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冉兒也不知道自己此時在想什麼,此時應該說什麼,她是個墜入愛河的少女,她願意為瞭段玉獻出身子,與林韻一起伺候他。
但是看到段玉抱著一個陌生女人來到自己面前,那個女人長相還那麼漂亮嫵媚,身材還那麼妖嬈婀娜,一身黑袍襯托下,那股氣質,與她和林韻截然不同。
是有點嫉妒吧,還有點害怕吧?她曾經在床上因為不能讓段玉快樂而流淚,現在,淚水也在眼眶裡醞釀瞭。
當時發現楚夢涵和段大哥有關系,自己也沒那麼傷心,為什麼現在就……顧冉兒嬌俏精致的臉蛋上,罕見地出現悲容和愁思,她看著段玉,那樣挺拔瀟灑,但懷裡抱著的是別的女人。
我以前還抱有僥幸吧,覺得楚夢涵隻是意外,覺得段大哥已經有這麼多女人,不會再去找瞭……無論是有感情還是露水情緣,顧冉兒都冒出不盡的酸意和悲傷。但是愛情多麼不講道理,比起嫉妒和吃醋,她更多的是失去段玉的悲傷。
所以,她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裡水意濃濃,卻沒有化作淚痕,晶瑩剔透的眼眸裡倒映出段玉的身姿,她有點想明白瞭。
“冉兒——”
“段大哥。”
段玉想要說什麼,卻被顧冉兒打斷。她收拾瞭自己的心情,聲音帶點哽咽,但卻很堅定。
“段大哥,晚上回傢吧,我和韻姐都很想你。”其實不見的時間不是很長,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傢……段玉真的被觸動到瞭心弦。從穿越過來開始,他掙紮於生存,也放蕩於肉欲,還從來沒想過,自己有傢嗎?
以前段玉住的小屋是傢嗎?不算是。丙字十五院是不是傢?似乎也不是。至於何婧怡的小木屋,就更不是瞭。
他沒有感覺一個地方是自己的傢,但看著眼前強忍傷心的少女,他有點感覺,他有一個傢,冉兒和韻兒在的地方就是傢。
段玉懷裡仍抱著何婧怡,不方便像以前那樣刮顧冉兒的瓊鼻,隻走近輕聲說道:
“冉兒,你在哪兒,傢就在哪兒。你永遠在段大哥心裡。”說著,往彥慈上修的修煉室走去,何婧怡的狀況不算好,拖久瞭出問題。
你在哪兒,傢就在哪兒……顧冉兒聽到這句話心裡一下子堅冰雪融,如抹糖蜜,醋意和悲傷消去大半,隻是看段玉抱著何婧怡著急往裡走,仍然有點不快。
她略嘟起嘴,臉撇開一些,聲音細細的,很清脆,有點傲嬌地說道:
“把她也帶回傢吧。”
段玉行走的腳步一頓,突然露出釋懷的笑容,冉兒啊,真是可愛。
其實何婧怡暈倒在段玉懷裡,倒真未必是段玉的情人,隻是他的形象過於“正面”,以至於兩人都沒有去想這個可能性。
等段玉一走,顧冉兒才有點回味過來,有點羞羞的,也暗自怪罪段玉。
都怪段大哥花心,那個姐姐看樣子是受瞭什麼傷,我都沒有關心一下,反而隻是吃醋……顧冉兒還是善良溫柔的,這時候還有點愧疚。但是仔細想想,段玉的話裡話外表現出來的,顧冉兒確實沒吃錯醋……她心裡一會兒想剛才的事,一會兒想晚上見段玉和那個姐姐,神思不屬,到瞭符區還沒回神。
“冉兒?冉兒?”陳宗看出她在想什麼事,叫她過來。
“怎麼瞭?師傅。”
“是你怎麼瞭,還反問起我來瞭。”陳宗有些無奈,這徒弟真是外面鐘靈毓秀,裡面憨傻淳樸。
顧冉兒有些不好意思把剛才的小心思都說出來,但也覺得要聽聽師傅的建議,於是拿過小凳子坐過去,小聲把情況說瞭出來。
是這樣啊……陳宗倒覺得情理之中,當初段玉能說出來清心寡欲不是他的道,行事風流太正常瞭。
隻是傻徒弟居然有點開竅,那句“回傢”讓陳宗覺得自傢徒弟還有點救,說道:
“冉兒啊,以色侍人,色衰則愛馳。我讓你這幾天專心學符也是這個意思,段玉天資縱橫,以後一定美人無數,但有的是以色侍人,有的卻是真正的道侶。
