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這時,楊志浩的千回落雁劍已將近使到極致,隨時均可下殺手,隻要腕上用力,劍刃一壓便成。曾明倫則是滿面大汗,臉上盡是驚恐駭懼的神色,汗透重衫,幾乎已經完全看不清楚楊志浩的劍法走勢,臉上、肩上、腿上、腰上,以及胸前都被楊志浩的劍鋒劃過,鮮血點點飛灑,濺瞭開來。地上血跡斑斑,甚是可怖。夏靖奇見親傳弟子危急,已是千鈞一發的當兒,再不救,曾明倫這條命就算是送在楊志浩手中瞭。

  心中大怒,正想提劍而上,拯救自己的徒兒。突然腦中一個意念閃過,暗忖道:「不對,我若出招救明倫,這麼一來就無法看清這姓楊的小畜牲劍招變化,待會兒他再用這門劍法對付我,我不清楚他劍招變化,豈非大為吃虧?」想念道:「也罷,反正我的弟子不少,死一個也沒什麼大不瞭?何況明倫這小子心機深沉,連我有時也要防他一防,不如趁此機會讓楊志浩殺瞭他,我再趁這小子力盡之際將他擒下,逼問千回落雁劍的劍法,就算他骨頭硬不肯說,還有他那貌美如花的老婆可以享受享受,嘿嘿,回山之後,我立瞭這趟大功,師兄還敢不傳我這千回落雁劍嗎?嘿嘿,妙極,妙極,這曾明倫不可救,不可救。」

  雲嶽初時見夏靖奇滿面怒容,伸手及肩,就要抽劍出招,突襲楊志浩。臉上一冷,寒氣凝容,隻要夏靖奇敢妄動,雲嶽就會毫不客氣地讓他嘗嘗劍魔的手段。他的一雙眼睛就彷彿是黑夜中的兩盞明燈,棲枝樹上的貓頭鷹,緊緊地盯著夏靖奇的一舉一動。

  沒想到夏靖奇手掌才碰觸到劍柄,臉上怒容已如緊弓緩弦,漸漸地放松開來,表情雖然仍是一付忿怒的模樣,但看在雲嶽眼中卻發覺瞭夏靖奇臉上的忿怒是裝出來的,並非打從心底的發怒,雙目閃爍,依稀露出絲絲詭譎難明的笑意,狡獪之意,表露無遺。不禁心裡一陣嫌惡之感竄起,彷彿看見瞭長蟲蜥蝪一類濕冷黏滑的東西,渾身不舒服。

  就在這時,楊志浩的劍招已經轉到極致,手中三尺青鋒在瞬間化成一個閃動的大青球,森森寒氣逼得曾明倫毛發俱落,將曾明倫緊緊困在劍網之中。隻見曾明倫眼中現出哀求恐懼的神色,毛發和著汗水,血水黏在臉上,身上早已是鮮血淋漓,體無完膚,口中發出荷荷之聲,幾次開口欲言,卻是強行忍住,眼中盡是害怕,那麼的無助,心如死灰。

  楊志浩一接觸到曾明倫的哀求眼光,心中不禁一軟,想道:「他雖然向來與我不合,但從來沒有害過我,我…我該殺瞭他嗎?」再瞧曾明倫渾身血汗濕遍瞭衣服,狼狽之極,人被困在千回落雁劍的劍圈之中,彷彿喝醉瞭酒,東倒西跌,隻一眨眼的時間,身上又多瞭三道血槽。心下猶豫,實在委決不下。

  自來行劍之道,便在於『心無窒礙,鏡心通明』這八字訣,如此使劍方能行雲流水,空靈瀟灑,也才能做到『意所當行而行,意所當止而止』的劍術絕詣,快慢隨心,自在如意。如今楊志浩這一遲疑,正是犯瞭劍道大忌,心滯於物,意難通達,劍法中自然露出瞭空隙,現出瞭破綻。

  楊志浩劍法露出破綻,雲嶽在樑上看得雪亮,心中大罵道:「混蛋,對敵之時居然用心不專,當真混帳透頂,你道你有兩條命嗎?」心中雖急,但也不好出手,畢竟楊志浩已佔瞭上風,再要暗中幫他,實在說不過去。

  楊志浩劍法略滯,曾明倫身處千回落雁劍的劍海之中,感受最深,一覺壓力變輕,立刻大叫一聲:「師父救我。」手中劍自然而然的對準楊志浩的破綻猛刺,劍上貫註瞭畢生內力,頓時劍光閃爍,銀練披展如霞,洪流驟吐般向兩側怒湧翻出。這一劍他為求生存,運勁之凝不可謂不猛,劍勢之出不可謂不盡,劍刃破海分波,居然逼開瞭楊志浩的千回落雁劍,當胸向楊志浩連人帶劍猛撞過來,去勢之盡,正是不成功便成仁,死中求生的最後一擊。

  楊志浩這一念之仁,局勢頓時逆轉,反而變成瞭他身陷絕境,曾明倫一劍中宮直刺,眼看就要洞穿他的胸膛。楊志浩萬念俱灰,心道:「完瞭,一切都完瞭。」闔上雙眼,就待閉目等死。

  突然『噹』的一聲,曾明倫長劍落地,激起數星火花,雙目魚眼般暴突,滿是血絲,口吐白沫,整個人在地上打滾,雙手不住狠抓自己的胸膛,鮮血由他的指縫中湧出,胸口上滿是抓痕,口中發出荷荷之聲,披頭散發,渾身是血,染的土地廟的黃泥地上都變成瞭詭異的腥紅,於月華照射下閃閃有光,異常恐怖,似是邪靈附體般,發狂瘋瞭似的到處掙紮亂抓,面容猙獰扭曲,如地獄中的惡鬼,九幽下的怨魂,看得一眾黃山弟子駭然,不自禁的向後連退瞭數步,心中寒氣直冒。

  楊志浩駭然睜眼,一張眼就看到曾明倫狀似瘋狂地掙紮向他抱來,跌跌撞撞,啞聲嘶吼道:「救…救……救我,救…救…」楊志浩悚然急退,暴喝道:「出去。」雙掌合什翻出,掌力如兩扇門般向左右拂出,撞在曾明倫胸口。曾明倫悶哼一聲,血灑長空,被楊志浩掌力劈飛,背對著夏靖奇向他當頭壓下。

  夏靖奇沒想到曾明倫居然會弄到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狀若瘋狂的境地,曾明倫飛來,本想伸手去接。突然想道:「不對,其中有詐。」雙手急縮,連忙側身躲過,喝道:「滾開。」右足踢出,正中曾明倫的臀部,將他踢飛數尺,『砰』的一聲,在地上滾瞭幾滾,沾瞭滿身泥濘,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死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