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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隻身探險救微弱

  梅六冷冷一笑道:“蘇壇主當知老朽心意,如果閣下所盲不實,這位替身自難在森羅宮內容身。”

  蘇琮長嘆一聲道:“梅老師,你在何處尋出與蘇某形像相同之人?”

  梅六仰面大笑道:“貴當傢無日不思圖霸武林,毒計殘害武林精英,須知你算計於人,人傢亦算計森羅宮,譬如著棋,勝負定在落子定石,佈局精細。”

  蘇琮面色黠然,他本怙惡不悛之徒,至此處境尚不知悔悟,忖道:“他用此替身,無非混淆森羅宮耳目,宮內一舉一動均無不知情,我反正不免一死,何必說真話,使他們詭計不成,藉總瓢把子之手報卻自己殺身之仇。”獨眼微微一轉,計上心來。

  梅六似看透瞭蘇琮的肺腑,冷笑道:“蘇琮,你別在老朽面前耍花樣,老朽點瞭你九陰穴脈再說。”

  蘇琮聞言大駭,不禁魂飛魄散,面色慘變道:“梅老師……”梅六手指已點在他的身上,落指如飛,剎那間已點瞭十六處穴道。這九陰絕脈手法委實歹毒難禁,蘇琮隻覺遍體蟲行蟻走,酸筋蝕骨,行血逆攻,渾身冷汗如雨,面色慘白如紙。

  梅六冷笑道:“老朽這九陰絕脈手法與眾不同,除瞭老朽外天下無人能解,每日僅半個時辰可消除痛苦,但—次比一次強,縱然蘇壇主你要求死也所不能,蘇壇主,老朽警告你,若這位老師如遭不測,那麼閣下身受之苦亦將更甚。”

  蘇琮至此自知已是絕望,顫聲道:“蘇某實話實說。”梅六微微一笑,詢問森羅宮蘊秘及圖謀武林毒計。蘇琮唯恐所言不詳,滔滔不絕,面上黃豆般大的汗珠不斷湧出,面露痛苦之色。

  “靈樞石府”洞門尚佇守著龐鎮寰身形,衣袂飄飛,目光凝向遠處天空飄浮的一片白雲,默默沉思。前塵往事,一一現於眼簾,面色陰晴倏變,暗暗捫心自問道:“我如此做錯瞭麼?唉,師恩深重,遺命難違,如今已是騎虎難下。”

  善惡之念在他心中煎熬交迫著,無奈惡報難施,難以懸崖勒馬,忖道:“自己既有此不世際遇,何能半途而廢,白陽圖解武林絕學,雖被何湘君這賤婢毀去一些,但如從其口中逼出毀去圖文要義,霸尊武林之願定可有望。”

  意念用決,正待轉身之際,忽瞥見數條人影在崖下一掠而過,隻因那幾條人影身法迅快如電,自己又在神智恍惚時,無法瞥明是誰?但最後一人似為自己左右手獨目天尊蘇琮,不禁心中大疑,暗道:“他來此處何故?莫非卿雲谷出瞭巨變,找尋自己而來。”他自來靈樞石府為強記圖文,不知究竟在洞內逗留多少日子,遂飛身下崖,擇一秘隱之處停身,振吭發出一聲長嘯。

  須臾,隻見蘇琮一人疾如流星奔回,張望四顧,沉聲道:“蘇壇主。”

  蘇琮立即循聲掠至,一見龐鎮寰面露喜容道:“恭駕總瓢把子大功告成。”

  龐鎮寰劍眉微皺,道:“尚未,恐怕還須相當時日,你不在森羅宮來此則甚?”

  蘇琮躬身稟道:“天下群雄均趕來卿雲谷總壇,但總瓢把子未按時返轉,致引起激戰,被群雄沖出谷外,但上官相劉文傑等業已困在森羅宮內……”

  不待蘇琮說完,龐鎮寰目中射出兩道懾人寒芒,道:“我臨行之時也曾留下妙計,你未依照施為麼?”

  蘇琮立現惶恐之色道:“屬下怎敢違命,陸曼玲已漸就范,無奈陸驥突昏迷不醒,致使功虧—簣。”

  “有這等事麼?”龐鎮寰詫道:“陸驥現在怎麼樣瞭?”

  “仍昏迷不醒。”龐鎮寰略一沉吟,道:“你回轉谷中以金針刺入陸驥‘沖陽’穴六分,再以本身真力按在命門穴上逆運真氣反行,當可醒來。”

  蘇琮肅然道:“屬下遵命,據報武林群雄在此北雁蕩山內搜覓白陽圖解秘穴密謀生擒總瓢把子,為此放心不下趕來此處。”

  龐鎮寰冷笑道:“他們是枉費心機,無須顧慮我的安危,你立刻照我的第三計施為。”說著在懷中取出一張摺疊宣紙,接道:“細節盡書在內,均經慎密詳慮,萬無一失,我現無暇,悉責成於你,無使殞越,你去吧。”

  蘇琮接過收藏懷內,躬身道:“但願總瓢把子早日返轉卿雲谷。”說罷轉身疾如星射掠去。龐鎮寰從始至終就未有發覺蘇琮是冒牌貨,俟蘇琮失去身影後,立即掠入“靈樞石府”。

  崎嶇山道上出現蘇琮身影,獨目中神光炯然.伸手向空一揚,崖角掠出梅六及綠江漁隱卜老二等人。梅六道:“龐鎮寰未瞧出什麼破綻麼?”

