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兄怎麼瞭?”
問話之間,說不得與張中兩個,共同抬著一人,重新躍回崖上。在他們後面,還有一個頭發亂糟糟的中年漢子,跟著竄上崖來。
隻聽這不修邊幅的漢子,啞著嗓子喊道:“他……他……糟之透頂,糕之透頂……”
說不得放下手中那人,手掌推拿幾下,順口回道:“嗯,韋兄心口還有一絲暖氣……周顛,是你救他來的?”
周顛翻瞭個白眼,又叫:“廢話,難道是他救我來的?”
鐵冠道人從旁問道:“周顛,你又受得什麼傷?”
周顛瞪他一眼,高聲叫道:“我見吸血蝙蝠僵在路旁,冷得連氣都快沒有瞭,不合強盜發善心,運氣助他,哪知吸血蝙蝠身上的陰毒當真厲害!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
說不得道:“周顛,你這一次當真是做瞭件好事。”
周顛並不領情道:“什麼好事壞事,吸血蝙蝠此人又陰毒又古怪,我平素瞧著最不順眼,隻是想到你們幾個跟他交情不錯,周顛便也救他一救。哪裡知道,沒救成吸血蝙蝠,反倒寒毒入體,差點連帶著賠上我的一條老命。”
鐵冠道人知他心性,並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而是驚道:“你傷得也這般厲害?”
周顛連聲言道:“報應,報應。吸血蝙蝠和周顛生平都不做好事,豈料一做好事,便要橫禍臨頭。”
說不得扶正韋一笑身子,詫道:“韋兄心思慎密……先前,定是與誰鬥過,而且還施展瞭全力!否則,絕對不至於此。誒~他現在全身冰冷,該怎麼辦?”
周顛亦道:“吸血蝙蝠這條老命,十成中已去九成,馬上就要變成一隻死蝙蝠啦。”
鐵冠道人道:“要不,你們在這兒等上一會,我現就行下山去,找個活人過來,讓韋兄飽飲一頓人血。”
說罷,便欲縱身下山。
周星星聽到此言心想:韋一笑內功走火,每次激引內力,必須飲人熱血,方能暫時抑制。否則全身寒戰,立時凍死。就不知,他是修煉的何種功法,才會將自身的三陰脈絡,損害得這般嚴重?那邊周顛又叫:“且慢!鐵冠雜毛,這兒如此荒涼,便等你找著瞭人,韋一笑隻怕也早變成瞭韋不笑。死屍倘若會笑,那就可怕得很瞭……說不得,把你袋子裡的那個小子,拿出來給你蝙蝠兄吃罷。”
說不得護住佈袋,趕忙搖頭:“不成!此人雖然隸屬武當一脈,卻與本教大有瓜葛。韋兄倘若真吃瞭他,天鷹教的那位非得跟韋兄拼老命不可。”
鐵冠道人和那周顛同時奇道:“這小子是什麼人瞭?又關天鷹教何事?”
說不得道:“宋青書!”
周星星聞聽大喜,說道:“正好把他喂瞭韋一笑最合適。”
周星星沖周顛使個眼色,周顛頓時會意,說道:“管他宋青書還是宋白書,先救瞭青翼蝠王再說。”
說著,周顛就解開口袋,裡面果然是宋青書,周星星幸災樂禍,親眼看著宋青書被受傷的韋一笑要斷瞭喉嚨。
鐵冠道人見狀,忙自上前一步,說句“我也來相助一臂之力。”
便也伸出一掌,和說不得的左掌相接,兩股內力同時沖進韋一笑體內。二人合力,用上一頓飯的功夫,韋一笑低低呻吟一聲,終於脫離昏迷,醒瞭過來,但是上下牙關依然止不住的發抖相擊,顯然還是冷得厲害。看見三人在場,他顫聲道:“周顛、鐵冠道兄,多謝你們二位相救。”
他對說不得卻不言謝,實因他兩人乃是過命的交情,口頭上的道謝反而顯得多餘。鐵冠道人功力不差,可被韋一笑體內的陰毒逼將過來,也是奮力相抗,一時說不出話來說不得點瞭點頭,示意對方安心,接著催運真氣。
就在這時,東面山峰上,突然飄下錚錚錚的幾聲琴音,中間參挾著一聲清嘯。
周顛喜道:“是冷面先生和彭和尚尋過來啦!”
說完,立刻興奮的提聲叫道:“冷面先生,彭和尚,有人受瞭傷,還是你們滾過來罷!”
那邊琴聲錚的一響,示意已經聽到。
彭和尚卻問:“誰……受……瞭……傷……啦……”
他問一句,人便躍近幾丈,待得問完,已到近處,望著韋一笑的慘象驚道:“啊喲,竟是韋一笑受瞭傷。”
周顛道:“你慌慌張張,老是先天下之急而急。冷面兄,你來給想個法子。”
最後那句話,卻是向冷面先生冷謙說的。
這個冷謙,不聲不響的來到崖上。嗯瞭一聲,並不答話,他知彭和尚是個急性,定要細問端詳,自己大可省些精神。
果然,彭和尚一連串的發問,連珠價地迸將出來。而這周顛敘事講話偏又顛三倒四,等到說完經過,說不得和鐵冠道人那裡,也已運氣完畢。換由彭和尚與冷謙二人正好接替上去,分別為韋一笑、周顛驅除寒毒。
待得韋周二人元氣略復,彭和尚道:“我從東北方來,獲悉少林派的掌門人空聞,親率師弟空智、空性,以及諸代弟子百餘人,一路趕來光明頂,參與圍攻我教。”
冷謙接道:“正東,武當六俠!”
