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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煉獄無間天上天

  霍醉從不知道,枕側有伴竟能這般暖人。她叫寧塵攏在臂彎之中,哪怕在這荒郊殘壁也睡得踏實極瞭。待天色微明,霍醉一念轉醒神清氣爽,恍惚間想起昨夜旖旎,好像做瞭一場夢,不禁翹瞭翹嘴角。

  歪頭往寧塵那處一看,這小子沉甸甸睡著,胳膊卻順著衣服探進來,抓著自己的一隻乳兒愣是不撒手,真是喜歡的緊瞭。

  霍醉看他面上睡得似個孩童,手卻如此不老實,一正一反惹得她忍住不想笑。

  女孩撥開他手攏好衣裳,捉他肩膀推瞭兩推:「塵哥,咱們得回去瞭。」寧塵這一晚上,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叫那幾顆星星弄得一腦門子官司,想破瞭頭也琢磨不出個一二三四,好容易快天亮才瞇瞭一會兒,這還沒緩過乏,霍醉已經喊他瞭。

  他口中唔噥一聲,勉強道:「好醉兒,容我再睡半個時辰……」

  霍醉不知他一夜未眠,隻當他貪床,附在寧塵耳邊好聲道:「塵哥……回去晚瞭,難免有閑話……」

  寧塵知道心疼人,霍醉話都說瞭他自然再躺不住,蘊一絲真氣走遍紫府醒瞭醒腦,一骨碌爬起身來:「是我沒想周全,咱這就回去。」霍醉原先還怕他纏人,見寧塵這般替自己著想,自然腹中生甜。她也不再多話,隻從戒中摸出裹胸纏佈整肅衣裝,心裡念著回頭多親他一口。

  寧塵倚著旁邊斷墻,看著霍醉雪白裸背一個勁兒咂嘴:「唉,大好的風景,都叫那破佈遮瞭,可惜可嘆!」

  霍醉聽著犯羞,側過頭嗔道:「我不遮,叫旁的男子看去,你不氣?」

  「這般箍纏,定然叫你難受。你若舒服瞭,怎樣都行,管什麼別人看不看,我又憑什麼聒噪。」

  霍醉想起昨夜定情前兩人的一番話,不禁笑道:「你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打算管我呀?」

  「兩人交心一處,怎還能過得那麼分明?自然是你也要管我,我也要管你。隻不過彼此將該說的說瞭,輪到頭兒來還是需得自己拿主意。如此這般,既不生分,也不受捆,豈不美哉?」

  霍醉束好裹胸,將白袍往身上一罩,回身摟住寧塵濃濃一吻,摸著他臉頰道:「怎地你說的每句話,都是我愛聽的?」

  「這就叫巧言令色,油嘴滑舌,花言巧語,巧舌如簧,好教你著我的道兒!」

  霍醉哈哈笑著將他推開:「快走吧。莫叫他們等得不耐煩,再出來尋。」

  天兒還挺暗,沒到上路的時候,現在回去那倆人也挑不出什麼理。寧塵牽著霍醉,一邊走一邊道:「原先那般灑脫的小娘子,如今怎麼這樣在乎人傢說些什麼?」

  霍醉鼻子皺瞭皺:「曾經身正不怕影斜,現如今卻是做賊心虛,你叫我怎麼辦……」

  寧塵故作誇張叫道:「兩情相悅之事,被你說成做賊啦?」

  霍醉順瞭順自個兒頭發,輕聲道:「其實我是怕……」

  「怕得什麼?」

  「怕我這狼藉罵名,污瞭塵哥名聲。」

  霍醉話音硬邦邦的,去瞭先前遮掩,倒是訴得幹脆。寧塵聽見她這般說,抓著她的手不禁多用瞭兩分力。

  「小霍小霍,你在旁人眼中,最多不過是個地痞流氓。怕污我的名聲?你算個什麼小窩窩頭呀!我寧塵若真跳將出來,那可是惡貫滿盈罪大惡極的魔道巨擘!」

  霍醉舒瞭口氣:「你最會寬人心……既如此我也不糾結瞭,隻是想聽你一句真話。你與龍雅歌龍宗主,真是修得魔功嗎?」

  「我說瞭你就能信嗎?」

  「那是自然。不信自個兒當傢的,去信旁的蝦兵蟹將?」

  「我與龍姐姐修的都是正妙之法,不曾禍殃世間任何一人,卻被五宗法盟小人覬覦戕害。此仇不共戴天,有朝一日我必將此一幹人等挫骨揚灰。」這幾句話都是寧塵自肺腑迸發而出,恨意怒意如地火隱於山腹,霍醉讀得他心緒真切,不禁也微微動容。

  「塵哥,當初南元朱門之行,我便知你謀略過人心細如發,絕不會魯莽行事,我是放心的。所以,待到用我之時,你開口便是。」

  霍醉說這番話,自然是怕寧塵行事顧及自己,不好施展手腳。寧塵聽在耳中記在心裡,看向霍醉一眼:「我知道小霍義氣,你我間也不必說多的什麼。隻是叫我擔憂,我一旦遇到事瞭,你難免忍不住跳出來兩肋插刀。你現在本事不大,隻怕徒勞無功卻傷瞭性命。」

  霍醉哼瞭一聲:「你本事大?手下敗將口氣不小呀。」寧塵也不多說,縱起他分神期神念直壓霍醉識海。霍醉猝不及防,隻覺得仿有一隻巨手捉住自己魂魄,但凡輕輕一用力,識海之壁便要如蛋殼兒一般被捏個粉碎。她一時間發根倒豎,連忙凝聚神識去抗,嚇出一身冷汗。

  寧塵哪舍得動她一根汗毛,不過給她小小亮一下根底,瞬間就將神念收瞭。

  真若是以分神期神念趁其不備偷襲強攻,雖然金丹修為不至於魂飛魄散,但也足以叫對方恍惚神亂,這時取把刀來往紫府一插,命就沒瞭。

  霍醉雖知寧塵不會傷她,卻也是第一次見識這翻天覆海的神念。她頓在原地半天沒動窩,好容易才緩過神,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我這神識雖是有異術相佐才到瞭分神,不能長耗,但憑自己多少也能觸到元嬰。然而今後之敵隻會強不會弱,所以我的事醉兒現如今不必掛懷,隻待修行有成再說別的。」

  霍醉知道瞭厲害,不禁緊皺眉頭:「原先沒想那許多……可如今想到你要與這種強敵相抗,叫我實在寬不下心來。」

  「來日方長,徐徐圖之,我卻不急。我的這套功法大有文章,幾個月前我不過煉氣期外門弟子,現如今已是靈覺修為。過上幾年等得功力大進,再去摳他們眼珠子,你不必擔心。」

  輕描淡寫一句話,卻把霍醉嚇個夠嗆:「我怎麼不信呢,玄門正宗能有此等功法?」

  「此乃我合歡宗飛升老祖遺留法門,有什麼奇怪?」

  寧塵這話聽著雖然靠譜,可霍醉仍是不安:「隻怕天下沒有這等好事……那功法真的沒蹊蹺嗎?」

  寧塵略一思忖,也不遮掩:「說實話,那功法玄妙入神渾然天成,沒有什麼問題。隻是我在凝結金丹之時,恰逢萬法宗一難,心神大亂,逆運功法險些入魔。好在被一絲癡執牽絆,做不瞭傷天害理的壞事,這才能繼續賴呼呼當我的老好人瞭。」

  霍醉不疑有他,隻擔憂道:「那今後也沒事嗎?」

  「那誰能說得清啊?這功法自老祖以降,除我之外還沒有第二個人能修。我又是逆練真訣,未必不會真走岔瞭氣兒。不過修行一道本就如此,遵循本性,力偷天機,隻要我還是我,便不會走那魔道一途。」

  他若一力賭咒發誓以寬霍醉之心,霍醉反而是不願信他的。現在他話裡話外已竭盡詳明,霍醉也不再糾結,不禁感嘆:「你若入魔,恐怕這天下要大難臨頭。」

  「那時你便將我殺瞭吧。我入瞭魔,怕是也舍不得對醉兒下手。由你瞭結,我也算得一解脫。」

  霍醉聽得心尖一顫,連忙扭過頭去:「別說喪氣話,不吉利。」

  前路茫茫,寧塵早有諸般計備,可霍醉新動情念卻扛不住此種胡思亂想。寧塵勾著她下巴將她撥轉回來,輕輕親瞭臉蛋一口:「那便不說瞭。隻叫你知道,小爺我福大命大,神機妙算,又貪吃好色,絕不會做不討好的事兒。」

  霍醉嗯瞭一聲,若有所思道:「別的不敢說,好色卻是真的。剛才聽你叫合歡宗宗主龍姐姐,莫非真如傳言一般,你是她諸多面首之一?」

  寧塵認真搖頭:「龍姐姐與你一般,都是冰清玉潔被人白污清名。她一意修行,原本無心情事,隻因法綱佐使才與我雙修合和。然而那法綱強橫,彼時節我二人神念相融,觀得彼此前塵往事,如陌路知己。我本就好色不消多說,龍姐姐卻也再壓不住情思,自此與我相親相愛。我當初失瞭她,隻覺得萬念俱灰,才有那一念入魔之險。好在她兵解之後元神飛遁,我總能尋她回來……」提到心上之人,寧塵忍不住嘮嘮叨叨說瞭許多有的沒的,待到他意識到時,已把原本算計中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瞭。剛剛與人傢霍醉結瞭道侶,就沒遮沒攔說這麼多,真有點沒心沒肺瞭。

  他小心翼翼去看霍醉臉色:「你不生氣吧?」

  「生氣?」霍醉眼睛眨瞭眨,「知道塵哥重情重義,我更是歡喜的。隻是……」

  寧塵緊張道:「隻是什麼?」

  霍醉豁達道:「隻是難免有點吃醋瞭啊。」

  寧塵聞言,老臉一皺,連忙賠笑起來。

  「小霍怨我啦?」

  霍醉看他模樣,也忍不住笑瞭笑:「唉,我隻怨天地造化,沒有先她一步占上塵哥的心。可若不是如此機緣巧合,我也不會與塵哥結伴並肩。所以,倒頭來想想,也沒什麼好怨的。」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隻怕將來你把龍宗主救回來,她氣不過,掄拳頭揍我……我打不過她,可要跑啦。」

  小霍拐彎抹角來討寧塵一句準話,隻道他將來若是不護著自己,不如趁早打退堂鼓瞭。

  寧塵胸有成竹把手一揮:「龍姐姐堂堂一宗之主,胸有天下心懷似海,早放下話來,絕不與我其他情兒爭風吃醋,你一萬個放心。」

  霍醉本已安下心來,忽然眉頭一挑:「怎麼聽著好像還有好幾個呢?」

  「啊……那個……」

  不是寧塵心虛,他那其他幾個姑娘,要麼不想管他要麼管不瞭他。可霍醉現如今是真被寧塵含在心上,不忍叫她難受難過,真話到瞭嘴邊也不好說瞭。

  霍醉是個敞亮人,見他模樣隻微嘆一聲:「塵哥……一個人,真能喜歡上那麼多人嗎……」

  聽見小霍聲音變得幽長,寧塵可慌瞭:「啊、不是、那個,你、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和她們倒不是……隻是……」

  霍醉靈光一現,接口道:「隻是因為你那功法特別?」寧塵一拍大腿,嗨!你說,怎麼把這麼好的理由給忘瞭!真是丟三落四稀裡糊塗貴人多忘當局者迷瞭嘛呼跟個大傻逼一樣!