  蘇琮搖搖頭道:“未曾。”繼將見著龐鎮寰經過說出,取出所與紙卷遞與梅六。

  梅六仔細一閱,不禁赫然色變,冷笑道:“無論你如何歹毒,也有天奪其魄之時,走,我等趕回九回谷,向奚老弟請示機宜。”他們立即動身趕回九回谷。

  十天如白駒穿隙輕易地過去,雖然十天不算是太長的時間,但武林中卻顯示瞭冗長的沉悶,似驟雨將臨之前陰霾罩壓得使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其實短暫的乎靜,卻掩壓不瞭內在的恐怖、肅殺。不知是誰傳出瞭風聲,不少武林高手潛入森羅宮遭非命,六陽魁首懸在宮前牌坊,為此均視森羅宮為畏途,相戒絕不涉入此一是非中。

  另外的一項傳佈更為怵心動魄,就是森羅宮主者已密命屑下暗算武林各大門派首腦人物,鐵翅蝙蝠已屬震懾江湖,此手段之毒辣可想而知,是以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誰也不知誰是森羅宮黨徒,或許就在眼前。傳聞在暗中不脛而走,像瘟疫般蔓延開來,令人戰怵恐怖。但也有幸災樂禍之輩,一個倒瞭下去,無疑的也許自己可站瞭起來。

  鄂北谷城縣,地居漢水之濱,桅檣連雲,商廛幅輳,店肆林立,繁榮鼎盛。那日,夕陽尚未沉山,天際湧泛流霞異彩,漢水中流現出一條小舟,由一壯健漢子揮槳,舟行似箭,向縣城河岸駛來。舟首負手卓立著一個中年儒生,三綹短須,儀容俊逸,身著一襲天青色紡綢長衫,江風振起衣袂飄舞,起伏之間,神彩非常。

  舟行如飛,轉瞬已傍河岸,中年儒生付瞭船銀致瞭聲謝,右手一挽長衫,踏上瞭江岸。江岸上人群往來不絕,暄囂如潮,忽在人群中擠出一個臃腫肥胖的商賈,莫約四旬上下,一身府綢短褂褲,手持一柄蒲扇,滿頭大汗,高叫道:“閔老弟,怎麼這時才到。”說罷呵呵大笑一把拉住中年儒生往城門下走去。華燈初上,萬戶炊煙,兩人緩緩比肩向熙攘行人中穿入。

  中年儒生低聲道:“武當現在如何?”

  肥胖商賈道:“稟盟主,目前仍是平靜無事,再過兩日就不知情瞭。”

  中年儒生詫道:“這話何意?”

  “因燕飄萍尚在翠華院中,從他神情舉止,便知武當尚未生劇變。”接著又補瞭一句道:“翠華院乃本城極著名狎遊之處。”

  中年儒生略一沉吟道:“隻他一人麼?”

  “尚有其他武當俗傢高手四人。”中年儒生鼻中輕哼瞭一聲,道:“你我也去翠華院。”

  “屬下正是如此安排。”這肥胖商賈似是久居谷城,街道瞭如指掌,帶著中年儒生左一轉,右一轉,走入一傢青石板鋪成的小巷。翠華院就在巷尾,八字門墻,氣派甚大,門首高懸著一盞紅紙燈籠,上書“翠華院”三個字。

  門首立著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一見兩人翩然走來,尚未踏上石階,即堆上滿面諂笑,打拱作揖道:“周老板,客人已到齊啦,黛萍姑娘急著怎麼主人還未到,故而小的在此盼望。”接著高聲傳話道:“周老板到啦。”

  肥胖商賈笑道:“我也是方才從碼頭上接著這位閔老弟,他是主客,所以遲來。”獐頭鼠目漢子望瞭中年儒生一眼,搶步入得門去。院中弦管之聲洋溢.曲欄雕砌,佈設幽麗。

  隻見一室中掀簾走出一個五旬老者,哈哈大笑道:“怎麼至今才來,該罰酒三杯。”

  肥胖商賈笑道:“小弟領罰如何。”立即與中年儒生引見。

  中年儒生忽瞥見燕飄萍由三進庭中匆匆走出,忙向燕飄萍示瞭一眼色。燕飄萍亦發現瞭中年儒生,面色一愕,腳步放緩,看見中年儒生走入房內後,又立即轉身走瞭回去。中年儒生進入室內後,隻見已擺設瞭一席豐盛的酒筵,座上已有客在,除瞭自己外,賓主共有六人,肥胖商賈一一為之引見,均是本城富商巨紳。而肥胖商賈則偽稱中年儒生系京城鹽商首富之後,去年中舉,文采風流,豪爽俠義,有孟嘗之風。

  正道幸會落坐,肥胖商賈忽高聲喚道:“王二。”門外應瞭一聲,掀簾走入方才門外所見之獐頭鼠目漢子,躬身笑道:“周老板何事吩咐?”

  “怎麼黛萍姑娘不見?”王二諂笑道:“鄰室的燕達官堅留不放,小的也無辦法,可否請芙蓉姑娘先陪一會,待小的再勸燕達官……”

  周老板眉頭一皺,揮手忙道:“好,好,你趕緊去辦,免得我等久候乏味。”

  王二忙不迭的答道:“少的遵命。”

  忽聞鄰室絲竹弦管揚起,八音齊奏,一個歌聲和起:“昨夜風兼雨,簾幃颯颯秋聲,燭殘漏斷頻倚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隨流水,算來夢裡浮生,醉鄉路穩宜頻列,此外不堪行。”歌聲曼妙宛轉,悅耳清脆。

  鄰室忽轟然道一聲:“好,隻是太淒涼,黛萍姑娘再唱一個如何?”