你要跟上他的步子,才能不讓這份愛衰弛。還有,要學會大度容人,就好像凡人界的男人有三妻四妾,其中有大婦妾室之分一樣,你要能做他女人裡的大婦。”陳宗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合適,甚至有點丟人……怎麼能教徒弟在後宮裡爭寵呢?真是有辱斯文,有辱符道。
但看顧冉兒聽得入神,好像真的聽瞭進去,也不得不繼續說下去:
“段玉還年輕,精力旺盛,沾花惹草也是難免,但精力再旺盛也有極限,你如果因為吃醋推他出去,也不過拱手讓人,不如因勢善誘,代堵以疏。”這幾乎就是要讓顧冉兒主動出擊,以色相誘瞭。陳宗咳嗽瞭幾下,又接著說,強行圓一圓:
“當然,以色侍人終究是小道,修行路漫漫,築基以後能活兩百年,如果你不能跟上這個腳步,什麼都是枉然。所以最主要的還是修煉,符道!”顧冉兒聽得很用心,一會兒點頭認可,一會兒又想到什麼,羞紅瞭臉,眼睛瞟瞭瞟店裡的符紙。
咳咳,陳宗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教壞學生,揮揮手讓顧冉兒自己想去,不肯再說瞭。
顧冉兒聽瞭這麼多,也自覺大有裨益,師傅還是很有幹貨的。因勢善誘,代堵以疏……做大婦……顧冉兒腦子裡飛過很多想法,最後堅定地點點頭,好像是想到瞭什麼好主意。
那可愛的臉蛋,做出堅定認真的表情,還真是有點憨。陳宗搖搖頭,沒救瞭,沒救瞭,自己的徒弟是白搭瞭。
這時候,陳宗痛失愛徒的罪魁禍首,段玉已經抱著何婧怡上瞭樓,走到彥慈修煉室門外。
還沒遞令牌求見,裡面就傳出聲音來:“讓他們進來。”“彥慈上修已經知道瞭?”
段玉剛一進去,就這樣問道。
“我的氣息在我周圍晃悠,我哪裡能感受不到。那股紊亂的風你聽不到,我耳朵裡可清楚得很。行瞭,把她放過來。”彥慈面對自己的失誤,仍然那麼沉穩和悠緩,滄桑的聲音讓段玉也為之一靜,甚至忘瞭興師問罪。
“火氣逆行,金脈消融,強奴反噬,天綱顛覆。呵呵,金火相交,真是好熟悉的場景啊。”彥慈三言兩語就把問題的根源說瞭出來,運起靈氣,一股風無中生有,吹向何婧怡。
剛才還全身發燙,痛苦扭動的美人,現在突然安靜下來,神態不再那麼痛苦。
“火靈龜呢?”彥慈手裡靈光閃爍,引得何婧怡體內火光顯現,金脈閃耀,頗為奇異。手裡忙著梳理經脈靈力,還能分神關心火靈龜。
“在這兒。”段玉從兜裡拿出火靈龜,它還在睡覺,一點沒有醒來的跡象。
“好畜生,這隻火靈龜品相倒不錯,這小女子有福緣啊。”彥慈手裡不停,往這邊輕瞟瞭一下,火靈龜立即被驚醒過來,在段玉手裡左右張望,最後縮進瞭龜殼。
你現在知道害怕瞭……段玉有點無語。
“你坐吧,金火相沖,不是須臾間事。”
彥慈自己是主修金火,練氣的時候就經常遇到相克的情況,即使傢族準備瞭統領二道的功法,也解決不瞭兩道排斥的本質問題,因此極為熟練,輕車熟路。
段玉見彥慈沉穩,不疾不徐,胸有成竹,也不再擔心,把龜縮的火靈龜放在地上,在蒲團上坐下。
“金者斂聚,火者破滅,白虎嘯於西方之肅殺,朱雀啼於南離之絕焰,譬如寒風凜冽,夏風灼熱,刺人之肌,燒人之肉。故火雖克金,熔融為盡,若相為動,動則生風。”彥慈在梳理何婧怡的身體經脈,嘴裡開始念叨金火之道的理解。隻見火靈龜的血脈靈力在金脈中運行,不再燒灼身體,反而運轉生風,讓金脈不再凝滯僵硬,反倒生出靈動的感覺。
段玉的火靈根本就因為顧冉兒變得很精純,金靈根也在和何婧怡的歡愛中漸漸蛻變,此時看彥慈梳理金火,念叨金火風道,竟然漸生感悟。
金靈根弱,火靈根強,就像何婧怡弱火靈龜強一樣,靈根化龍,在丹田內順著彥慈的行動而動,火龍吐出滔天巨焰,金龍細小,卻不懼怕,加快遊動,在火焰中穿行,引出風來。
慢慢地,金火相迎,合出一顆風丸,二龍戲珠,靈動非凡。
段玉沉迷在這感悟當中,他沒有什麼高深的功法,前身用的木系功法早已棄用,大部分時候是靠自然的靈根指引,反而暗合大道。
“嗯?這是?”
