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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不見(38.孤獨的路)

  男人看瞭一眼弟弟,又把視線投向瞭站在屏幕前拿著話筒的纖弱身影。

  明明是瘦的,人美膚白,腿細胳膊小,從後面看去背影還是那麼修長窈窕——他剛剛分明已經看得真切,小腹已經鼓起。

  孩子,在她身體裡孕育。

  不知道想起瞭什麼,男人咳瞭一聲,喉結滾動——是把突然爆發的煙癮強行壓瞭下去。

  酒是一直放在茶幾上的,弟弟此時正拿著酒瓶,又開始倒酒。

  “不能再喝瞭,”他按住瞭弟弟的手,“換成茶吧。”

  服務人員上瞭茶,還貼心的端來瞭一盒牛奶,又靜靜的退下瞭。

  “你一直說的那個公園已經拆瞭

  還記得蕩著秋千日子就飛起來……”

  女人還拿著話筒唱歌,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來,更沒有邀請他們一起唱的意思,仿佛今天這就是她的專場。

  當然男人也沒打擾她的意思。

  “最近是不是好像有些不穩?”

  在女人淺淺的歌聲裡,喻恒遞過來一杯茶,低聲問。

  男人接過瞭茶杯,看瞭弟弟一眼。

  “船在浪裡,哪裡能不顛簸?”他喝瞭一口,“從來就沒穩過,動態平衡嘛,正常的。”

  喻恒又側頭,看瞭一眼唱著歌的瘦弱背影,沒有說話。

  “沉住氣,”喻陽放下茶,聲音含糊,似乎也不想讓在場的第三人聽到,“刀子在那位手裡——該動刀的時候,就動刀嘛。”

  “有這麼嚴重瞭?”雖然這麼問,喻恒的語氣卻並無吃驚之意。

  喻陽靠在沙發上,面色沉穩,沒有回答。

  “最近輿論那邊——”

  “是真輿論,還是被人操縱的假輿論?”喻陽眉頭微皺,“不然我來這一趟做什麼?”

  “就怕假的,也能做成真的。”喻恒默瞭默,又說。

  “資本是把雙刃劍,前期在改善民生方面效用巨大,也有益於效率。”喻陽想瞭想,聲音平靜,“我在N省六七年,老四一路跟投,對民生有益。”

  默瞭默,他的聲音又響起,“不過另一面,資本過於集中之後,一方面利用公權力,一方面又糾集牧羊犬攻訐公權力,過猶不及。”

  男人靠在瞭沙發上,翹起瞭二郎腿,聲音溫和,“權力應該關進籠子裡——說這句話的人,米國總統,資本的代言人。”

  “權力關住瞭,資本卻被選擇性無視,這樣資本就可以為所欲為——這也是米國現狀。你在那邊長大,應該比我更清楚。”

  “那到底應該是資本關住公權力,還是公權力關住資本?”

  喻恒想瞭想,笑瞭起來,“就是因為我兩邊都待得久,所以才有些感慨。”

  “那你怎麼想?”喻陽看瞭他一眼,笑瞭起來,“說來聽聽。”

  “我可是哈佛哲學系全A,”喻恒也笑瞭起來,“今天趁著老四還沒到,那我今天就獻醜瞭——也省得他聽到瞭多心。”

  喻陽笑瞭一聲。

  “其實無論公權和資本,方式不同,本質一樣,都是一種可以改變和調整其他人生活的能力,”喻恒笑,“公權是全民授予,資本是屬於私人財團。公權,理所當然應該最大。”

  “唔。”喻陽點點頭。

  “但是資本也需要”得到“或者說”能左右“這種權力——為瞭攫取剩餘價值的便捷和合法性。”

  “嗯。”

  “所以需要控制和影響輿論,以便影響政策。”

  “是的。”男人笑瞭一聲,“華爾街玩這一套幾百年,手段純熟。這邊才剛剛開始——考驗的時候到瞭。”

  “問題來瞭,”喻恒笑,“那現在如何判斷,話語權還掌握在誰手裡?能發聲的人,都是為誰說話?所以現在看起來——”

  喻陽搖瞭搖頭,笑瞭起來,“這個簡單,屁股決定腦袋,坐哪個位置,誰最終獲益,就是為誰發聲。為什麼總有人宣揚西方價值觀?因為他們善良想實現人間天堂?還是鼓吹價值觀和賣國更能符合他們的利益?”