  絲竹弦管又起,歌聲頓揚:“黃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長陰,天若有情天亦老,搖搖幽恨難禁,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可尋。”

  寵亮大笑揚起道:“黛萍姑娘該罰,此歌更淒涼之極。”

  突然,鄰室氣氛一變,隻聽大喝道:“王二,你又來嚕嗦則甚?”但聽王二低聲下氣,委婉陳詞。

  一個巨掌擊桌,叭的一聲大震,冷笑道:“何物周顯達,滿身臭銅氣,竟能在翠華院中頤指氣使,大爺不信他有三頭六臂。”王二聞言不禁色變。

  門外突掀簾闖入一個紫醬蟹臉長衫老者,年約五旬上下,目中神光電射,冷笑道:“那一位是周顯達。”氣勢虎虎,似擇人而噬。

  接著門外又走進三人,其中一人正是燕飄萍,一眼瞥見中年儒生,忙道:“韓師叔,都是自己人。”急趨向中年儒生笑道:“閔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京師一別,倏已三載,令尊令堂可好。”

  中年儒生莞爾一笑道:“好說,托庇軀體康健。”

  燕飄萍向蟹臉老者笑道:“師叔,這是閔解元,京師舊識,好客輕仗,有孟嘗之風,雖他不擅武功,但雅愛結交江湖朋友,小侄數次仗他解救困厄。”

  中年儒生正是奚鳳嘯,從燕飄萍口知此人姓韓名蔚廷,武當名宿乃掌門人師弟,一身武學已臻化境,為人不羈,性喜狎玩,但性情最暴烈易怒,卻在不動怒時又極平易和善,詼諧有趣。接著香風一閃,門外婀娜走入一個天香國色的麗人,瓜子臉龐、眉若遠山,秋水雙眸,瓏鼻櫻唇,膚白如玉,穿著—襲杏黃色衣裙,更顯得姿容絕麗,沉魚落雁。

  奚鳳嘯暗詫道:“色欄院怎有此絕色。”不言而知是翠華院花魁黛萍姑娘。更奇的是黛萍姑娘不帶半點輕佻妖治,神似大傢風范,出污泥而不染,尤其難得。

  燕飄萍與奚鳳嘯比鄰而坐,低聲道:“註意韓蔚廷。”

  奚鳳嘯聞言就知燕飄萍已心疑韓蔚廷必是森羅宮爪牙,暗暗點頭。因他為治療陸驥傷勢,耗費相當時日,而獨目天尊蘇琮卻不能不返轉森羅宮,龐鎮寰密詣僅傳令各地分舵,但龐鎮寰行事極為詭秘,分舵所在地連森羅宮職司壇主堂主均不知情,自然潛伏在各大門派臥底之人更不知情瞭,所以,一俟陸驥傷愈,即匆匆趕來。當然,龐鎮寰自有海底名冊,無疑的藏於秘處,他臨行之時,嚴命蘇琮搜尋海底名冊,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此刻,黛萍姑娘找來姐妹四人,猜酒行令,一會兒之間,滿室生春,洋溢戶外。黛萍姑娘忽向奚鳳嘯嫣然—笑,鶯聲道:“閔大官人,賤妾耳聞閔大官人書畫稱絕,可否……”

  言猶未瞭,周顯達已白哈哈大笑道:“一夕之歡,何求不得,看來閔老弟是難以拒絕瞭。”

  黛萍姑娘聞言陡地緋紅雙靨,羞不自勝,低垂螓首,纖指撥弄羅帶,嗔道:“周老爺子,怎麼取笑賤妾。”

  燕飄萍道:“黛萍姑娘守身如玉,難道閔解元人中龍風,竟不值一顧麼?”眾姐妹吃吃竊笑,黛萍愈列嬌羞低首。

  奚鳳嘯微微一笑,緩緩離座走向席旁書案,磨墨濡毫。黛萍與芙蓉展開宣箋,奚鳳嘯揮毫書下一闕“浪淘沙”詞並一付聯仗,文詞並茂,筆力遒勁字追魏碑,不禁相顧贊美。

  鴇兒趁機入求墨寶,奚鳳嘯慨然應允,笑道:“在下但求懸於中堂,姿添色不少。”即席書就一聯,亦諧亦莊,雲:“小住亦佳,得小住,便小住。如何是好,要如何,便如何。”眾人不禁捧腹大笑。黛萍諸女靨泛紅暈,低啐瞭聲,嫵媚一笑。

  眾人又再入席,殷殷勸酒,不覺月上中天,均呈醉意,忽見王二匆匆奔入,附著韓蔚廷右耳低聲道:“洛陽武師萬呈詳求韓老爺。”

  韓蔚遷雙眉濃皺道:“他無端結怨,樹一強敵,相求老朽助拳,老朽業已拒絕,怎麼又來糾纏。”說著離座立起,拱瞭拱手道:“老朽去去就來,暫時失陪。”說著與王二出室而去。

  燕飄萍忙向奚鳳嘯使一眼色,奚鳳嘯故作驚訝道:“萬呈祥麼?在下與他有舊,萍水故人過,相得樂何如。”說時亦轉身步出屋外而去。

  韓蔚遷疾掠出門首,即見一人低喝道:“請隨我來。”這人陡的拔上屋面,韓蔚遷如影隨形跟去,兩人身似淡煙般,眨眼身影如豆。卻不料另有一條黑影身法快極,超越兩人之前,一晃而隱。

  兩人先後到達城垣上,月色光茫下映著那人是一矮小面目陰冷的老者,道:“老朽曾到韓兄府上,聞知韓兄在谷城翠華院中留連忘返,是以老朽急急找來。”

  韓蔚遷面色一變道:“柳堂主是否奉總瓢把子之命而來。”

  “正是。”老者答道:“總瓢把子命韓兄接掌武當。”

