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魔先聽敵人風雲破空之聲,尚在千百裡外,就這幾句話的工夫,一片純青色的仙雲已馭空凌虛,乘風而來,晃眼飛到上空。雲上現出三個女仙,內中一個穿素羅衣,背插如意金鉤,手捧玉盂的,正是冷雲仙子餘媧。另外兩位女仙: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穿上一身雪也似白的仙衣,手執一花,面帶微笑;一是是年老道婆,拿著一根珊瑚杖,上掛尺許大小的鐵瓢,俱從未見過。這兩女仙也是靈嶠諸仙的好友,名叫霜華仙子溫良玉和瓢媼裴娥。都同在小蓬萊西溟島上修煉。
餘媧因為魔法厲害,不敢冒失來救,所約幫手有好些推托,致遲到今日方始趕來。覺著門人被困已久,為對頭所救,而對頭索性就此罷手,也好不用自己出面,卻偏是相持,不肯發難,分明算準自己要來,等自己丟面後,再行動手,以顯他的法力。這等軟鬥,處處使人難堪,表面還裝大方,使人有話難說。餘媧越想越盛怒,自恃所持二寶乃天府奇珍,便不照原定方略,意欲上來先給敵人一個重創,即便不能一舉成功,多少爭回一點顏面也好。怒容滿面,更不發話,左肩微搖,背後如意金鉤出手便自暴長,化作一道百丈金虹,首朝群魔飛去。寶光強烈,隻一閃,全山便在環繞之下。
主魔看出仙府奇珍不是常物,一聲厲嘯,群魔一齊後退。主魔突現全身,看去好似一個又高又大的黃色人影,上面頂著一個大如車輪的魔頭。雙方動作均極神速。主魔魔影先被金虹圈住,連絞幾絞,黃影立被絞成數段。旁觀諸人隻道主魔魔法不過如此,誰知主魔全身雖被絞斷,魔頭卻被漏網,如意金鉤始終圈它不住。餘媧隻圖擒賊擒王,不知是計,因敵人又隻有一個,不便請同來二女仙相助。滿以為主魔乃敵人元神所化,認定仙府奇珍威力至大,隻要將其除去,立可成功,見狀怒喝:“無知老魔鬼,我不過有事羈身,便宜你多活幾日。在我手下還想逃命嗎?”
隨說,手掐法決,朝外一揚,一口真氣噴將出去。金虹似急電驚掣,寶光大盛,隻閃得兩閃,那金虹已繞成一個十多丈方圓的金球,將主魔裹住。眼看主魔在裡面上下沖突起來,由大而小,漸復原形,隻是跳動越急,繞護魔頭外面的一層血光也更強盛,並未消滅。餘媧方在奇怪,忽聽裴娥說道:“道友留意,敵人擅長玄功變化,莫要中瞭他的道兒。”
餘媧聞言,猛想起此寶何等神奇,仇敵已被困住,理應裹緊才對,為何光中空隙甚大,好似被甚東西撐住,莫要有甚詭計不成?心念才動,定睛一看,裡面竟有一層黃影,由內而外將其繃緊,魔頭仍在裡面跳動,上下飛滾,金球外層金光已隻剩瞭薄薄一層。餘媧方料不妙,未及回收。猛聽驚天動地,萬金齊嗚,一聲大震,聲勢猛烈已極。餘媧昔年費盡心力煉成的一件至寶竟被震成粉碎。上下飛射的殘光金雨高湧百丈,立時籠罩全山,宛如平地冒起一座金山。
主魔也是情急心橫,竟起殺機,將金球震破以後,既想利用那些殘碎神金去傷殺敵人,助長神魔威力,一網打盡,大舉報仇,又想乘機將餘媧元神吸收瞭過來。餘媧如非法力高強,幾被震傷。金塵高湧中,主魔已由百丈光雨中沖空飛起。餘媧因為至寶被毀,心中恨極,剛把手中玉盂一舉,一片冷光還未發出,忽聽身側溫、裴二仙同聲大喊:“老魔頭,你待如何?”
