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遠你怎麼啦?”
女人似乎被他的反應嚇瞭一跳。過瞭幾秒,她這才跟瞭過去站到瞭他旁邊,睜大瞭圓眼睛看他。
“哼!”男人也不回答,隻似笑非笑的看瞭她一眼,哼瞭一聲,伸手在煙灰缸裡彈瞭彈煙灰。
“阿遠你不要生氣啦——誰惹你啦?”
想瞭想,女人在他腿邊慢慢半蹲下瞭。她把手放在瞭他腿上,又抬頭看他,輕言細語道,“恒恒他這次真的是受瞭好重的傷——這是見義勇為呢!”
“見義勇為?”
不提這個還好,提瞭這個,男人又哼瞭一聲。他吐瞭個煙圈,隻冷笑道,“我倒寧願他不要這麼見義勇為!”
女人半跪坐在他面前,雙手放在他腿上,隻睜大瞭眼睛看他,不說話瞭。
臥室裡沉寂瞭下來。
沒有理面前的女人,男人自己沉著臉慢慢抽著煙。火光點點,煙霧緩緩飄散,過瞭一會兒,他這才終於放平瞭聲音,慢慢道,“這個傻小子——”
“呵!”又哼瞭一聲。
女人抿抿嘴,又眨眨眼。放在他腿上的手指微微動瞭動。
“別人吃肉,”
男人沉著臉,側頭慢慢的伸手把煙頭摁滅瞭。鬢邊的銀發在陽光下反射著微光,男人瞇眼看著煙頭殘屍在缸底拉出重重的黑痕,隻輕聲道,“他倒好,湯喝沒喝到我就不說瞭——”
“還盡給他人做嫁衣裳。”
還是沒聽明白男人在發作什麼,女人又抿瞭抿嘴。
“我是在美國待久瞭,沒顧得上他。”
男人挪瞭下腿,伸手虛扶瞭一下女人——女人會意的站起來瞭。男人從椅子上站瞭起來,走向窗邊,隻是沉著臉道,“我這次多在國內待段時間,好看看他到底在搞些什麼——帶一帶他。”
“哦。”
最後句話女人終於聽明白瞭,哦瞭一聲。
“這個傻小子。”男人又哼瞭一聲。
女人眨巴眨巴眼,看著他的背影,沒有說話。
“陽陽初三過來?”過瞭一會兒,男人的聲音又在臥室響起。
“是啊,”說到這個,女人終於搭得上話瞭,“陽陽初三吃過午飯就過來——”
“他怎麼那麼急,不多陪大哥幾天?”男人又問。
女人眨巴眼,嘟起嘴沒有回答。
兒子雖然是她的兒子,可是她早就管不瞭兒子瞭——而且早就不算是她兒子瞭,是別人的兒子。
“晚上是都去文生路那邊?”似乎知道女人答不上來,男人又問。
“嗯啊。”女人看著男人的背影,直覺不太妙,瞪圓瞭眼睛。
“哼!那可正好。”男人哼瞭一聲,又冷笑瞭起來,“一個都跑不瞭!”
初一。
人生有無數個初一。
今天的初一恐怕是連月記事以來過的最輕松的。不用拜年,不用學習,不用幹活,什麼都不用操心。
上午的水已經在隔壁的小廳掛完瞭,醫生也來檢查瞭一遍傷口,說恢復良好。也許是傢裡環境熟悉又清凈——連月喝瞭幾碗小米粥和燕窩,也感覺自己的精神在慢慢恢復。
穿著睡衣帶著帽子,她開始在臥室套房裡慢慢走動。
媽咪的宅子,那自然是極大的。整個占地數千平方,上上下下十來間臥室,洗手間影音室遊泳池衣帽間,其中光臥室套房就有六個——大的百來個平方,小的也有六七十平。不知道幾個兒子是怎麼分的,念念居然分到瞭最大的那間。
也可能是其他幾個兒子本來就不常來的緣故。
連月慢慢走瞭兩圈。到瞭書房門口,她看見瞭書桌。
念念早上肯定是在這裡辦公瞭,檀木書桌上還擺著他的火星人筆記本,蓋子上還發散著微光。
旁邊還擺著紙和筆。
畫筒裡面還插著的幾個卷軸,深深淺淺的木色軸頭露瞭出來。
女人慢慢走過去,隨意抽瞭一條卷軸出來。
慢慢展開。
大——成若缺。
字跡寫意,宛若驚龍。
女人愛惜的嘆瞭一聲,低頭欣賞瞭半天,又愛惜的卷瞭起來,放在一邊,隨手抽出瞭下一幅。
道隱無名。
字跡瀟灑恣意。卷末還有兩列小小的狂草落款。隻能勉強認出第一個字“喻”,再後面的都已經無法辨認。
女人看瞭半天字,嘆瞭一口氣,又把卷軸卷瞭起來,系上瞭紅色的絲帶。
這個傢夥——現在隻說在療養院。四天瞭,她都出院瞭,他那邊卻依然守衛嚴密,連念念都無法去探望。
也沒什麼消息傳出來。
外界更是毫無風聲。
這已經是“最接近他們”的外層瞭——都是如此。
她其實更沒有資格瞭。
喻傢人啊。
連月把卷軸都放回瞭畫筒裡,她好像又闖瞭禍。
也從來都是一葉浮萍罷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