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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雲生(21.靈魂遙遠,肉體接近)

  誰的房間早早熄滅瞭燈,誰在彼岸直入沖天的高樓裡西裝革履開著會議,誰的車隊還在深夜裡向著確定的遠方前行?

  到底是孕婦,又勞累瞭一天,明天還要去趟學校,連月洗漱完畢就準備換睡衣。她扭頭看看喻恒,男人坐在床上睜大瞭眼睛一動不動,滿臉笑容,一副等著要看好戲的樣子。

  眨眨眼睛,連月拿著睡衣去瞭浴室。

  等她換好睡衣出來,又把自己的被子攤開,某個一直盯著浴室看的男人還故意居心叵測問她為什麼不洗澡——

  “我不喜歡洗澡。”某個孕婦回答。

  燈滅瞭。

  窗簾拉上瞭,縫隙裡透過外面路燈的光。車子行駛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還有人深夜還在外面遊蕩,也或許是正在回傢的路上。

  房間裡一片安靜。旁邊有個男人——呼吸聲平靜。

  這裡是雲生。

  連月在黑暗裡睜著眼睛。這裡是承載瞭她黎明破曉前那最黑暗的那段時光的地方,學校就在不遠處。前路跋涉,她在淤泥裡摸爬滾打,隻能看見前方微弱的星光。

  這趟回來,她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比如學校門口的那條路,比如那傢常去的文具店——回憶並不美好,她現在也稱不上衣錦還鄉。她現在是過好瞭,可是那個她希望鼓掌的人已經不在瞭。

  其他人的掌聲對於她並沒有意義。

  旁邊的男人突然咳嗽瞭一聲,他似乎是翻瞭身,床墊震動瞭幾下。

  床上有瞭老鼠。

  搭在身上的被子被細細的扯動,漏瞭一絲風,有一隻老鼠慢慢挪瞭進來——連月伸手抓住,用力一擰!

  “嗷嗷嗷!”老鼠一下子縮回去瞭。

  “連月我們幹嘛分開蓋被子?”

  表面的和平一下子被扯破,遮羞佈已經沒有瞭。旁邊的被子一下子搭在瞭她的被子上,喻恒破罐子破摔,直接往她這邊蹭,又來扯她的被子,“我們一起蓋啊!來我抱著你睡,你和老四睡覺他是不是抱著你睡的?”

  “去去去!”

  被子拱瞭起來,男人的手大大咧咧的伸瞭進來,連月又去推他——卻剛好摸到瞭他鼓起的硬硬的肌肉,男人熱氣騰騰的結實身軀已經靠在瞭她身邊,他還在笑,“都幾十歲的人瞭,和女人睡覺還要各蓋各的被子——搞得我像個處男似的。”

  “季念讓你去睡地板!”他身上太燙,連月又推他。

  “我才不怕老四。”男人在她耳邊低聲笑,又故意把胳膊搭在她軟軟的乳房上蹭瞭幾蹭。他蹭瞭過來,虛虛的圈住瞭她,在她的推拒中又往她臉上親瞭一口。有什麼硬物已經抵在瞭她肚子上——肚子裡的胎兒又咕嚕瞭一下。

  男人頓住瞭,下身突然往外面挪瞭挪,沒有再緊貼她的肚子。

  摸著她乳房的手也停住瞭,又慢慢往下挪——按在瞭女人鼓起的腹部上,裡面的東西又咕嚕嚕的轉瞭一下。

  好像是習慣瞭,他這次沒有拿開手。

  “唉——”

  手放在她的腹部一會兒,喻恒嘆瞭一口氣,又翻開身自己躺平在瞭床上。

  “我都懷孕七個月瞭,”連月笑瞭起來,任由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念念都快要和我分房睡瞭,你還來湊什麼熱鬧?”

  沒有人回答,旁邊男人胸膛起伏。 婆婆文Q⒐.⒈.⒌.⒏.⒍.⒏.⒊.⒊.⒈-

  “搞什麼事?老四陰得很。”

  過瞭一會兒,他又喃喃自語,又一下子掀開被子翻身坐瞭起來。

  一邊系睡衣下床,喻恒一邊汲著拖鞋,走到衣櫃前。從自己的羽絨服外套裡摸到瞭煙和打火機,他走到窗邊,把窗戶拉開一條縫,坐在椅子邊開始抽起煙來。

  房間裡一片黑暗,打火機的火苗串起,煙頭開始明明滅滅。

  窗戶邊還有男人長腿長腳的剪影。

  煙味慢慢傳遞瞭過來,連月皺瞭皺鼻子。

  臥室裡一直靜默,隻有男人偶爾點煙的聲音。

  外面路上的汽車聲音格外的清晰。偶爾還有缺乏素質的機車黨飆車而過——那馬達的聲音尖利,扯破瞭寂靜的夜,讓人心驚肉跳。

  “你不來睡覺?”