餘媧聞言心中一驚,料有變故,忙把護身青霞飛起,已猛覺心頭一涼,同時瞥見仇敵頭下黃影並未被絞散,突在面前現身,立有一層黃影當頭罩下。屍毗老人揚言要娶餘媧為妻,實則真有擒制餘媧之把握。餘媧當時心神便覺有些迷糊,通身冷戰,幸而護身青霞同時飛起把黃影擋拒。雖未昏倒,已中魔法暗算,當時還能強攝心神,但自身法力已經失效,正在悔恨驚惶,忙用玄功抵禦。幸而溫、裴二仙已雙雙發動。
裴娥將珊瑚杖上鐵瓢一指,便有一股紫氣飛向百丈金塵光雨之中,神龍吸水一般,隻一裹,響過一片金鐵交鳴之聲,已將就勢反擊的碎寶殘金全數收去。溫良玉將手中所持非金非玉,形如幽蘭,其大如杯的奇花微微往外一點,立有青白兩股雲氣朝前飛射,裹向餘媧身上。餘媧畢竟修煉千年,神志立即恢復,但元氣已經損耗不少,雖未被黃影虜獲,也受瞭魔氣入侵。知憑自己的功力,本來不應如此大敗,全由驕敵疏忽所致。反正人已丟定,如何還敢戀戰,滿面愧憤飛退回來,與溫、裴二仙一起。
主魔沒想到溫、裴二仙有太虛清寧之氣,因魔影已入侵餘媧元神,欲竟全功,正施魔法,卻時不我予,終是益瞭陰魔馮吾。猛聽遙空中似哭似嘯,傳來一種極淒厲的異聲,知道又來強敵鳩盤婆。也是背運當頭,明知鳩盤婆來去如電,聲到人到,還不舍那將到手的餘媧。一時舉棋不定,微一遲疑,敵人已經飛到。雲幄中眾人先前覺著餘媧等三仙來時仙雲馭空,凌虛飛瀉,快得出奇。不料鳩盤婆來勢更快,異聲才一入耳,一個年約四旬的醜怪婦人已隨著一股黑煙飛落場中。
雖然好多人均未見過,但那來勢早有傳聞,一望而知是那赤身教主鳩盤婆親自趕到。眼見之下,比起傳聞更覺醜怪。
鳩盤婆身長不過四尺,生得又瘦又乾,和僵屍差不多。頭作鳩形,面黑如墨,一雙碧眼兇光隱隱。通身赤裸,隻在腰間圍著一條烏羽、樹葉交織而成的短裙,上身穿一件同樣材料的雲肩,乃赤身教中最厲害的五寶之一,名為秘魔神裝,顯得金碧輝煌,卻映得那枯涸的黑黝乳條更難入目。手腳均和鳥爪一樣,左手拿著一根鳩杖,鳩目閃爍放光,口中時有彩煙裊動。此外並未有刀叉那等披掛,隻一蓬黑紗籠罩全身,看去似煙似霧,身外黑煙厚約尺許,宛如一條七八尺高的人形氣團,當中裹著這麼一個怪人,停在地上,並不飛動。
眾人正看之間,鳩盤婆已先發話道:“屍毗老人,別來無恙?老身今日抽暇前來領教,到此才知尚有多人與你鬥法。我素不願乘人於危,但又不肯虛此一行,多少須見一點意思。好在你那神魔必送敵手,留它無用,事急反噬,更多操心,不如暫借老身一用。今日你如無事,隨時請往我那裡,親自討回如何?”
說時,雙方已經動手。主魔身形已幻化為一身兩面,正面去與溫、裴二仙相鬥,後頭乃本身陰魔化出,頭上發出五色奇光,朝鳩盤婆射去。鳩盤婆忙把鳩杖一搖,鳩口內也迸射出大股彩煙,將其敵住。開頭雙方還能扯直,兩句話過去,主魔後頭口內又噴射出大股黃光血焰,鳩盤婆面色立現緊張,兩臂一振,上身所著雲肩立發出一蓬暗碧光華,將其敵住。
雙方都是魔教中的高明人物,互知深淺。為防兩敗,所煉神魔均未使用,各憑本身功力拼鬥,互用魔火邪煙噴射,看去反沒有先前火熾。主魔一心兩用,分頭應敵,有點為難神氣。那鳩盤婆也似強敵當前,表面強作鎮靜,實則也絲毫不敢松懈。魔光火焰,對面沖射,互相時進時退,相差也隻兩丈出入,急切間也看不出誰占上風。
鳩盤婆左手向頭一拍,隨見一個長約半尺,與鳩盤婆同模同樣的小人,由頭頂升起,在一幢尺許大的碧光籠罩之下,懸在頭上。主魔早就怒極心昏,又見鳩盤婆元神飛起,剛怒嘯得一聲,正待與之一拼。忽聽空中有人笑道:“老魔頭日暮途窮,眾怨所歸,還不省悟嗎?”
