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邊談邊走,不覺繞到仙籟頂對面的錦帆峰下,見峰腰處一座仙館樓臺上有一男一女。那女子宮裝高髻,打扮得和圖畫上的天仙一樣,姿色卻是尋常;男的是個少年道人,相貌比女的要俊得多,正是餘媧的弟子毛霄、褚玲。聽褚玲說道:“適才藏靈子說的話,真叫人生氣。這三寸丁枉為一派宗主,竟對峨眉派那等恭維,甚至連那門下一群乳毛未乾的新進,都誇得天上少有,古今難尋,真是笑話。”
天仙位業就是靠互相標榜,吹捧得來,才有所謂“政通人和”也。人才自有光芒,難以不招妒忌,所以總是阻力重重,難有一展所長的機會,更多是受著交相刁難,壯志難酬。是以庸人多厚福,無災無難到公卿。
毛霄笑道:“西昆侖血神子何等厲害,尚且全數葬送,事前怎能不加小心呢?我們素昧平生,好些借口都牽不上幹系,不便公然問罪,主人甚是謙恭,其勢不能無故翻臉。”
褚玲冷笑道:“血神子如何如何,我們從未聞見,焉知不是看出我的來意,故意張大其詞,捧人臭腿?安心找事,隨時隨地俱可翻臉,有甚顧忌?今天最教人生氣的還有葉繽。昔年在冰原上相遇,我因見她生得秀美,法力也還不差,有心結識,她竟說素喜清靜,輕易不與外人往返,分明是見拒之意,我已有氣。但還許是見我隨有兩個同伴,形跡較為放蕩,她不願招惹,因而連我一齊見拒。當時略談後,連去她金鐘島上三次,都推說人已他出。這原拿不定真假,但是禮尚往來,我並還留有便中尋我的話,她卻一直也未到我以前所居沙壺島去。幾次路遇,都隱形避開。既然自命清高,為何這次也到人門上?如非對敵事重,依我脾氣,當時就叫她當眾丟醜瞭。”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被釘上瞭,回避也是結怨之由!人傢想要求得到的很多,但卻全無被需要的事物,就變成附骨之疽。她容得同伴形跡放蕩,別人又豈能不避嫌?無怪正邪不兩立,君子慎始。一腳踹下污泥,就有著冥冥之中的力量,無影無形的牽制著,一步一步深踏過去。
忽見北面、西面各有七八道光華,均如長虹橫天,各由所居仙館中飛出。褚玲叫道:“你看師姊不已和敵人動手瞭麼?我們還不快去!”
二人飛身趕去,見於湘竹、陸成的飛劍已被神駝乙休、窮神凌渾破去,法寶也毀瞭一件。褚玲手揚處,飛起亮晶晶兩尺許長一幢銀光,流輝四射,先向凌渾當頭罩下。百禽道人公冶黃在仙籟頂上見添瞭敵人,也把自煉墨龍神劍化為一道烏油油的光華,飛出手去。
空中的飛劍法寶交馳互鬥,齊向仙籟頂上空聚攏,各色光華交織。看神氣,好似預先相準瞭對頭,跟著雙方現身,各自運用飛劍法寶,在空中交馳互鬥。漸漸越鬥越近,不謀而合,齊向仙籟頂上空聚攏。滿空俱是各色光華交織,恰好一個對一個,像是勢均力敵。鬥瞭好些時,隻見光霞燦爛,彩霞飛揚。有時法寶飛劍為對方所破,碎裂成千萬點繁星,隕落如雨。各仙館中男女仙賓俱憑欄觀戰,並無一個上前助陣。神光仙影,交相掩映,祥氛匝地,瑞靄飄空。易周、綠鬢仙娘韋青青、凌虛子崔海客、步虛仙子蕭十九妹、金姥姥羅紫煙、玉清大師等這面都隻是迎敵,不使殺手傷人,顯見含有深意。