  韓蔚廷大驚失色道:“武當玄門正宗,例不傳俗傢弟子。”

  “總瓢把子令出如山,決無更改之理。”說著授以一封火漆密緘,道:“依計行事,水到渠成。”

  韓蔚廷臉色凝肅,拆開密緘就著月色之下詳閱,不由臉色大變,搖首道:“三日前若依計行事,掌門之位必可順理成章取得,但如今情勢在變。”

  “什麼?”老者疑道:“總瓢把子算無遺策,料事如神,除非走漏風聲……”

  “且慢。”韓蔚廷似悟出其中大有蹊蹺,冷笑道:“前日清晨,掌門人忽宣稱閉關潛修一宗武功,命十三劍手守護紫竹軒,非召莫入,難怪燕飄萍這兩日緊纏著韓某不離,莫非森羅宮內藏有奸細不成?顯然掌門人得知風聲弄此玄虛?”

  柳姓老者心神一震,道:“倘如韓兄所測,那燕飄萍定暗躡而來。”韓蔚廷暗覺有理,四顧一望,隻見月色淒迷下,蟲聲唧唧,並無絲毫可疑跡象,忖道:“是我推想錯瞭麼?”

  柳姓老者道:“老朽要趕往嵩山,轉回時順祝韓兄接掌武當十四代掌門之尊,韓兄速回翠華院,免人起疑心。”

  韓蔚廷拱瞭拱手道:“柳堂主珍重。”兩臂一振,沖天拔起,落幾五丈外屋面上。

  柳姓老者正待離去之際,耳邊忽生起一個低沉的冷笑,不禁魂飛膽落,隻覺右肋一麻立即昏迷倒地。韓蔚廷返轉翠華院,隻見燕飄萍正摟著一名叫梨芳的女子,醉眼模糊,緊偎著腮,胡哼小調,不禁一怔,沉聲道:“燕師侄,速隨老朽趕返武當,遲則無及。”

  燕飄萍一聞此言,嚇得酒醒瞭大半,推開梨芳一躍而起,道:“師叔這是何意?”

  韓蔚廷厲聲道:“森羅宮主者已遣出高手多人,日內即將攻山,你我如不趕回稟明掌門戒備應敵,武當恐遭屠戮。”燕飄萍駭然變色,道聲失陪,偕著韓蔚廷離去。

  武當山靜謐清幽,唯聞悅耳松濤,繚繞鐘聲,舉山不見一個道侶,跡象似異乎尋常。紫竹軒外守護著十三名劍手,按十三奇門之數橫劍站在碗大實心方幹紫竹林內,面色凝肅,眼色各異。這十三名劍於年歲約在二十四五歲,均經過掌門人梢心挑選根骨上乘者傳以武當絕學,個個太陽穴隆起,目光如電,一望而知武功已臻化境。

  忽見一個藍袍年青道者長劍振腕一揮,吐出九點寒星,沉聲道:“什麼人膽敢闖入紫竹叢林。”

  隻聽韓蔚廷語聲道:“老朽韓蔚廷,有緊要大事須稟明掌門人。”說時林外身形一晃,韓蔚廷堆著滿面笑容走入林中小徑。

  藍袍年青道長也不恭身行禮,道:“原來是韓師叔,掌門人命弟子等守護在此,非掌門入宣召任何人不得放入,韓師叔請回吧!恕弟子無禮瞭。”

  韓蔚廷不禁勃然大怒,喝道:“老朽如非緊要大事怎能妄入,憑你也敢攔阻老朽麼?”藍袍道者默然不答,目光凝註著韓蔚廷,蓄勢戒備。韓蔚廷見狀知不動武是不行瞭,伸手解開腰間鎖結,抖腕霍地亮出一桿九節鋼絲軟鞭。

  藍袍年青道者冷冷一笑道:“韓師叔,你膽敢不遵掌門之命麼?”

  韓蔚廷沉聲道:“權衡輕重,不得不爾,靜玄,你以小犯上,就有一項死罪。”說時一招“金龍剔甲”揮出。招沉力猛,鞭勢如山,滿空銀光鞭影,罩襲靜玄道人而去。

  靜玄冷冷一笑,振腕倏出三招,灑出一片寒星。鞭劍相接,一串金鐵交鳴響起,蔚廷隻覺軟鞭被震瞭開去。韓蔚廷不禁大駭,已知掌門人這麼些年來,韜光養晦,不問外事,苦心調教十三劍手就為著解救武當目前滅門之禍,暗道:“天數如此,人力豈能挽回,掌門人,你太癡心妄想瞭。”手中已疾出九鞭,風卷雲掃,雷霆萬鈞。

  要知韓蔚廷乃武當名宿,掌門師弟,本門絕學已臻化境,靜玄怎可抵敵,但靜玄所展劍式並非玄門正宗,僻奇詭異己極,韓蔚廷鞭勢悉被封向外門。究竟韓蔚廷乃是武林高手,投身森羅宮已多年,旁門奇學兼蓄淵博,鞭勢突變,辛辣進攻。

  此刻,四條人影疾閃而至,各立方位,展開五行劍陣,寒光電奔,配合嚴謹,逼得韓蔚廷守多攻少,韓蔚廷不禁兇心大發,左手暗扣著九顆子母連珠飛弩,食指拉弦,欲趁機發出。

  驀地,紫竹軒內突傳出武當掌門語音道:“師弟,是你要見貧道麼?他們奉命攔阻,不可怪責。”靜玄五人聞聲立時收劍即退。

  韓蔚廷不知怎麼暗中打瞭一個寒噤,神情一凜,道:“小弟本不敢違命,怎奈情勢危急,必需稟明掌門指示機宜,不得巳為之,乞掌門人恕罪。”

  “師弟進來。”韓蔚廷收鞭系腰,強自鎮定瞭一下心神,慢步走入紫竹軒內。

  軒內僅擺設一張栗木胡床,武當掌門跌坐其上微笑道:“師弟你說情勢危急何故?”

