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S城瞭。”
“勿念。”
女人的手指在屏幕上微微顫抖。還想發什麼,她又打瞭幾個字,猶豫瞭一下,又刪除瞭。
然後她扭頭看著落地窗外。天色還在朦朧,天邊微光初現,起降場裡,起落的飛機和工作人員都在忙忙碌碌。
女人看著窗外,一動不動,眼裡似有粼粼波光。
電話很快響起。
她看瞭一眼,接瞭起來。
“有事,就提前讓回瞭。”她聲音帶笑。
“不用過來,”她笑著低聲說,“我都過瞭安檢瞭。”
那邊說瞭什麼,她沉默瞭很久。
最後她輕輕嗯瞭一聲,輕聲說,“S城見。”
電話掛斷瞭。她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頭靠上瞭玻璃。
一片冰涼。
人這一生,總是糾結於無數的欲望。得到瞭這個,期望著那個。爬上瞭這山,卻又總是遙望更遠的那山。
痛苦,來自於不知滿足。來自於不切實際的欲念。來自於明知不可得卻又在貪念的遙望。
世間一切苦,皆以欲念而起。由欲而生,由欲集起。以欲為因,以欲為緣。唯有心無掛礙,無有恐怖,才能究竟涅盤。
女人低頭,沉思獨坐良久。獨自一人,米色長裙,生的美麗,又獨具氣質,竟還有人來搭訕。她隻是微微搖頭,並不言語。
長久的沉默後她微微嘆瞭一口氣,又拿起瞭手機,想著待會要不要喊人到那邊來接她——然後又笑瞭一笑。
像這種“配偶出差提前回傢”,一般都是〖逗釘〗狗血生活劇的開場。她默瞭默,把某個人發給她的這幾天日程表翻瞭翻,按日程表,自己到那邊的時候,他應該還在——天意開會?
辛苦。周日都不帶休息的。
女人丟下瞭手機。她閉著眼睛靠在玻璃上。
那不讓他來接瞭,換她順便去查個崗。
廣播開始通知登機。
女人起身欲走,旁邊卻又有人在喊她,“連月連月,哎,又遇到你瞭——”
女人閉瞭閉眼,吸瞭一口氣,側頭微笑,“又是你,好巧。”
連傢的那個親戚。換瞭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金鏈子金耳環,珠光寶氣,胖胖的臉。
“連月啊,”女人說,“你昨天怎麼話都沒說完就走瞭?你是要上飛機瞭?去哪裡?S城嗎?哎呀我們不是一班飛機啊——你留個聯系方式啊,你現在是在哪裡上班?”
廣播裡的通知還在繼續,連月扯出笑,拖著箱子欲走,“我這馬上要登機瞭,再見。”
“聯系方式留一個。”劉三表姨很執著的攔住瞭她,“你奶奶現在也老瞭,八十多瞭,走不動瞭,天天就說想見見你和桂香——你爸爸當初走的早,你現在上班瞭——”
“我就打個零工,”連月笑,拖著箱子往登機口走,“自己都吃瞭上頓沒下頓的,”她頓瞭頓,又抬起下巴看她,“我媽都已經過世好多年瞭,誰要想見她,隻有去地下見瞭。”
“啊,桂香過世瞭?”女人一臉驚訝,還想說什麼,連月已經一個人拖著箱子走過瞭登機口。
放好箱子,她系好瞭安全帶,把手機關瞭機,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不再言語。
“這裡有紙巾。”旁邊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一個盒子碰瞭碰她的胳膊。
“謝謝。”她道謝,睜眼接過,擦瞭擦淚,這才看向旁邊的乘客。
西裝革履,四十來歲的年紀——也可能實際更大,男人一向不顯老。溫文爾雅的樣子。
“不用,”他說。然後他看著她美麗的臉微笑,“是吃瞭上頓沒下頓,餓哭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