不知怎的,己方一個白須老者和少年道姑相鬥,一時輕敵疏忽,吃道姑用法寶暗算,受瞭一點微傷。大約氣量較狹,立即大怒,長嘯一聲,改作身劍合一,化為一道白煙與敵相拼,暗中卻運用玄功,將元神分化出去,猛下毒手,將道姑右臂斬斷。就這樣,還恐敵人將斷臂奪瞭去,用靈藥、佛法復體,緊跟著,揚手又一神雷,將那條斷臂炸成粉碎,再說著便宜話。那道姑名叫王龍娥,也是海外有名望散仙,雖是旁門一流,法力頗高,與餘媧師徒甚是交厚,也是受瞭奸人蠱惑而來。褚玲法寶最多,忙即舍瞭崔海客追去,一照面便發出百零九根天芒刺,紅雨一般當頭罩下。
二孿女再也忍耐不住,各在辟魔神光罩護身之下,飛起迎敵,一幢光華,將褚玲去路阻住。惟恐不可取勝,光幢中飛出兩道碧虹,徑將碧蜈鉤、五星神鉞一齊施展出去。一柄俱有五色光芒的神鉞,迎著天芒刺一絞,便灑瞭半天紅雨。褚玲自身也被剪瞭一下,護身神光差一點也吃破去,不由又驚又急,怒火上攻。回顧那與心靈相合的一件至寶,就這瞬息之間已被神駝乙休用身外化身,冷不防撇下對敵的於湘竹,平空收去。崔海客也指法寶飛劍追將過來。褚玲才知仇敵勢盛,鬥瞭這些時候,法力並未全施,直似有心取笑,不由大驚。一面揚手飛出一片白光,迎敵崔海客;一面又把一件本門惟一至寶施展出來。長袖甩處,先由袖內飛出一團淡青色的微光,朝二孿女打去。
青光與五星神鉞相接,一觸即化青煙,分向上下四外飛起,展佈甚廣,又勻又快,宛如天機舒錦,平波四瀉,齊向身前湧來,晃眼頭上腳下俱被越過。二孿女知道有異,忙指兩道碧虹去絞。虹光到處,隻將那煙撐開,似虛似實,既不再破裂絞散,也沒覺出有甚阻力。倏地三道寶光齊被青煙逼住,全身也被青煙包沒,鉤、鉞二寶竟撐它不動。如非辟魔神光罩護身,更不知是何景象。料為敵人法寶所困,急得把以前所有法寶、劍氣,連半邊老尼所贈兩針,全數施展出來。一面又運辟魔神光罩不住亂沖,終無用處。二孿女為混元一氣球所困,隻見四外青蒙蒙一片氤氳,外面景物一點也看不出,聲音也聽不到。待瞭一會,忽然覺到連人帶寶,一齊往空飛起。餘媧已沖開凝碧雲路飛下,把混元一氣球攝離當地。
這餘媧是女媧一纟,媧者禍也。自從基因復制人為天方一地所背棄,女媧一系復制復制人的稗寶為柯爛經,竊據正統,傳至廣西神峰山女仙申無垢,門下隻有兩徒,一男一女,男的是她的胞。兩徒愛根早種,行道時同生共死,受瞭仇敵魔鬼暗算,同失真元。也不敢回山,便選瞭一個僻靜的山洞自殺。死時男徒乞求再作一次最後之歡,就在鴛鴦交頸中屍解。
轉世後竟是俱為女體,又系孿生姊妹,更二頭相連,以應雙棲連埋之願,偏是一醜一美。更是天意弄人,男徒好色得貌美如花;女徒心惡美色惹禍,轉為貌醜。因為殺戮生物起瞭爭執,貌美的一個忿氣不出,激發野性,冷不防猛然扯脫相連之處。二女一分為二,當時血流滿地,一同暈死過去。醒來已然換瞭地方,卻躺臥平石之上,動也不能動,醜的一個更隻留下一個半邊腦袋。
二女有夙根智慧,自然悟道,一切委之命數,既不必喜,亦不必愁。這一息機定慮,返虛入渾,物我皆忘,正與道傢垂簾內視,返照空明,上乘要旨無形吻合。長日無事,氣機越純,心智復歸靈明,元神逐漸凝固。也不知經過多少時候,忽然慧珠內瑩,眼前大放光明,就在這似覺未覺,將要豁然貫通之際,忽聽亭內琴音冷冷,入耳心清,貌美的一個終是性急,便忍不住高聲叫道:“恩師救我!”