  「你怎麼猜出來的?猜的也太準瞭!」

  「先前你說與龍宗主雙修來著,我就想……是不是有關系。」

  「有關系!太有關系瞭!等咱們出去,我跟你去葉含山住上個把月,把那功也教你,你就什麼都明白啦。」

  合歡法綱之秘對寧塵乃是頭等機要,現如今霍醉金丹修為,若被人以大法力搜魂難免泄密。待將她收入法綱,有法綱還護周全,便不怕瞭。

  霍醉見他先前抓耳撓腮,知道他顧念自己感受,也便釋然瞭:「想必塵哥昨夜那些話不是誆我的,那我也不多問啦。」

  姑娘振起精神率先往前走瞭,寧塵驚魂未定在後頭直抖摟手——好懸過關瞭。

  *********

  二人摸回駐紮處,許長風景水遙還在火堆旁盤膝吐納尚未出定。霍醉略感安心,也和寧塵隔瞭一道墻坐下來,直待得天光大亮。

  寧塵他們沒有隱匿氣機,回來的時候對面兩人的神識自然察覺。出發時辰到瞭,許長風率先散瞭氣。他站起來伸展一下腿腳,走過來劈頭蓋臉道:「你二人昨夜竄哪兒去瞭!叫人一頓好找!」

  寧塵瞥他一眼:「我們散個步聊個天,你是想當爹嗎管這麼多?」

  「我們本是好心怕你二人出事!你竟如此出言不遜!」

  「你在你宗門也這麼喜歡教訓人啊?估計背後沒少被人吐唾沫。」寧塵懶洋洋道。

  景水遙也出瞭定走上前來,她不待許長風開口,接道:「我宗兄友弟恭,許師兄對後輩多有愛護,受內門弟子們敬戴。隻是愛之切責之深,說話難免嚴苛,十三兄不要放在心上。」

  寧塵故意全身打瞭一個大哆嗦:「愛之切?算瞭算瞭,我不好那龍陽一口。」

  許長風被他氣得夠嗆,卻被景水遙拉著胳膊強推著上瞭路。昨晚許長風說哭霍醉那事兒早叫寧塵記瞭小黑賬,如今貶損他幾句也算給小霍報瞭仇,寧塵指明方向,帶著眾人繼續向前行去。

  寒溟璃水宮兩位跟得緊,霍醉不好意思與寧塵太過親近,寧塵幾次去勾她手都被她閃瞭。

  寧塵倒也不惱,走幾步就拿肩膀輕輕撞她兩下。霍醉識趣,也不動聲色歪著身子回撞他。二人相視偷笑,卻有一番情趣。

  可兩人在前頭還沒走一會兒,景水遙忽然疾行兩步,伸手撥瞭撥霍醉胳膊:

  「霍姑娘,陪我聊兩句可好?」

  「嗯?哦……行啊。」

  景水遙拉著不明所以的霍醉去瞭後面,又將許長風推在前面與寧塵一起走瞭。寧塵回頭去看,見景水遙輕聲與霍醉說瞭一句什麼,霍醉那小臉唰一下就紅成瞭桃兒。

  霍醉抬眼瞥到寧塵看自己,一眼將他瞪瞭回去。兩個姑娘墜在後頭,輕聲細語不知在聊些啥,霍醉模樣似是親近不少,景水遙目光也難得柔著。

  寧塵被瞪瞭一眼,莫名其妙,一時不好發問,隻好專心磨鞋底去瞭。

  這妖城遺址頗大,寧塵他們隻從城邊一路擦過,便耗去瞭一個多時辰。身邊跟著一個許長風,寧塵是半點兒閑聊的念想都沒有,腦子忍不住又轉到昨夜那星象上去瞭。

  他可是穿越專業戶瞭,經驗豐富。這一世自打寧塵能走能跑,頭一件事兒就是窩在書堆裡,把此世間的天文地理先尋摸個通透。

  合歡宗普通道藏中已寫的分明,有羽化期大修士禦風而起竭力攀升,待風稀氣寒至不可再升時,已觀得世界其貌之一二。按書中描述,天無窮而地圓,正合得寧塵第一世認知——這地方與原本世界一樣,都是一顆土球兒罷瞭。

  從小就知道頭頂上星空與第一世不同,寧塵心中揣測過的可能性也不過那麼幾種——要麼是時間漫漫遠超想象,要麼是平行世界諸相百變。可無論哪一種,都解釋不瞭如今這妖墟中為何會有另一種星象。

  莫非這地方與第一世以某種方式相通?進入妖墟時看起來是空間變換,難不成壓根又穿回去瞭?

  這般想來……難道說……能回傢?

  正是這念頭磨瞭寧塵一整個晚上,他好容易才剖除雜念靜下心來,不再想那不著邊際的情由。他在此界間生息已久,又有萬不得避的要緊事擔在肩上,就算能回去也是不願回的。

  寧塵自打穿瞭第二次就想透瞭,這世上就屬那千思百想卻得不到的東西最磨人,若總叫前塵往事勾住心思,給你幾輩子都活不踏實。

  心稍靜,思緒也便清晰瞭不少。他細細想來,按世間所傳,妖墟乃是幾千年前被封禁於天地界內。以分神期修士那千兒八百壽數算,封禁妖墟距今不過四五代,想來此事不可能胡編亂造。依此而推,妖墟天地界既然有頂兒,那這天空星象自然是假的。

  假的,那就是人搞的。

  寧塵權且猜測,當初封禁妖墟的大修,恐怕亦如自己與合歡老祖一樣,也是自同一世界穿越而來,才能構築這樣一片星空。

  這是寧塵唯一能想到的因由,一時也想不出旁的可能。然而他怎麼琢磨怎麼不是味,合著這地方隔三差五就穿來一位,擱這走城門兒呢?

  仔細琢磨就能想明白,如自己一般的穿越者絕不會多,要是多瞭,這世界早就不是這副模樣瞭。自己之前一千年是合歡老祖,合歡老祖再往前一千年是封妖墟的那位大哥,一千年出一個的禍害,這麼想好像也說得過去。

  「想什麼吶?」霍醉聲音突然在耳旁響起,將寧塵那飛瞭的魂兒打入殼中。

  這殘破妖城內的大路也算鮮明坦途,寧塵方才自己在那嘀咕事兒,走得越來越慢,許長風和景水遙不需帶路,已經自顧自走到前頭去瞭。

  「沒想什麼。」

  寧塵隨口應著,一扭頭,卻看見霍醉那身寬袖大白袍沒瞭,換作一套灰佈短衫長褲,和景水遙那打扮是一水兒的。

  「哎?你咋趁我不註意還脫光溜瞭?」

  「呸呸呸!誰脫光溜瞭?!」

  「你不脫光溜怎麼換的衣裳?」

  霍醉氣得揪他臉:「我就換瞭件外衣!!」

  「景水遙的?」

  「嗯。」

  「你穿她衣服作甚,不如原先的好看。」

  霍醉抿著嘴,勉強作瞭一副淡然模樣:「原先衣服那下擺弄花瞭……」

  「你那衣服是仙織,施引火決,拿凡火燎一下不就得瞭?」昨晚兩人滾在地上,雖鋪瞭皮褥子在下面,究竟沒那麼細致,霍醉白袍子難免沾點灰土。仙織不怕凡火,再怎麼臟污,一燒一抖也就幹凈瞭。

  寧塵這還沒心沒肺說著話,卻見霍醉眼中似有嗔意,這才一拍腦瓜子想起一茬兒來。昨夜歡歌一度破瞭霍醉身子,染瞭白袍的不就是她初次落紅嗎。

  也是這倆人心夠大的,寧塵喜歡霍醉,全沒在乎她是不是第一次;霍醉自己也大大咧咧,不似一般女子思慮許多。二人蜜裡調油光膩歪去瞭,竟都沒去想這一回事。

  方才剛一上路,卻讓景水遙一眼瞧見,趕忙提瞭霍醉一個醒。霍醉再怎麼爽利,被人當面點破那檔子事也鬧瞭個大紅臉。她窮鬼一個,除這一身袍子再沒置換的外衣,還是景水遙主動送瞭她一套新的。

  霍醉原先還真想著燒一下弄幹凈得瞭,可她畢竟不是沒有小女兒心思,隻是風裡來雨裡去粗糙慣瞭。現如今叫寧塵揉碎瞭心,那白袍上的落紅卻也有瞭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叫她凈不得凈、棄不得棄。還好景水遙施援手解瞭尷尬,沒在別的男子面前出醜。

  見寧塵一臉恍然大悟,霍醉知他想到瞭,便垂下眼去不再看他。

  寧塵見她心緒微亂,連忙捉瞭她手,貼到身邊:「是我糊塗瞭,醉兒別生氣。」

  霍醉抿著嘴:「叫你等些日子,偏不,弄壞我唯一一身袍子,再穿不得瞭。」

  「那些綱常禮教何其迂腐,莫要放在心上。你我通意知心,落紅又有什麼好珍藏,你說呢?」

  「我知道。可是就這麼燒洗幹凈,心裡有點不舒服……叫我留些日子再說吧。」

  見霍醉這副模樣,寧塵也不多說,隻嗯嗯點頭,捏瞭捏她掌心。

  一想到自己姑娘連件置換的衣服都沒有,可叫寧塵傷著瞭。他嘬著牙花子,心說等回去白帝城,必須從頭到腳給她置辦幾身法力渾厚織造鮮亮兒的好看衣裳。

  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景水遙替霍醉長瞭一眼,恐怕小霍更不高興瞭。這樣說來,還得謝謝人傢呢。

  「那景水遙看著又冷又利,倒是有顆好心。」

  「阿遙一句多的話都沒說,隻怕叫我尷尬。她心裡其實溫柔得很,如今那副模樣,大概是因為有大事壓在身上。」

  寧塵唔瞭一聲,沒有多說什麼,隻將景水遙對霍醉的好在心裡多記瞭一筆。

  眼瞅著妖城地界就要出瞭,一層層殘垣斷壁止在瞭不遠處,再往前走又要進入野地瞭。景水遙與許長風停在城邊,等寧塵他們追上來帶路。

  「十三,麻煩快些。」景水遙回身道。

  「誒!來瞭來瞭!」人傢對自己這邊兒好,寧塵也不含糊,順著她聲音趕緊一溜小跑。

  霍醉看他這討好模樣,知道是因為自己,暖融融間又不禁想笑。

  就在這一剎,天邊幾座丘峰斷崖處,幽藍色精光接連閃過,直取景水遙所在。

  那幾處斷崖距城邊少說十幾裡遠近,三枚細長什物裹挾凜冽真氣劃過天際,眨眼就飛至景水遙身前,速度那叫一個快。

  景水遙一直形散神聚,藍光閃時立刻心生警兆。來不及多想,她身子一矮向旁邊歪倒,第一道攻擊擦著她衣襟釘入地面。

  那是聚氣凝實的一枚氣箭,噗一聲透入地面如針穿麻,緊接著地面一震,卻是那箭中真氣在腳下爆開。

  第二箭跟著就來瞭,不給景水遙半分喘息。景水遙未及起身,不過腰間長劍已然動瞭。她禦使佩劍在身前一旋,叮一下格在箭上。那箭中真氣被登時擊散,可景水遙護身佩劍已蕩開一旁。

  就跟長瞭眼一樣,那第三枚箭直刺景水遙紫府。前後隻有三箭,卻仿若天羅地網,早把一切算準。景水遙避無可避,眼見箭鋒已至眉心,她腦海一片空白,後背都涼瞭。

  霍醉卻已欺在她身前,千鈞一發之際伸手朝那箭撥去。葉含山的功夫叫霍醉施展到極致,彈指之間硬生生在把箭帶偏。罡風掠過,血花濺起,霍醉手心叫箭穿透,景水遙臉頰也割瞭一道口子。

  兩人緊跟著就被寧塵許長風撲在懷裡,齊齊摔在旁側墻壁之後。隻見那天邊斷崖處藍光連閃,身後噼裡啪啦如雨下傾盆,一陣箭雨將地面鑿下三尺有餘。

  四個人也顧不上面子,隱在斷壁後面連滾帶爬逃出去三五丈,氣喘籲籲靠墻坐瞭下來。

  「我看看傷!」許長風心焦如焚,捧著景水遙臉頰細細查看。

  「不礙事……皮肉傷……」 景水遙聲音微顫,猶有後怕,卻也先扭頭去看霍醉情況。

  霍醉隻對她抬瞭抬眉毛,景水遙同樣沒有說話,兩個姑娘目光相匯,知情知意,倒不需多說一個謝字瞭。

  寧塵那邊早取過上好藥粉撲在霍醉手上,又拿繃佈給她纏瞭。他咬牙切齒,當時就想罵上霍醉兩句,可抬頭見她痛得直抽冷氣,實在舍不得開口。

  「唉……」寧塵最後隻能嘆氣揭過。小霍這性子,別人對她好過,她舍己助人那都不過腦子的,罵她一頓又能怎樣。

  霍醉知道他肚子裡琢磨什麼,輕聲在他耳邊道:「塵哥,你別擔心。我有分寸,斷不會搭上自己的。」

  寧塵也不多說什麼,對景水遙那邊道:「都坐住瞭啊,千萬別露頭。」景水遙已拿許長風遞來的藥佈按住瞭臉上的傷,那口子雖撕得深,但靈覺期修士不過一個時辰就能將它愈合。隻是許長風怕那箭中夾含異種真氣,又把脈查驗半天才算作罷。