聲才入耳,猛聽群魔厲嘯之聲,瞥見魔女鐵姝忽然現身,另有三魔女和九個粉裝玉琢的女嬰,電也似急,齊朝十二神魔撲去。主魔先前因為餘媧等來敵太強,既恐神魔措手不及,為敵所傷,又欲以退為進,故先把神魔護住,藏向先前暗設之魔陣內,少時用以誘敵。無如強敵相繼飛來,形勢匆迫。鳩盤婆此時乘機來犯,又來勢特快,再特意激將,占瞭不少便宜。
主魔明知鳩盤婆詭詐多端,無如兩頭兼顧,未免心亂,無暇分神,沒想到鳩盤婆暗帶門人前來。鐵姝又是行傢,魔陣攔阻不住。兩下裡一撞,十二魔頭立時縮成拳大,魔女和女嬰各抱一個,騰空便起。主魔一著急,不顧再與敵人爭鬥,立縱魔光追去。不料鳩盤婆元神升起,就是早有準備,電一般急飛起,隻一閃,便到瞭主魔主魔前面,攔住去路,兩下撞在一起,鬥將起來。
就這稍微停頓之間,鐵姝所帶魔女及女嬰已抱瞭神魔,長嘯一聲,化為一溜黑煙,往空射去。猛瞥見一片金霞,光墻也似橫亙天半,攔住去路。鐵姝素性恃強,見狀大怒,左臂一揚,三把金刀剛剛飛將出去,忽聽滿山梵唱之聲。陰魔已奪收血蓮,以梵唱通傳七老。
鳩盤婆原身本在黑煙籠護之下,凌虛而立;化出元神正與屍毗老人主魔相持,未分勝敗。不知怎的,警覺起來,急促發出速退警號,隨即碧光一閃,連元神一起不見。鐵姝接到師父鳩盤婆的警號,令其放下神魔速逃。百忙中定睛四顧,聽得梵唱之聲與平常和尚念經並差不多,而阻路金霞雖然神妙,憑自己的法力,並非不能抵敵,何故如此膽怯?不禁奇怪。
猛想起來時師父曾說,還有幾個極厲害的對頭,因有仙法隱蔽行蹤,推算不出心意,此行不過踐約,出氣未必如願,按說最好不來。鐵姝既恨老人傷她,一則惡氣難消,再則師父近年法令更嚴,不許無故傷人,而自煉的幾個神魔又不能久斷血食。估道借與天門神君林瑞和薩若耶,由其自行放出,吸收生魂精血,與己無關,不料均被仇敵毀去。知師父恰算出老人當日慘敗,正好趁火打劫,再三哀求。鳩盤婆本極愛她,因恨仇人欺人太甚,便趕瞭來,說好應變必須機警,知進知退。
這時鐵姝雖見乃師逃退匆忙,必有原因,終以到手之物,不舍拋棄。哪知微一遲疑,那魔女和九子母天魔所化的嬰兒一同忽然不見。所擒神魔尚未祭煉,不能隨意隱遁,現既棄去,便能來去自如,重又飛起。鐵姝知道師父見己違令,將九子母天魔收去,同行魔女又已奉命先逃。一見主魔追來,知非敵手,又聽乃師在歸途上連發傳音警號,催令速回,上空又被金霞佈滿,意欲穿地逃走。
想起仇敵可惡,何不趕往魔宮擾鬧出氣,即使戒備森嚴,不能深入,多少也可出氣。反正天空路斷,非由地底逃走不可。鐵姝心念一動,立即往下飛逃。這原是瞬息間事,雙方動作俱都極快。鐵姝剛剛飛出不遠,猛看見前面一道青光擁著一個手腳長短不一的畸形醜女迎面飛來,後隨兩道血光,擁著兩個頭頂金蓮花的短裝道童。
於湘竹沖出五雲幄後,便往魔宮暗算。但魔壇根本重地,埋伏重重,何等厲害,於湘竹還未攻進,便已觸動禁制,身受重傷,飛遁出來。鎮守魔壇的田氏弟兄因憤於湘竹驕狂兇狠,又見外層禁制也被她破去三道,魔幡毀瞭好幾面,越發有氣,便令魔女明殊暫為主持,自己追出。鐵姝百忙中不曾看真,見那三人又是首尾相銜,誤認作同是仇敵。
於湘竹迎頭遇見魔女鐵姝,後面隨著屍毗主魔,也把雙方當成一路,膽寒情急之下,想用法寶擋上一下,再往斜刺裡遁去。不料平日兇橫,惡滿數盡,手中一團青色雷火剛閃得一閃,魔光已由鐵株手上發出。於湘竹想逃已是無及,被魔光照向身上。本來連元神也被吸去,總算死運還好,身剛往下一倒,便聽空中一聲清叱,一道經天白虹,中雜無量亮若銀電的毫光飛射過來。