琴音已鏘然而止。隨聽一女子聲音說道:“此是你自己的事,不自解脫,要我救你,有何用處?”
貌美的一個急道:“弟子姊妹二人,自蒙大師救到仙山,困在石上,不能起立,已將近一年瞭。”
亭中女子喝道:“你們自己要被它牽絆住,脫不得身,求我無益,你們不會打主意起來麼?”
貌醜的已經領會,牽絆的隻是心障,已然翻身坐起。貌美的一個便也恍然大悟,身子往起一挺,哪有什牽絆痛楚。醜女因腦袋隻得一半,就以天缺娃作瞭法號,把另一個就被叫作地殘。地殘卻以紅雲城主自稱。
天道如磁,異性相吸,同性相拒,二女日久反目,天缺投入昆侖,就是半邊老尼。地殘獲蚩尤三盤經,重拾法統媧號,易名餘媧。因憤峨眉開府,偏偏就有請天缺,分明看得自己連一個旁門散仙都不如。就授褚玲混元一氣球,要擄人勒贖。
優曇大師同瞭屠龍師太趕到,乙、凌諸仙從後追上,在上空將餘媧阻住。餘媧待要拼命,硬要將二孿女攝去,靈嶠三仙也出頭作梗。餘媧見這些人哪一位也不好惹,才借風轉舵,托辭說二孿女資質甚佳,要帶回山去收作門人,傳授道法,並無惡意。那意思是心意已定,除非有人將她混元一氣球破去,方可罷休。
混元一氣球隻有同爐鍛煉的火焰針可破,就是半邊老尼所贈兩針,隻同門才有。所以禍起蕭墻,真如光溜溜的無遮無擋。不過混元一氣球由餘媧親自操控,二孿女功力不足以發揮火焰針威力。陰魔見餘媧誇瞭大口,亦樂得在此群敵圍攏的時候,少點麻煩。先天無相當然不是後天法寶所能阻礙,火焰針貫入先天真氣助勢,一溜赤紅如火的尺許梭光脫針飛起,叭叭兩聲極清脆的聲音,身外青煙立即破碎,裂一孔洞,由小而大,往四下散裂。二孿女耳聽外面人語嘈雜,光華電舞,一閃即逝,才見自身已離出口雲層不遠,凝碧崖前雲路已通。身後便是適才所見的十多個敵人。乙、凌諸仙已經停戰。
餘媧話已說過,乾看著心疼生氣,還不能為此發急。靈嶠三仙留她師徒會後再去,她丟瞭這麼大的人,自是不願。無如上方雲路已被乙休和凌渾同用法寶封閉,再上去決沒下來容易。不去還好,真如非去不可,便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更找無趣。無奈隨甘、丁二仙,率領門人同往繡雲澗飛去。下馀八個敵人自覺無顏再留,但知道上去必有阻隔,一個沖不出去,再回下來,更不是意思。表面上總算未與主人明鬥,隻得帶著一臉愧容,各回仙館,靜候開府過後再去。
二孿女見屠龍師太身材矮胖,凹臉突睛,面黑如漆,相貌雖醜,卻別具威儀。身旁的一個雙目半眇,瘦小枯乾,相貌奇醜的小女尼,果是冷冰冰一張死人臉子,不禁暗笑。諸仙相繼散去,神尼優曇與屠龍師太也隨諸仙回到崖上。眇姑好似初入仙府,獨在崖下徘徊觀賞。謝琳更是淘氣,不熟裝熟,便湊前去假親熱,口喊師兄,不住問長問短。眇姑喜二孿女天真靈秀,有問即答。一會,發覺二孿女互使眼色,老忍不住要笑神氣,癩姑又緊隨身後,不禁恍然大悟。朝癩姑微怒道:“你倒向外人變著法編排我呢,回去看我饒你!”