  「射我們的是皇寂宗的人嗎?」景水遙緊皺眉頭問寧塵。

  「不。你一走出城,攻擊就來瞭,斷不會是皇寂宗修士。」

  許長風搶先問:「為何?」

  景水遙比他領會的快:「附近沒有感應陣法,修士必須目不轉睛盯住妖城出口才行,人是做不到的。再看來箭之犀利,必是妖族守衛遺留的妖靈。」

  「不錯。」寧塵點頭,「妖靈乃妖族死後殘念所化,隻留生前執念。斷崖上三隻妖靈應是當年專門狙殺人族修士的。」

  許長風皺眉:「妖族戰時隻是一味龜守,那妖靈理應留在城內狙殺城外之人才對,為何會在那山崖上?」

  「大概是皇寂宗用聚靈陣將它們鎖在那處,用以看護妖墟。皇寂宗必然知曉入口不止一處,弄些防備手段也是尋常。妖墟廣大,沒那麼多人手,就把妖靈當釘子,倒是聰明。」

  景水遙確認行跡未被皇寂宗發現,稍松一口氣:「既是被陣法鎖瞭,必是動不瞭的。」

  「是瞭,我們繞個遠路,從妖城另一邊兒……」寧塵的話剛說瞭一半,便被景水遙打斷:「時間太久,隻怕生變。」

  聽這意思是要硬打,寧塵說:「我和霍醉可夠不著他們。怎麼著?你們倆出飛劍,千裡之外取人首級?」

  許長風嘆氣:「你真是什麼都不懂。當世劍修,隻有斷劍城劍奴敢說此等狂言。那妖靈也有靈覺期,這麼遠距離同級打戰,禦使飛劍過去早失瞭力道。」

  「打不打都是你們鼻子下面那張嘴說出來的。行,我閉嘴,你們自己合計。」

  景水遙看寧塵擰起瞭鼻子,將聲音放軟兩分:「十三,我是有辦法的,隻是你得願意聽我安排才行。」

  「你說。」

  「需得霍姑娘出面作餌,給我爭取空隙。」

  「行啊。」

  「不行!」

  霍醉寧塵一前一後同時開口,兩人都是一愣。

  「你怎麼變的婆婆媽媽的。」霍醉知他心思,但還是笑罵起來。

  「你又不是沒見方才的箭勢何等之利。境界還矮人傢一頭呢,你裝什麼大頭蒜啊!」

  「小瞧我瞭不是?」

  寧塵被霍醉這麼一說,又想起自己前夜裡剛答應不去管她的,隻好翻個白眼認投:「奶奶的,你要是被射幾個窟窿出來,還得費我的藥治。」他重新轉向景水遙:「那我們倆男的做點啥?就這麼幹坐著?」

  許長風已是知道景水遙要做什麼,接口道:「到時你隨我掐聚水決就是。」聚水引火,那是煉氣期就會的法決,憑寧塵現在靈覺期修為,隨便一聚幾大缸子水就出來瞭。他也不多問,隻點點頭,帶頭向方才被人狙射的城口摸瞭回去。

  四人躬著腰隱匿身形,一路回到來處,但見城口已被轟得爛糟糟一片,飛塵揚土尚未落定。四下寂靜無聲,隻有微風拂過,寧塵提著心探出半拉腦袋,朝妖靈守衛所在處望去。斷崖相隔極遠,哪怕他靈覺期目力驚人,也辨不出那一片土黃色中是否有異狀。

  霍醉與景水遙交換眼神,一步躍出在城圍之外。

  那刺人眼眸的藍光再次閃動,寧塵後脖梗子一緊,目不轉睛盯著霍醉所在之處,隻待她力有不逮之時上前還護。

  妖靈之箭雖然凌厲,但霍醉先前過瞭一次手,如今心中已是有底。她散著雙肩身柔似柳,腳步紮穩也不挪動,隻往旁邊一側。第一箭堪堪從她腋下穿過,帶得左脅衣襟獵獵作響,原以為那妖靈守衛定會故技重施,算準騰挪位置出得第二箭,隻要不動便好。不料那第二箭竟緊追第一箭尾,直刺霍醉胸口。

  霍醉心中驚訝,可全神貫註之下依舊應對極快。她擰身往後就倒,叫那利箭擦著肩膀掠過。雖一箭未中,卻叫那鋒銳真氣割破衣服,劃出一道血痕。

  已沒有僥幸之心,霍醉隻當第三箭必射自己紫府,雙手運使真氣便要用葉含山武法騰轉箭勢。

  誰知那箭遲遲未來。霍醉挺腰起神,才抬頭望見頂門之上已落下拋射一箭。

  那箭全不似先前疾厲,卻裹著一層層暴烈真罡,以山海之勢兜頭蓋頂罩瞭下來。

  耳邊廂聽得寧塵一聲急喝,可光喊又有什麼用?眾人都未料到,那妖靈守衛箭法如此高明,全然不似殘魄遊魂,竟能針對方才霍醉救人時的反應用出新招。

  火燒眉毛,霍醉也被激起兇性,她不閃反沖,迎著箭勢騰躍而起,對著頭頂利箭一掌拍出。箭中真元被她觸發,山洪一般猛砸下來。霍醉全身真氣運轉如旋渦,竟硬生生從中鉆出一個縫隙,卸瞭大半力道出去。

  那真氣貫在地上,山崩地裂一聲巨響。霍醉緊跟著單膝跪地砸瞭下來,聽聲音雖沉卻穩,好歹沒受什麼重傷。

  寧塵這邊手心兒都濕瞭,再看景水遙,人傢卻紋絲沒動。女孩面沉似冰,看也不看霍醉一眼,隻盯著那斷崖放箭處。

  「你他媽的等什麼呢!」

  眼瞅著霍醉真氣不濟,第二輪箭就要來瞭,寧塵氣得破口大罵。也顧不上別的,他起身就要往霍醉那裡沖。

  肩膀上卻被許長風一拍——他聚水決已結。寧塵心裡雖有萬般不奈,可畢竟先前都答應過瞭。他咬著牙吞下一口氣,跟著許長風掐瞭訣。

  兩人所聚水元於身前猛漲,景水遙動身從向外一滾,腰間長劍出鞘。

  那劍卻不是劍,直上直下,仿若一根冰柱。剔透冰晶滋啦啦在景水遙手上結起,瞬息之間凝成一張冰弓。

  恰在此時,遠方第二輪藍光閃爍。寧許二人所聚水元立刻被景水遙吸走,匯成指間三枚冰針。景水遙對準藍光閃處連開三箭,那細潤冰針挾滾滾寒意裂空而去。

  寧塵已撲在霍醉近前。小霍堪堪起身,勉強提氣準備應對,卻被寧塵巽風邪體卷著狂風遮在瞭身後。寧塵可再沒一點藏著掖著,他滿身真氣鼓到極致,錕铻刀借風勢在空中猛旋十幾圈,妖靈三箭被他硬生生催破在面前。

  霍醉緩過一口氣,飛身往廢墟中閃躲,寧塵也不戀戰,隨她一起縮回。抬頭再一看,景水遙真力氣竭半跪於地,許長風卻已禦劍沖向遠方斷崖。

  他禦劍雖快,可若妖靈再施攻擊他卻是決計躲不過的。不過斷崖那邊全無聲息,可見景水遙的箭已然是中瞭。

  方才她沉心以待,恰抓住妖靈攻擊剎那出手,好叫對方避無可避。這等機敏老練著實不凡,隻是讓霍醉身處險境,不禁叫寧塵心生惱火。

  可畢竟事兒成瞭,寧塵也隻好咽下自己那點兒火氣,一起隨許長風向斷崖飛去。待他們跟上時,許長風已把三處斷崖都清查瞭一遍。那山崖上果然鐫有塑魂法陣,與寧塵先前所想無二。

  不過那塑魂法陣已頗為破敗,少說也有百多年沒有維護瞭。寧塵松瞭一口氣,總歸是不用擔心行跡暴露瞭。

  妖靈守衛被景水遙一箭射得魂飛魄散,再沒留下半點痕跡,倒是殺得幹凈。

  寧塵偏頭看著景水遙:「鬧瞭半天,這武道劍修是裝的。」

  景水遙沒應聲,旁邊許長風搶先道:「我寒溟璃水宮精研武法相合之道,阿遙確也練就瞭劍修身法,倒不是為瞭瞞你們什麼。」

  寧塵眨巴眨巴眼兒,心說許長風怎麼說話味兒變瞭。原先那居高臨下的傲慢不見瞭,聲音也變得溫潤平和起來。

  他對許長風道:「你也真是對她有信心,剛才她箭要是沒中,你竄過去可就要命瞭。」

  「阿遙是宮主真傳,做事向來穩重。」許長風側身看瞭景水遙一眼,目中有光,「況且就算沒中,我也不能再叫霍姑娘和阿遙露在箭雨之下。」許長風第一時間禦劍沖陣,卻是抱著誘敵之意。他如此決斷果敢,倒叫寧塵有些敬意瞭。這哥們兒脾氣和自己不對付,但著實不是醃臢之輩。

  算瞭算瞭,以後不找他晦氣便是。

  四人不敢久留,即刻上路。有瞭這一回的灰頭土臉,寧塵再不敢大意,去瞭心中憊懶,專心謀劃行路之處遮掩行蹤。如此這般一路走去,好歹沒遇上什麼別的幺蛾子。

  經此一戰,四個人不知不覺竟近乎瞭起來。霍醉試著與景水遙攀談,有來言有去語,已如朋友一般。

  「阿遙,你本門兒是水修嗎?」

  「我隨宮主修得冰法,卻也不好簡單論做水修。」景水遙言語雖如先前一般冷,話卻多瞭不少。

  寧塵插話道:「那就是冰修唄,可你總不會隻能結冰不能聚水吧?先前怎地還要我們幫你掐聚水決?」

  「想要將妖靈一擊斃命,凝冰成箭時所需水元極多。方才間不容發,我若先聚水元就要錯失良機。」

  寧塵唔瞭一聲,又道:「這冰修到底是個什麼名堂?法道靈修,我隻聽過風水火雷四門,你怎地卻能修冰?」

  這可不是寧塵雞兒長見識短,他當初在合歡宗跟龍雅歌修行,深閣重典也算看瞭個遍,全沒聽說還有凝水成冰的法門。

  「你也知吾宗名為寒溟璃水,有些獨門秘法很奇怪嗎?」

  「那就是不給說咯?」

  「沒什麼好說的,獨門秘法總不能私自傳你。」

  「嘿!神神秘秘,不痛快,不坦蕩。」

  寧塵抖瞭幾句玩笑話,沒當回事兒,按景水遙性子本也不會多說什麼。可這一回她卻展瞭展柳絲眉,輕飄飄跟瞭一句:「有些人看著坦蕩,卻藏瞭本事。」

  寧塵一哏兒,擺出一副粗黑傻楞模樣:「啊?你說我?」

  「自進瞭妖墟,我與許師兄真氣逸散,如今氣海隻勉強維持靈覺初期深淺。方才你援護霍姑娘,使得卻是靈覺中期的氣勁。你因何能不受妖墟影響,怕是也不願與我們說吧。」

  寧塵吸瞭一口涼氣:「奶奶的,這黃泥掉進褲襠,是不是屎可說不清瞭。我說我自個兒也不知道,你也不信吶!」

  景水遙看瞭他一眼,目光揶揄,把寧塵弄瞭個哭笑不得。

  旁邊許長風呵呵笑道:「各門各派都有不傳之秘,非是什麼難以啟齒之事,不必介懷。」

  寧塵實在忍不住瞭,轉臉對許長風說:「你怎麼一扭頭成瞭和事佬?變臉猴子似的。」

  他話裡故意挑事兒,想刺撓一下許長風好叫他現形。不料許長風仍是面帶微笑,悠聲道:「我自金丹開始離宗歷練,見過的散修不計其數,多是蠅營狗茍、見利忘義之輩,初見面時隻當十三你與霍姑娘也同他們一般。可方才一戰,見你二人勠力同心、意韌神堅,絕不是那些散修宵小可以相提並論……總而言之,先前在言語上多有不恭,二位擔待瞭。」