那銀光正是餘媧由玉盂中發出,本心是想乘機下手,先將十二神魔除去,忽見愛徒於湘竹由魔宮內負傷逃出,隱形法已為仇敵所破,忙指虹光前去接應,及見愛徒已為鐵姝所殺,越發悲憤,再指虹光去擒鐵姝。鐵姝猛覺冷氣寒光從頭下照,全身立被裹住,見仇敵又在後面緊迫不舍,知道不妙,顧不得再傷於湘竹元神,忙用金刀自斷一節手指,化為一溜血焰,穿地逃去。主魔正命田氏弟兄速發動地底禁制堵截鐵姝,自身也被虹光裹住。
主魔方要施展魔法,猛覺心靈上起瞭警兆,那玉盂虹光也一閃收去。回頭一看,魔宮上面忽現出六座數十丈高大的旗門,整座神劍峰魔宮已被金光祥霞佈滿,仙雲遍地,瑞靄飄空,照得大千世界齊幻霞輝。剛才脫離魔女及女嬰懷抱的十二神魔已被困入旗門之內,閃得一閃,便即無蹤,被陰魔從血蓮指揮,歸化入真天真氣氣團內,回歸血蓮。
六座旗門在祥光彩霧之中,時隱時現,正由大而小,往雲幄前面收去。主魔才知敵人暗中設有六合旗門,神魔已為所毀,心靈大震,急怒交加之下,更不尋思,飛身便往旗門之中沖去,意欲施展諸天十地秘魔如意陰雷與敵拼命。
這類秘魔陰雷因以本身真氣助長兇焰,威力之大不可思議,死圈之內,仙凡所不能當。這座神劍峰方圓千裡之內,不論人物,齊化劫灰。餘媧見主魔竟不惜損耗三數百年的功力,為此兩敗俱傷之計。自己雖然防身有寶,就不受傷震撼,其勢又不便避入旗門之內。溫、裴二仙也收寶退下,示意相勸。餘媧隻得帶瞭眾門人一同飛去。
主魔剛到旗門前,見祥光一閃,便陷入陣內,四顧茫茫。那金光祥霞,宛如泰山壓頂,怒濤飛湧,上下四外一齊擁來。主魔怒極之下,更不尋思,忙即施展魔法,將全身縮成一團碧光,和由血蓮萼上剛飛起時的元神一般大小。剛剛準備停當,將要自行震破,忽聽先前梵唱之聲越來越近,四山應和,也不知人數多少。七老已得陰魔尊勝禪師法令,知道主魔魔法厲害,所煉陰魔如不去身,終難皈依。先和發金剛禪唱,然後飛入魔壇。
魔壇內,田氏弟兄奉令急飛而回以發動地底禁制,卻即為靈雲的日月輪困住。靈雲原奉神駝乙休之命,仗著那道青靈符來到魔壇前面守候,正愁於湘竹攻不入內,忽見二田追鐵妹回來,立即附身同入。一到裡面,便照乙休所說,祭起日月輪將魔女、二田及宮眾圈入。魔女驟不及防,正待反攻,不料就這晃眼之間,魔法未破,魔壇上多出七個老人,內中一個把手一揮,魔女、宮眾全被逼下魔壇,日月輪也自收去。眾人身上似有一片金花一閃,當時打瞭一個冷戰。緊跟著法壇及七老也都不見,卻現出一圈金光,正照在自己和全體宮眾身上。佛光斂去,眼前金光電閃,身子似乎微微一動,已落在廣場之上。
主魔心方一動,那陰雷已似離弦急矢,突然爆發。以為煉就玄功變化,元神分合由心,當時隨同震散,仍可收合為一。所煉陰魔也不過是當時受傷,事後卻可收攝好些修道人的真元。哪知在本身元神快要震散為無量雷火血焰這眨眼之間,竟猛覺身子一緊,分出一條暗綠色的鬼影在面前。七老已恰於此剎那間用極大法力,乘主魔施展諸天十地秘魔陰雷來拼之剎那間,使魔壇上主幡與修羅陰魔生出感應,將老人元神與修羅陰魔隔斷。
修羅陰魔化為一蓬碧光黑煙,四下裡飛射,閃得一閃,便即自行四散消滅,並未聽出雷聲,隻魔壇立生反應,所有設備連西魔宮已經一起全毀,法壇也被破去,隻東魔宮完好無缺,霞光耀眼。屍毗老人元神全身均被金光祥霞裹住,未隨同震散,同時身上一輕。忽聽對面有人大喝道:“你那附身多年的陰魔已被除去。尊勝老禪師用極大佛法為你化解惡孽。還不就此皈依,等待何時?”