  韓蔚廷道:“森羅宮老賊已遣高手多人,分兵三路,攻向本山,據報夏口已發現森羅宮黨徒形蹤,如不預為籌計,隻怕覆巢之下並無完卵。”

  武當掌門人微笑道:“師弟,你怎消息如此靈通。”

  韓蔚廷不禁面色微變,左手姆指已捏破森羅宮秘制毒彈,室內立時彌佈著一重無形毒煙,口中答道:“此事江湖上巳無人不知。”本意武當掌門此刻已筋酥骨軟,武功盡失,那知武當掌門倏然面色一寒,發出一聲冷笑。

  韓蔚廷不禁大驚失色,右腕一抬,三支鐵翅蝙蝠將出未出之際,忽見武當掌門面色慘變,身形搖搖欲傾,喃喃出聲道:“孽障,孽障。”顯然毒性已發,額角沁出冷汗如雨。

  韓蔚廷此時臉上現出得意笑窖,道:“師兄,依小弟之勸將掌門讓與小弟接掌,可保武當三千生靈。”

  武當掌門長嘆一聲道:“本門例不傳俗,師弟恐難服眾。”

  韓蔚廷微笑道:“小弟接掌後,立即皈依三清。”

  突聞身後起瞭一聲低笑道:“想得好,卻不知你已身陷羅網。”韓蔚廷猛感右臂曲池穴上一緊,隻覺渾身氣脈立破,自知功力已廢,不禁魂飛魄散,回頭望去,隻見正是翠華院中共坐一席的中年儒生。

  奚鳳嘯冷笑道:“韓蔚廷,你自以為行事不著痕跡,豈知黃雀在後。”

  韓蔚廷自分必死,厲聲道:“韓某隻求速死,尊駕無須枉費唇舌。”

  奚鳳嘯朗聲一笑道:“人生艱難唯一死……”五指疾如閃電伸出,卸下韓蔚廷下顎,在齒隙內搜出烈性劇毒,迅疾又托筍合縫,韓蔚廷面色慘變,汗如雨下。

  奚鳳嘯微笑向武當掌門道:“請喚一門下弟子來執法。”

  武當掌門道:“靜玄何在?”軒外身影一閃,掠入藍袍少年道者,目光望向韓蔚廷,泛出鄙屑笑容。

  武當掌門道:“施主請吩咐靜玄。”

  奚鳳嘯謝瞭一聲,望著靜玄道:“有勞道長在韓蔚廷腦後”隨靈“穴下兩分七處以三十斤之力點下。”靜玄照話出手,奚鳳嘯一口氣連說瞭七處穴道。韓蔚廷面如敗灰,渾身戰顫,隻覺體內已散亂的血氣劇烈的翻騰,尚無其他難受滋味。

  隻聽奚鳳嘯冷笑道:“在下這手法比九陰絕脈手法還要歹毒,譬喻文火熬膏,終至油盡髓幹,靜玄道長,你再點他”神道“穴三分。”武當掌門悲憫嘆息一聲。

  奚鳳嘯橫踏一步,伸指迅疾點在韓蔚廷“關元”大穴。但見韓蔚廷面如火焚,痛苦已極,嘶聲道:“尊駕還有何話要問。”

  奚鳳嘯道:“武當門下還有何人為森羅宮效力。”

  韓蔚廷顫聲道:“不知,但閣下此舉大錯特錯,韓某接長掌門還可保全武當生靈免屠戮之禍,恐三日後禍將不免。”

  武當掌門聞言面色微微一變,知韓蔚廷之言恫嚇之語,向奚鳳嘯黯然嘆息道:“不敢相瞞大俠,貧道昔年不慎為森羅宮老賊所趁,在體內釘有一枚附骨毒針,恐不僅貧道,九大門派亦有不少掌門之尊遭此不幸,多年來各大門派互不存問,均持自掃門前雪態度,非為自身遠禍,實恐累及舉山生靈,無以相對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奚鳳嘯微笑道:“在下已知詳情,掌門人無須內疚,昔年聯手合毆何昆侖大俠實系森羅宮老賊脅迫所致。”

  武當掌門頓露駭詫之色,繼而長嘆一聲道:“這些年來貧道無日不思以本命三昧真火煉化附骨毒針,及潛修一宗武功得以克制森羅宮老賊,無奈事與願違,力不從心。”說著話聲一頓,又道:“但有一事貧道百思不解,森羅宮既欲圖霸武林,何大俠受害作古,各大門派已被懾制,昔年理應……”

  奚鳳嘯笑道:“森羅宮老賊已物化多年,如今興風作浪者為他衣缽傳人,這些已事過境遷,如今之計須如何抵敵森羅宮匪徒攻山。”

  靜玄忽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弟子願效先軀,竭力與匪徒周旋到底。”

  奚鳳嘯正道:“道長勇氣可嘉,但茲事體大,意氣用事徒招覆滅之禍,容在下籌一良策如何?”說著凝視在地面上輾轉翻滾,痛苦難禁的韓蔚廷一眼,忽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倏的伸指點在韓蔚廷昏穴上。