癩姑笑道:“奇怪,你自破例和人說話,怪我作什?謝傢姊姊因聽我說你的道高,又是我的師姊,特意和你親近。她們自有心事,哪一處算我編排?莫非你終年不說不笑,人傢和你相交,也要寒著一張臉才好麼?”
傷人最深的就是這種糖衣毒藥,甚麼道高的遮掩,內理卻是一連串的是是非非,詆踩抑貶化。最重要的是說是非者的身份,假扮好心,聽者就起不瞭防范意識,徹底被污染瞭,相處下去,就句句難入耳,無可交談。更有二孿女之流,掛上個假面孔靠過來,以虛偽為基礎,目的就是找樂子。心態本是惡作劇,把每個言行都挖空心思做笑料,相處就隻有害患。敵人的朋友隻能是敵人,那能不終日寒著一張臉!
眇姑哼瞭一聲,又用眇目白瞭癩姑兩眼。二女想起癩姑前言,再也忍耐不住,也都笑將起來。眇姑斷定癩姑鬧鬼,剛要發作,忽聽屠龍師太在喚:“徒兒們快些上來,時辰快要到瞭。”
洞內祭典完成後,眾仙由妙一真人先動,遵循長眉真人早年埋下法器,由下至上,逐層引發爆破,行法裂地開山,把山石壓下對流層,引上地肺天火,溶沙爍土。極樂真人鎮壓地軸,莫使傾斜。瑛姆、妙一夫人、餐霞大師與玄真子各守一方,匯聚眾仙真氣,調節火勢,使地火均勻掃射。無奈峨眉諸長老以主流自命,隻善長高呼口號,聚眾造騷,虛張聲勢,修煉頂上光環,供炫耀一般善信,締造功德;法力則虛有其表,要是翻地平土,宣泄地火則束手無策。隻靠妙一夫人和餐霞大師,還要應付玄真子的抽後腿,根本就能力不足以反革蜀山。猶幸長眉真人早有預見,把破壞的一節交由偷襲的群邪負責。
碧磷沖所沖開的地底絲路,蔣方良與白谷逸未有知會諸仙,司太虛身為客位自無宣揚邀功之理,群仙被蒙在鼓裡。兀南公遙控秘道,得蔣方良??T認隱秘,卻感應不到先天真氣的流巡,對埋下的妖陣、劫火、陰雷一無所知。數十名妖邪能手相繼入穴匿藏,因聚力作乾坤一擊,無所動作,更未能感覺到顛倒五行挪移乾坤迷形大法的存在。
忽聽地底隱隱輕雷之聲,一聲雷震過處,正對凝碧崖後,倏地飛起兩朵祥雲,雲頭大不及丈。左立石生,右立金蟬,俱穿著一身極華美的蟬翼仙衣。金蟬面前虛懸著一口金鐘,石生面前虛懸著一口玉磐,相向而立。那雲由地面直升天半,相隔約有十丈,華彩繽紛,祥光萬道,宛如兩朵五色芙蓉,矗列天半。金蟬等雲停住,手執一柄一尺許長的玉棒,向鐘撞瞭三下,鐘聲洪亮,蕩漾靈空。還未停歇,跟著又是三聲極清越的玉磐,人耳心清。
各仙館中仙賓相繼出觀,方在神往金聲玉振,耳聽地底風雷之聲已由細而洪,越發激烈。地肺真火已引爆到群邪匿藏的穴洞,眾妖邪亦引滿待發,匯聚的真氣向上爆破,導地火沖地面,做成火山爆發。可惜被顛倒五行挪移乾坤迷形大法顛倒瞭方向,變成爆入地底,把這座峨眉山腹差不多整個翻轉過來。內藏的劫火殘墟大陣,猛然驚天動地一聲大震,地下一群妖邪精英措手不及,焚葬在劫火、陰雷、地火的夾擊下,隻有引導法力的領隊兀南公、軒轅老怪、妖屍谷辰捱得到顛倒五行挪移乾坤迷形大法被殘墟劫火所焚,才從碧磷沖所沖開的地底絲路,逃瞭出去。