  修士在生死間最能明心見性,許長風說的都是實話。隻是寧塵叫他說的腮幫子都酸瞭,忍不住打趣道:「你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定是別有用心!我看你是看上我傢小霍瞭,凈擱這兒說好聽的。」

  許長風身子一僵,趕忙看瞭眼景水遙臉色,口中道:「莫要亂說,我隻是為瞭彼此嫌隙冰釋,才……」

  「你看,結結巴巴,心裡有鬼。」寧塵用胳膊肘戳瞭霍醉一下,「你小心著點,這傢夥對你起色心瞭。」

  霍醉哈哈大笑:「沒事兒,我和許師兄郎才女貌,搭一對兒不虧。」

  許長風看懂他們是在拿自己說笑,嘆氣:「你們倆,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寧塵搖頭晃腦:「這話聽著比剛才順耳,那酸不溜丟的我們真可受不瞭。」

  三人都笑起來,唯有景水遙獨自走在前面,不見喜怒。

  *********

  漸漸,一座黑黝黝的高山在目力所及之處顯現。那山不似尋常山脈一點點連綿起伏,而是從平地裡向天空突兀拔起一座巨大石峰。

  若論山高,那山許是還不如霍醉的葉含山,可葉含山於群嶺簇擁之下卻不顯得多麼出挑。而那灰黑色石山孤峰一座,渾似一枚楔子直往天上插去,遠遠看著甚是雄偉。

  霍醉拽拽寧塵手:「塵……十三,我們就是要往那山上去嗎?」

  寧塵「嗯」瞭一聲還沒如何說話,景水遙已回過頭來:「你方才叫他什麼?」

  霍醉心裡咯噔一下。她塵哥塵哥叫的順瞭,剛才一下嘴瓢,竟叫景水遙抓住瞭跟腳。

  「我……」

  霍醉來不及反應,寧塵卻已翻瞭個白眼,朝霍醉道:「你看你,叫那麼生分。叫十三還不行,還非得叫全名陳十三。」

  景水遙不置可否:「你姓陳?」

  當初柳輕菀給他硬插到景水遙身邊,也不知道有沒有跟景水遙細通他獨孤十三的全名。萬一話沒對上,事兒可就岔劈瞭。

  「別提,我可不認的,我娘傢人才叫這姓。」寧塵滿嘴胡扯。

  「那是為何?」

  「我爹娘兩傢不對付,都不愛我跟對傢姓。」

  「那霍醉怎就叫得?」

  「小霍是我自傢姑娘,她自然叫得。」

  霍醉叫他忽然這麼一說,耳朵都熱瞭,張嘴想要掰扯。可是心中又不禁甚感歡喜,幹脆也不藏著掖著瞭,大大方方一笑,權當默認。

  許長風在旁邊笑笑:「霍姑娘人好,委身屈從於你,你可占瞭莫大便宜。」

  「嗯,你說得對。我福氣好。」寧塵伸手就將霍醉牽過來,「不過你現在也不用說些好聽的,當初你偷偷罵我傢姑娘,我們可都聽見瞭。」

  許長風一愣停瞭腳步,他微嘆一聲,往霍醉跟前急走一步攔瞭:「霍姑娘,先前誤會許某已解釋瞭,不再贅言。現請姑娘受我一禮,萬望見恕。」這哥們兒說著話,展臂合揖一躬到地,結結實實給霍醉鞠瞭一個。

  霍醉多好的姑娘,哪能真當回事兒,趕忙托胳膊給他架起來:「許師兄言重,這事今後再別提瞭。」

  寧塵說起此事也不圖別的,就為叫霍醉心裡拔根刺兒。他現在也看明白瞭,這許長風卻不是仗著自己大宗大派拿鼻子眼看人,而是有種一路直走的迂腐。碰上外裡邪氣兒的看不過眼,但遇見自己不對的地方也真當回事兒。

  可寧塵還是喜歡他不起來。咋說呢……飄,這人太飄!此等迂腐也不是因為別的,隻因生在法盟五宗之內,不接地氣兒。許長風依借高門出身,可以活得挺胸抬頭,卻不懂體諒那些混在下頭的散修有沒有什麼苦衷。

  這時候,有一人的影子在寧塵心中浮起——合歡宗的好大哥耿魄。人傢耿魄也直,也正,卻是和自己一樣從泥巴裡滾出來的。那幺兒呼喂點指他人的事,耿魄是決計不會做的。

  隻是不知道現如今合歡宗山門已是何等模樣,穆天香身為傀儡往上一坐,浩天宗暗地裡把持宗務,那幫子兄弟恐怕多少也要吃點苦。

  正胡思亂想,景水遙聲音將他拽瞭回來。

  「十三,再行半日就要到瞭,你有什麼謀劃沒有?」那宗祠大廟就在眼前那座大山的山根處,墓室憑依山腹而建,以大法力凝陣庇護。摸到近前好說,可必要等到祭祖大典開始時,陣法才能解除。那時候眾目睽睽,卻是沒有辦法魚目混珠。

  「先別問我。你說說,我要不跟你們來,你們打算如何是好?」

  景水遙道:「潛至陣界,撅地為穴,藏匿其中。待陣法開時,破壁而入。」

  「你是覺得皇寂宗在祖陵沒人守著?」

  「見機而行,顧不得那麼許多。」

  寧塵嘆口氣:「你這法子倒也有可取之處,不過還是照我的來吧。」有把握潛入皇寂宗祖陵,寧塵倚仗的是他分神期神念。景水遙一句「潛至陣界」說得簡單,人傢皇寂宗又不是腦袋有坑,能把祖陵就這麼撂在妖墟之內麼?

  四個人繼續前行,入到皇陵方圓五十裡處,便叫寧塵用神念掃到瞭巡邏的修士。

  因妖墟環境特殊,在其內守備皇陵的都是些金丹靈覺,隻負責清理遊蕩至皇陵附近的妖靈。這等修為在寧塵神念之下卻是無所遁形,他遠遠感應到這些修士所在,便能及時在對方神念范圍之外繞開,不叫對方抓到蹤跡。

  距離昭天祭祖大典還有兩日,皇寂宗上下諸事繁多,也騰不出多少人手專門在此看顧祖陵。偌大一座石峰,萬頃之地,皇墓坐北朝南,故隻有東西南三面多有人巡,巡到北坡時都是走馬觀花。

  還能說啥?北坡走唄。

  寧塵全神貫註以神念鎖住附近的皇寂宗修士,從縫兒裡偷偷摸摸溜到瞭山背處。這山乃是巖鑄,隻有表面一層浮土,生著些雜草苔蘚,樹可是一棵沒有的。

  四人也不敢用真氣禦空,全憑氣力向上攀爬。好在以他們這等修為,肉身也煉得極為剛強,踏步向上一躍便是十幾丈,隻叫寧塵盯住是否有修士巡來,眾人即可全力施為。

  皇寂宗也確實沒什麼防備,一下午功夫,北邊愣是一個人也沒來,看樣子都散到五十裡外驅趕妖靈瞭。四人順順當當登至山肩,又向南山繞去。

  山肩處山勢已極為陡峭,山壁如刀削斧剁,四個人不得不將真氣凝聚指尖,插入巖石穩固身形,學那蜥蛇之態一點點探向南邊。

  腳下百多丈處,終於現出瞭皇陵本體。那大殿宮室雖修得宏偉,但規規矩矩沒什麼特別之處,隻有貼著山壁站在殿頂的一座石像頗具大氣。那石像十幾丈高的,雕的栩栩如生,猜也猜得到,定是皇寂宗某一代老祖。

  這皇陵修得極大,幾乎占瞭整個南山的山腳,墓室更是深入山腹。正前方一座祭禮臺,臺下便是皇寂宗出入妖墟的界法門。皇陵被陣法包裹,碩大無朋的法罩連下面小半座山一起扣在下面,散發著盈盈輝光。

  「小心。」寧塵攀在巖角上,輕聲提醒身邊同伴。

  斜下方遠遠的一個黑點,有一名靈覺期的修士浮在法罩上空。他背對山體而懸,瞰覽整座皇陵,卻不知自己腦門兒後面百丈多高的地方正懸著四個賊。

  四人不敢再耽擱,輕手輕腳隨寧塵往中間挪去。

  寧塵的法兒和景水遙先前想的頗有共通之處,隻不過他依仗神念膽子更大。

  在人傢眼皮子底下撅地皮是萬難成事,但若是藏在頭頂上,反倒安全多瞭。

  比原先想的更好,寧塵不一會兒就在山壁上尋到瞭兩處相距三五丈的巖縫。

  他與霍醉一組,景許二人一組,順著巖縫向裡掏挖起來。為瞭避免挖出的碎石墜下去鬧出響動,都叫他們收在瞭戒指裡。

  巖縫也不用擴開多大,夠用鎖骨功法就行。幾人吭哧吭哧把兩處巖縫裡面掏出空洞,前後腳擠進去,總算松瞭一口氣。

  寧塵進去以後不敢怠慢,傳音提醒景許,用隨身食水就著浮土和泥,將巖縫又彌瞭個七七八八。折騰完瞭,寧塵依舊不敢放松,坐在巖縫旁邊一直盯著外面情形。

  雖然祭祖之日未到,可這皇寂宗的衛備力量著實比寧塵想的要弱。外頭那守在正面的靈覺期修士,三個時辰輪一個班兒,看那模樣也是例行公事,警醒極差。

  以此看來,這皇陵之中恐怕除瞭陪葬珍玩,並沒有太多稀罕之物。至於那威能可觀的靈寶法器,就更不可能放在此處瞭。

  那,景水遙來此,又是為瞭什麼呢?

  此處乃是危險之所,任何多餘真氣都難免泄露蹤跡。寧塵這邊盯梢盯到半夜,霍醉卻沒的事兒幹,閑極無聊幹脆蜷在寧塵的皮褥子上睡瞭一覺。她本睡得正酣,忽然試到寧塵身子挪瞭過來,便順勢睜開瞭眼睛。

  「不盯著啦?」

  「嗯,心裡有數瞭。想來不會出什麼岔子。」

  「既如此,為何憂心忡忡?」

  「啊……也不至於說這麼嚴重,總歸是有點兒別的事懸著。」柳輕菀臨走時交給寧塵的錦囊還在星隕戒裡揣著,這一路上寧塵左右揣度,還是一點頭緒沒有。這娘們兒對景水遙他們八成沒什麼好心,錦囊中絕非妙計,沒藏條蛇就算不錯瞭。