  韓蔚廷立時昏迷不醒,奚鳳嘯解開他“陰火焚身”禁制手法,再施以森羅宮主者獨門“逆轉經脈”、“迷神奪智”手法。武當掌門茫然不解奚鳳嘯此舉何意,目露驚詫之色。

  奚鳳嘯手指一收,長籲瞭一聲道:“在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身,貴派諒可免殺劫屠戮之禍。”接著微微一笑道:“請掌門人傳諭閉關在即,掌門一職不可虛懸,命韓蔚廷暫撮三個月。”

  武當掌門不禁駭然變色道:“施主睿智,怎奈貧道癡不能解,請道其詐。”奚鳳嘯展齒一笑,詳說其故。

  武當,青紫插天,秀木蔥鬱,山花浮空映出,絢爛嚴際,古木掩映中層樓雕閣,金碧輝煌。三十六殿之最、紫霄殿前,數抱松杉,連蔭挺秀中忽響起幾聲金鐘,裊裊隨風,舉山鳴應。山道上忽現人彬紛紛,疾登南天門望紫霄殿前竄去。

  金鐘九度,武當第一代高手均疾奔而至,回龍觀主一陽真人瞥見是靜玄敲鐘,不禁目泛怒光,道:“靜玄何故鐘聲傳驚,何人侵襲。”

  靜率躬身稽首道:“弟子奉掌門人之命,掌派門人閉關在即,急待師叔等趕往紫竹軒。”

  回龍觀主雙眉一剔,問道:“你知道是何要事。”

  靜玄肅然答道:“掌門人因武林亂象已萌,風聞森羅宮老賊日內即將蠢動,自覺掌門一職不可因他閉關虛懸,若變生不測,致群龍無首,是以傳命韓蔚廷師叔暫攝掌門。”

  回龍觀主怒道:“韓師弟佻達不羈,又是俗傢弟子,恐難以服眾,此乃掌門人亂命,我等當視其究竟。”

  靜玄答道:“韓師叔隻是暫攝,恐掌門人另有深意在內,一陽師叔請三思而行,不可誤瞭大事。”

  回龍觀主不禁心神一惕,暗覺掌門人此舉另有深意在內,不然德行甚高,威望極隆之人盡多,任擇一人均較韓蔚廷勝任,何能命一俗傢弟子權代,當即默然不語,轉身向紫竹軒奔去。群道魚貫疾隨而從,其中不少為森羅宮臥底爪牙,不覺嘴角泛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武當群道趨入軒內,隻見掌門人跌坐在床上,面露微笑,韓蔚廷肅立一側,面色凝重。群道施禮後,掌門人道:“本座即將閉關潛修本門絕代武學,掌門一職不可虛懸,命韓師弟權攝三個月。”

  回龍觀主雙眉軒動,張口欲問,隻見掌門人右手一揮,道:“我意已決,不得多言。”即將掌門令符交與韓蔚廷,逕行離座望內室走去。

  韓蔚廷參拜令符後,立即升座,緩緩啟齒道:“千言道德談清凈,一卷黃庭演妙玄。各位無事請回觀去。”武當群道聞命立時走去大半,隻剩下八人。

  韓蔚廷道:“八位有何存疑?”

  八道同聲道:“道德靜悟仙機靜,一枕松風午夢靜。”

  韓蔚廷道:“今晚三更,紫霄宮內另示機宜,速去勿留,免人起疑。”韓蔚廷說話時笑容呆板,目光略滯,然而,這八道均不起疑,滿懷欣悅走出紫竹軒外而去瞭。

  韓蔚廷這時眼皮漸漸合簾,似返虛歸元,龜息內調,跌坐於胡床之上,無視無聞。室後轉出武當掌門人及奚鳳嘯、回龍觀主一陽真人。回龍觀主滿臉怒容道:“小弟實不知掌門師兄苦心孤指,委曲求全,多年來小弟錯怪瞭掌門師兄。”

  武當掌門笑道:“師弟梗直,愚兄深知,豈能見怪。”繼轉向奚鳳嘯稽首,道:“施主德意深重,貧道刻骨銘心,無可報答,僅祝施主一生康寧無災。”

  回龍觀主道:“請問施主,那八位叛徒應否處置。”

  奚鳳嘯略一忖思,搖搖首道:“不可,眼前森羅宮小賊還在白陽圖解處參悟絕學,俟他轉返森羅宮必然再發武林帖邀請天下武林同道與會,我等決不能使他起疑有防,才能一鼓成殲。”

  回龍觀主道:“但敝派亦不能養疽成患。”

  奚鳳嘯笑道:“無妨,這八名叛徒亦施以”逆轉經脈“,”迷魂失智“手法,山外潛伺匪徒一聞韓蔚廷權攝掌門,必遣人來視是否確實,定竊幸詭計得逞,再趕往高山,貴派則穩如磐石瞭。”

  武當掌門及回龍觀主大喜謝過奚鳳嘯,然後武當掌門人道:“施主一定去嵩山麼?貧道之意,既然施主擒住柳姓老賊,何不將潛伏在各門派森羅宮黨羽一網打盡,使小賊孤立,先發制人,授首無疑。”

  奚鳳嘯搖首道:“此非良策,森羅宮主者聞知詭計事敗,定惱羞成怒,小賊武功卓絕,心計歹毒,必向各大門派尋仇,他那鬼蜮伎倆,防不勝防。”言之再三,諄諄叮囑武當掌門不可造次,免誤大事,當即告辭飄然下山而去。

  山口外聚立一群江湖人物,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神色之間極為驚愕。江湖群雄正談淪間,忽瞥見山道上飄然走下一中年儒生,立即有一虎背熊腰大漢向奚鳳嘯抱拳施禮道:“請問尊駕可是武當俗傢弟子?”