地面上,峰巒崖壁全部陷裂,老楠樹樹根外一個圓圈忽自開裂,根外土地深陷下去。這老楠有三千年之壽,根深十馀丈,占地畝許。癩姑、仙都二女、袁星等保護著芝仙、芝馬,在仙禽背上由凝碧崖前飛起,袁化手上發出一股青氣,托住那株蔭披十畝,枝葉扶疏的古楠樹,停身前。一二百座瓊樓玉宇,仙館臺樹,連同仙府原有的無數花木,也在這時突然撥地飛起。
晃眼之間山鳴地叱,石沸沙熔,水火風雷一齊爆發。偌大一座美景無邊的仙府,除仙籟頂一處,全都化為火海,萬丈洪濤烈焰由地底怒湧而上,加上呼呼轟轟的風雷之聲,猛惡非常。水火風雷之勢蔓延開來,越延越廣。四面八方,所到之處,無論是崖壁,是石土,或是山巒溪澗,全如沸湯潑雪一般,挨上便即熔化崩陷。眼界倏地一寬,水火忽然會合一體,火都成瞭熔汁,奔騰浩瀚,展開一片通紅的火海,焰威逼人。
齊靈雲和秦紫玲,同在弭塵幡、雲幢圍擁之下,各捧著一個玉瓶,由瓶口中飛出一片漾檬水煙,用天一真水息乾天純陽真火,在火海上面四面飛駛瞭兩轉,直往當中原出現處飛去,晃眼無蹤。所到之處,炎熱頓煞,烈焰也不再上騰。
那烈火熔成的通紅漿汁,卻由四面滾滾而來,浪駭濤驚,齊向金、石二人雲幢前面聚攏,激成一個十數畝大的漩渦。滿空五彩光華交織,法寶、飛劍排蕩水火風雷,並不見人。
這時仙府全區,下面是風雷橫恣,水火怒溢,各色劍光寶光,翔舞交馳。上面是瓊樓仙館仙雲,瑞靄飄空,虛浮於烈焰狂風、驚濤迅雷之上。盡管烈焰作勢駭人,卻白是白,紅是紅,乾乾凈凈,將山石泥土與地底五金寶石融冶一爐,成瞭漿汁。本來這裡就是靈區仙域,無什污穢,再經過水火風雷鼓鑄,就有一點渣滓,也都吸入地肺化去瞭。那些沸漿熔汁便越來越清明,晶瑩剔透,更無絲毫渣滓,漸歸寧息,也不似先前洶湧。已成瞭數百裡方圓紅艷艷一片平波,漩渦也已停息,火漿漸稠,看去仍是奇熱,不可向邇。
隱聞一聲雷震,青井穴故址上面,一道金虹橫天而過,往身後凝碧崖上空飛去。跟著飛落下一個羽衣星冠,周身金光霞彩的玉洞真人嶽韞,左手持有一件八角形的法寶,放射畝許方圓一股紫氣,上面托著一座玲瓏剔透,通體碧綠晶瑩,四外金霞環繞的翠玉孤峰,右手掐著靈訣,指定頭上。緩緩降落,神情莊嚴,目不旁視,看去謹慎已極。降離火海丈許,便即停住。優曇大師、屠龍師太也由左近仙館後現身,迎上前去,各由手上放出一道金光,將翠峰托住。