彥慈作為築基,自然不能對眼皮下的變化毫無所覺,立刻感應到這股變化。
金火相為動,順迎自生風。
他練氣時困頓於功法和靈根問題,築基時囿於金風鷹的內晶之道,此時見到段玉的風丸,精巧不及自己,其自然拙真卻遠勝。
“天才……”彥慈覺得自己不得不重新審視段玉的天賦,也得考慮給予更多的支持。
傢族不可靠,或許我得厚著臉皮給飛穹真人推薦推薦瞭。他能築基,或許有一天能幫到我?
彥慈心生塵障,自知無望,開始將晉升的希望放在外人身上,一面是期待,另一面是悲涼。
“他還喜歡女色……呵呵,沒想到我居然得想法子結好他瞭。”但那股自然拙真的風道,金火的融洽相合的狀態,怎麼不讓他心動和震詫呢?
彥慈手裡不停下梳理經脈靈力,心思卻大半放在段玉的感悟上。好在操作熟練,何婧怡的情況越發好轉,沒有被這走神給壞瞭治療。
悟道一剎不知時,等段玉悠悠醒轉,太陽竟已移至中天。
“金靈根還是拖瞭後腿,不夠平衡,彥慈上修的展示也還差點意思……”段玉內視自察,修道底蘊更加深厚,修為倒沒有長足進步。
不過,比起虛無縹緲的修道底蘊,這次感悟給段玉更大的收獲是,他發現靈根可挖的地方還有很多!
“靈根就像是一個蘊藏無限道藏的寶庫,我修道日淺,根本挖掘利用不起來。隻有旁征博引,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弘虛宗……大量的築基修士,甚至是金丹真人。他們會給我多大的驚喜呢?”段玉睜開眼睛,壓抑不住自己的喜悅,築基不難瞭!
彥慈見段玉喜形於色,也不奇怪,如果換成他年輕時候,有這樣的悟道,怕是要高興地跳起來。
可惜,沒有給自己帶來真正的觸動……彥慈還是有點想要靠自己的感悟來突破,但段玉的感悟也源自他,實在不足以支撐他向前一步。
更何況道在眼前,人不可見。如果光靠展示就能領悟傳承,弘虛宗乃至整個中州,就不至於築基艱難到讓許多人瘋魔瞭。
彥慈不再想下去,梳理經脈的動作到瞭最關鍵的時候,何婧怡身上靈光大作,臉上已經滿是平靜,毫無痛苦之色。
忽然,彥慈抬手運氣,拍向火靈龜。
“火靈龜,還不俯首?”
火靈龜從龜殼裡鉆出來,無奈地吐出一股靈力,被彥慈牽引入何婧怡體內,接著又從何婧怡處引出一股靈力,投入火靈龜體內。
兩者相融,締結瞭契約,以後火靈龜就是何婧怡的靈寵,何婧怡也變成瞭火靈龜的侍者。
“這個女子修為太淺,天賦也差,當不瞭主人。互惠互利,以後既要受火靈龜的裨益,也要伺候這隻火靈龜瞭。”彥慈解釋完這些,又看向段玉,問道:
“如果是你,就能做主人,火靈龜放在周傢,還是你的。但這個女子,卻不可能。她是什麼人,值得信任嗎?”段玉一愣,原來送給周傢是假,是先要讓火靈龜認我為主?旋即,他無奈一笑,對著彥慈說道:
“說來也巧,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是前段日子死去的周傢子弟周森的遺孀,她委身於我,但還是周傢人。”哦?彥慈還是被段玉的好色風流驚到瞭,未亡人,倒是花……想瞭一會兒,彥慈開始覺得這個身份倒也不錯。委身段玉,就是背叛周傢,周則遠當然能容她,但這個女子能相信周傢會真心容納她嗎?
既是周傢人,又註定做不瞭周傢人,不錯不錯。彥慈有些滿意地點點頭,但卻驟然一驚。
哈哈,我笑周楚二人蠅營狗茍,沒想到自己也在小屋子裡吹著妖風。
想到這裡,他便對段玉說道:
“我說要以後給周則遠,倒是沒必要瞭。等會兒讓他來領這福緣,也給你倆做個見證。
人死不可復生,何必執著於前緣呢?呵呵。”
段玉一天周則遠要來,還突然有點害怕,畢竟這不是啥好事。
彥慈上修,我隻能相信你瞭。
“也好,有彥慈上修在,周前輩自然會理解。”彥慈看穿瞭段玉的心思,也不因為怯懦而小看他。對築基有恐懼之心是好事。
懼則生慎,慎則不危,不危然後安行於道。
想著,拿出一隻鐵制的燕子,向上一拋,竟然自己撲騰翅膀飛瞭起來,飛出窗外,栩栩如生。
“他馬上就來瞭,我們等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