  奚鳳嘯策笑道:“在下武當訪友,並非武當門下。”

  大漢眉峰一皺道:“適才兄弟等風聞金鞭玄壇韓蔚廷已接掌武當掌門……”

  “權攝掌門三個月,並非接掌。”

  “武當玄門,例禁俗傢弟子……”

  “不然,韓蔚廷已皈依三清。”

  “看來此中大有蹊蹺。”

  奚鳳嘯正色道:“這是武當傢事,局外人如何管得,所以在下匆匆離開,風聞武當掌門真氣岔入經脈,已不能坐立自如……”繼而微微一笑又道:“信如閣下所言,其中大有文章,普天下隻有一人知,無奈在下現有要事在身,無暇細敘。”說罷略一抱拳,身法如行雲流水般走下山坡,轉入一片參天古木林中。

  他進入連抱松杉,蔽空翳日林中,忽覺身後生起颯然身形破空微響,不禁暗暗冷笑道:“我早箅定你們要跟蹤而來。”身形不疾不徐走去,似無所覺。

  驀地一聲陰側惻冷笑傳來道:“站住。”語聲寒冷如冰,令人不由毛骨悚然。密林魅影疾閃,由四方八面騰來。奚鳳嘯似感驚愕,隻見眼前人影一閃,正是方才與自己問話之虎背熊腰大漢。

  大漢厲喝道:“尊駕如要活命,可據實說出武當之事。”

  奚鳳嘯目光掃視瞭一眼,冷笑道:“我與閣下等並無過節,如此做法令人不齒,要我照實說出不妨,閣下請自承來歷。”

  忽從大漢身後疾射過來一條人影,雙手十指微攖,帶著銳嘯勁風撲向奚鳳嘯而來,忽道:“窮酸嘵舌,大概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

  此人“餓鷹攫免”身法異常歹毒,倘被他抓個正著,必然洞胸裂腹,臟腑外溢,若不死即傷。那知奚鳳嘯不閃不避,無動於衷。那賊徒撲勢迅急如閃電,眼看奚鳳嘯無法閃避,但不知怎地賊徒竟一式撲空,在奚鳳嘯身側擦過,式一用老,收勢不住,兩手十指插入土內,頭部猛撞盤虯在地面的樹根。一聲慘嗥驀起,昏死在地,賊徒十指根根折斷,血湧如註。

  群邪見狀不禁大駭,均未發現奚鳳嘯閃避,怎麼同黨竟會一式撲空。其實,奚鳳嘯身形一閃即復歸原位,動作在瞬眼間完成,身法快極。奚鳳嘯冷笑道:“心辣手黑,姑念初犯,饒你一死,下次遇上便說不得瞭。”虎臂熊腰大漢突厲喝一聲,呼的一片刀光潑風也似卷向奚鳳嘯而去。

  奚鳳嘯曲指一彈,大漢腕脈隻覺如中利刃,悶哼一聲,一柄鋼刀當郎墜地,面色慘變。九邪相顧失色,知遇上辣手人物,忽見奚鳳嘯一鶴沖天拔起,突化雲龍九現身法,在林中盤旋,雙手齊揚,打出一片松針般飛弩,帶出輕微連珠爆音,火光四射。連續慘叫聲中,群邪紛紛倒地。

  大漢右肩亦中瞭一支暗器,咬牙拔下,痛澈心脾,怪叫一聲,凝眼望去,不禁面無人色,失聲道:“九子母連珠飛弩……”

  “不錯,正是九子母連珠飛弩。”奚鳳嘯答道:“你倒見識極廣,居然認出暗器之名。”

  大漢面色慘變道:“同是森羅宮門下,為何箕豆相煎。”

  奚鳳嘯大愕道:“你為何不早說,唉,在下也曾問你等來歷,堅不吐實,毒手暗襲,怎能怪得在下。”說著又是一聲長嘆接道:“九子母連環系總瓢把子贈給在下防身之物,並無解藥……”大漢目瞪口張,已然氣息冰冷,死狀猙獰恐怖。其餘匪徒早就毒發,魂歸地府瞭。

  奚鳳嘯心懷憫惻,嘆息一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豈非殺生太過。”隨即在屍體上灑下化骨粉離開叢林奔向嵩山而去。

  豈料他身後遙綴一條人影,遠距五六十丈外,奚鳳嘯朦若無覺。夜色蒼茫之際,奚鳳嘯再度踏入谷城大街上,他無所留戀,走入一傢天祥衣莊,買瞭兩身換洗衣服。周顯達就在莊內,發現奚鳳嘯裝著漠不相識。奚鳳嘯在付衣褲價錢時,施展蟻語傳聲囑咐周顯達幾句,便自轉身走去.到達河岸覓瞭一條小和膛渡過漢水,取徑鄂北豫南桐柏山脈,直奔嵩山而去。

  月上中天,朗澈如水。奚鳳嘯已身在桐柏山巾,忽見樹林掩映中,現出一座荒廟,一路疾奔,略感疲乏忖道:“歇會兒也好。”荒寺年久失修,到處都是殘垣瓦礫,階前野草長有一人多高,蟲聲唧唧,一星燈火均無,好生荒涼。

  奚鳳嘯步入大殿中,隻見蛛網密結,蝙蝠飛翔,塑像東倒西歪,陰氣森森。他四顧瞭一眼,在神案前撣除一片積塵,般膝坐下,略用瞭一些幹糧食水後,便自閉目調息行功。殿外忽起瞭一個落足微聲,不禁一怔,盤坐之勢不動,全身倏的上提,落在正梁上隱去。

  隻見殿外走進兩人,目中神光如炬,灼然電射,發覺奚鳳嘯不在,不由面面相覷,低聲詫道:“奇怪。”急向殿外落在柱後。蔓草叢立著六七條人影,但見一人正是玉面喪門伍夢龍,不由大感驚愕。似聽一人道:“少莊主,此人是誰?”