  過瞭一會兒,他還在抽煙,連月咳嗽瞭一聲清清嗓子,開始說話。

  他要來睡就趕緊睡——明天還有事呢。

  “這麼早哪裡睡得著?”黑暗裡有喻恒的聲音傳來,他又抽瞭一口煙,木木的,沒有感情。

  “那你平時都幾點睡?”

  其實連月也覺得有點睡不著,似乎到底有那麼點近鄉情怯的意思。

  “十二點,兩點,有時候有事就三四點。”喻恒又抽瞭一口煙。

  好像沒話要問瞭,房間裡又沉默瞭下來。

  “你和季念都是美國長大的?”過瞭一會兒,連月又說話,有點沒話找話說的意思。

  “嗯。”

  “那你們以前在美國都在幹什麼?”

  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太蠢,喻恒扭頭看瞭她一眼,沒有回答。

  空氣沉默瞭。

  房間裡一片安靜。遠遠的似乎還有女人哭泣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傳來,不知道是不是哪裡在看電視——

  又抽瞭一口煙,喻恒開始說話,聲音輕慢,興致缺缺的模樣,“學習,玩樂,聚會。”

  是回答她剛剛的問題。

  “聚會——聚什麼會啊?”連月又輕聲問。

  “各種聚會,”似乎被她問煩瞭,他扭頭看她,笑瞭一聲,“老四沒和你說過這些?”

  “我也沒問過他啊。”連月也笑瞭起來。

  喻恒哼笑瞭一聲。

  “那可多瞭,”可能實在沒人聊天,他彈瞭彈煙灰,開始說話,“那邊也有各種小團體。我在那邊也搞瞭一個社團——”

  “什麼社團?”

  “社會主義研究。”

  “噗嗤,”連月一下子笑瞭起來,“那邊有人理你?”

  “當然有,還不少。”喻恒又抽瞭一口煙,“社會模式的純理論研究和探討麼。老二老三還有那個Alan Lin搞的那種神神叨叨的神秘學社團都能拉到十幾個人,沒道理我這種正式的學術研究沒人參加。其實來參加我這個社團的還大都是白人——還得到瞭一個教授的鼎力支持。”

  “嗯。”

  連月來瞭興趣,把胳膊從被子裡拿瞭出來。

  他身份特殊,可是卻從小美國長大。這種天生的人中龍鳳——他們手握資源,站的極高,看到的經歷的做過的事,都不是她能夠接觸得到。

  她很好奇。

  正想聽他多說幾句,可是他卻又不說瞭。

  “那你畢業回國,有沒有不習慣什麼的?”連月想瞭想,又問。

  “又不是第一次回國,”喻恒站瞭起來,哼笑瞭一聲,覺得這個問題也很無趣,“雖然說是一直生活在美國,可是我們一直是中式生活——每年也要過農歷節日的,又經常回國,哪裡有什麼不習慣的?”

  “睡瞭睡瞭,”他摁滅瞭煙頭,又把窗簾的最後一絲縫隙合上瞭,“你這個女人,今天晚上話真的多的很。”

  有人汲著拖鞋過來瞭,床墊重重的陷瞭下去,是有人躺在瞭另外一邊。被子又被扯動,剛剛搭她被子上的被子被扯瞭回去。

  哪怕還隔得還有一些距離,可是男人的體溫還是輻射瞭過來,冬日裡更讓人覺得溫暖。

  靈魂隔的很遠,可是肉體卻離得很近。連月捏著被子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此刻突然又想起瞭自己當年住在學校宿舍的樣子。那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她還在苦苦求生,一天隻有五塊錢的生活費,學費都靠學校減免;而他們天生貴胃,又或許早已經站在另外的高度上展開瞭人生。

  不取於相,如如不動。

  一切有為法,應作如是觀。

  看見瞭。知道瞭。瞭解瞭。

  連月摸出瞭手機,趁著夜色又點亮瞭屏幕。翻出瞭微信裡的聯系人,她的視線停留在上面的聯系人上。

  熊大,熊二,念念。他們還靜靜的躺在她的聯系人名單裡。

  往下翻翻,還有向坤。他的頭像還是那個放在黑暗背景裡的散發著微光的戒指。

  “不睡覺在看什麼?”旁邊有人在問。

  她放下瞭手機。

  摸瞭摸無名指上的戒指。

  肚子裡的孩子又動瞭動。

  “今晚的酸湯鍋真好吃啊。”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