老人元神抬頭一看,那朵矗立著的血蓮萼前多瞭一個破蒲團,其上坐定一個身材矮瘦,面黑如漆的中年枯僧。身上一件百衲衣已將枯朽,彷佛多年陳朽之物,東掛一片,西搭一片,穿在身上。有的地方似已被風吹化,露出鐵也似的精皮瘦骨,左手掐一訣印,右手拊膝,安穩合目坐在血蓮對面,態甚莊嚴。
元神無奈往那血蓮萼上飛去,剛剛到達,未及行法,蓮萼倏地舒開,分披向下,元神也就立即飛落復體。方想收去血蓮,哪知血蓮萼已受陰魔操縱,竟收不回,光更強烈。老人少瞭血蓮,有力無處使,沒奈何,隻得趨向蒲團前面,頂禮下拜,說道:“弟子愧負師恩,不敢多言,望祈佛法慈悲,恩賜皈依。”
忽然身後說道:“徒兒,我在這裡,你向何處皈依?”
老人抬頭,見面前隻有一個破蒲團在地,當中的一圈打坐的痕跡已快深陷到底。忙即回頭一看,已主客勢易,這就是回頭是岸。尊勝禪師已端坐在血蓮花上,空中各立著七個神僧,正是麗山七老功行完滿,皈依佛門。仙陣已收,祥霞齊隱,隻剩梵唱之聲蕩漾空山,瑯瑯盈耳。
老人剛向破蒲團上坐定,卻不知那是絕尊者的娑羅蒲團,更有金剛靈石為先天真氣微化而隱於四外。一片金霞照下,屍毗老人就被錮入金剛靈石內。旃檀香風吹過,血蓮立發烈焰,轉眼變成青色,禪師頭上隨現出一圈佛光,身已隨同血蓮在烈焰中涅盤化去。忽有三粒青熒熒的舍利子飛起,吃石生、錢萊、石完隨手接去。滿天花雨繽紛,祥霞閃處,七神僧連同屍毗老人所坐蒲團一齊不見,四山梵唱之聲也隨子頓寂。
餘媧受魔氣入侵,先率門下,由霜華仙子溫良玉和瓢媼裴娥護送回小蓬萊西溟島。靈嶠諸仙送走乙休、凌渾、崔五姑、猿長老四人,也各告辭。魔女和田氏弟兄知道金蟬等暫時無事,再三挽留,請往東宮一敘。
陰魔於血蓮內重煉陰陽十三魔,才知屍毗老人以元神受魔之誤,無怪不堪一擊。大阿修羅陰魔無身,必有身才能邑註陽魔,陰陽合體。屍毗老人以五行陽身合修羅陰魔虛體,其虛其實互難交融,溝媾不通,其隔閡更阻魔功之發揮。兼且屍毗老人五行陽身占瞭陰陽名義,對陽魔匯聚其陰魔更防杜森嚴,那得陰陽合運之互通互補互動互惠,莫說合體。更陽耀於外,豈能屈居下陳;陰隱內藏,暴於光則萎,不堪作領。此時屍毗老人脫藉,修羅陰魔回復無主之體,經陰魔先天真氣導引下,借血蓮為基與陽魔互濟,以先天真氣為經緯,暫寄血蓮為身,功成威力疊倍增長,感應到阿修羅附形大法魔光在餘媧元神內竄攛受逼。
餘媧敗回小蓬萊西溟島,即時匆匆入關,也不敢向霜華仙子溫良玉和瓢媼裴娥二仙求助。三仙雖同是女媧嫡傳,餘媧以前在海外僻遠之地潛修,輕易不來中土,移居島上也隻百多年,不曾離島一步。雖同在一島修煉,卻貌合神離,才會另二仙有好些推托,遲誤多時才往神劍峰。
小蓬萊本是沉居海底,至禹治大水才升出水面,也卻是沙堆漠處,貧瘠非常。至太虛清寧氣被發現,才強凌宇內。餘媧所居西溟島卻是蘊藏得太虛清寧氣最多,為仙凡二界之冠。此氣本是人體之原,埋藏海底玄巖下,為海水侵蝕,經大地變動,壓化為氣,可代仙凡二界之靈力,為靈嶠宮籃田玉實之種植所殷需,影響其宮脈盛衰,才受靈嶠宮所恩結。無奈外相表現出多麼欣勤,甚至同一源流,其稗寶舊約即是三女仙的坷爛經,卻為主流之爭,互斥為叛徒,勢成水火,隻改明爭為暗鬥。