  「能說麼?」霍醉又問。

  「嗨,我自個兒都不知道是啥事兒呢。」寧塵催散瞭肩膀,往後靠在石壁上。

  他這樣說,霍醉也不多問,隻借著洞內黑暗,放肆地把腿一撩,搭在瞭寧塵腿上。

  寧塵輕輕舒出一口氣,順著霍醉的腿摸起來。本想著滑不溜丟摸個爽,可著手處卻是一把粗佈,這才想起來霍醉已換瞭景水遙給的衣褲。

  「唉!我就說,這衣服是真不行!你換回來唄。」

  霍醉頂嘴道:「怎麼就不行瞭?我覺得挺好,不換。」

  「我這什麼都摸不著呢……」

  這洞裡黑漆漆難見五指,霍醉和他挨在一處,聽他這樣說也不禁心神蕩漾,小聲道:「想摸哪?」

  寧塵聽她聲音嫵媚,哪還忍得住?一把將她強拽到自己懷裡來,狠狠吻上她紅唇一對兒。

  剛溺在情思裡的姑娘,白日裡強作淡然,心裡早也是焦熱一片忍得辛苦。寧塵這樣一親,霍醉立時湧泉相迎,躺在他懷裡摟瞭他脖子,主動探去勾纏激烈,小舌頭兇得很。

  寧塵手當然不能閑著,先隔著衣服將她乳兒狠狠揉瞭半天解饞,又把壓在褲腰裡的內衫拽起來,探進手去摸霍醉小腹。那小腹熱燙燙的,灼得寧塵掌心兒發癢。

  他撥開霍醉衣襟就要開葷,卻被霍醉捧著臉阻下瞭:「塵哥,喜歡你親……多親一會。」

  方才那激起的淫念一下子叫這句情話澆滅成瞭滿腹柔膩。寧塵嗯瞭一聲,手也不毛躁瞭,攬瞭她雙臂,一點一點親她嘴唇,隻將舌尖相互輕點。

  女兒傢最喜歡如此廝磨,霍醉見寧塵不那麼急色瞭,便能安下心來專心品他如何寵愛。寧塵與她親親耳朵蹭蹭臉,倒也有一番逍遙快活,不過終也是解不瞭渴。他陪著霍醉膩歪半天,手又往她褲腰裡伸。

  這回霍醉沒去攔他,反而手指一勾先松瞭自己腰帶。寧塵那賊手滋溜就鉆進瞭霍醉的褻褲,撫在她那叢陰毛上來回梳弄起來。

  若像那晚一樣直來直去,霍醉還不覺得什麼。可自己恥間絨毛被情郎攏在掌中狎玩,她可羞得緊瞭,忍不住在寧塵耳邊嗔道:「你幹什麼呢……」

  寧塵打趣道:「待我將小霍的毛捋下一束,好存在戒中留念。」

  這等淫詞穢語說得霍醉面紅耳赤:「你、你這什麼淫行邪思!好不羞!我不許!」

  「不許什麼?」寧塵逗她。

  霍醉哪好意思隨著他說,隻叫:「不許摸瞭!噢——」她正說著,寧塵兩根指頭已碾著穴口嫩肉探瞭進去,激得霍醉一聲嬌吟。兩人親瞭半天,那穴兒早就濡濕一片,寧塵把手一伸,便將她嬌嫩處扣住,隻待發起力來,就得將小霍一身情欲催得翻江倒海。

  霍醉氣急敗壞一把捉瞭他手腕要與他打鬧,卻被寧塵輕輕在腮上點瞭一口,那手上的動作也是又輕且柔,沒去尋她弱處。霍醉吃軟不吃硬,見他不來攻伐,這才由著他去瞭。

  那小陰唇兩片浸透淫水兒,被寧塵夾在指間玩弄,又軟又滑愛不釋手。霍醉也被玩得氣喘不休,隻覺得有汁水順著股間就往下淌。她怕又弄臟衣服,連忙撅瞭屁股將褲子褪到膝彎。

  這舉動細想起來別提多淫蕩瞭,可這黑漆漆的洞裡隻聞情郎粗喘,霍醉這才膽子壯瞭。這下子她連胯帶腿都剝瞭個精光,寧塵那饞瞭半天的腿可終於摸上瞭。

  嘴也不閑著,在霍醉耳根頸子上舔來舔去,上下一齊用功,把個小霍玩得愛液橫流,屁股蛋下面的毛皮墊子都濕瞭。

  「塵哥……塵哥……」

  霍醉聲音顫的愈發厲害,寧塵聞得她意思,手上這才跟著用瞭勁兒,又怕她疼著,隻將一根指頭送到那桃源深處,連磨帶攪。霍醉緊摟他脖子,抵著哭音連哼幾聲,纖腰拱瞭又拱,叫他玩得泄瞭。

  聽得小霍在自個兒耳邊氣吐幽蘭,連連喘息,寧塵心裡痛快,摟著她緊緊不放,好叫她再舒服些。霍醉吃他的好,懶洋洋在他懷裡扭瞭幾下,心如稠蜜。

  「塵哥,要我吧……」

  寧塵搖頭:「哎——事兒還沒瞭,萬一傷得你精氣虛瞭徒增風險,弄得也不痛快。待此間事瞭,你再好好陪我,如何?」

  先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可回回把霍醉弄在這種又黑又臟的地方折騰,寧塵心裡總覺得對不起她。人姑娘豪爽是一回事兒,你自個要真不往心上放,那倆人今後可沒的好。

  「嗯……那,我幫你用、用嘴?」霍醉想起那晚,寧塵柔中夾著兇,硬扯自己頭發出在口中一幕,粗暴之舉反似叫她意兒顫顫,一時不知怎的芳心亂湧。

  「嘿,」寧塵哼笑一聲,摸著霍醉頭發,「你呀,回頭練練再說吧。一個雛兒,哪會什麼口活兒,再給我咬疼瞭。」

  霍醉不是不知道自己斤兩,怕是累得下巴酸痛也嘬不出他精來,於是順水推舟作罷。

  兩人不再做他想,隻擁臥一處說些情話。有情相伴,卻也不覺得石室狹窄、晝夜漫長。

  霍醉先前瞇瞭一覺,醒的快些。她一低頭,就看見寧塵拱在自己身上,和第一夜醒來時一般,手隔著纏佈結結實實抓著乳兒不放。胸口酥酥麻麻,霍醉臉蛋兒紅紅,也不舍得將他手撥開,就這麼望著寧塵。

  雖然叫著塵哥塵哥,隻因他辦事老練極有城府城府,無意間就叫順瞭嘴。如今看著寧塵睡得軟軟的面龐,霍醉才又想起,這傢夥比自己還小幾歲呢。

  她拿手指探在寧塵頭發裡緩緩梳弄著,微笑著小聲說瞭句:「人小鬼大。」就在此時,皇寂宗通往妖墟的界法門驟然大開,一股濃濃真氣蓬勃而起。寧塵雙眼一睜,唰就坐瞭起來。霍醉也不敢怠慢,隨他挪去巖縫處,一上一下向外觀瞧。

  雖未到祭祖之日,可皇寂宗總要先來做些安排佈置。但見三五百人從界法門魚貫而入,看樣子都是築基期的弟子。唯獨帶頭一名修士五綹長髯,身著錦袍頭戴高冠,很是有些氣度。

  霍醉小小「唔」瞭一聲,被寧塵捉到:「你認得那人?」

  「那是皇寂宗三位分神期之一,燕無咎伯父,燕庭闕。」分神期一共還不到二十個,一個個有名有姓,天底下無人不知。寧塵自然也對此人早有耳聞,隻是見到真人難免對不上臉兒。遠遠望去,那燕庭闕面目冷峻,額上皺紋刻得極深,須發卻是青黑一片不染塵白,看著也不十分蒼老隻見燕庭闕在祭禮臺前掐瞭幾個法印,扣在皇陵上的法罩立時間大放光毫,一點點開始褪去。

  旁邊墻壁上咚咚兩聲,隻聽得景水遙傳音:「法罩開瞭,我們下去吧。」

  「別動!有分神期坐鎮在此,需千般小心。我若不傳音,你二人萬不可亂動亂語,都先入瞭定去。」

  石壁那邊不再出聲,寧塵也帶著霍醉一動不動伏在地上。正如他所料,不出一盞茶的時間,燕庭闕分神期的神念突然席卷而過,饒是早有準備,也嚇瞭寧塵一跳。

  和他偵測皇寂宗外圍的金丹修士一般,若沒有同等的分神神念,寧塵也察覺不到這一輪掃查。但凡四人托大,借巖洞之利在裡頭嘰嘰喳喳說話,現在已經被捉出來瞭。

  那神念掃過整個石峰,沒感受到什麼異樣,過瞭片刻便被燕庭闕收瞭。寧塵凝神定氣又趴瞭半個多時辰,不見再有神念探視,這才起身再往石縫外去看。

  大喜過望,原本站在祭禮臺邊的燕庭闕已走瞭,隻留瞭一個看似元嬰的長老在此指揮佈置。那長老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捧瞭本書,偶爾抬眼看看幹活的弟子,全然沒有用心警戒。

  原以為要等到祭祖大典當日法罩才會打開,那時候人多眼雜,從山上溜下來難度不小。現如今卻是天賜的良機。寧塵立刻傳音景水遙,一齊扒開剛糊的巖縫,探頭出來對瞭對眼色。周邊無人,隻有先前靈覺期的輪班位置在視野之內,依舊背對四人。此時天色微沉,正是行動的好時候瞭。

  百丈之高,單憑肉身這樣跌下去,肉身再強也得落個骨斷筋折,可若是用真氣禦風又難免被人察覺。四人便如先前一般,隻運點滴真氣在指間,飛身而下之時伸手在巖壁上徐徐連點,以緩墜落之勢。

  寧塵膽大,但這時候也把心提到瞭嗓子眼。隻要那靈覺期回頭一看,四個人當場就得交代在這兒。

  他運氣向來不錯,總不會恰好撞上這種黴頭。四個人甫一落地,立刻向那座石像後面竄去。石像宏偉,一雙腳丫子足有十幾丈粗細,寧塵往腳脖子後面一躲,提心吊膽伸出個頭,見那靈覺修士未有任何反應,這才松瞭一口氣。

  「小霍,靠你咯。」

  「嗯。」

  霍醉身為武道武修,最是擅長控制拳腳力道。寧塵在石像腳跟之後找瞭一處外面難以瞥見的位置,鋪上那張皮褥子。霍醉緊跟著連下五拳,用的都是暗勁,力道直透腳下三五丈。

  跟著四個人一起動手,將震得稀碎的石塊都拿戒指吸瞭,清瞭黑黝黝一個洞出來。

  這皇陵墓室部分是直接拿山體開鑿的,頂壁修得極厚,霍醉又下到洞中故技重施,才打穿頂壁,四個人一溜煙鉆瞭進去。

  外間的祠堂占的地方極大,那些築基期的弟子打掃裝點都隻在那處活動。寧塵他們落下來的地方乃是墓葬前室,雖落地時引瞭些許響動,但好歹沒叫人註意到。

  這陵寢修得和外面看著一般宏偉,甬道足有七八丈高,兩邊排著一溜石雕,應是皇寂宗歷代有頭有臉的宗室留像。雖是墓穴,但墻壁天頂都有鑲嵌的靈石照明,竟如白晝一般。

  寧塵打麼打麼身上的土:「按說好的把你倆帶進來啦,你倆該幹嘛幹嘛吧,趕緊的。」

  景水遙點點頭,一言不發便往墓室深處走去。

  皇傢墓道,修得又寬又闊,並排跑上八匹馬都不叫事兒。隻是越過前室往裡一進,卻發現面前橫著一條彎彎通道,一間間墓室排列綿延,看上一眼都叫人頭大。

  皇寂宗諸代宗主乃至皇國時的帝王都被安葬其中,正兒八經的墓陵位恐怕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難免繞得人暈暈乎乎。可景水遙順著這條主道一路行去,步伐堅決,隻在每間墓室之前的文篆前駐足片刻,心中極為有數。

  這肯定是提前都把皇寂宗上下的譜系都研究明白瞭,隻是不知道景水遙要找的是哪一個。

  寧塵是兩眼一抹黑啥都不認識,隻能跟在後頭亦步亦趨。不過沒走太遠,他就隱隱察覺瞭這墓室之間的佈局關聯。

  這一間間墓室,分明是按六十四卦排佈,佈置的極為精準。

  寧塵不善風水堪輿之術,但至少也知道,五行之法彼此相輔相成,講的是一個生克平衡剛柔並濟,你啪啪啪在卦位上直接拍大棺材,那就和往灶臺裡猛塞炮仗差不離兒——火沒生好,鍋先炸瞭。

  「啊……」霍醉忽然出聲,「我真氣好像也逸散瞭……」進來之後大傢都壓著修為不敢擅動,這時候聽見霍醉提醒連忙又去內視氣海。好傢夥,這次連寧塵都沒逃過,眾人修為直降凝心,連金丹期級別的真氣都提不上來瞭。

