就好，沒白跟你，什麼都給我安排好瞭。”

　　“知道就好，為瞭你，我可費瞭不少力氣。”羅松笑道。

　　梁拉娣在他懷裡蹭瞭蹭，小聲說：

　　“我都願意陪你一輩子瞭，你幫我還不是幫你自己？”

　　“這話有些道理啊！”羅松壞笑道。

　　“要是以後你不跟我瞭，我不是虧瞭？”

　　梁拉娣一下撲在他身上，在他耳旁滴咕：

　　“這輩子都賴著你，你想把我甩瞭也甩不掉。”

　　羅松欣慰道：“這話希望你一直記著，哪怕老瞭也別忘記。”

　　“嘻嘻，你們男人就是貪，行吧，我記著。”梁拉娣笑嘻嘻道。

　　羅松笑瞭笑，小聲問道：

　　“大毛幾個小子，似乎知道我們的關系瞭。”

　　“嗯，機靈著呢，但他們沒問。”

　　“現在這麼喜歡你，說明已經接受你瞭。”

　　羅松道：“你私下應該也透露瞭一些吧？”

　　“嘻嘻，能不嘛，大毛都懂事瞭。”

　　“要是不跟他說好，一準犟牛。”

　　羅松抱著她說：“你還真是賢惠。”

　　“放心吧，跟著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這話梁拉娣信。

　　這才跟他多久，又是糧食又是調動工作的，真把她當自己人。

　　所謂察其言觀其行。

　　梁拉娣原先是忐忑不安的，現在也願踏踏實實跟他瞭。

　　“嗯，等以後日子好過些瞭，我給你生個孩子吧！”梁拉娣突然說道。

　　羅松想瞭想，點頭道：

　　“行吧，咱們有瞭孩子，你也放心，我也放心。”

　　“至於什麼時候要孩子，等過些年看情況，好不好？”

　　現在要孩子肯定不行，條件還不成熟，還要等些年再說。

　　翌日。

　　羅松天蒙蒙亮就離開瞭。

　　今天是星期一，他要早些趕往軋鋼廠，同時也是怕和文麗撞上。

　　行到半路，羅松看到路邊有道熟悉的身影，於是便放緩速度。

　　“喲，這不是仙女兒嗎？”羅松笑吟吟道。

　　丁秋楠臉一紅，抿嘴笑道：“羅松，能不叫仙女兒嗎？”

　　“行吧！丁秋楠同志！”羅松收斂笑容，鄭重點頭道。

　　丁秋楠嘴角勾瞭勾，瞪大眼睛，抿嘴說：“還是叫我秋楠吧！”

　　“也好，秋楠，你這是？”羅松看瞭她幾眼，疑惑道。

　　丁秋楠鬱悶道：“我被分到瞭機修廠。”

　　“送我過來的李幹事把自行車蹬壞瞭。”

　　“他讓我原地等他，自個兒去修自行車瞭。”

　　羅松見她身後確實有幾個行禮包，笑著問道：

　　“需要我送你過嗎？”

　　“這前不挨村，後不挨店的，李幹事怕是沒那麼快回來。”

　　丁秋楠想去，又覺得獨自離開有些不好，糾結道：

　　“我還是等他來吧，介紹信和檔案都在他那兒呢！”

　　“行吧！”羅松也不勉強，然後笑道：

　　“你們出發的挺早的嘛，天沒亮就出發瞭？”

　　“嗯，前天約好瞭的。”丁秋楠點頭道。

　　“李幹事上午還有事兒，說早些把我送過來。”

　　“對瞭，你這是從哪兒來？住在郊外的？”

　　羅松搖搖頭，笑著回道：“哪能啊，過來辦瞭事的。”

　　“我們采購員不就是五湖四海的跑麼？沒你們當醫生的輕松。”

　　丁秋楠嘻嘻一笑，說：“你們采購員能跑不上地方啊，跟遊玩似的。”

　　“聽你這樣說，是挺好的啊，要不你也跟著跑幾次？”羅松笑道。

　　“對瞭，你笑起來挺好看的，以後要多笑笑，別跟個冰炭似的。”

　　丁秋楠臉一紅，抿嘴道：“我一個醫生跟你跑什麼勁兒？當赤腳醫生麼？”

　　“至於我為什麼不笑？還不是蒼蠅太多，煩不勝煩，隻得冷著臉瞭。”

　　羅松哈哈大笑，說：“這也隻怪你長得跟個仙女兒似的。”

　　“到哪兒都有許多人追求，好多女同志想讓人圍觀，還不能夠呢！”

　　“行瞭，時間不早，你在這兒慢慢等吧，我先走瞭。”

　　說完，不等丁秋楠反應，便蹬車離去。

　　丁秋楠看著他的背影，抿嘴微笑，覺得羅松挺有意思的。

　　不像別的男人總是纏著她，卻又直言不諱說她長得好看。

　　她之所以願意對羅松笑，就是覺得他挺真實的，不做作。

　　當然瞭，上次黃主任和鄭科長說的話，她也都記著。

　　這段時間，她也打聽清楚瞭，羅松的人脈確實很廣的。

　　哪怕不跟他處對象，就算當普通朋友，她也有意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