當日女媧誘惑夏娃嘗禁果,被神咒詛要和夏娃裔女系彼此為仇。復制人亞當也被逐出伊甸園,其後裔挪亞與神同行。神看見女媧十腸變出的白膚人及引繩緪泥撻出之黑膚人都敗壞瞭行為,使地上滿瞭他們的強暴,因而發大水一並毀滅,命挪亞用神賜歌斐木造一隻方舟自保。
大水後,挪亞流落天方小蓬萊。白膚人及黑膚人混血於天方之地,奉挪亞為宗族起源,求托庇以避神懲。夏娃與女媧後裔接觸,起動瞭神的咒詛。復制人後裔有約瑟,聘妻螞痢啞,未完婚先有身孕,當罰為眾所擲石致死,卻逃亡舶痢啈。在馬槽裡,三個牧羊人面前生下瞭孽種。螞痢啞反復思量,知犯淫無赦,逼得誣入神的頭上,說是神的獨生子。僥幸謊言千遍成真理,在西牛賀洲成立譏篤教,訂立新約。女媧系天方人受不住野種為主的羞辱,奉牧頇墨德篡為正統,為咿嘶讕教。譏篤教要奪回聖地,交叉軍東征,撕殺不休,應驗神的咒詛。
日前甘碧梧、丁嫦二仙送崔五姑過流沙時,曾經便道往訪。霜華仙子溫良玉和瓢媼裴娥借故閉關入定潛修,不特洞門封閉極嚴,還設有玄門潛形禁制。餘媧延靈嶠二仙往島上水宮之中款待留宴,卻甚是禮重。靈嶠也才拉攏得道在後的餘媧,予以法訓,欲驅虎吞狼,卻作法自斃,釀成韭泆泆慘變。
三仙各有洞府,溫、裴兩仙所居,隻是島上原有石洞。獨餘媧居海之濱,又人頗自傲,更喜炫弄。所居窮極華麗,羅列珍奇,意尤未足,又在島東大湖上施展法術,逼水為墻,就著湖中碧波,建起九層水晶宮闕。四面水壁,厚達十丈,表面堅凝平滑,無殊晶玉,但隻兩面薄薄一層,內裡卻與湖水相通連。各層樓板簷瓦,都用各種金銀珠翠鋪建,移步換形,五光十色,一處一樣。各層珠光寶氣交相掩映,光怪陸離,蔚為壯觀。卻全島也設有潛形禁制。靈嶠二仙覺得有好些可疑,回山立即稟告赤杖真人,用宮中至寶查看,並無異狀。
陰魔射遁過來,掃瞄出潛形禁制嚴密非常,卻是三仙的互相防范多於對外,雖攔不住先天真氣,卻能為所驚動,失其潛入之利,遂借用魏瑤芝外相。離岸五裡許的海心,有一座孤獨的巖石島,崖邊壁中間平伸出一個巨大的中空正方石,便是門戶入口。石內是個陣式,不破不入。最簡單卻是最嚴密,必需破壞才能入內,則誰也不能無聲無色的潛入,無用精巧。更精巧也隻能瞞得一時,久而久之,必受偵悉。破壞引出認相功能,非幻像所能替代,卻難不住血影神光的妙法,保存瞭受噬者的外相。
石後是條秘道,把外面的世界完全隔斷,唯一能透過而入的,就是那閃耀的紅光,照耀瞭整個整條秘道。巖壁上部分地方滿佈裂縫,暴射出熊熊的烈焰,這等地火可熔精鍋,顯然是從這些空隙逃逸出來。出瞭秘道的崖壁,就是一片無垠沙漠,一塊危石大有丈許,孤懸崖壁中腰,上下相隔約有四五十丈。崖上有碗口大小的小穴,隱約聞有喘聲甚慘,呻吟不已。神光探索,小穴直通地底,聲音便從下面透出,相隔甚深,乃是一個極廣大的地穴,為餘媧閉關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