  「這可如何是好?」許長風忍不住說。

  寧塵先看瞭看景水遙神情,那姑娘甚至連腳步都沒停,全沒放在心上。於是他心中也稍稍安定:「沒什麼,也算有弊有利,不必介懷。」真氣逸散,弊端是失瞭自保之力,利的是就算被人發覺,也不至於蹦出來一個分神期勾勾手指就把自己拿下。無論景水遙要取什麼,拿瞭就走,修為高低卻是不礙。

  說是不介懷,可誰能這麼沒心沒肺啊。眾人心裡七上八下瞭半天,終於等到景水遙停下腳步才松瞭口氣。隻見她反復觀瞧眼前這間墓室,肩膀一繃,回頭對其他三人將手一揮,便往裡走。

  她走得快,別說寧塵瞭,連許長風一時間都沒跟上。

  「阿遙慢走,小心警禦陣法!」寧塵也顧不得別的,連忙叫她。

  這陵墓四敞大開未曾真正封閉,各個陵寢主棺處必有法陣預警盜墓之人。這要不小心一腳踏上去,皇寂宗立刻就得炸鍋。

  好在那墓室佈局中正,無非左右兩廂裝陪葬品的側室,直行便是主棺置處。

  等寧塵他們三兩步趕上前時,一股寒氣撲面而來,景水遙已施展冰術,將那警禦法陣的陣眼都拿冰封上瞭。

  寧塵還真不知道冰術竟有這等好處,心說等有機會向她討上幾手,今後可能還真能用的上。

  那金絲龍紋的棺槨死氣沉沉橫在墓室當中,寧塵圍著走瞭半圈,忽然看到本應是後室的地方,竟有另一條黑漆漆的通道。看這意思,皇寂宗是拿歷代皇王的棺材圍瞭一整圈,再往裡才是六十四卦陣的陣眼。

  要寧塵說,想挖墳掘墓肯定就得再往裡頭去,好東西指定在那兒呢。要是沒有柳輕菀交代的錦囊,他還真想趁景水遙他們忙活的時候往裡一探。

  「許師兄,幫我。」

  這邊廂,景水遙說著話已走上瞭置棺臺。許長風幾步跟上,隨她一起用力去推那棺槨上蓋。

  霍醉也不閑著,見狀搶上一步,一起幫忙推瞭起來。

  寧塵站在後面沒動,他借機將星隕戒中的錦囊往外一抖,偷偷取出其中紙條,含在手心中垂眼去看。

  紙條上一共四句話。

  ——此去皇墓,必取一物。

  若取金器,任之。

  若取玉器,竊之。

  若取琉璃蘊火之器,殺之!

  看到最後一句,寧塵腦子嗡就麻瞭,一口濁氣悶在胸口,心臟咚咚咚狂跳。

  雖說不是什麼親朋好友,但這些日子好歹也與景許二人有瞭些交情。說殺就殺……殺機哪有那麼容易動啊!

  此時此刻,那邊棺蓋已咣當一聲被推在地上。景水遙探手伸進棺中似在掏拿什麼,寧塵腿腳發麻,隻能目不轉睛看著她。

  若果真掏出什麼蘊火琉璃,我真能聽柳輕菀吩咐,出手殺她嗎?

  隻見景水遙緩緩縮回手來,指間捏著一枚小小的八刀蟬。那玉蟬精巧玲瓏,以玉工巧匠切八刀而成,乃是一件標準的陪葬器物。

  若取玉器,竊之……寧塵整個人都松快下來。還好還好,回頭找個機會,偷也就偷瞭,總比刀劍相向的好。

  景水遙捻著那枚小小玉蟬,眉目逐漸猙獰,雙肩瑟瑟顫抖。許長風攬著她肩膀,連聲安撫,景水遙迅速恢復冷靜,仿佛剛才的失色從未有過。她搖搖頭,緩步邁下置棺臺,許長風一臉關切,隻隨在她身邊柔聲詢問。

  寧塵呼出一口氣,紙條不敢亂丟,迅速收回戒指裡。他心中好奇,趁景水遙收斂情緒的片刻,也邁到棺材邊向裡去看。

  一個身穿明黃袍服的老者,不知何時死的,看起來栩栩如生,應是修行者遺蛻未曾腐壞。但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麼旁的東西,寧塵便伸手去拽那棺蓋,想要把這裡恢復原樣。

  就在此時,隻聽景水遙遠遠道:「霍姑娘,你過來,我有事與你說。」

  「怎麼瞭?」

  霍醉抬腳便走,寧塵心中卻如電光石火,手指一松,那沉重棺蓋咣當一聲砸在地上。

  「醉兒等等!」

  他剛把霍醉手腕一抓,就看到景水遙眼中冷光一閃,用胳膊將許長風往後一頂,順勢掐出法決。

  那非是什麼攻伐伎倆,隻不過是收瞭先前封禁警禦陣法的冰術。

  一道金光爆出,陣法結印,厚厚一層光罩頓時將棺槨封瞭個嚴嚴實實。

  「阿遙……你……」

  霍醉還在目瞪口呆,寧塵卻悔得腸子都青瞭。

  柳輕菀說景水遙或許有讀心之法,他試過一次之後沒覺出什麼,便輕視瞭這一層關節。方才自己看到紙條上言及火並之事,難免泄露一縷殺機,竟被景水遙感應。

  她胸有城府,竟沒有露出任何痕跡。叫霍醉過去,實是隻想鎖自己一人在此,不想連累於她。可自己一時沒想透徹,隻憑本能行事,竟扯瞭霍醉與他一起落到這般田地。

  「景水遙!你不會聽我解釋,但醉兒與此絕無幹系!你開陣放她出去,我絕不邁出半步!!」

  「阿遙,你這是何意?!他二人與我們相交一場,我們怎能將他們困在這裡!」

  萬想不到,事到此節,竟然是許長風一臉焦急地替他們說話……景水遙雙目微閉,朗聲道:「十三,你卻是糊塗瞭,此陣非是我來困你,我也解之不得。霍姑娘,連累你瞭,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寧塵腦仁子都快炸瞭:「你他媽的,還沒怎麼地呢,至於下手這麼狠嗎!沒有庚金劍,你怎麼出去!?快想法兒把我們放出去,我們瀟湘樓既往不咎!」

  「晚瞭。」

  景水遙渾然不動,隻伸手掏出一枚玉玨,在指間一捏。

  他爺爺的,怪不得剛進來的時候她不叫自己等他們呢,那正是龍雅歌當初給寧塵和蘇血翎脫身的玉玨寶物。

  不,那玉玨比龍雅歌那一枚更加精巧,定是由寒溟璃水宮的羽化期宮主親自練就,否則斷然無法在這自成一體的天地界內使用。

  玉玨一碎,景水遙最後望瞭寧塵一眼,目光似有不忍。可是一切已成定局,景許二人剎那間遁入虛空,再不見蹤跡,隻留下寧塵與霍醉。

  警禦法陣一激,哪還有不暴露行跡的道理?寧塵拼著用全身法力猛鑿法罩,可奈何真氣早已逸散至金丹之下,哪裡動得瞭分毫。

  「景水遙!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墓室死寂,遠遠人聲呼喝已傳瞭過來。寧塵汗如雨下,隻恨自己思慮不周,竟害瞭霍醉。

  「塵哥!怎麼辦!」

  霍醉聲音雖沉,卻尤為剛硬。寧塵狠狠在嘴唇上咬下一口,逼自己冷靜起來。都到這時候瞭,在這兒站著罵娘又有什麼用?

  他回身瞥見後側黑黝黝的墓道,心說死馬當活馬醫,萬一裡頭有路呢?

  「走!」

  霍醉全心信賴於他,哪會踟躕。兩人將手挽在一處,向墓道深處急奔而去。

  跑瞭幾十步,甬道上鑲嵌的靈石愈發黯淡,面前的空間卻豁然開朗,寧塵霍醉已逃至皇陵六十四卦陣的正中央。

  六十四卦陣中本應構建的太極圖不翼而飛,隻有一個黑洞洞的大坑。此處山腹被掏空,高高穹頂隱在頭頂黑暗,隻有一盞琉璃燈長長垂下,正懸在大坑中央。

  身後又是一陣法力震蕩,已有人破瞭警禦陣法緊追而來。寧塵和霍醉對視一眼,心知也就隻有一條路瞭,隻是不知就這麼跳下去會不會摔傷,下面又有什麼在等著。

  寧塵咬緊牙關,幾步走到坑邊探頭向下一看,差點沒笑出聲。娘的西皮,還以為有多深呢,頭頂那稀薄光焰照下來,便能看見坑底底地面,最多不過兩丈高低。

  沒啥好猶豫的,寧塵和霍醉一躍而下,抬頭四下觀瞧,隻見坑中有洞四通八達。不容二人遲疑,胡亂挑瞭一條往山腹的方向拔腿便逃。

  往裡去便更暗瞭,兩人運使目力勉強能夠看清腳下道路。這洞穴三五人寬窄,路卻是不難走,急奔一刻之後再靜息查探,身後已沒瞭真氣鼓動,皇寂宗的人總算沒跟上來。

  寧塵霍醉得瞭一隙喘息,倚在洞壁上氣喘不停。

  「媽的,叫人追得跟落水狗一樣……」寧塵咬牙切齒。

  「塵哥,景水遙怎地要害我們?」霍醉趁機問道。先前她與景水遙已是親近,萬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事到如今寧塵肯定不能再瞞她,一五一十把柳輕菀交代的事大略說瞭。

  「我是真沒去想殺不殺的,可那娘們兒不知道讀瞭什麼過去,比我殺伐果斷多瞭,竟把我們困在這裡。媽的,別的好說,我真他媽糊塗,把你給拉過來幹什麼……」

  寧塵還要自責,叫霍醉推瞭肩膀一把:「拉我過來,是你做對瞭。你要把我一個人和他們丟在一起,我肯定急得要和他們幹架放對兒,到時候我一個人擰不過倆,還不被他們打死瞭。」

  霍醉這話倒是寬瞭寬寧塵之心,他嘆口氣,隻牽著霍醉繼續往前找路。

  自打跳下坑來,在這洞裡越走越遠,體內真氣竟也逸散的愈發厲害,不一會兒功夫兩個人全身真氣竟一點不留都散光瞭,比煉氣期還不如。寧塵這時候才弄明白,不是妖墟有異,而是真氣都被這大坑吸走瞭。

  修為一散,暗中視物的目力也不好使瞭。兩個人走著走著就變成瞭摸黑前行,隻能用手扶著墻壁一步步往前蹭。

  霍醉膽子再大,磨到此時也害怕瞭。她緊緊抓著寧塵的手,生怕松開一下身邊的人就沒瞭。

  「塵哥……你說說話……好叫我知道你在。」

  寧塵聽霍醉聲音微顫,心中好大的愧疚,既恨自己當初托大拽瞭她一起前來,又恨景水遙絕恩絕義毫不留情。

  「醉兒過來,攬著我肩膀,便不怕……」

  話還沒說完,寧塵隻覺得身邊女孩身子一矮,啊呦一聲踩空到腳下洞裡。寧塵冷汗都嚇出來瞭,趕忙一把給她拉住。

  「醉兒!」他彎著腰毛手毛腳去摸,摸到霍醉臉蛋才勉強安心。

  「哈哈,沒事,嚇我一跳,差點沒跌進去,隻是腰卡在洞口瞭。」

  「你摟住我脖子,我拉你上來。」

  話音剛落,耳邊一聲驚叫,懷中女孩似是被什麼東西抓住瞭腳,猛地給拽進瞭洞裡。寧塵慌忙去拽,隻撕得衣袖一片。

  他血都涼瞭,縱身跟著跳瞭下去。這洞直上直下極為狹窄,隻容一人穿過。

  遠遠聽見霍醉驚呼聲從另一邊傳來,寧塵哪敢再等,順著洞穴直往下跌,肩膀膝蓋在洞壁上磕瞭個鮮血淋漓。

  隻在一剎那,寧塵忽覺身子一輕,一道燦爛明光於眼前閃過,刺得他緊閉雙目淚水直流,連忙伸手去擋。

  好不容易揉松瞭眼睛,寧塵睜眼,隻見眼前天光白晝,驕陽當空。湛藍天空祥雲繚繞,山壑煙霞散彩,遠有高山流水,近有青松蒼柏。

  自己身懸半空,但聽得雲間隱隱梵唱之音,天頂金光直透九霄,宛如仙境。

  那梵音繚繞間,有一個聲音漸漸在寧塵耳邊清晰。

  「何為天道?何為魔道?天道魔道,欲尋何道……」寧塵隻愣瞭片刻,一下子從驚愕中警醒過來。他曾被羅什陀攻伐識海,不是沒見識過這等幻術,自己方才從那黑漆漆的洞窟中墜下,怎地落到這仙境一般的地方來的?不消說,定有什麼魔頭在此間作祟

  再聽那問詢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寧塵自己。還什麼道不道的,這他媽就是個套兒!