  “我也不知,身形極像我熟稔之人,但非殺死他不可。”

  “此人真與少莊主是強仇大敵麼?聽少莊主口氣,又似與他陌不相識。”

  “不錯。”

  “那麼少莊主非置此人死地不可其故安在?老朽曾聞老莊主言,如今武林殺劫已萌,柏樹莊宜自保令名,不可涉身是非漩渦中。”

  伍夢龍輕笑一聲道:“那是兩月前的事,但今非昔比。”繼而沉喝道:“此人必匿殿內,放火燒寺。”

  柏樹莊手下四散,一點點火苗亮起,夜風狂勁.剎那間烈焰沖天,整座大殿被吞沒在火海中。但這時奚鳳嘯早自移藏於角隅亂草叢中,忖道:“這伍夢龍今晚之話及其舉動大有可疑,我不妨查明其動機何在?”風助火勢,不到半個時辰,整座大殿被燒成一堆瓦礫,冒出濃煙。

  隻聽伍夢龍詫道:“怎麼並未有人逃出,難道他已遠去無蹤可尋瞭。”

  “仇已結下,恐怕柏樹莊將永無寧日矣。”伍夢龍面寒如冰,揮手命手下追覓行蹤,徐徐出聲道:“洪大叔,你認為今日武林究是何人之天下?”

  奚鳳嘯看清與伍夢龍說話之人是一虎頭燕頷的老叟,隻見老叟略一沉吟,答道:“武林情勢微妙,恕老朽難作預測,但如各大門派自相為政,畏首畏尾,再劉文傑與上官相等江湖巨擘又陷在森羅宮中,森羅宮氣焰不可一世,若森羅宮主者習成白陽圖解,武林天下自是非他莫屬。”

  伍夢龍臉上泛出一絲詭秘的笑容,點點頭道:“明哲保身,已非所能,森羅宮主者在未尋得白陽圖解秘穴前曾來過柏樹莊。”

  虎頭燕頷老者驚冴道:“什麼,怎麼老朽竟不知情?”

  “傢父不欲人知。”虎頭燕頷老者滿臉怒容,冷笑道:“想不到威鎮中州的柏樹莊竟投靠森羅宮,老朽請從此別……”

  伍夢龍道:“洪大叔,你不知當時情景,傢父未一合便為森羅宮主者制住,試想為人子者豈能見其父身危竟無動於衷……”虎頭燕頷老者默然不則一聲。

  伍夢龍接道:“幸虧森羅宮主者似無意與傢父為仇,謂愛在下根骨,意欲在下為他衣缽傳人。”

  奚鳳嘯暗驚道:“龐鎮寰好歹毒的手段。”

  隻聽伍夢龍接著說下去:“森羅宮主當即解開傢父穴道,暢論天下武林大事,及武學奧秘,議論精辟,深中肯絮,傢父大為欽佩,命在下拜在森羅宮主者門下,盤桓三日,告別而去,在下蒙他授以一套劍法及二十八手掌法。”

  虎頭燕頷老者淡淡一笑,也不置可否,道:“老莊主行事非人能及,老朽謹向少莊主賀,但少莊主尚未談及追殺之人是誰?”

  伍夢龍道:“傢師離去時嚴囑若遇上摘星手格殺勿論,他老人傢隻說出摘星手是個中年儒生模樣,來歷姓名均未告知,今晚在下追殺之人無疑是那摘星手。”

  虎頭燕頷老者道:“師命難違,老朽幾乎錯怪瞭少莊主。”

  這時,廟墻外飛掠入數條迅快人影,稟道:“屬下並未發現可疑痕跡。”

  伍夢龍冷笑道:“我就不信他會飛上天去,傳令各地分舵,一發現中年儒生形跡立即飛鴿傳警。”一聲走字出口,人影沖霄而起,疾逾飛鳥般消失於夜色蒼茫中。

  墻隅奚鳳嘯飄然走出,目凝火後劫灰,不禁長長嘆息一聲,暗道:“這龐鎮寰心計周密,步步為營,不知在江湖中安下瞭多少詭奇的殺著,使人防不勝防,他若不貪念白陽圖解,志在武林第一人,早就成為武林霸主瞭。”

  驀地,墻外冒起一條龐大身形盤旋落地。奚鳳嘯一眼看清來人,大喜道:“盧老偷兒,你怎麼在此處?”

  來人正是妙手如末盧迪,亦感驚喜過望道:“老偷兒如非遠處看見火光燭天,查視而來,你我卻要錯之交臂。”

  奚鳳嘯劍眉微皺道:“在下就不信你就從登封趕回,事情辦妥瞭未?”

  盧迪冷笑道:“事情並不如你我想像中的如意,如今河南中州均是柏樹莊的天下,對過路的江湖人物均盤根究底,追蹤暗躡,一有可疑即招禍殃,老偷兒如非帶著柳雲揚老賊,定把柏樹莊燒一把野火,搞得他人仰馬翻,戲弄個夠,方消此恨。”

  “柳雲揚現在何處?”

  “現在沙河鋪,有裴澤及丐幫高手葉青河看守。”盧迪說時,用驚疑的目光望瞭火場一眼,接道:“老弟,你放火燒寺為瞭什麼?”

  “伍夢龍所為,並非在下。”奚鳳嘯將剛才所見經過說出,道:“既然柏樹莊與森羅宮沆瀣一氣,在下亦不能顧念故人之情,你我不必存婦人之仁瞭。”兩人如飛而出,疾如流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