他說話極為簡潔,便是殺瞭他頭,也不肯多說半句廢話。他說的這六個字,意思是說:“正東方向,是那武當六俠來攻。”
至於武當七俠是誰,反正大傢都知是宋遠橋等人,自也不必多費唇舌。
彭和尚道:“六派分進合擊,漸漸合圍。五行旗眾硬接數仗,總是寡不敵眾,情勢大為不利。眼前之計,咱們隻有先上光明頂去。”
周顛一聽怒道:“放你媽的狗臭屁!楊逍那小子不來求咱們,五散人便要挨上門去嗎?”
彭和尚不悅斥道:“周顛,倘若六大派攻破光明頂,滅瞭我明教聖火,咱們還能夠做人嗎?楊逍恃才放曠,得罪五散人固然不對,可咱們助守光明頂,絕非為瞭他楊逍一人,而是為保我明教不滅!”
說不得也從旁道:“彭和尚此話不錯。那楊逍雖然無禮,但護教事大,私怨事小……”
周顛卻不領情,繼而大聲罵道:“放屁,放屁!兩個禿驢一齊放屁,臭不可當!”
罵著罵著,回首喝道:“張中!楊逍當年打碎你的左肩,你可還記得麼?”
鐵冠道人沉吟半晌,終道:“護教禦敵,乃是大事。至於楊逍的帳,待我們退瞭外敵,以後再算不遲。到那時候,咱們五散人合力聯手,難道還怕這老小子不肯低頭?”
周顛“哼”瞭一聲,又轉過頭:“冷謙,你怎麼說?”
冷謙淡然相視,簡潔明瞭的崩出倆字:“同去!”
周顛勃然大怒:“好呀!你也肯向楊逍屈服?當時,當時,咱們可都立過重誓!說那光明頂之事,咱們五散人從此袖手,決計不理。難道從前說過的話,放到現在,全變成放屁瞭麼?”
冷謙冷看一眼,斬釘截鐵道:“不錯,全是放屁!”
周顛怒不可歇,霍地站起,火道:“你們都是放屁!我可說的人話!”
鐵冠道人見他動瞭真怒,忙道:“周顛,當以大事為上!事不宜遲,咱們還是趕快登上光明頂再說!”
彭和尚勸著周顛:“顛兄,當年……大傢為瞭爭立教主之事,翻臉成仇,楊逍即便心胸狹窄,可細想起來,我們五散人也多有不是之處……”
周顛怒道:“胡、說、八、道!咱們五散人誰也不想當教主,又有什麼錯瞭?”
說不得嘆息一聲,言道:“本教過去的是是非非,便再爭他個一年半載,也是無法分辯明白。周顛,我且問你,你現在還是明尊火聖座下的弟子不是?”
周顛一瞪眼,立刻答道:“那還有什麼不是的!”
“那好!”
說不得道:“今日本教大難當頭,咱們倘若袖手不顧,死後見不得明尊和陽教主。你要真的怕瞭正道六派,那就休去。咱們在光明頂上戰死殉教,你來收我等的骸骨便罷!”
周顛跳起身來,一掌便向說不得的臉上打去,大聲怒罵:“你!放屁!”
隻聽拍的一聲響,說不得已重重挨瞭一掌。他慢慢張口,吐出幾枚被打落的牙齒,確是一言不發。但見他半邊面頰由白變紅,再由紅變淤,腫起老高。
彭和尚等人大吃一驚,周顛本人更是呆瞭。
要知,說不得的武功和周顛比起來,本在伯仲之間。周顛隨手一掌,他或是招架,或是閃避,無論如何打他不中,哪料他聽由挨打,並不還手躲避,竟在這一掌下受傷不輕。
五散人兄弟半世,周顛好生過意不去,叫道:“說不得,你打還我啊,不打還我,你就不是人。”
說不得淡淡一笑,很有些高僧風范,僅僅回道:“我有氣力,留著去打敵人,打自己人幹嘛?”
周顛又是大怒,可這一次,卻是提起手掌,重重的在自己臉上反打一記,波的一聲,也吐出幾枚牙齒。
彭和尚在旁驚道:“周顛,你搗什麼鬼?”
周顛怒道:“我不該打說不得,叫他打還,他又不打,我隻好自己動手。”
說不得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周顛,你我情若兄弟,我們四人就要去光明頂上,準備戰死……此番生死永別,你打我一掌,又算得瞭什麼?”
周顛心頭激動,放聲大吼:“那我也去光明頂!楊逍的舊帳,暫且不跟他算瞭。”
彭和尚大喜,連聲說道:“這才是好兄弟呢。”
周星星心道,五人的對話盡皆聽得清清楚楚,心想這五人武功不錯,那是不必說瞭,更難得的是義氣深重,遠較所謂的正派人士還要真摯得多!當下心中暗喜,也不多說話,跟著明教六人,轉進絕壁背風處的一條暗道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