  這套路寧塵早猜到瞭,無非是惑亂人心,誘人向魔罷瞭。接下來就是一頓辯經,若是能辯的過對面兒,自己就贏瞭。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魔之道,有餘不足皆無礙,隻求增補。然我欲尋者,我道也!我心向之,采天地之精,汲人世之系。以我道斷公允,以我道決升墮,既無法無天,亦無魔無患,我即此方世界。」寧塵舌燦蓮花,幾句話把各個關節都堵得死死的。既然「我」就是一切的標準,你咋辯都是「我」說瞭算,我大名兒就叫「我有理」,你拿我咋辦?

  他一番話說完,本以為還要多懟上幾句才能見的分曉,殊不料剎那間眼前那光色退去,自己已驟然醒來。

  看來這魔頭還挺菜,禁不住爺爺三兩句。寧塵撐起身子,發覺自己剛剛墜入洞底深處,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黑漆漆的洞中,不遠處窸窸窣窣隱有嗚咽之聲。寧塵知道那是霍醉,連滾帶爬撐起身子,胡亂摩挲著快步向前跟去。

  那聲音聽起來似是霍醉被什麼東西拖行,寧塵猛躥兩步已近在咫尺,手臂一揮撩到衣襟,立刻往前一撲抱住霍醉的身子。

  「醉兒!」

  霍醉卻沒瞭聲息,不知是不是也陷在那魔頭的幻境之中。寧塵用力抱著霍醉往後一扯,肩膀卻撞在旁邊洞壁上。

  竟是有什麼東西從墻上伸瞭出來,濕漉漉,仿佛長長的、沒有嘴的蟲子,不光纏瞭霍醉的手腳,還一個勁兒往她耳朵嘴裡去鉆。

  寧塵心中大急,拼瞭命去扯那東西。他使出全身力氣,扯斷瞭不知多少根肉蟲,總算把霍醉的上半身搶在瞭懷裡。

  可就這麼一會兒,那些肉蟲般的東西已然換瞭目標。它們仿佛知道奪不過霍醉去,竟不知不覺中都繞去瞭寧塵的手上腿上。

  「操你大爺!我操你大爺!!」寧塵心中決然,也不費力反抗,隻拼命將霍醉腿上的東西也都扯碎。那長長的東西趁他開口罵娘的機會,一股腦向他口中湧去。

  耳朵眼癢得厲害,已經被那東西鉆瞭進來。寧塵腦袋逐漸發昏,用剩下的力氣一掌拍在霍醉身上,將她遠遠震開來去。

  「塵哥……」黑暗中,霍醉聲音顫巍巍響起來。

  「醉兒快跑……」

  寧塵隻來得及說這最後一句話,滿鼻滿口已被肉蟲塞滿,再出不得一點聲音。

  他失瞭氣力,被身上一層層肉蟲裹著拉向墻壁。那墻壁竟如融雪一般軟下來,眨眼就將他半個身子吞瞭進去。

  沒事……寧塵想著……能救霍醉就是好的……

  霍醉掙紮著撲上前,那石壁剎那間已變得硬瞭,再摸不出一點痕跡。唯有寧塵的一隻左手還留在外面尚未吞入。

  霍醉將他手一把抓住,死也不放,拼瞭命向外拉扯起來。

  *********

  「操,能不能來點新鮮玩意兒?」寧塵坐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撓著頭發。他一睜眼兒,發現自己又身在方才那世界裡瞭。

  「怎麼的?說不過我就玩賴,昂!?有種的出來,小爺跟你好好說道說道,不把你說個吐血我今天還不走瞭!」他掐著腰,對著祥雲繚繞的天空破口大罵。

  罵瞭七八句,周圍隻有鳥語花香,一點兒人動靜沒有。寧塵總不能一直逼逼賴賴叫人傢看笑話,於是往地上盤腿一坐,凝神思索起來。

  剛才罵瞭半天,有點口幹舌燥,卻讓寧塵察覺到瞭一些異樣。

  第一次落入這邊時,自己半天中懸空,身子輕飄飄的,仔細一想,似乎隻有意識飄在其中,周圍乃是幻境無疑。那一瞬恍如做夢,雖當時覺得真切,醒來後卻自知是假。

  可如今不一樣,話說多瞭口幹,腿站久瞭生乏,自己捏捏拳頭,指甲刺在肉裡亦是暗暗有疼。這若是幻境,那其中法力可就大瞭,絕不是自己偷奸耍滑能混過去的。隻是左手不知出瞭什麼毛病,動也不能動,如同一塊死肉細細復盤一想,又覺得皇寂宗占據妖墟之舉頗有深意。他們以一眾先帝遺蛻作為陣柱,結六十四卦之陣於此,怕不是就為瞭鎮壓此處的魔頭。

  把祖陵整個壓在魔頭頂上,這皇寂宗膽子也是怪大,就不怕哪天自己祖宗的墳炸瞭。

  可是自己真猜對瞭嗎?還未可知。若真是有個魔頭在此,把自己撕巴撕巴就完瞭,為何要將人弄到這亦真亦幻的地方?

  寧塵原地打坐瞭半天,愣也是沒有什麼魔頭主動找上門。他實在坐不住瞭,拍拍屁股站起來,順著面前舒緩的草坡向有山有水處行去。

  頭頂赤陽熱烈,身周卻和風舒暢。腳下草甸柔軟,耳邊有潺潺溪流,走著走著寧塵竟生出些許貪戀之意,若在此處蓋座屋子,未嘗不是一個好居處。

  這念頭剛一生出,立刻被寧塵擰瞭個粉碎。他穩住道心不動,生怕被心魔趁虛而入,隻冷住性子一路往前走去。

  前面山腳下樹林蔥鬱,隱約望見一座石頭小屋閃在其中。寧塵心神一恍,忍不住想起離塵谷遇見初央時的情形。就是這樣一片樹林,就是這樣一座石屋,滿山谷的祥和之下蘊藏殺機兇險……他加快腳步來到小屋之前,心說但凡是初央從中走出來,此處就必是由魔頭探查過自己的心念神魂,根據記憶強行捏出來的世界。

  知道是假,便可一意求真再無掛念。

  他往門前走去,那門吱呀一聲推將開來,走出一名少女。

  「寧塵,你終於回來瞭……」

  寧塵定睛觀瞧,恍惚間真以為是初央。那少女身高與初央相仿,雖沒有初央的雪樣肌膚與天真爛漫,卻著實的嫵媚明艷。她一頭暗紅長發飄散在肩頭,雙目之中滿溢秋波,金燦燦眸色中似掛瞭數不盡的蛛絲纏在寧塵身上。

  少女衣服輕薄如霧,除瞭圍胸褻褲之外下面再沒一件別的衣服。別看她生的小巧玲瓏,身材卻是絲毫不怯。那嫩乳圓潤鼓翹,盈盈細腰往下卻又有一對豐柔臀兒,

  寧塵看著她,稍稍一愣,那少女已欺到他身前往上一躍,用力攬住他脖子抱在瞭一起。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少女沒有絲毫矜持,火熱櫻唇直往寧塵嘴上去親。寧塵這小色鬼一時間心神搖曳,差點兒著瞭她的道。

  色歸色,寧塵可不是沒腦子。他一眨眼就回過神來,胳膊一頂一掙將少女推開。方才的軟玉溫柔、襲人唇香,都是蠱惑人心的手段。再看她眸子裡那金色豎瞳,這少女八成就是皇寂宗鎮壓的妖魔。

  可即便心中有瞭定奪,寧塵仍舊覺得對她生出瞭萬般親近之意,仿佛是同船共渡千百回、合枕而眠百十年的體己人兒。

  寧塵不禁心生恐懼,這是何等的大法力……莫不成這少女是什麼域外天魔?

  舉手投足之間便能扭曲得人心恍惚,叫人自甘伏身於她裙下?

  不行,不能慌。這時候要是慌瞭怕瞭,哪裡還有寰轉脫身的機會?

  寧塵強行叫自己靜下心來,擺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不卑不亢地問道:「你是誰?」

  「我是曦呀,步六孤曦……你忘瞭我嗎?沒關系……會想起來的……」(註:步六孤作姓氏,音同「薄bo露lu孤」)少女曦的聲音如泣如訴,口中這般說著,又靠上前來要與寧塵親熱。她往前來寧塵便往後退,不叫她貼著自己。

  「此地廣闊,隻有你一個人嗎?」寧塵旁敲側擊道。若想破局,必要把她的底細摸清。

  曦雙目低垂,顫聲道:「是啊……龍姐姐死瞭,霍醉也死瞭,隻剩下我瞭……」

  聽聞此言,寧塵頓時胸口欲裂。應該是這心魔已通過自己記憶,堪透自己對二女多麼在乎,才故意拿這種話動搖自己。隻是不知為何,自己明明知道她所言非真,卻依舊疼的心口抽搐。

  「沒事……寧塵,我不會死,我永遠陪著你……」曦伸手來拉寧塵,寧塵連忙往後一退,心中不由生出遠遁之念,剎那間天際變幻,縮地千裡,自己一念之間竟挪移到瞭一個陌生草原。那草原上狂風呼嘯,卷起草屑塵泥無數,撲打在寧塵臉上。

  青草味泥腥味一起沁入鼻息,真切如廝。

  這方世界,竟然能隨自己心念任意變換,那是不是打自己進入妖墟以來,發生一切都是夢幻泡影?頭頂的星空如自己前世一般,難道說,那不過是自己心象所見?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難不成景水遙反目是假?自己與霍醉定情也是假?

  壞瞭,這樣想下去,如何抵得住心魔侵蝕?不行,隻有剛硬心志,巍然不動,才能與其一鬥!不能逃。

  寧塵思緒一動,身子又在剎那間回還瞭方才的樹林。可那石頭小屋已然不見,竟有一座侈麗華美的樓閣平地而現。

  「寧塵,你回來瞭……我就在這裡等你,永遠不會走的……快來,我給你做瞭好吃的。」

  曦坐在一張八仙桌遍,對他溫柔輕笑,連連招手。寧塵堅定心念,勉強坐去瞭她旁邊,卻不動筷子。天魔做的東西,誰他媽敢吃啊……

  「我不餓,你吃。」

  少女曦卷起翩翩衣袖,綽瞭一勺湯羹:「那我喂你——」寧塵伸手去擋,不小心使上瞭些許力氣,一下將那勺湯羹推灑。

  曦往後一縮:「好……好……不喝瞭、不喝瞭……」

  寧塵魂魄中鼓蕩的親近之意一直未熄,這時見她面露怯意,又忍不住心軟。

  他正正精神,柔聲道:「曦,你告訴我,該如何從這裡出去?」

  曦面露疑惑,「出去?出去哪裡?這就是我們的傢呀。」

  問瞭也是白問,寧塵早知如此。看來這局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破的,他緩步踱去瞭窗邊,望著外面亭臺樓榭,心裡想著,那就先和她耗上些時日再說。

  就這麼一個念頭,天上的雪就下來瞭。曦攬著寧塵胳膊,與他站在一處,寧塵低頭望瞭她一眼,再抬頭耳邊已傳來陣陣蟬鳴。

  黃葉垂落,春雨如油,雷電閃爍,晴空萬裡。

  滴水石穿,鐵杵磨針,白雲蒼狗,江枯石爛。

  「啊————!!」

  寧塵突然驚覺過來,猛地將曦的手甩開到一邊。方才一念動之,竟白駒過隙,剎那間滄海桑田,已過瞭千萬春秋。

  寧塵手腳發麻,站在那裡汗如雨下。無時間,無空間……此處分明是佛傢所言的無間煉獄……

  那無窮無盡的恐懼驟然壓下,寧塵再忍受不住,體內不知何時積蓄的真氣猛地向外一爆,摧枯拉朽,將這庭院樓閣盡數攪成瞭殘木碎石。

  胸中如同積攢瞭千萬年的戾氣,寧塵狂吼著將掌風胡亂縱橫,眨眼間整個樹林都給夷為平地,可那腹中的邪火卻越燒越盛。

  不行,等不得瞭,再等下去,她已要沒瞭!