這靈翠峰乃是星宿海底萬年碧珊瑚結成,經長眉真人煉成一件至寶,中藏靈丹和丹珠仙草。昔年曾設在丹臺附近,為全山靈脈發源之所,於楊成志闖入微塵陣時突然飛去,飛經東海上空,為一水仙截住,看出內中藏有至寶奇珍。峨眉因嶽韞昔年有恩於他,托代轉索。那水仙恩怨分明,嶽韞手到取來,但不願和兀南公、軒轅老怪結仇,特意算準時辰,等老怪敗走回山,方始前來。
玉洞真人嶽韞略微歇息,將那八角形的金改上為下,發出一股紫氣,與神尼優曇、屠龍師大的金光上下一合,圍擁著那峰緩緩前浮,到瞭金、石兩朵雲幢前面,輕輕落下。下沉約三數丈,地底一聲雷震,便即矗立在火海之上不動。真人、大師、師太也將法寶、金撤去。
跟著地底殷殷雷鳴,密如貫珠,火海中漿汁也漸凝聚,不消片時便如凍凝瞭的稠粥濃膏,火氣也漸消滅。原有的峰巒丘壑全都毀化,數百裡方圓隻是一片空場。前頭那凝聚的火海熔漿平面上,突然拱起瞭五個大泡,每泡大約百畝,相隔約有一二十裡,甚是整齊。跟著周圍零零碎碎又起瞭好些大小不等的漿泡,好似一個絕大洪爐正在鼓鑄山巒,陶冶丘壑,那些沸汁便是資料。
隨聽金鐘二次響動,左右各地棋佈星羅,也有無數其形不一的漿泡,相次湧現,顏色也逐漸轉變,不似先前火紅。鐘聲響過,玉磐又響。峨眉門下男女弟子,忽然各按九宮八卦、五行方位,一齊現身。個個仙根仙骨,資稟深厚。因值開府盛典,妙一夫人又各賜瞭一身仙衣,冰綃霧毅,霓裳霞裙,羽衣星冠,雲肩鶴中,交相輝映,越襯得容光照人,儀態萬方,豐神俊逸,英姿出塵。邪正之分,就是誰得光彩。
神駝乙休、窮神凌渾、百禽道人公冶黃、赤杖仙童阮糾、追雲叟白谷逸、嚴師婆朱梅、神尼優曇、屠龍師大等八位前輩上仙,也各自在八卦方位出現。仙府原有那些琪花瑤草,嘉木芳卉,連根帶附著的泥土,本經眾仙施展法力,平空撥起,附在那一二百座仙館臺謝的平臺雲壁之上,一經施為,紛向下面降落。
那冒起來的許多漿泡,也繼長增高,越來越大,除當中最後面先起五泡,隻往上長,看不出是甚形相外,馀者漸現峰巒巖壑之形,地面卻漸漸往下低去。有那斜長形的漿泡,長著長著,砰的一聲清脆之音,突然破裂,當中立現一道溪澗,清泉怒湧,流水潺潺,跟著移形換景,現出淺岸幽巖。那些花草樹木,自空下墜,全落在這些成形漿泡上面。晃眼山青水碧,花明柳暗,清麗如畫。
約有個把時辰過去,隻眼前十裡方圓一片,直達當中一個未現形象的大泡,仍是空蕩蕩的廣場,馀者已是峰巒處處,澗谷幽奇。還有四個大泡,已被高峰危崖擋住,地皮全都凝結。當中一條晶玉甬道,猶是朱紅顏色,兩旁已被碧草勻鋪,各仙館相繼沉降,矗立其上。哪有絲毫劫後痕跡,彷佛換瞭一個境界,又似適才是在作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