  “為資本服務的人,必然想資本控局。”

  “也是給我們一個自問的機會:我們最終代表著誰的利益?畢竟任何政策,都無法兼顧到所有階層。有階層獲益,有階層損傷。”

  “為什麼牧羊犬一直吠吠,攻訐權力?因為我們做的,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需要我們全心全意為資本服務。”

  “現在真正的問題就在這裡,”他又端起瞭茶,抿瞭一口,“真正的底層,是完全無法發聲的,他們完全沒有話語權。”

  “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瞭,掌握瞭話語權,試圖鞏固既得利益,可是我們必須照顧剩下的一部分沒有話語權的人——”

  “所以這註定是艱難和孤獨的一條路,”喻恒笑,“兼顧真正的底層利益。”

  喻陽笑瞭一聲,搖瞭搖頭,“哪裡孤獨?我們不是一個人。不然那位怎麼會上位——這目前還是多數人意見。”

  “也是太祖的建國精神。”

  “我們必須利用資本改善民生,卻不能被資本左右路線,這是考驗。”

  “照我說,”喻恒又想瞭想,也笑瞭起來,“理他們做甚?做瞭也無人喝彩,說不定這群人還會被資本的輿論綁架,反咬一口。”

  “不如我們一起倒賣倒賣##資產——”喻恒壓低瞭聲音,中間有兩個字很模糊,但是連月似乎也聽見瞭,她扭回瞭頭,看瞭坐在靠門位置的兩兄弟一眼,“變公為私,提高效率,增加福報——”

  喻陽臉色平靜,似笑非笑。

  “也不要什麼利潤劃撥中央財政和社保基金瞭,直接劃撥我們口袋不是更好?按資本效率而言,把資金投向貧困地區,本來就是反效率的——老四願意,那是另有原因。到時候我們把彼岸的那套話術照搬過來,告訴它們無法過的好是自己不夠努力——”

  “或者自己出生不好——”

  而不是它們天然缺乏生產資料。

  “到時候我們也拿一點點錢來做慈善,雇傭一堆人吹捧,保管感激涕零。”

  唱歌的聲音停止瞭。

  “你去和伯父和爹地說,”

  察覺瞭女人投過來的目光,喻陽笑瞭一聲,抬眼望去——她卻又躲開瞭他的目光。男人心裡微微嘆氣,又搖頭,隻是笑,“我管不著你。倒是你在美國,普世價值觀學的極好。”

  “那肯定是。唉。”

  喻恒又嘆瞭一口氣,靠在沙發上,“老二老三每年大量做慈善,除瞭避稅,還不是為瞭塑造”資本善良且富有愛心“的形象?底層指望資本的愛心和幻想出來的道德觀過活,還要感激涕零,也是沒準瞭。”

  “連月,你過來,”

  他胸膛起伏,伸手向連月招手,微微抬高音量喊她,“我說個八卦給聽。”

  “什麼八卦?”連月拿著話筒,又扭頭看喻恒,露出瞭那絕美的側顏。

  另外一個男人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她感覺到瞭。

  可是又故意忽略瞭。

  “你那個好朋友林太太的先生的,”喻恒笑,“你來聽聽,說不定你們下回還有天聊。”

  “什麼八卦?”

  愛八卦是女性天性,連月也不能免俗,她調低瞭音樂音量,走瞭過去。

  男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她不看他。

  “兩年前吧,R國,”

  喻恒拍拍身邊的沙發示意她坐下來,連月卻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喻恒也不強求,隻是笑,“你那個好朋友林太太的先生,Alan lin,曾經介紹M投行,為R國的國企——R公司,做瞭一單跨國投資業務,”

  “金額高達70億美金。”

  “他就這麼介紹瞭一下,說瞭幾句話,就收瞭別人六千萬美金的介紹費——”

  “哦,這麼多啊。”連月點點頭,配合的驚嘆,腦裡閃過一個男人俊美又笑意吟吟的臉。

  這個林先生,長的漂亮,掙錢簡直比搶還快。

  “可是最近卻發現,這是一單虛假投資,”喻恒笑著繼續說,“被收購公司完全是個空殼——這其實就是一個海外轉移國有資產的局。”

  “啊?”連月驚訝。

  那碧荷——

  喻恒有意無意的瞄瞭旁邊笑吟吟的大哥一眼,似乎有意說的很詳細,

  “R國的70億美金國有資產現在血本無歸,早就轉移走瞭,已經不知道落入瞭誰的口袋。”

  “現在追究起來這樁失敗的投資,R公司那邊丟瞭二十六個替罪羊出來判刑;”

  “M投行被調查瞭半年,毫發無損;”

  “這個Alan林更別提瞭,啥事都沒有——根本找不到他頭上,他一清二白,十分無辜。”

  喻恒笑吟吟的問眼前的女人,“他這麼長袖善舞,你說他厲害不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