  她是誰?誰沒瞭?

  我又是誰?

  不重要,我要出去,出去就好。

  等不得,那就打出去,碎瞭這方天地!

  我有合歡真訣,我已經天下無敵,誰也攔不住我!

  合歡真訣逆行,黑色金丹於氣海猛地旋轉起來,天地間真元呼嘯入體。使不完的力氣在體內生長,一身肌肉青筋暴起,血灌瞳仁。那鐵棒尤而為甚,氣血翻湧之中,胯下一團血肉幾乎要爆開一般。

  「寧塵,別急,我幫你……」

  曦在他身旁跪下,冰涼涼指頭將那巨物捧住,來回搓弄起來。

  寧塵僅存一絲清明還在抵抗,不去受她誘惑。可奈何叫那小小手掌一摸,像是水入滾油,頓時將他滿腔欲火從頭到腳燒將起來。

  「步六孤曦,你放我出去,我說最後一次……」寧塵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不行,你要陪我,你要一直陪我,就像我一直一直陪著你一樣……」寧塵腦袋裡最後一根弦繃斷瞭,他怒吼一聲,一把掐住曦的脖子將她砸在地上。

  曦一聲尖叫,那聲音裡三分吃痛,卻有七分嫵媚。

  「來……來……寧塵……操我吧……我等的好苦,我好想你,想你的雞巴,想你狠狠操我……快!快!」

  少女已將那沒什麼遮掩的裙擺扯起,雙腿大開,露出嬌滴滴的花蕊出來,挺腰去接寧塵的肉棒。

  域外天魔又能如何!老子拿出合歡真訣,什麼神魔也都給他吸個幹凈!

  毫無憐香惜玉,寧塵使足力氣猛地就是一插,鐵棒連根沒入曦體內,操得她呀啊一聲淒鳴。

  「爽嗎!小婊子!爽不爽!」寧塵口角生沫,一邊罵一邊在曦的穴裡狂沖猛操,撅起淫水四濺。

  「啊!!爽!好爽……用力!操死我!哈哈哈哈!我們又在一起瞭!啊啊啊!!寧塵,不用顧念我……我好開心……啊啊……噢!!花心、花心撞到瞭!被操壞瞭!我、我到瞭!!」

  寧塵見她不苦反樂,咬牙切齒放開逆合歡真訣,肆無忌憚去吸她真元,非要叫她討饒不可。那精純元氣滾滾入體,仿佛須臾間就要將她吸幹。

  「嗯……給你……都給你……啊啊……我的都是你的……噢噢!!」曦掙紮著抬起頭,在寧塵胸口脖頸上狂吻不休,胯下嫩肉更是將肉棒用力裹住。

  寧塵又狠狠掐住少女脖子,叫她再發不出半點聲音。另一隻手扯爛衣服,抓住她一隻嫩乳,用足力氣一捏。

  曦被掐住脖子,叫不出聲,隻有雙腿在地上連連蹬踏,那乳兒幾乎被寧塵捏爛。

  寧塵抽瞭她一耳光,不顧她渾身抽搐,繼續用力操著,口中喝道:「放不放我!?」

  曦臉上涕淚橫流,卻依舊笑顏如花:「開心嗎?寧塵?喜歡嗎?你要怎樣我都陪你……」

  寧塵頭焦腦熱,氣急之下俯身用嘴叨住她另一隻奶子,牙關狠狠一咬。

  「啊———啊啊!!」曦口中一聲慘叫,緊接著慘叫聲變作連綿呻吟,那穴兒噗嗤噗嗤幾道陰精泄出。

  寧塵松開口來,那紅彤彤的小奶頭耷拉在乳房上血流如註,勉強連著一絲肉。

  「你要吃嗎?你把我都吃瞭吧……我和你,就永遠在一起瞭,像她們一樣,像她們每個人一樣……不要留我一個人瞭……」

  「媽的!」寧塵眼見別無他法,隻好埋首一味惡采攻伐她氣海真元,倒要看看等把她盡數采爛又當如何。

  「嗚嗚……啊……就是這樣……那裡……用力……好爽……塵哥……輕點……塵哥……嗚嗚……醒醒……好爽……操我!操我操我!!」那嬌媚癡纏的呻吟聲中,似是夾雜瞭什麼別的響動。寧塵全身一震,癡癡傻傻愣在那裡,動作也遲緩下來。

  「怎麼瞭?寧塵?來嘛……把我的都吸走……這一天,我等很久很久瞭……」

  寧塵如夢初醒,全身涼冷似冰,隻有那死肉一般的左手忽地溫熱起來。指間仿若交纏有物,溫潤柔軟,飽盈愛意。那一抹小小神意點在他眉心,再動搖不得。

  寧塵從曦身上掙紮起來,意念一振,衣襟便換瞭一身素凈。步六孤曦亦是如此,原本被扯的破破爛爛的風騷薄衣,在寧塵意念操動之下也變換瞭長袍。

  「曦,我想與你說說話。」

  「嗯,你說,我喜歡聽你說話。」

  寧塵站在那裡,慢慢沉寂得心穩如水,然後才開口道:「你在這裡,多久瞭?」

  「一萬年……十萬年……我分不清吶,你叫我守著你,我便守著……我沒有食言……」

  「有人和我一樣,進來過嗎?」

  「有。」

  「他們怎麼樣瞭?」

  「被你吃瞭。」

  「有例外之人嗎?」

  「嗯。」

  步六孤曦將手一抬,兩人身邊景物變換,來到一座山頂。

  「喏,她沒有被吃。她陪瞭我兩百年。」

  曦所指處一座石頭堆成的墳墓。墓前一座石碑,依稀可見尹白秋三字。

  「例外隻有她一個?她為何沒被吃?」

  「因為她不在乎別的,她心如死灰,隻靜靜與我活在這裡。」寧塵緩緩頷首。不在乎別的……落入此地之人,所執所欲隻有求真辨假。先前第一次幻境中,有聲音問,天道魔道,欲求何道……難不成真就是簡簡單單這麼一問?

  自己所答,乃是「我道」。即是我道,我即世界,那此間一切都該歸自己言說。先前辯經的魔音其實並非認輸退卻,此地恐怕才是針對自己答案的真正考驗。

  這推斷雖有破綻,卻勉強能解寧塵心頭之惑。

  他已然察覺,此地就算有魔頭,也並非步六孤曦。生靈有三魂七魄,她卻隻是一魄殘魂,不知因何在這裡盤桓罷瞭。

  我道,不是嘴上說說,是要見真章的。

  寧塵嘴角微翹,你當這「我道」是我隨口編纂說笑?那便叫你見見真章。

  意隨心動,言出法隨。寧塵張口道出瞭三個字。

  「現本相。」

  一言既出,天地崩碎。濃稠血色從天上傾盆而下,澆灌瞭整個世界。

  腳下骨刺嶙峋,肉山血河。青草變作絞纏毛發,樹林化為白骨如森,爛皮人筋掛滿枝丫,心肺腸肚堆積成石。寧塵站在山崖眺望,隻見頭頂茫茫無盡隻有一層血肉鼓動,自己如同身在看不見邊際的肉腔之內。

  看到此景,寧塵反倒安瞭心。哪怕是地獄一般的景象,也比被困在看不到頭的時間裡強得。他低頭看向自己,自己也已變成瞭一團模糊不清的爛肉。雙腿雙腳,都與地上的血肉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能見本相,便能出去。少女曦口中所說的「吃」,即是與這血肉之國化作一體。可自己身上這一條條筋脈血絡蔓延到手臂之上,並沒將自己吞噬。隻因那隻左手,依舊是自己的左手,有人一直牽著自己的那隻手。

  赤紅血潮之中,步六孤曦依舊站在寧塵旁邊,不喜不憂,隻靜靜陪著他。

  「我要走瞭。」

  曦聞聽此言,面色霎時間慘白一片:「不!寧塵!別走!別走!!」她卻已攔不住他,寧塵將神念抽離血肉,去追那左手傳來的溫暖。眨眼間,便與曦拉扯出瞭幾丈距離。

  曦嚎啕大哭起來,她揮著雙手追來,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被那慘白色的骨刺紮破瞭肚子。她仿佛不知道疼,隻掙紮起來,拼命追在寧塵後面。

  「寧塵!!寧塵!!你不能再丟下我瞭!!我受不瞭瞭!我受不瞭!!嗚嗚嗚——」

  她邊哭邊追,卻如何追的上他。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音入耳,直攪得寧塵心頭滴血。

  為何自己會這麼悲切?就好像那幾萬年的時光真的和她一起度過一般。

  這是此間魔頭又出的什麼陰謀詭計?想要將自己繼續困住?我若聽她哭號而停下步來,是不是就要萬劫不復?

  寧塵踟躕瞭,如是我道,便隨我心。心有切切,如何通達?

  他終於停瞭下來,對步六孤曦伸出手去:「我們一起走。」曦一下子跪坐在血池之中,仿佛失瞭全部的力氣。她發出一聲喜極而泣的嗚咽,雙目滾滾淚流,整個身體與淚水化在一起,變作拇指大的一汪銀白色水珠,滑入瞭寧塵掌心。

  寧塵不再遲疑,聚精會神於左手,破繭而出。

  他於洞中醒來,全身仿佛卸骨拆肉一般劇痛。低頭去探,隻見無數血絡從墻上伸出,沒入自己體內,猶如千萬根紅色絲線擺佈的木偶。

  他抬手就去扯那血絡。先前如肉蟲一般的血絡此時卻如枯萎一般,隨他一撥便結痂落下,須臾間體膚再無一絲痕跡。

  一隻手與自己左手交扣,那是霍醉。

  寧塵俯身過去,等他看到霍醉模樣,隻覺得刺骨錐心。

  「醉兒……醉兒……」

  他將她摟在懷中,顫抖著聲音輕輕喚她。

  寧塵先前不敢去想,但如今已是不容否認。在那如夢如幻之間,他對曦做的事,便是對霍醉做的事……

  可是霍醉甘心受瞭,一直都沒有將他的手放開。

  一隻乳兒被毀得一片青紫,另一邊的乳尖也幾乎被咬掉下來。那剛剛破身的嬌嫩陰穴,如今被他蹂躪的破敗不堪,血肉模糊。

  最叫寧塵心痛的是,霍醉金丹碎瞭。被他肆無忌憚逆運合歡真訣惡采之後,霍醉已是奇經俱損八脈皆斷,一身修為都已廢去。

  寧塵忍不住淚流下來,滴在霍醉臉上。

  霍醉緩緩睜眼,見到自己躺在他懷中,終於舒出瞭一口氣,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你……回來瞭……我……贏瞭……」

  女孩的脖子被掐的幾乎變形,聲音說不出的沙啞。她說完這句話,頭一歪沒瞭聲息。

  寧塵將她抱起來,雙腿骨頭咯咯作響,幾乎立時就要折斷。但他還是咬住牙,邁出一步向外走去。

  隻是一步踏出,卻發現四周亮瞭。

  一盞琉璃燈懸在頭頂,自己已被傳至皇陵正中的六十四卦大陣陣眼。

  先前二人跳入的大坑已然不見,腳下不知何時變作瞭陰陽太極圖,牢牢封在那坑洞之上。

  寧塵抬起頭,望著懸在面前的密密劍光與無數皇寂宗修士,再無一絲力氣。

  他一屁股坐到瞭地上。

  【待續】

  PS:下一章倆人叫皇寂宗逮走瞭,皇陵下面的真相寧塵現在還沒真正猜對。一切!才剛剛開始!

  但是評論點贊急劇下降,有點不想寫瞭。(狗頭)